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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蕞尔小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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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穿越七十年[写实连載1 2 3 ---------------6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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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 签到天数: 1 天

    [LV.1]初来乍到

    241#
     楼主| 发表于 2014-4-28 17:08:41 | 只看该作者
    独享独行 发表于 2014-4-27 22:12
    逍遥老师这  囬   又是繁体,以后尽量避免简繁混用,别的我还没认真看。你发的时候认真了,将来出版时修 ...

    好!谢谢提醒,尽量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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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 签到天数: 1 天

    [LV.1]初来乍到

    242#
     楼主| 发表于 2014-4-29 14:38:43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蕞尔小民 于 2014-5-1 09:25 编辑

    四十五,三进范阳江


    之二】


        初试得手,嘗到甜头。三人便又筹划第二次的行动。長福抓紧按排好队里的农活,三、二天后,我们再度出征。

        根据第一次的经验,我们觉得应提前乘早潮出发,當天晩上即可囘来,那怕第二天去卖。由于买和卖都不需花太多时间,路上遇上顺风顺水,实在只要二天就够了。所以這次起了个黑早,到吕家埠渡时,正好赶上五更头早潮。
      待喷薄而出的朝阳,爬上龙山时船已过百官了。船乘着潮头快速行驶,只覚得旭日沿着东边山巅跳跃着,伴我们一起南行。我几疑是神话传说中的羲和驾着太阳车,但不是从东方赶到西方,而是从北边赶到南边去了。
        我站在船头,迎着扑面而来的和风,只觉心旷神怡,踌躇满志,大有長风破浪会有时,直掛云帆济滄海之感。人生的事业有亇良好的开头了,這样搞下去好象很不错么。
        “長福隊長,我看我们成立一亇付业小组吧,叫阿兔做组長,我邦忙。“我囬过头来对長福道。“ 好啊, 我们三人先试试看, 是否多找些门路?隊里收入是太低了, 不搞些付业大家的日子好不起来呢!”長福边抽煙边思索地说。“ 隊里的生产可要靠你按排, 我们也只乘闲空偶尔跑几趟, 長久还是有亇付业组好, 這样全隊都受益, 省得个別人会眼红, 你隊里也管牢了。” 我又说。 阿兔把着橹, 因为是顺潮水, 只要把橹当舵用, 隨势操纵, 船就会稳稳前进。這長福可不如阿兔内行, 所以一直由阿兔掇弄着。“管他呢!还是三人弄好, 隊里人心不齐, 想乘现成食的多, 弄不好的。” 阿兔说。 好象想起上次轧棉机的事, 長福不禁点点头说;“有些人确是光想享现成。”“要我说啊,這个生意要長期做的,愈做门路愈广呢!”阿兔一边操橹一边说:“年关快到了. 范阳里边肉猪可多哩, 我那朋友说, 毛判一头猪, 六, 七十元就够了。”“判毛猪?這确是个好门路, 怪不得那天你跟山里汉子在谈猪价哩!”我恍然大悟。 原来那天亱里我听阿兔和他朋友在说猪怎么样的, 当时我有点瞌充朦胧, 沒留意, 现在才想起来了。 山里边, 杂粮多, 番薯多, 番薯藤呀, 番薯下腳呀, 猪都喜欢吃。 那天进村堡时, 就闻到一股猪糞味, 原来家家都养着几头猪哩!”山里猪肥着呢!哪象我们這里, 沒东西喂猪, 就一些革命草当飼料了, 养出来的猪比狗还瘦。 养亇周年猪, 充任务卖给国家, 也只刚及格一百二十来斤了吧, 哪象他们可养到一百五十斤左右呢!”阿兔头头是道地说,“我们一头一百二十斤的猪, 只杀得六折八, 八十来斤白肉, 卖给国家不过五十来元钱呢。 而且有任务一定要卖给国家。” 長富说。“那他们的猪可膘了,杀得了七折半,还不祘头肚下水。” 阿兔说。
        我忙计祘了一下:一百五十斤,七折五,可杀得白肉一百十多斤。一头毛猪毛判祘它八十元,按白肉折祘跟公价肉六角八分一斤差不多,公价肉要肉票,过年每人也只才半斤,还限时供应,毎大隊到规定日子买,要排隊。黑市肉么,我们附近没处买,去年过年时,我半亱起来过五甲渡到徐家塘去买了几斤,要一元二角一斤。如果判来毛猪,杀得肉按一元一斤卖的话,可大受欢迎呢。社员们户户人家一天到晚三餐霉干菜,莧菜梗,刮得肚子里实在沒油水了,谁不想乘过年饱亇口福啊!一头毛猪杀了能卖它亇一百十多元,赚它个三十来元沒问题,还有头肚下水,可白得了。到年关以生产隊出面,去判上三、二头毛猪,我们這个生产小小隊,不足二十来户人家,不仅过年分红钞票能增加,而且每户人家都能分得猪下水。如真能实现,今年這个年过得可够滋润了。想到這里,我不禁嚥了囗囗水,好象香喷喷、油罗罗的猪肚猪肠猪肝猪肺猪头肉,都一盘一盘地摆在面前,有炒的有煮的有煎的有炖的,有白切的红焼的,好不诱人呀!這年亱飯可够丰盛的了。正月里有亲戚来拜岁,嘴巴吃得油罗罗,回家去這亇味道可要回味一年哩!
       我想得雲里雾里,想到妙处,不禁“嘿” 的一声笑了出来。長福和阿兔诧异地望着我,以为我又发什么神经。我笑着跟他们祘了這筆账,並说了我发笑的原因。“年关前幹它一票吧,大家肚里确实沒多少油气了。”長福狠吸了囗烟说。“管它隊里出面还是我们三人自已弄,弄了再说。”阿兔嚥着囗水:“這次去,我跟那山里朋友先约约好了吧!”

        笑谈中,船不觉早已过了南穴,潮水小下来了,長福換下了阿兔。阿兔伸了个懒腰,站在船头,用手挡着太阳向南望望,“说猪啊猪的,还真快到猪石山了。”阿兔顺手一指。我顺著他手指方向一看,只見远远南边地平线与江水銜接处,在水气蒸腾中,隐约有座奇突的山。山峰高高峻峻,很显雄偉,山腰临江,好象有根石笋一样的岩石,横空出世般地伸向江心。上次到這里時,月色朦胧,我沒见到什么。我很好奇地问阿兔:“为啥叫猪石山?怎么会有橫向江心的大石?”(其实,這就是有名的指石山,只不过我當时不知道吧了。)“可有个很好听的故事哩!”阿兔故作神祕又有意卖弄地说。“快说快说。”我迫不及待了。阿兔进舱坐下,娓娓动听地说起了故亊。
       “讲起来是老早老早以前的亊了,” 阿兔跟所有讲故事的一样, 也来這么一亇开场白。“ 不知哪里跑来一亇猪精,”“可能是猪八戒吧?或者是他的子孙?”我故意插嘴。“ 不要瞎扯, 听我讲下去,” 阿兔用手指著猪石山说: "他看中這里山清秀, 又有滔滔江水绕山而流, 风水很好, 就在這里住了下来。过去那座山叫美女山, 是亇漂亮的仙女。” 阿兔又用手向南指了指另一座山。 那山有尖尖的山峰, 确象身材勻称, 婷婷玉立的美女。“莫非是嫦娥娘娘?要未是高老庒的高小姐吧?”我又要打叉了。“你再乱扯, 我不讲了。” 阿兔装出嗔怒的样子, 我連忙告饒, 求他讲下去。“ 猪精毎天面对美女, 禁不住不怀好意, 老是想打美女的主意。 起先是跑去献殷勤, 美女不为所动, 但也不好反脸。 猪精色胆愈来愈大, 甚至动手动脚的调戏起来, 美女大为光火, 夾头夾腦的骂了猪精一顿, 猪精讨了个沒趣, 耷拉着两只大耳朵走了。 可猪精贼心不死, 惱羞成怒,乘亱里月黑风高, 色胆包天, 发起猪威。這劳什子伸出老長, 要想行不規矩。当方土地急忙上奏天庭, 玉帝闻知大怒, 即令风伯雨师, 雷公电母, 下界惩罰猪精。 刹时间, 江上烏云翻滾, 风雨大作,闪电阵阵, 雷声隆隆, 霹雳雳震天动地一声巨响, 雷公把那劳什子劈掉一半, 被江水冲到了东洋大海, 剩下一半留在這里, 猪精就永远禁锢在這山下了。所以這山叫猪石山。 美女山保住了貞洁, 愈显妩媚。 受美女山风水影响, 美女山对面小江及庙基湾一帯, 自古出美女哩!”
       阿兔讲得津津有味, 我却嗤笑阿兔胡扯乱造。阿兔急忙分辯, 這不是他乱造, 是撑大江船时, 听船老大们囗囗相授,从祖辈流传下来的。我那时尚不知這就是有名的东山, 直到1975年参加建造上浦闸时, 因驻扎董村, 才方知此山即谢安东山再起之东山。 (呃呃-----,罪过罪过, 這故事可亵渎了谢安他老人家)。 也不知這截巨石有亇很典雅文气的称号, 呌指石弹琵琶。 只不过听了這故事, 我倒想去就近看看此石是何等模样? 此地风水究是好也不好?而此时潮已早平, 我即又下船背縴去了。
       远看此石, 确乎有些象阿兔所讲那话儿, 但也更象截手指头。 愈近愈觉挺拔峻峭, 待到此石下,江滩上时, 需仰视才見。 只見:
        蕨黄衬苔绿, 枫红映杉碧,
        翠竹森森似凤舞, 松柏蒼蒼如虬蟠,
        野果艳艳缀悬崖, 藤萝缕缕垂江面。
    那奇花异卉, 团团圍此石, 果然人间绝景。
    及至眺望对江,但见:
        田畴展展, 青山隐隐, 兰天湛湛, 白云飘飘。
    远近村落:
         蓬门圃场, 鸡啼声声, 白墙黑瓦, 午炊袅袅。
    岸沿江:
         桑田连片, 叶落尽, 枝杆如拳.      
         乌桕成行, 经风霜, 红叶犹艳。
         眼前江水潾潾绿胜蓝, 脚下江沙粒粒黄赛金。
    好一派江南初冬江村景致也! 我不禁惊羡,此处端的好风水。
      人在图画中行, 浮想联翩。 看此石形状, 确要引起蒙昧原始人们联想。我想起有些书上记載原始部落生殖器图腾崇拜之说, 原始部落视生殖繁衍为神聖之亊, 为祈祷子孙后代繁荣昌盛, 把形似之物, 称之为祖为根, 他们视为无比聖洁, 绝无淫穢成份。 阿兔這故事虽是粗俗荒唐透顶, 我看与古民之图腾崇拜亦可能有一定关联。而且, 我覚得這故事可能就是最原始最本质的衍化。 至于以后知道的指石弹琵琶等各类说法, 雅则雅矣, 却可能是一些好事文人雅士, 附会杜撰的吧。当然有些想法, 我当时是不可能有的, 只不过是我现在妄加揣測, 以供大家一笑了吧。


    过了猪石山, 我又想到猪的问题。 阿兔朋友的确多, 门路就广, 我一定要慫恿社员们搞亇付业运输组, 按現在的说法, 可称公司,( 可惜那时我不懂而且也不可能成立公司。) 阿兔做组長, 我来给他做参谋, 一定能搞的好。 現在這样, 可能产生不好影响, 也搞不長,搞不大。
      不知不覚, 已快到范阳江口了, 我上了船。
      船一靠岸, 阿兔就跳上去, 正巧那山里朋友在畈里开排水沟, 一見阿兔, 二话不説, 就招呼同在畈里做农活的几亇社员回村去了。 不一会, 约二十来担番薯就挑出来了。 忙忙过称下舱, 毛三千斤番薯, 船也装够了。阿兔跟山里汉子说起判毛猪的事, 山里汉子拍拍胸脯说:“沒问题,沒问题,此事包在我身上,我家就有只大肉猪可以出圈了呢!到时你来找我好了。”

       跟山里汉子约在五天后再来买番薯,前后约一亇小时,就起程回航了。
       
       想不到有如此顺利。顺水而下,也就更有一帆风顺之快意。傍晚,已到达黄家堰渡,乘着月色,三人把番薯驳进内河船上,船装得绷鼓拦舷,几乎要压沉了。又是我管船,他俩回家过亱去了。
       第二天,我们把船撑到四埠雀嘴里,那里下海漁民多,番薯更受欢迎。有的还拿咸蝦子、咸白玉蟹等小海鲜来跟我们換。這使我心头又是一闪,听阿兔讲,山里人少盐少海鲜,特欢喜這些咸货小海鲜,這豈不是又一条门路吗?
       到下午,看看番薯还剩下三五百斤,阿兔跟我俩说,昨亱他回去,他老婆向他嘀咕:上次我们卖的太光,只剩一点点拿回家,孩子们都吃不够,這次是不是多剩些回去呢?我俩也都有同感,虽然岸上还有好多人想买,但我们连说:“对不起, 对不起, 不卖了, 下次再耒吧!”
      回到家后, 三人把卖剩的番薯, 挑到队间道地上, 还把那換来的咸蝦子和白玉蟹等都放在一起, 进行分配。 社员们都圍拢来看. 第一反应都感到吃惊, 因为我们一直没对外露过口风, 突然看到有這许多好东西在分配, 格外感到意外。一个个脖子伸得長長的, 眼睛睜得大大的。 但我却从一双双眼神中, 看出了各人心情,大多数社员眼神里, 表現出来的是羡慕和敬佩, 也有的是眼谗, 也有的是眼红。 這些眼睛一般都睜得圆圆的, 直视的, 脸上充满友好的笑意或似笑非笑的尴尬。也跟我们打招呼, 也跟我们灵市面, 而且圍拢来看番薯的成色, 嘴里“ 啧啧” 地响。 但, 有几双眼神就不同了, 那眼皮或是瞇着的, 或是翻上几翻, 差不多都斜着眼珠, 用眼角橫扫, 透出阴鸷的冷光。 脸皮往下耷拉着, 沒一絲笑影, 好象你欠了他八百辈子的债, 站在远远的边上。你跟他打招呼, 他或装不听見, 或从鼻子里哼一声。

       我心里“格登” 一沉,怕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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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 签到天数: 1 天

    [LV.1]初来乍到

    243#
     楼主| 发表于 2014-5-1 10:13:2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蕞尔小民 于 2014-5-2 14:19 编辑


    四十,三进范阳江

    【之三】



        隔天,我跟長福、阿兔说了我心里的忧慮,長福沉黙不语。“我就对有些人看不惯,阴阳怪气的,我们做生意碍你们了?我们一不搶二不偷,凭本事吃饭。有本事你们也去搞好了,又沒人拦你。”阿兔气愤地说。“我看还是不去了吧?省得惹麻烦。”我忧心忡忡。“不成功,不成功,跟人家约好了怎可失信呢?”阿兔搶说,“不去,要被人家日娘的。”“那过几天再去跑一趟吧,以后就不去了。”長福一拍板,我也无话可说。
        這几天表面上平靜得很,那几亇人也若无其事,也沒有人提起。甚至我父親毎星期到大隊治保主任那里受训,好象也沒提及此事。我一直悬的一颗心,总祘慢慢地到了胸膛。我闲暇时又在编织成立付业组的美梦了。
        這几天天气有奌反常地热。俗语云:一日出膊,三日头缩,天气有可能要変。我们决定尽快再跑一趟,天破懒了,就不好出远门了。
        殊不知我们三亇頭里卜卜敲,还道煨年糕,一些都勿暁得這背后,却如這天气,也在醖釀
    一場重大的对付我们的行动!佈置一亇欲置我们于绝地的陷井。
        船还是按时开了。不知是燠热所致,还是多吃了些番薯发气,船行驶了不久,阿兔发焼了。起先还可以支撐,船过百官后就支撐不住了。改由長福撑橹。可長福驾驭外江船在潮水中前行的技术不如阿兔,故船老是打橫打旋。等潮平了,我就去背縴。心头总象有块石头压著,惴惴地、沉甸甸地堵得慌。沒心情观赏沿江如画般的风景,低着头,一歩一歩往前捱。這样捱捱挨挨,到得范阳江时,天快傍晚。阿兔热度又高了点,而且大腿根部出現了红肿,可能是撑船和驳番薯挑担伤动了筋骨所致,俗称“搭手”。我扶阿兔上了岸,阿兔虽有点踉跄,却还不碍走路。
        赶到山里汉子家,热心的山里汉子招待晚饭,无非是咸豆、咸菜、咸笋干,另有一小碗,说是角麂肉,那是山里汉子弶来的,招待贵客用,平时是不吃的。可見盛情了。外加番薯一淘箩。阿兔食欲不振,我却胃囗大开,吃了不少。吃罢晚饭,山里汉子不知从何处搞来草药,搗碎敷贴于阿兔大腿根部红肿之处,另有几味我叫不出名的草药,煎成汤呌阿兔服下,然后按排睡处。我睡在楼板上,听着阿兔阵阵呻吟声,一时无法入睡。只是山村格外靜謐,山林中草木之气息,弥漫房中,灌进鼻内,似有催眠作用。山林深处,传来“嗷嗷” 呌声,曾听山里汉子讲过,那是老角麂吃了毒蛇后发出的声音,叫了以后能把毒气排出体外,不会中毒了。是与不是,只觉好奇,而懒得理会。模糊中,阿兔呻吟声低下去了,我也隨之进入梦乡。
        睡梦中,我被一股嗖嗖冷风冻醒。山村陋屋,到处都钻得进风来。原来起北风了。村后山林中,飒啦啦、飒啦啦,满山灌木叶子,被吹得一阵紧似一阵地响,听不到阵阵松涛,松林在大炼钢铁时已被砍伐殆尽了。屋檐角,风在轻啸,不知那扇门或者窗,沒关好,“砰匍、砰匍” 地响。昨天的燠热无影无踪,冷空气来了。我紧了紧被角,胆心天气急剧的変化,睡不
    了。听听阿兔只偶尔呻吟几声,睡得倒挺沉。但願他不要生大病,我在心里暗暗祈祷上帝保佑。“依呀” 一声门响,有人出门去了,但狗沒有叫,是自已人吧?我想。望望窗外,黑黢黢地什么也看不見,慢僈地,我又模糊了。
       待得村中鸡啼,天已微明。我急忙起身,阿兔也醒了,他说草药还真灵,热度已退了不少,只是大腿根处那块红肿反比昨天高了些,试著走了几脚,幸无大碍。下得楼来,山里汉子老婆说,她男人老早出门去到她娘家,呌她弟弟挑番薯去了。原来她娘家在嵊县山里,离這里七、八里路,那里番薯还要运出去。她弟弟听说我们在收番薯,央告姐夫说我们船来了一定要去告诉他。這不,今天他起黑早就出门去她娘家了,估摸也该快到了。我這才恍然大悟:刚才开门出去的就是山里汉子啊!
        出了村口,周圍尚黑曚昽东,天空阴沉沉的。一阵冷风迎头袭来,我一亇冷颤,赶紧裹紧衣服。向村外田畈望去,只見枯黄的残留稻叶,隨着寒风飞扬,稻根中的苕子,己冷缩成苔藓一样,贴在地上,了无生气。范阳江象一根草绳一样地蜿蜒在旷野中,江边那黑色一点便是我们的船,孤另另地显出一种凄凉来。有人站在船头瞭望,那便是長福。风在旷野呜呜地叫,一大块一大块墨黑的乌云,正急速地从北边赶来,好象去参加什么重要会议似地往南边群山那儿蜂湧而去。从南边山脚那儿延伸过来的田畈上,有一长列挑担的人影,往范阳江边而来,大约這就是山里汉子领来的卖番薯的嵊县人了。我和阿兔加快了腳歩,奔向我们的船。等我们到时,那隊伍也到了。一个个強健的小伙子在山里汉子带领下,毎人都挑着头二百斤重的担子,满头大汗。好傢伙,足足有三十来担。还是按前两次原价,忙着过称、付款、下艙,一囗气收了二十担左右,船已经满了,但尚有七、八担未收。“長福,長福,不要称了,船装不了。”阿兔在船稍焦急地喊。可是那帮未卖的嵊县佬,不依不饶,一定要我们继续收。“天色這么难看,北风這么大,等会到大江上风浪会更大,装的太满船要沉的!”阿兔
    红了脸,大声地警告。這时,山里汉子也在劝告那嵊县佬说:船看来实在不能再装了,不要強迫他们,否則要闯禍的。你们既然挑出来了,寄到我家去吧?下次他们来了,再卖。在山里汉子的劝解下,那七、八亇嵊县佬,总祘悻悻地罢手,怏怏地山里汉子的村里去了。山里汉子挥挥手,大声地跟阿兔打招呼:“阿兔下次早点来呀!过年的猪,我已有四、五头给你约好了,一定要来判的呀!我过年买年货的钞票还要等你来判猪才能杠呢!”“一定来,一定来,多谢你的草药,使我热退了不小。下次一定要跟我们到海头去过年呀!”阿兔一面拔撑杆,一面与山里汉子道別,我和長福忙著收掇跳板,船缓缓地离开了江岸,显見装載沉重,一下子沉到水里,吃水很深,几乎齐栏沿了。我祘了一下,收了三千五、六百斤,比上次多了千把斤。
       阿兔仍在发焼,他只好多休息,由長福撑船。
       北风愈吹愈紧
    船在范阳江中缓缓行进着。我拿枝竹篙,用力地撐在岸边浅水上,然后把篙拄在肩窩上,双脚蹬着船栏沿,整亇人从船头往船尾走,使船加快速度前行。這样也可使身体产生热量,来抵抗因昨天燠热而穿衣不多,导致的寒意。快出范阳江囗了,风浪增大了不少,曹娥江水在北风催动下,汹湧地进入范阳江,船头激起高高的浪花,溅在脸上手上,针刺一样。天上的乌云,在翻滾著。刚才好象是急忙赶著去集会,現在好象是在集会的广場里,越聚越多,渐渐厚重起来,冷意更重。
       突然, 船不动了!長福拚命地搖, 我用力地用篙撐, 船就象一个倔強的孩子发脾气, 打骂不动。我在船這边撐不动,又到船那边撐,這下可更糟了,船头一忽儿往北,一忽儿往南,活象一只淘气的狗,你骂它打它,它以为你跟它玩,摇着尾巴绕着你团团转,让你哭笑不得。我和長福满头大汗,不知如何是好。阿兔本来在船舱里睡着了,他感到船不前进而在打转,急忙钻出船舱一看,大惊失色,大叫:“不要摇了!不要撑了!赶紧停下来!要闯大禍了!”我和長福一見阿兔的神态,都一下子怔住了,手足无措,愣愣地看著他,以为他发高焼说胡话。“船搁在河底的竹桩上了,再這样挨下去,磨不了几圈,船底要磨出一亇洞来,船要沉的!”長福和我,這才吓得魂也出竅,不知如何是好。大禍临头了!我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哆哆嗦嗦地问阿兔:“怎么会這样?怎么会這样?”“這范阳江囗夏天为蓄水筑过壩,底下毛竹桩沒清除干净。前两次船轻,从它上面滑过去了,這次船重,而你,” 阿兔手指著我,“又用力撐篙,船就冲到桩上面,顶住船底了。”“那怎么办呢?”我和長福异口同声地说。“幸好我发觉早了,船底还沒磨穿。办法还是有的,”阿兔有些迟疑地说,看看長福,又看看我。我不知为何,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汗毛都竖起来了。“要人下到江里去,用力把一侧的船栏沿用肩顶起来,使船底慢慢滑开竹桩。但不知江底深不深?人立不立得住呢?”阿兔说出了办法,我和長福面面相覷,“長福年纪大了,如今撐船又全靠你,你不能下水。小民年纪轻,水性又不好,经騐不足。我水性好,对江底情况熟悉,我下水吧!”“不行不行,你身体有病,不能下水,我下去,我下去。”我和長福爭着说。“長福隊長,你不要爭了,我下水吧!我年轻,身体好,再说,我又不会撐船。阿兔病了,撐船全靠你呢!”我诚恳地对長福说。“好吧,小民,你下水。下水后,一定要沉到江底,双腳牢牢地钉在江底上。如果水淹过了你的嘴,你先一定要深吸口气,然后憋住气,用肩膀,如果肩膀够不着,那就只得用双手擎起来撑住船栏沿,使尽力气往上挺,我和長福站在船那边,或许可以使船慢慢往那边侧滑过去。天可怜見,小民,靠你的力气和时运了。”阿兔满怀忧慮地说,毫无把握的样子。“好!我一定尽力!”我一股豪气湧上来,绝不犹豫地脱了衣服。虽然冷风“噓啰啰”地带着啸声击打在光身上,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但仍显出不怕冷的样子。阿兔教我先用江水拍拍胸口,我奋不顾身,一纵,就跳入江中。
         啊呀!妈呀!初入水时,尚可,等水一浸过胸膛,一股冷气,如电击般传遍全身,胸口一窒,腦袋“轰” 地一声,一阵眩晕,几乎昏厥过去。我牢记阿兔的话,用力挺直身子,不使身体橫浮起来,双腳往江底狠命蹬去,一碰到江底,就把双脚牢牢地钉在江底。水一下子淹过头顶,虽然憋住了气,但还是有水从鼻孔中灌进去,一亇酸梅子,不禁把嘴一张,一口冰凉的江水湧进喉咙。我腦子一激灵,挺直了身子,天可憐見,上帝保佑,江水尚浅,我可露出头脸来。连忙用手攀住了船栏沿,还好,可用肩膀顶住船身。憋住气,咬紧牙关,用尽吃奶之力,拚二十多岁青春之劲,用楚霸王双手举鼎之势,大喊一声,猛地往上一顶!同时,長富和阿兔在船那边用篙撑。船在我這一侧,慢慢地翘了起来,缓缓地向那侧倾去,船底徐徐地滑离了竹桩。终于船身往下一沉,稳稳地摆平了。阿兔用力摇了几橹,船听话地前行了。我心一宽,气一松,身子一软,浮了起来。一亇浪头打来,我几乎又要昏厥过去。“小民!小民!快抓住篙!快抓住篙!”传来阿兔焦急的喊声,使我淸醒些,阿兔把竹篙伸过来,我用僵硬的双手抓向竹篙--------
      此时,北风呼啸着,推动曹娥江水从范阳江口汹湧澎湃地扑过来,浪愈来愈大。用力时,尚不覚怎么冷,现在只觉江水刺骨地冷,手脚都麻痺了,几次抓住竹篙,又滑落。“沉住气,沉住气,心路要灵清。”阿兔站在船栏沿上大声给我鼓气。我终于拚死劲抓住竹篙,阿兔慢慢地把竹篙拖拢来,長福放下橹,一把抓紧我冰凉如铁的手,与阿兔俩人,一齐用力把我赤条条地拖上船来。江风无情地吹击着,浑身水淋淋的我激凌凌地打著冷颤。長福忙把干衣服拿来,用劲擦我的身体,直到遍体发红。阿兔忙着把我的头髮擦干,然后把所有能盖的被、衣等,通通裹在我身上,躺在船艙里。
       我从身体表面到五臓六腑,只觉冷。三百六十根骨头,根根都在“格格”作响,上下两排牙齿捉对儿相互“嗒嗒” 地击打,震得艙板“咚咚”地抖动,连船蓬也在“敇敇”地发声。阿兔坐在我旁边,用手不住地擦我的头脸,我从他粗大的手掌上传感到一阵阵暖意,慢慢地安静下来。
       船已驶进了曹娥江,顶着愈来愈猛烈的西北风和起伏的波涛,摇滛晃晃极其艰难地行进
    。我迷糊起来,不知不觉地减缓了颤抖。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慢慢地进入了梦乡。朦胧中,我已弃舟登岸,在一座象猪石山,也象美女山的高峰下。只望见峰顶华光烨烨,亭榭楼阁,金碧辉煌,奇花异卉,遍地芬芳,珍禽異兽,舞蹈其间。然遍山怪石林立,山路峻峭崎岖,好象就在猪石山的那块悬岩上,下临万丈深淵,暗蓝暗蓝的水在不断汹湧翻滚,发出汩汩之声,好不骇人!我虽看得心惊肉跳,头晕目眩,但不顾一切,奋力攀登。突然半山里跑出一群長鼻大耳的妖精,目中放射出我熟悉而又心悸的阴鸷的冷光,张牙舞嘴,向我扑来。我大吃一惊,脚下一滑,凌空从悬岩上倒撞下来,摔入深淵,一下子沒入刺骨冷水中。“啊呀” !我大呌一声,翻身而起,原来南柯一梦!摸摸身上,冷汗津津。艙顶风声呜咽,船边波涛汹汹。長福在吃力地摇橹,阿兔坐在我旁边打盹。我用手摸摸阿兔额头,还在发燒。我钻出被窩,穿上衣服,呌阿兔躺下。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躯,钻出艙外,冷风兜头一袭,不禁又打了个冷颤。
       烏云密密地佈满天空,不再湧动,仿佛凝固了的大铅块,灰沉沉的。船顶风迎浪,長福十分费力地摇橹,我看,却又无能为力。這曹娥江不比范阳江水浅,竹篙打不底。而且风急浪高,站在船栏沿上很危险。还是下船去背縴吧!這是我唯一能做的。“我下去背縴。”我一面对長福说,一面做准备。“不行,不行,你刚下过水,身体要吃不消的。”長福连忙劝阻。‘‘不要紧,还是背縴用用力暖和,在船上不活动更冷。”“ 那好吧,你可要小心了。”長福把船靠近江岸,我赤脚跳入江滩,水淹过小腿肚,我又感到刺骨的冷,从脚底直透心窩。不过刚才冷水浸泡刺激太深,现在這点冷倒可以挺过去。跨上江滩边,弓起了身子。俗称:讨
    哭形,背縴扑形,头几乎触着沙滩,一步一亇脚印地往前拱。背着背著,身子也逐渐暖和起来。人真有意想不到的潛力,在外界环境逼迫之下,能发出惊人的力量。船果然加快了进程,曹娥殿在望了。長福和阿兔招呼我上了船。
        时间已过点心后了。“照這样船速,到黄家堰渡,看来更要深了。” 長福说。 那时,曹娥江尚未截弯取直, 从五甲渡到吕家埠要绕亇好几十里的水路。“這几天又没月亮,墨墨黑怎么驳呢?這么大的风浪,船在外江过夜要出危险的。”阿兔有奌犯愁了。“那只內河船怕也装不下這么多的番薯,上次已经压沉沉的了。”長福也忧慮地说。內河船欠大?我心里忽然一闪,我表姐夫在中利石灰厂当会计,他那里有装石灰的大船,装四、五千斤不成问题。我忙告泝了他俩。“好呀!”阿兔一拍大腿,“ 就从趙家壩驳进去吧!不去黄家堰渡了.” 阿兔高兴地说。
      上帝保佑,想不到如此一亇鬼使神差的改変,竟躲过了面临在我们头上的大刼难。
       我顺利地贳了条大船,到天黑以前,我们把番薯从趙家灞驳进了内河。因阿兔生了“搭手”,只好他在船上装番薯,可苦了長福,這么大年纪了,又是摇船又要挑担。真是同船共命呀!
       天色愈来愈阴沉,彤云压得低低的,象要坍下来,怕是要下雪?三人商量了一下,船大,货多,乡下河浅,进出不便,万一下雪的话,那更麻烦。决定到崧厦街上去卖,毕竟市头上人多,下雪也不怕。阿兔強打起精神撑着空船去吕家埠还了,呌他回家过夜,明天起早到崧厦西居里大沥底等。我和長福就在趙家灞船上过亱。
       亱里,果然雨夾雪子劈劈啪啪地打在船蓬上。幸喜半夜过后,风小了下来,雨和雪子也慢慢地停了。第二天,起五更,長福就开了船。天虽还是阴沉沉地,但云淡了许多。船蓬上积了一层薄薄的冰,天,比昨天冷了许多。然而,這是内河,我们的心可定了不少。
       到崧厦西居里,早市尚未开。阿兔已等在那里了,他心事重重地告诉我俩,昨晩他很迟才到家,那亇“搭手” 已红肿得饅头一样,怕要开刀了,是硬撑着走来的。听他老婆讲,隊里有人好象要调排我们,背后在嘁嘁喳喳、指指点点,我过去他(她)们又不响了,呌我们可要小心了。我们也不明所以,只是心头沉甸甸的。幸喜船才靠埠头,西居里赶早市的人看到我们满船大番薯,都圍拢来打听市面。听说我们按东关价出卖,都喜出望外。原来西居里人有不少人家都做卖熟番薯生意。那时,街上沒有什么点心、小吃,镇里人上街、乡下人卖蔬菜,都沒有吃早歺。到得街上,沒有其他东西可充飢(其他粮食制品都要粮票,少有人买。)這香喷喷的熟番薯,可是当时最好的早歺、小吃了。有的自已吃了,还要带几亇回家去给孩子吃。崧厦街满街是卖熟番薯的摊子,這生意倒是极盛一时。這卖熟番薯的,基本是西居里人,他们隔天就要去东关挑番薯,現在送上门来,豈不是喜极了他们?一传二,二传三,都忙忙的赶到船埠头,你三百斤,我二百斤,最少也一百斤,起劲地买,唯恐买不到。到晏,一船番薯又卖了亇老虎舔狐狸,滑塌精光。西居里人还要我们过些日子再来,有不少人还来亇预约登记,省得过年脚跟,刮风落雪地到东关去挑。叫我写下名字,我要三百斤,他要五百斤,我忙著写,名字一長溜,怕不有亇五、六千斤!
      鉴于上次分番薯引起那几亇人嫉恨的教训,這次我们毎人只留了数十斤,悄悄回家,不再明目張胆了。
    回到家,我父親垂头丧气地呆坐著。母親見到我,就不停小声地祷告:谢谢耶稣,谢谢耶稣,总祘平安囬来了。我惶恐至极,等问明白后才弄清楚:我们出门那天,也就是那几亇我看着眼神不对的人,存心要我们吃生活,既要我们破財,又要我们抬不起头。他们兴冲冲地去向“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简称“打办”)举报,说我们大肆贩买粮食,破坏统购统销,破坏农业生产,大搞投机倒把。並举报说我们第二天准将在黄家堰渡驳货进內河,请“打办” 派员,他们愿意协同,到黄家堰渡抓現行,来亇瓮中捉鱉,人货俱获,货物充公,人坐拘留,外加罰款,杀杀资本主义威风,長長社会主义正气。“打办” 听后大喜,正愁无处抓典型,典型送上门来,岂可不抓?着实表扬了他们一番。随即派员同那几亇人,前赴黄家堰渡潜伏、守候,佈下罗网,等捉大鱼。谁知左等右等,从早候到亱,吃了一天西北风,連亇人影也不見。“打办” 見扑了个空, 捞不到油水, 报不了功,白辛苦一場, 很沒好脸色给那几个人看, 悻悻地走了.
        那几亇人, 自讨沒趣, 惱羞成怒, 揀软柿子揑, 告到大隊” 治保”, 把我父親叫到大隊, 结结棍棍, 训了一顿, 要他在大隊写交待罪行材料, 在大隊蹲了一亇晚上。幸喜,我们這次是悄无声息地回来,那几个人見捞不到稻草,也只好偃旗息鼓。只是長福隊長老婆,却是个有名泼辣货,見那几亇人行事如此卑劣,在隊间道地里,不指名地顿脚踏地,斩头斩腦地骂了一通以解气。却也无人敢出头回应。
      本以为事至此已可了结,却不知来了个“薛刚后反唐”。第二年春夏之交,四清工作隊来到大隊。那几个人认为时机已到,上窜下跳,撤了長福隊長的职。阿兔生疮臥床半月余才得好转,因为赤贫困难户,又会骂人,那几亇人对他也奈何不得。只是苦了我父親,定为阶级斗爭新动向的典型: 指使子女腐蝕干部, 拉贫下中农下水, 大搞投机倒把, 妄图资本主义复辟, 妄图翻天, 让贫下中农重吃二遍苦等等, 罪名吓人。天天到大隊认罪交待, 亏得还不到乂乂时期, 批斗不甚嚴厉。而说我是四类分子子女, 思想沒改造好, 要我交待检讨。我想反正事已至此, 道理也讲不清爽, 索性对自已无限上綱上线, 罪悪之极,洋洋洒洒, 写了几大张交待检讨材料, 上缴工作隊。不曾想工作隊隊長是镇海越剧团团長, 是个知识分子, 他看了我的检讨材料,讶异于我的文筆流暢,起了惜才之意,爱材之心。找我去和颜悦色地谈了次话:谓我系能教育好之子女,思想包裹不要背得太重,应该向贫下中农学习,积极改造思想,要求进步,向组织靠拢。目前,大隊在办俱乐部,你应该与进歩青年一起参加活动,为建设新农村作贡献等等。团長苦囗婆心的一席教导,驱散了我心头烏云,看到了自已的光明。从此金盆洗手,不再做生意,那个成立付业组的美梦,丢到九霄云外。一心一意,为俱乐部効劳,取得了不菲成绩,得到大隊党支部的看重,获得大隊里青年们的友情。在隨后到来的乂乂中,原来那几亇人,有的成为造反派头目,有的成为贫協主任,百般要打击我,幸得青年同伙们护衛,才幸免被批斗。(后事見拙作“农村俱乐部囬忆”)
      現在,長福年高得病,我常去探望他。毎与阿兔谈及三进范阳江之事,唏噓太息不已。对范阳的山里汉子和崧厦西居里人,都有一种欠债未还的內疚心理。不知那山里汉子如何处理寄放在他家的嵊县佬的七、八担番薯?而他的给我们留着的大肥猪,又怎么卖掉?西居里人预订的番薯沒有送上门去,会不会影响他们的营生?我更怀念四清工作隊隊長,听说他在乂乂中受到冲击,不知后况如何?而且我俩还常常假设:如果继续做下去会怎么样?上虞第一家私营贸易公司会在我们手里诞生吗?
      往事如烟,如今说来,也不过是“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野叟曝言,徒增惆悵而已。
      祈求永生永世,不要再有那么亇时期!
      但願我们的后代,不要再遇到我们這样的遭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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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3 14:10:44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蕞尔小民 于 2014-5-3 14:27 编辑

    [四十八]   婚史

    (一)

        从兰州囬家,掐指算来,务农己三丶四个年头了。我己由读书少年,转変为农村青年,指望着跃出农门去过另一种生活的奢念,早己化作一場春梦而煙消云散!
        不知不觉间,按农村习惯,早已到了成婚年龄。我不急,我父母可急了。我尚盼着能有机会再去闯荡世界,而不想有所羁绊,父母却急盼着抱孙子了。
        有一个邻村教友,(我家信基督教)她有个待婚嫁的女儿,好象对我家有点意思。那个老婆子知道我的一些情况,也看到过我,基本上是满意的。只是那老婆子有一次碰到我,问我什么時候再回到兰州去读书?以后会不会有工作?如此等等的问题,使我心中老大不舒服!其间这老婆子还多次不分場合地向我的邻居(也是她的同村),打听我家和我的情况,也使我隐隐产生不快!更有甚者,有一次,她竟直接来到我家,却好我父母都不在,她竟未经我同意直接跑上楼顶去察看我们的家底,這更使我生气!這么精挑细剔的,却沒有问及我爸的历史问题,现在想起来,设若這樁婚事成了,不久乂乂起,将会有怎么样的変化呢?如此這般,一拖三年。
        到一九六五年秋,其時,社教运动(即四清)已近尾声,农村俱乐部已办得风风火火。我在大隊俱乐部里担任编丶导,我编的快板丶小演唱等常参加县调演,在附近村子里已小有名气。這农村俱乐部,完全是农村共青团领导下的青年们互教互学的文艺娱乐活动的場所,以宣传党的政策丶国家的大好形势等为目的。平時排练节目等,都靠参加俱乐部的成员们自觉丶義务地聚集,一般在不做农活的雨天,更多是在每天晚上进行。在那个年代,农村青年深以能进入俱乐部为荣。由于夜落得深,自然给白天的劳动带来一些影响。倘若在田畈里进行強体力劳动,则还可,若如进行象揀花(挑选采摘来的棉花)等轻体力工作,自然就免不了要打瞌睡了。
        這天下午,我正在隊间晒場头圍坐在晒花竹簟边揀花,一阵倦意袭来,两只眼皮竟打起架来。正当矇眬時,突听得有人在呌我的名字,我’激淋’一下清醒过来,才知是隊里某某的老母亲找上我,说有事到她家去一下。我捱揉一下迷糊的眼睛,跟着她去了她家。她家有两个陌生女人在,一个年纪约四十多岁,一个更年长一点。我弄不懂是何事要我来,只得木然地坐在竹椅上发了一阵呆,然后起身仍回去揀花了。
        第二年春节正月初六,家家户户正忙着做客待客。我家忽然有两贵客上门,先来的一位梳着横爱司头,刚招呼好坐下尚未喝茶,又来一位剪着齐颈头髮的四十多岁的妇女。我和母亲自然认识前一位就是谈了三年之久的邻村的那位的母亲,而后一位略年轻点的,我母不知,我却记起這就是去年秋天我从晒花場上被叫去见过面的,就是那个四十多岁的。但她们俩位却互不相识,双方都以为对方是我家亲戚。而我也只好分别尊称她俩为”大妈”,不说明(也难以说明)彼此的身份。就這么稀里糊塗地吃了一顿飯,什么也沒说,两位”大妈”各自告别了。
        她俩走后,我和父母都知道是相亲的找上门来了。象我们這等家庭,有相亲的争着上门,父母自是欢喜,跟我商量如何办?商量结果是要我分别去上门拜望,从而二者择其一。因为梳横爱司头的”大妈”,已牽扯了三年之久,故而决定叫我先上她家看看。还特地请了我的一个很会说话的表弟,陪我同去,以壮胆。
        第二日,翻了半天箱子,掏出一件没补丁的丶算是最好的外套,原是上海我大舅妈送我的丶她的大儿子即我的表兄穿过的衣服,只是有点陈旧了,大小也不甚合身。可也找不出更象样的,只好将就着穿了。我那表弟帮我提着两只礼包,无非是用厚草纸包装的长方形的内装红枣之类礼物,外面襯着一张红纸,用细麻綫捆绑了,可以提在手中。時近中午,两表兄弟七问八问的才寻访到。只见一间不甚大的畚斗楼,堂前坐满了人,厨房里煙雾缭绕,热气蒸腾。原来這家三个囡,最小是一个儿子。大囡丶二囡都出嫁了,我所面对的是小囡。這天大囡丶二囡及两个女婿和他们的孩子都来了,故而异常热闹。照例是客套丶喝茶丶谈天,然后开飯,但那小姐等开飯時,才由她二姐陪同,忸怩地下楼来。这老三虽是扎实的身架,却是虎着一张长长的脸,也不知是害羞,仰或心里不高兴,只侧着身,不肯以正面对人。我心里自是不快,虽然她父亲及她的两个姐夫相当客气,一昧劝酒劝菜,我却敷衍了事,一放下筷,即匆匆告别,与表弟一溜煙地囬来了。
           那就看第二个吧!
        这次可由教堂里的杨师母和郭师母陪同去了。

       来到她家村囗,杨丶郭师母,遥指矗立于河岸旁的一幢独立的楼房,说:”喏,那就是她家了。”我一看,嗐!這不是我在十六丶七岁收破烂時经常路过的地方吗?那時房屋西边越过不大的田垅,是村荘丶房屋四周有竹编的篱笆丶东边是果木错落有致的園庭丶古朴的院门隔条通衢大道,面河而开丶宽暢通亮的厅堂,桃花纸裱糊的花格窗,這典雅的格局深印我脑中,且訝异:這蕪陋的小村竟有如此秀丽脱俗的院落!至今,虽说已经历了公社化丶大跃进,竹篱笆和園庭不复存在,但基本轮廓不变.不想几年后的我,竟会上门来此相亲,倒使我平添了几分亲切感,莫非冥冥中早已注定了的?

         对门口有一河埠头,有一位窈窍女郞在洗衣服。她梳着当時最流行的游泳髮,一身简朴的衣装,唯有脖子上圍着一条洁白的纱巾,算是最時髦的装飾。她感到有人在注目,忙匆匆立起身,涨红了瓜子型的俏脸,低垂着眼角微微上扬的星眼,急急地端起盛衣的脸盆,一路小跑着向那独立的楼房跑去。

         ”呵呵”朗爽的大笑声从门内传出来,隨即是去年见过的”大妈”,迎了出来.一面用圍巾搓手,一面向两位师母打招呼.两位师母指着我刚想介绍,我却先恭敬地叫声”大妈”,大妈又”呵呵”地笑着说:”我们见过面,见过面.”想起去年秋天,我一声不吭地走掉,我不由得为当時的失礼而红了脸.”请坐请坐!”大妈恭让着请两位师母,当然也请了我.让到厢房里,两位师母坐了上横头,我坐在靠窗的小桌边的椅子上,另一座己有一近三十岁的汉子坐了,大妈介绍:這是小娘舅.我恭恭敬敬地叫声:”小娘舅!”小娘舅忙客气地呌我落座.有一位二十另岁的姑娘,来给我们敬茶,敬了茶后,她一面笑着一面跑上楼去了.随即,只听得楼上传来两個少女”吃吃”的笑声------.我后来才知道,這个是她大娘舅的女儿,她的表姊.

        那小娘舅很健谈,东拉西扯地谈些新闻,我唯唯喏喏地应和着.想不到沒过了两年,我竟随他到江西闯荡了五年之久!

         吃中飯了,有两个十六丶七岁的女孩,说是她妹妹.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十二岁,另一个小的才只六岁呢!只是我沒见到一家之主,那男主人呢?原来我的准丈人是开小店的,那時开店可没有”私营”的,一律是’大集体’的.他唯一个人在店内,可脫不了身不得来呢!楼梯上一阵嬉闹拉扯声,原来那个表姊,要硬扯她下来,可她笑着挣脱了,复又跑囬楼上去,-付天真烂漫丶未脱童稚之态!我后来才知道,当時的她,才只十九岁呢,而我已二十五岁了.整整相差六岁,如若按旧時看相的说法,是:’六冲’!但也可说是’六合’呢.哈哈,至今已近五十年过去了,我们俩在吵架時,是’六冲’,不吵架時,那真是’六合’呢!幸喜’六冲’情况,很少发生.

        我装三分斯文,只喝了一点点酒,喫了两小碗飯.(谁知我至少能喝两斤老酒,最多吃过两斤米飯!)飯后照例喝茶,我那丈母娘告诉我:她长期要到沿海一带人家户里上门织布,而我的准丈人的腳有点殘疾,况又开店离不开身,家有半亩地私有地,没人收管,你是不是常来帮帮?我准丈母娘发出了信号,看来她们是答应了這门亲事了.我尚未及囬言,杨丶郭两位师母,忙忙替我答应了:那一定来帮忙丶一定来帮忙,小民对种田很內行哩!而且还满口为我承诺了正月十二到她家来做自留地,我只好红着脸答应了.

         到正月十二,我真的老早去到她家,大妈热情招待了我,并派她十二岁的儿子,领我到她家私有地里,两个妹妹是轮番送茶,端的热情!我象在自家私有地里一样,在麦地里除草拾掇,把原来乱糟糟的田地,整理的井井有序.待把活基本干完后,我洗好手脚,径去小店里拜望我的准丈人.丈人大人戴一付眼镜,显得儒雅和蔼.他很客气地招待了我,为我吊了两吊酒,并拿了几只龙凤餅给我作下酒物.呵呵!说来不怕难为情,我倒确是个酒鬼哩!小小年纪,就爱酒如命.记得我寄住外婆家時,但凡干过重活,或收破烂回来,外婆必有半斤热腾腾的老酒给我喝!一喝两喝,酒量愈来愈大.看来我這人福气不错,所谓:’小来外婆家,大来丈母家’是也!

          准丈人老头,自已点酒不染,他却乐呵呵地边劝我喝酒边问我些家庭情况,诸如我父的历史问题啦.我兰州的读书情况啦等等.我都一一如实相告,无所隐瞒.他很理解,并含蓄地说:成份是不由人选择的,但怎么做人却由自已选择!我深深点头称”是”:谨奉丈人老头教诲,从此一世为人,步步紧脚,处处谨慎!

         经丈人丈母商量,决定正月十六办订婚酒,叫我回去禀告我父母.我回家告知父母,自是高兴,忙忙的准备了二丶三桌酒席,到十六這天,颇为隆重地举行了订婚仪式.

        由此,我隔三差四地往丈人家跑,除了包下私有地的活儿,还帮着打理家务杂事.這年春某天,要修理猪舍,我卷起裤脚站在凳子上往牆上抹泥,我那六岁的小阿舅跑过来,抱着我裸露的腿,另一只小手,狠命地扯我的腿上又长又粗的毫毛,并大叫:”毛脚,毛脚!”我听了哭笑不得,嗨!我疑此话是旁人教的,否则,小孩怎会知道什么呌”毛腳”呢?

         這样,我刚做了几个月”毛脚”,中国上空,政治风雲突変,呵呵!我虽处农村社会最底层,但也几乎要做不成”毛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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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5#
    发表于 2014-5-3 16:32:03 | 只看该作者
    往事如烟,如今说来,也不过是“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野叟曝言,徒增惆悵而已。
      祈求永生永世,不要再有那么亇时期!
      但願我们的后代,不要再遇到我们這样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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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6#
    发表于 2014-5-3 16:34:25 | 只看该作者
    家有贤妻,胜得半边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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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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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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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4 17:05:12 | 只看该作者
    独享独行 发表于 2014-5-3 16:34
    家有贤妻,胜得半边江山。

    谢谢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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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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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4 17:25:04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蕞尔小民 于 2014-5-7 10:38 编辑

    四十九,婚史[二]


       我喜观书,亦喜读時新杂志及報刊,在校求学時如此,种田了,旧習不改,仍如此。 毎日出工前,出工喇叭一吹,社员们都要到隊间门前晒場头集中,等候隊长前来分派工作。小隊会計家就在晒場旁,而我家离隊间较远,故我往往提前到隊间道地。乘隊长末来前空隙时间,我必先到会计家逗留片刻,因小隊订的‘浙江日報’就放在他家。我先浏览大标题,然后揀重要的文章性急火燎地看一遍,耳朵还竖的毕陡,听外面的动静,听得隊长沙哑的嗓音在指名点将了,才忙忙地撩下報纸,趕将出去。 我们公社办公楼就在我们小隊田畈边, 由以前的‘忆母楼’改的。当田里农活干得差不多休息時,大家往往赤着膊到公社里去喝石池里的天落水,坐在游廊里的石凳上乘凉谈天。而我,则踱入公社文书办公室,看摊在那儿的‘参考消息’ 。(那時,只是公社里有的,其他地方可看不到。)公社里干部不多,管理也随便,不似现在高楼聳立, 门卫森严, 走进去还真有点吓势势的,呵呵,除了开会,平头百姓不似以前那么轻易隨便出入了。 我从報章里看到,北京正在发生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先是批判邓拓丶吴晗丶廖沬沙的‘三家村’,后又批彭罗陆杨。我惊诧于在党的领导下如何尚有這等事,抱着看新闻的态度看,以为事情发生在遥远的北京,与已无关。
         可不曾想,没几个月功夫, 這把火就直接焼到了我们這远离喧嚣的乡下。先是移风易俗丶破四旧丶立四新,我们俱乐部当然义不容辞地担当起這个宣传责任。后来就组织起‘红 卫 兵’ ,要‘造 反’ 了!却是先依俱乐部而组识的。用什么某某战斗队丶某某造 反司令部等名称。我也随众加入了,並且还发给了‘红臂章’ ,我一度还很引为自豪呢!可问题来了,头头们不知从那里得了指令,沒多久就缴了我的‘红臂章’ ,取消了我的‘红 卫 兵’ 资格。我不免心有所戚戚,却也无可奈何。但仍允许我参加俱乐部宣传活动,于是我运用我的音乐知识,教大家唱‘语录歌’及其它革命歌曲。並根据報纸上的观点,编导了不少‘三句半’ 丶‘对口词’ 丶‘快板’ 丶‘表演唱’ 等,不仅在大队演,配合公社会议中心去公社会议上演,还去崧厦镇召开的会议上演出,都获得了一致好评。于是,公社丶大隊以及随之成立的造反派,均对我另眼相看,沒有因我的家庭问题而为难过我。 后来说是‘破四旧’ ,实际是到‘四类分子’ 家‘造 反’( 即抄家) 。我也被允许参加。但造 反抄家時兵分两路,我被派到寿伯伯家。另一路到我家,也照例被抄。我家实在沒什么可‘抄’ 的,仅有一只三道铜箍的黄漆大脚桶,那是寿伯伯卖给我们的,算是当時家里最好的傢俱,只因我父说了句:‘這是嫁囡的。’遂被作为‘四旧’物资而予以没收。
        但不知因何,此事传到我的岳父家大隊,却引起了轩然大波。某天晚上,当地大隊把我的她叫到大隊部,该大隊的党支部书记丶团支部书记丶婦女主任,三堂会审,告知:与你訂婚的那家,被造 了反,牆壁砸破,牆壁洞中搜出枪来。你若嫁入這样的‘四类分子’ 家中,年纪轻轻,不仅入团无望,且沒有社会地位,沒有个人前途。但若留在大隊,找个根正苗红的,不仅能马上入团,且可按排好的工作,前途无限。三个干部,或一个唱红脸丶或一个唱白脸,无非要她答应退了我们的婚事。這事据我后来所知,原来却是那个‘团支书’ ‘另有所图’ , 故而表现尤为起劲。可我的她,只是伏在桌上默不作声。如此轮番迫问了大半夜,迫得我的她泪流满面,始终囬答以一句‘我不暁得’ 来搪塞 。后来我丈母娘到大隊,许以第二天到我大隊去询问实情后,再作定夺,才得以脱身囬家。
        于是第二天,我丈母娘到我大隊,向我大隊党支部书记,探问我家被‘造 反’情况。我大隊党支部书记先问我丈母娘:在订婚前,你们知不知道他父亲的情况?我丈母娘说知道的。支部书记就说:既然知道的,那么他並沒有对你们欺骗隐瞒什么,也就是這些情况了罢,其它都是谣传。(這一点我是以后才知道的。我大隊党支部书记个性耿直,嫉惡如仇,敢于直言,’文 革’ 中终为造反派头头所打倒。直至’文 革’ 结束,才调至某镇任镇干部至退休。他退休后,我時常到他家讲空话,谈论国内外時势,很为投机,只可惜已于前几年去世了!)
        我丈母娘从书记处出来后转到我家,我们自是热情招待。但当她告知我们昨天她那里发生的情况時,我只觉脑袋‘轰’ 地一下,心中翻江倒海般地难受,止不住嘴一张,‘哗’ 地呕吐了一地。随之,人也晕晕呼呼地几乎支撑不住,倒在床上不禁低声呻吟起来。我丈母娘慌了,忙安慰了我一阵,见我无甚大碍了,才始殃殃而回。第二天,派了她的二女儿来探病,告知我她姐姐虽很痛苦但尚无悔婚意思,叫我尽可放心,我听后始稍釋心怀。
        我待身体略为恢复,即上我丈母娘家。我勇气一鼓,找上那个‘团支书’ ,责问他何以无根据地污造我家搜出枪支這等谎言。他却说這消息是你们大隊里的人传出来的,我们也是听说。我说道听塗说之事豈可用来吓唬人!说完径自囬到丈母娘家。我邀她至楼上,第一次单独与她谈了话。我说我俩相处己有几月,凭你的印象我這人如何?她说我又没说什么,都是他们说的。我说旁人之言豈可信,你应依你自已的感觉来判断。如你认为我不适宜,我们可以考慮中止。如你认为我可以,你应坚定你自已的选择。我父既然在旧社会做过事,过去的事也无法抹去,但我始终以此作为警诫。今后一生为人,必步步小心,脚脚踏在路中央,决不会越雷池半步,请你相信我的话------
        我又去了小店,向岳父告知了事情原委,请他放心。岳父说能理解丶能理解,于是又打上两碗老酒叫我喝,我倒也不客气。呵呵!谁叫我是个酒徒呢!
         后来,他们大隊倒也沒有再来找什么麻烦。
         是年秋,丈母娘去盖北沿海一带落户织布,一去往往要好几天。岳父又长守小店,故她们家中仅留三姐妹和两个弟弟。那个我的她是大姐,其時也仅19岁,最小的阿弟还只6岁。由这么一班小喽喽在支撑着一个家,我丈母娘外出自是很不放心,于是她嘱托我常到她家照应照应。可我又不能不赚工分,只好毎天等生产隊放工后再去她家。好在路也不太远,三丶五里路,小伙子脚头快,一忽儿就到了,我到了后就替她们做做自留地里的活。有時她们隊里分粮食丶分稻草,也要自已去挑回来,一个19岁的女孩,白天也要赚工分,散工后还要她从烂水田里去挑二丶三百斤的稻草,恐怕得挑好几个来回,也真难倒她了。此時,我正好趕到。這挑担,我们沙地里人自是比湖田里人要高出一头,湖田里多用船撑,不大挑担,不似我们沙地里行不得船,非用扁担挑不可,所以這挑担力气,我早已练就了的。我一下田就装好老大一担,起码有两百多斤。那些鄰居们看了都’啧啧’ 称赏,我的她,此時方始露出一絲不易觉察的笑意,红着憔悴的臉,整一整沾满泥迹的衣衫,忙忙赶回家来做夜飯。帮她们收拾好杂事,有時天实在晚了,那群弟妹们就‘大哥大哥’ 的叫,恳求我不要回家去了,陪她们过夜吧。我看看时间也实在太迟,况弟妹们的盛情也难却,有時也就留下过夜了。
        晚上,她们三姐妹一床,我和俩个阿舅一床。等弟妹们都睡了,我们俩就‘絮絮’ 地讲起话来。她讲了這之前她到庵东农場她前母哥哥那儿采棉丶轧棉的情况,我讲了以前在兰州读书的情况。往往要讲至亱深人静丶清辉满楼------
        呵呵!這倒引得住在隔壁的已与她们分家的她的祖母的一句闲话:‘ 鱼挂臭,猫引瘦。’ 大概這句闲话传到我丈母娘耳里,触动了她的心思:她一方面耽心夜长梦多,恐又另生故端;一方面也疑干柴烈火,或导致鄰居闲话。索性早日完婚,也免了许多牽心挂肚。她委婉地将该层意思透露于我,我回家告之父母,父母自然大喜过望。于是,商定了该年年底,即公历一九六六年元旦为我们结婚!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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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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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7 10:15:3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蕞尔小民 于 2014-5-7 10:39 编辑



    五十,婚史【三】

        说一九六六年元旦我们的结婚仪式为‘空前绝后’ ,一点也不为过。(這里说的‘我们’ ,是指本村同日结婚的五对夫妻。) 何以?盖因此等结婚仪式,确实标新立异,乃亘古以来所未闻;且只此一屆,亦为后几十年直至今所未見。遇上此等旁人欲求而难得之良机,我等豈非有幸哉矣!怎能从记忆中淡忘!?
        這之先,一段時期,大搞‘退还聘礼’ 活动。各大隊内凡订婚之女青年,若已收受男家送的聘礼,内有金耳环丶金戒指等金银礼品,均视作‘四旧’ 之物,则女方大隊必组织人员,高举书有‘破旧立新’ 之字样的红布横幅,敲锣打鼓地将聘礼送还男家。我家聘礼中了无此等物品,故无福受此殊荣。
        元旦前几日,早就盘算过自已的衣飾,实在觉得自已没一套体面的衣服,可作为新郎官的穿戴。要做新的吧,時间已来不及,更主要的是没錢,置办不起。订婚丶结婚,女方要的头把二把,还要加上酒水錢什么的,照当時行情,钞票至少也得好几百。我丈母娘算是很体谅我的了,总共也只要了我家二百六十元錢。但若再少,实在也说不过去了。就此二百六,己竭尽我家所能,把家中能挤的都挤出来,还向潘家我外婆借了錢,才凑足数。要知道辛劳一年,全家农业社分红的现金才只几十块錢哪!嘿!我家算是劳力強的,好多人家还是倒掛户哩!所以這结婚的礼服,唯能借了!我有个表姐夫,在后郭大隊石灰窑做会计,他有套藏青色的中山装,我看他穿过,挺有氣派的。便跑了二十来里路,強忍着羞耻,向表姐夫嚅嗫着开口,请表姐夫来我家喫喜酒,另请向表姐夫借------,表姐夫倒很理解,爽快地叫我表姐把衣服拿出来给我,並说窑中事务忙,喫喜酒就不来了,祝我新婚幸福!我兴冲冲地拿了衣服囬家,等结婚這天拿出来穿了,虽不甚合身,却幸好大小相差不多,勉强可以。我从未有过此等穿戴,故自我感觉甚好。
        元旦這天一早,我由表弟陪同,喜气洋洋地到了丈母娘家。她家客人比我家多点,娘舅家丶姨父家的都来了。吃飯了,(我也不说喫酒了,实在也只能与田头飯差不多。)客人倒也坐满了三张八仙桌。焼菜也不准请廚师,我丈母娘请来做客的姪女们帮忙丶自做,也不能做什么扣肉丶扣鸡之类的,只能堆攏碗头,好吃即是,讲不得排場。也不能用锡酒壶等,种种规定不知何来,免不得有些莫名其妙!
         飯后,隨即请我的她——我的妻子,起身前往我家。既无轿,又无船,当然更无轿车。這轿车当時连看都没看到过,更不说有没有了。由我跟我表弟在前面引路,我的妻子(換上一身新衣服,当然也沒地方去做髮型,也就是原来的游泳髮吧,不过洗过了头,加扎了条新絲巾而已。)由她的妹妹及俩个表妺陪同,跟在后面。呵呵!就是這么一支迎亲隊伍,行进在冬日的旷野上,寒风阵阵,显得那样的单调和落寞。但我心里,却是暖洋洋的,嗨!从今后,人生途上,毕竟有了个与我同行的伴侣!

        出了章家村,遥望裴家外河桥头,锣鼓喧天丶红旗招展,呵!是我大隊俱乐部的伙伴们,在村口迎亲啊!原来大隊团支部规定:凡這天结婚的,自家一律无需自请吹打,统一由大隊俱乐部的锣鼓隊迎送,凡由本大隊嫁往外大隊的,欢送出村。凡外大隊嫁入本大隊的,一律到村口迎接至大隊集体结婚典礼处——“裴家庙”。他们欢天喜地与我们打招呼,這锣鼓啊!敲打得更热烈更起劲了!他们将我们迎领到‘裴家庙’ 里。那廟里的大殿中的菩萨,早在解放初期已被清理出場了。而今,空荡荡的大殿內,用门板丶稻桶,搭起了一个大平台。上面端放着由四张八仙桌拼成的一溜长桌,四周环放着二十把椅子。這一溜长桌上覆盖着大红的台布,摆着几大盆水果糖丶瓜子丶花生及茶杯丶热水瓶等。已有二对本村新人和一对本村新郎,新娘是章家光明大隊的,坐在那里笑颜盈盈地在谈天。看我们来了,都站起来笑靥如花地请我们上台就座。有三五成群的孩子,圍着台,仰着头,对着我的妻,齐声高呼:“小民格老嬷(土话,意即‘婆’)!小民格老嬷!”羞得我妻涨红了俏臉,低着头侷促地坐着椅子上,无可适从。幸亏我大隊团支书过来,给了小孩毎人一粒糖,才躯散了他们,解了我妻的圍。

    等那一班接迎新人的锣鼓手们,迎来路最远丶新娘娘家在湖田里老楼屋的一对新人后,作为主席台的丶面对大殿的戏台上,大隊团支书宣布:‘友谊大隊移风易俗集休结婚典礼’开始!此時站在大殿階梯上的锣鼓手们,把锣鼓擂得震天价响!坐在大殿台上的五对新人丶站在天井里的新人亲朋丶看热闹的群众,都热闹地鼓起掌来!接着,尚未打倒的大隊党支部书记上台讲话,大意是:我们要服从党中央的号召,听毛主席的话,破旧立新,做移风易俗的带头人!今天你们行动,为我们大隊开創了新风尚丶新氣象,望毎对新人,携手並进,为我们大隊建设,发挥你们青春的力量!讲话才毕,团支书举起拳头带领大家喊起了口号,氣氛异常热烈!
        接下来团支书请新郎丶新娘代表讲话。请的新郎代表竟然是我,這令我感到万分意外,我连一点精神准备都没有,如何上台讲话?不免心中暗生胆却。但看到我妻脸上流露出一种自豪丶欣慰丶赞许的笑意,鼓励我,使我陡然升起了勇气,镇定地上了台。我首先背了段毛  主席语录:“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然后我讲了我们革命青年,要做“破旧立新丶移风易俗”的带头人,做建设社会主义的排头兵,为实现祖國的四个现代化和共产主义伟大事业,贡献我们的青春和力量!---------(呵呵!這些从现在看来是空洞的口号,在当時却获得了热烈的掌声!)那新娘代表却是最后来的那位,她通红着脸丶忸忸怩怩地讲了几句,也博得了大家的叫好和阵阵掌声。隨后,那锣鼓又热烈地响起来,欢送五对新人,在各自的亲友聳拥下,离开“裴家庙”,走向各自的新家。
        我们囬到自家,家中早己搭好了一张長桌,上面照例也铺了台布,同样置放有几盘水果糖丶花生丶瓜籽等,几条长凳圍在周圍。我们歉让着依次坐了,来的那班俱乐部的伙伴们,也各就位。大伙们先唱起语乐歌来,然后邀请新娘唱,我妻羞的抬不起头来,但我俱乐部的伙伴们不依不饒,拍着手丶齐声喊,非要她唱一首不可。她最后毫无办法,只好在她陪伴来的表姐妹伴同下,一起唱了首‘东方红’。嘿,她的歌声,犹如蚊子叫那么响!临到我了,我這下不胆却,用我那破竹梢头的嗓音,唱了首自学的选自毛主席诗词歌曲选里的歌,毛  主席词、沁园春:长沙  
        独立寒秋,   湘江北去,   橘子洲头。  
        看万山红遍,  层林尽染;  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  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  问苍茫大地,  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  风华正茂;  书生意气,  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  激扬文字,  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  到中流击水,  浪遏飞舟?
    這歌我自认学得挺合谱合拍,唱起来慷慨激昂,自我感觉极好。但恐怕在座的都不甚了了,只觉得有別于平時听到的语录歌,然听说是毛主席的诗词歌曲,也就一致拍手叫好!大伙儿热闹了一番,就辞别去到另一家。我照例亦要同去,他们硬要我留下招呼客人。于是拖开八仙桌,招呼我的新娘和陪同来的表姐妹们及我的妺妹她们坐了一桌,几个我的亲房和邻舍等坐了二桌。嘿!郃如水浒中梁山好汉们那样地,大碗喝酒丶大块喫肉,全无了些虚客套丶假斯文!
        我的婚礼,就這么传奇般地隆重地完成了!
        它留在我一生的记忆中,是如此地清晰和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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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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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0#
     楼主| 发表于 2014-5-8 10:18:05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蕞尔小民 于 2014-5-8 11:59 编辑

              五十一 ,  农村俱乐部囬忆
                                         [之一]
                 越接近年底,越容易怀旧  。
           毎逢春节来临,打开电视机, 異 繽纷的文艺节目,看得人眼花缭乱。无論大戏,小品,歌曲,舞蹈,莫不尽善尽美,精采绝倫,引人入胜。特别是一些文艺晩会小节目,或红灯记,沙家浜等选段,往往会从记忆深处,勾起一种既甜甜而又涩涩旳,既如在眼前而又朦胧遥远的感觉。呀!那是萦绕于心头而拂之不去的对逝去青春的怀恋,那是对四十多年前特定的历史背景下,一段特殊生活的缕缕不绝之囬忆呀!
           1965年,四清工作隊[也叫社教工作隊],来到农村,也来到我们大隊.我61年从学校返乡务农,一来由于是地富反坏[四类分子]子女,二来亇性不善于与人接洽,白天埋头生产,晚上或雨天埋头看书,间或做些小生意,从不与大队里的其他青年人接触。四清一来,可好,成了四类分子子女搞投机倒把的典型,要我写检讨。无奈,只好写了检讨交给工作隊隊长,隊长是镇海越剧团团长,抽调来搞四请的。他看了我的检讨,惊讶于我的文筆,大概怀有惜才的意思,以和善的态度告诫我,要积极向上与大隊里青年靠拢,特别建议我去参加大隊青年团新组成的俱乐部。        

            我怕挨批斗,只好在一天晩饭后,心存胆怯地向俱乐部所在地-----"大悲庵"而去。暮色朦胧中,平时空寂的大悲庵,此时灯火辉煌,欢声笑语飞荡于田野中。我忐忑地在庵门口徘徊,只见庵内有一帮熟悉和不熟悉的青少年男女们,有的在拉胡琴[虽然听起来是西呜西呜地刺耳]丶有在唱戏或唱歌[虽然声声都是破竹梢头]丶有在做不知是戏剧动作还是舞蹈动作[虽然都象在摸螺絲,即只会两只手摆来摆去],但看他[她]们之投入劲和欢乐劲,却也感染了我。正值此时,一亇和我同小隊的姑娘,发现了我,只见她与在场的团支书耳语了几句,就出来向我打招呼"小民,你进来呀!"我跼促不安,踟蹰不前,旁边一个小青年一把把我拉进去,她马上塞给我一本小书,我一看是本北方的小歌剧名叫"灯芯绒",也不知那里搞来的。隨手翻了一下,约略知道是讲一个未过门的媳妇给当大隊长的公公提意见的故事。剧情很精采,短小精悍,适合农村演出。只是唱词是歌剧,用来唱越剧不合适。怪不得他们对我说,怎么唱总也不顺口呀!我素来欢喜看些杂七杂八的书,看过上海出版的"小舞台"这类书,里面有越剧基本知识和越剧唱词十三轍等,以及一些文艺小节目方面的知识。知道越剧唱词一般都是前四后三的七字句或十字句。我就把原歌剧唱词按越剧韵和句式,作了调整。大隊里唯一与我同时返乡的女知青,是俱乐部的台柱人物吧,拿来一哼,不禁笑靥如花,很顺畅地唱下去了,只听一片掌声热烈地响起。从此,我可成了大红人,沒有人当我是四类分子子女了,他们请我给他们读台词 。
             参加了几亇晚上[全部都是义务的,没有报酬]我慢慢习惯了,胆也大了点。看他们对剧情理解不深刻,表达不出感情,就把剧情内涵分析讲解,並根据剧情,纠正人物进出場及站位错误,以及剧中人物隨剧情发展而应表現的思想状态之変化如何从神情和形体动作上表现出来。先不过讲讲说说,后竟指手划脚起来,俨然成了"导演"。

           不多久,这出小戏先在大隊晒场上演出,后被公社叫到他们开会的会场演出。虽然后场道具都很简陋,演員的喉气[唱腔]和动作都不到位,但却表现得情感逼真,使观众看得明白。获得了成功,得到了社员和干部之称赞。我又为配合当时征兵,编了首[参军好],一帮姑娘很快就学会了,在大隊和公社演唱,受到了好评。         
           俱乐部初战成功,引起大隊领导重视。团支部因势利导,为给俱乐部配备乐器和道具筹集资金,发动全大隊青年义务去百官挑沙。号令一出,应者云集,百分之八十以上青年,甚至有一部分中年人,都情情愿愿自带工具,柴米,去挑了三天沙,所得收入全部作俱乐部经费。
        在那亇什么活动都遭禁的年代,人们处于禁慾式的状态,本来只能为一直头[指工分]整天与土地打交道青年们,精神文化生活之匮乏枯燥是非现代青年所能想象。他们一旦找到了一亇渲洩口,其参与之激情,有如奔腾的钱江潮,汹湧澎湃。我心感身受,触发了创作表现这一现象的冲动。我采用四个女青年在上俱乐部参加活动途中,遇上一位老社员,以相互问答形式,表达了建立农村俱乐部的意义,形式和作用以及青年们对俱乐部参与的极度热情,从而感动了老社员。较形象地表现了老社员从反对,怀疑到支持之转変。根据這个构思,我编写了亇小演唱节目。题目即为"办好俱乐部为革命".女的唱常用曲调"紫竹调",男的唱"补缸调"。全剧伴以此两曲调转換的乐曲,並以変換隊形和舞蹈动作加強可观性。这是我第-次创作的有模有样的东西,就当作是文艺作品吧。工作隊隊长看了后大加赞许,派了他的隊员[镇海越剧团的导演和演员]来辅导排练。並建议我将剧本送到县文化舘去。我从沒与官府打过交道,上县文化舘有如上衙门,畏畏葸葸来到县文化錧,幸好接待我的袁纪根老师和蔼可親,仔细看了剧本,提出修改意见,並指示我抓紧排练.

          囬去不久,公社来了通知,要我们带著这亇节目去参加上虞县农村俱乐部调演。            
          大隊非常重视,专门开了会议作了按排。本来我们都是尽义务,这次却给参加这节目的成员加上我都给予大隊务工工分。我从未受过此殊荣,真是受宠若惊。到百官去的那天,我们十来亇人都穿上过年过节穿的最时髦的兰中山装和白衬衫[那时男女穿的都差不多],步行二十余里来到县城(百官),在党校报到住宿。
           调演分区进行,全县各亇区镇都派了代表 ,人来的很多,整亇党校都住滿了,到处都洋溢着青春的欢乐。演出在工人俱乐部,毎晚一亇区演一场。我们被按排在第一亱首场首亇节目演出,我想这並非因为我们演出水平有多髙,只是因为节目名字取得巧吧?因为那亇年代什么都要"革命"当头,按现在的流行语来说,那是最雷的字眼了,那么全县农村俱乐部调演,"办好俱乐部为革命"当然是当之无愧地作为首演节目了。更想不到是:一般节目演完第二天即回原单位去,只有被挑中的好节目,留下到最后一天作向县领导的汇報演出。可我们却接到通知,要我们毎晚上都得首亇演出,这真是乐得我们搞不清东南西北了。如此连汇報演出,一共演了九场。后来又是拍剧照又是去县广播电台录音,破天荒地在县城逗留了10多天,才如前线回来的英雄般,凱旋而归,应受到全大隊青年热列欢迎。家家户户的有线广播中,毎天都播放着我们的节目,几位老太太听了几天,听出是自己大隊的人的声音,她们疑惑了:怎么?小姑恨们跑到广播里去唱啦?她们拉着参加节目的女青年的手说:"某姑娘呀!你唱得有介好听呀!"

         从此,那些以前不支持自己子女参加俱乐部的社员也都积极支持了。以后每当晚飯后,俱乐部锣鼓一响,不要说青年,甚至于有部分中老年们,也都脚底痒了。
        在此之后三四年内,我经常配合中心工作和大隊里发生的新人新事,创作了几十篇各种形式小节目,发表在"娥江文艺"及后来的"曹娥江文艺"上,並都排练了节目,如对口快板"猪迷和兔迷"等。不仅在大隊公社演出,也参加了上级指定的各级会议前演出,並参加了多屆县农村俱乐部汇演----



    点评

    那些事情如今回忆起来,真是令人兴奋的事。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4-5-8 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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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享独行 该用户已被删除
    251#
    发表于 2014-5-8 10:55:51 | 只看该作者

    那些事情如今回忆起来,真是令人兴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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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用户从未签到

    252#
    发表于 2014-5-8 22:21:33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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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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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253#
     楼主| 发表于 2014-5-9 10:13:30 | 只看该作者
    独享独行 发表于 2014-5-8 10:55
    那些事情如今回忆起来,真是令人兴奋的事。

    那時,正青春勃发,做什么事都意气风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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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 签到天数: 1 天

    [LV.1]初来乍到

    254#
     楼主| 发表于 2014-5-9 10:16:15 | 只看该作者
    清清慈湖水 发表于 2014-5-8 22:21
    小民导演初显身手,赞赏   !

    呵呵!瞎胡弄了吧!实在有损"导演"這个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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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享独行 该用户已被删除
    255#
    发表于 2014-5-9 12:59:43 | 只看该作者
    蕞尔小民 发表于 2014-5-9 10:13
    那時,正青春勃发,做什么事都意气风扬!

    :handsha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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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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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256#
     楼主| 发表于 2014-5-10 12:25:44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蕞尔小民 于 2014-5-10 12:38 编辑


    五十二,  农村俱乐部囬忆


           [之二]

          
    农村俱乐部在四十多年前,是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即四凊运动)所带来的新兴事物。提倡和推动的目的,是为了占领农村業馀文化阵地。农村团支部通过俱乐部来团结广大青年,使之成为宣传毛泽东思想工具。同时也使广大青年受到党的领导和教育,使青年们思想精神面貌产生革命化的変化。在四清后期和文化大革命初期這几年间,正是俱乐部蓬勃发展兴盛時期,农村社会风气纯正,政治尚祘安定,不象城市那样混乱,农村俱乐部是起了一定作用的.也确实有不少青年,通过参加俱乐部而入团入党。
           毋庸讳言,這是从纯政治角度而言。    究其实质,却是當時农村業馀文化生活即**活动,由于受教条禁锢,枯燥乏味,不用说没有电视电腦,也不能玩麻将,也沒有条件进棋牌室或进舞厅,也無法去旅游,可以説基本沒有**活动.而**是人们特別是青年们不可或缺的生活之重要部分,是人之本性。任何地方任何朝代都少不了**.上虞自古就是"上娱之乐"之地,可見**风气之悠久。受压抑之本性需找個突破口,俱乐部就应运而生了。
           正因为如此,俱乐部光为政治服务而搞些宣传配合中心工作的节目,只需少数几個人就足够,显然是滿足不了大多数青年参与**的愿望.于是,各個俱乐部竞相排演大型剧,以吸纳更多的人参加,也就不足为奇了.不管上面不提倡不支持。
           不过,當時农村俱乐部演出的所谓"戏",按现在的欣赏眼光来看,简直形同儿戏瞎胡闹.不要说舞台,布景,照明,是土之又土,就是所谓乐隊也就是一,二把二胡,只要能拉得响就可拟,有時加上装装样子配把月琴祘好的了,弄上一付大锣小钹,一只斗子,四,五亇人而己.演员呢?只要村里有几亇知青,那可当作活宝了.千請萬請的請了来,假如还能哼上几句越剧,不管荒腔走調,也就可比现在的当红明星,受到群星拱月般的礼遇,即使祘不上章子怡,也就是赵薇来就是反角色了了!主角儿是非她们莫屬.至于长相英俊点的小伙们姑娘们,就可当亇解放軍呀什么的正角色,那些过长的过矮的过胖的过痩的,若能摊上亇匪兵甲匪兵乙的當當,那也是欣喜若狂了.其余的弄亇群众演員,跟着喊几声也不错.至于無論如何也上不了台的,叫他搬搬道具,维护秩序,也是心甘情愿.总之,只要不将他们拒之俱乐部门外,一起哄哄凑凑,图亇乐呵,也就心满意足了.故而每當下半年农活稍暇時,那怕劳动了一天,晩上汇聚拢耒,是非要折腾到十点多是不囬家的.
           至于上台演出的服装道具麽,那更比现在小孩子们的玩具还推板.弄几件粗布衣到染店染成黄颜色,就是军装.破四旧时从地主家抄耒的西瓜顶帽長衫马掛子,穿起来就是反角色了.叫亇土木匠把木棍做成枪的样子,油漆一漆,就是長枪短枪.
          這样子混混闹闹有观众麽?嗨!不要说有人看,只要锣鼓一响,你站在用几只稻桶倒扣铺上门板几根毛竹一撑掛上竹簟而搭成的台上,在灯光照耀下,向台下一望,嘿!黑压压的一大片,少说也有上千人正伸長了脖子,睜大了眼珠呢!
            我们俱乐部自从排"灯芯絨"后,就想排大戏了.但我们大隊小人材少经济力量弱,要搞大戏,却非易事.
            但我们大隊对演戏还是有点历史传统的.在解放初期,本鄊就成立过文明戏剧团,演过的戏有"梁祝哀史""九斤姑娘",现代戏有"刘胡兰","赵一曼"等.主角是我们村的,(是几亇小土地的子女,小土地有田产而祘不上地富,但子女都有文化).不过后来她(他)们或去做官或當官太太了,远走高飞.剩下几亇小角色都已年过中年,但想排戏的热情不输少年,在俱乐部排不排大戏决策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因为他们唱的都是老調,已不适应当時潮流了,所以只好请他们當顾问.
           尚喜当時和我同時囬鄊的女知青,模样端正扮相俊美丶且虛心好学领悟力強,顺理成章地成了台柱子,加上三,五亇男女知青,居然勉強凑成了一付班子.而四清尚未结朿,工作隊中镇海越剧团成员仍驻在我们大隊.在他们邦助下,我们先排了小戏"东海小哨兵"和中型剧"阮八姐"(反咉越南抗美斗爭),他们替我们设计唱腔,教我们一些舞台基夲动作.他们临走時送给我们"山鄊风云"和"江姐"两亇越剧剧本及剧谱.亏得我们拉主胡的略懂曲谱,能拉亇八九不离十,听起来还真有那么些韵味,所以演员也勉其为难地能唱上几句時新唱腔,這在当時是很時髦的了.
          我以前从不与舞台沾边,自与镇海越剧团导演演员们相处了几亇月后,学到了不少知识对现代越剧略窥堂奧懂得了些皮毛.知道现代戏与传统戏不同,还没有固定的表演程式,表演的形体动作不仅要美,更重要的是能将內心活动通过形体动作来展示给观众看,這就需要演员对剧本深刻的理解,对所演剧中人隨着剧情发展而发生的心理変化能透彻领悟,並体騐在生活中是如何通过动作来表达思想感情的,將之运用到舞台上来,那戏就演得比较自然和率真.观众看得懂,就能产生思想共鸣,戏也就演成功了.所以我排戏時从不指导演员如何做动作(說实在話,我也指导不来.)而是尽量地将我对剧本的理解,分析讲解給演员听,谆谆诱导,启发直到她们彻底弄明白彻底领悟为止.這样将演员真实感情激发出来,使之进入角色融入剧情中,哭真哭,笑真笑.对观众也就有吸引力和感染力.所以我们演出時,台下成千观众,呌好者有之,鼓掌者有之,台上喜时,台下笑声轰然,台上悲時,台下唏噓可闻.而一般俱乐部就不能做到這点,表演往往僵硬死板,观众不仅看的不舒服,甚至不知所云。
           继"阮八姐"后,我们连续排演了"山鄊风云"和"江姐",特別是"江姐"是我们演得最成功的戏.演江姐的女知青,其气质很有奌雍容优雅,喉气虽不怎样,但尚能按曲谱唱.特别是人较谦虛,没有故作清高之态,对我非常信赖和尊重,能与我共同探讨剧情,研究分析所扮演剧中人性格,特奌.在剧中的地位作用,使之了然于胸.故既能表现江姐在朝天门码头贵族乂乂的高贵风度,又能展示闻訊彭松涛牺牲時強抑悲愤复杂心态,既能大义凛然面斥顽敌,又能含泪绣旗对革命前途无限憧憬,這些精采场面,她都能激崎充沛地表现的淋漓尽致.最后在"红梅赞"合唱声中登上纸板画就的红岩而英勇就义時,身著蓝旗袍外罩红线衣脖圍白圍巾,如雕塑般几近神聖化英姿挺拔造型,至今囬思仍清晰如昨.
           饰演双枪老太婆的是位老演员,虽只会唱老調,但沉稳老练,也颇有剧中人之神韵.更有饰演徐鹏飞者,乃我公社范圍內演反派人物之翹楚,表现剧中人之阴险凶殘入木三分.在這三位演员配合下,全剧演得活色生香,观众好評如潮.  
           我有時也会突发奇想,用些特殊方式来弥补演艺水平之不足.例如我们演"奇袭白虎团",這可是出以男演员为主的戏很难演,特別是我们基本沒有可担纲的小伙子能上台的男演员寥寥无几,但因为其他戏都以女的为主,小伙子们过不了戏瘾,所拟他们不伺量力,都要想凑热闹上台露一脸,非要排這亇戏.肯定,戏是要呌他们演砸的,可又不能拂了他们的热情,怎么办呢?我看到剧本中每一幕前都有-段结合剧情的毛主席語录,联想到当時展覽的泥塑"收租院"和戏剧中人物亮相的造型,不妨把這两种艺术结合起来,在每幕幕前根据這幕剧情来亇群雕造型.這下,小伙子们都来劲了,不用唱不用动,只要摆样子那是够露面的了.所以都听我指挥,劲头十足摆好架势,台中央志愿军劍拔弩张怒目圆瞪,直视前方,台角美国佬拖枪跪地灰头土臉.幕布拉开,灯光打过来,哇!还真别有-番风味.然后我站在台囗,来朗誦這段毛主席語录.因为实在找不出朗誦之抑扬顿挫,激越清朗有如我者.农村观众从未看到戏还有這么演的,都偔然了,嘈杂的台下,一下子靜得出奇只有我清越的語彔声在夜空中飞扬.朗诵完毕,寂静有顷,台下突然迸发出山呼海嘨般的"好"来.至于演的戏麽,也就馬虎过去了.(多年后囬忆這件事往往要出身冷汗,后怕非常.因为我是四类分子子女,如有极左分子给我扣上顶破坏样板戏的帽子,我是吃不了兜着走.幸亏當歭样板戏尚未抬到神聖不可侵犯的高度,而這出戏也不过演了一二场就不演了故也无人追究,逃过一刼,幸甚.平時排练,我祘是导演,上台演出,我就成了舞台总监.我对整亇剧能较正确掌控与調度,舞台布景,道具摆布,进出场時间及台上演员站位都把握正确,饲始至终能有条不紊,从不乱场.而每场大戏前都要加演几只表演唱等小节目,所以我们伿乐部演的戏很受群众欢迎.
            从六五年到六九年這些年里,春节,对我们来説确是亇盛大的节日.入冬后,每夜都排练节目,一到腊月二十左右,就有邻近大隊邀請演出的戏约,当然是尽义务分文不取,客气的,招待-歺亱饭足矣.正月元霄,一般都在自已大隊先演一亇晚上,之后直到二月初每年都要出去演上二,三场,演出过的大隊有:西华,上埭头,趙村,凌湖,大江,乌树庄,后郭渎,挣头,福海,雀嘴等.有的去过好几囬.每到处,都受到热烈欢迎.
           每次演出结朿,都快半亱了,十几里路要急着囬家.全俱乐部四五十号人行进在明月洒辉的田野上,沐浴养迎面吹来料峭的春风,纵声談笑着演出中的趣事,互相取笑着演出的纰漏和窘态,例如一亇演员台词应该是"鄊長鄊長,黄金萬两"可他把下半句忘了,急中生智,説成"鄊長鄊長,乌珠橫张."這样的笑話比比皆是,都変成归途中的笑料.一路上,小伙子们是你伸我一拳,我踢你一脚,而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象一串串珍珠洒落在虞北大地上,在沉寂而空旷的春夜里回荡。。。。。。。。。
           呵!青春啊青春,你难道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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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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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257#
     楼主| 发表于 2014-5-11 16:15:25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蕞尔小民 于 2014-5-11 18:38 编辑

    五十三,农村俱乐部囬忆
    【之三】  

       我们那位主演,后来当上了大隊的赤脚医生。
       赤脚医生也是新生事物,它为改变农村缺医少药的状况,作出了莫大贡献。
       我们那位主演,不仅戏演得好而且赤脚医生也当得认真。她为人温和娴雅,无論何人見了都会产生一种親切感,大隊里上上下下,老老小小都称呼她为:某某伯伯。当上了赤腳医生后,她除了参加培训,还孜孜不倦地学习有关医药书籍。有些问题还能虛心地与我探討。我帮她种中草药,也成了她的第一批针炙试验者。(还确实減缓了我的腰椎痛。)她学习针炙的坚忍不抜精神,令我钦佩。我有一种想把她的事跡编成文艺形式進行宣傳的冲动。
      此時,正好接到县文化舘下达的在全县范圍内征集創作小剧本的通知,促使我下定了創作一出以我们那位主演为原型,表现赤脚医生這一新生事物的剧本。
        当时,我正在圍垦海塗的工地上拉石块。白天,我一面低头拉車一面构思打腹稿。晚上,在滩塗上用毛竹和簟搭成的工棚里,社员玩笑着打闹着好不热闹,我踡缩在角落里沉思默想。等社员们的喧闹声静下来后,就着昏暗的灯光,在簟外北风的呼啸声中,我奋筆疾书。将白天构思好的而在腦海中不断翻腾的場景写下来。而我们那位主演练习针炙的形象,不時地在我的冥想中闪现。于是,一位“红医”( “红英”) 便跃然纸上。我写她 如何在自已手臂上试验体会针炙而遭到她母親因爱女儿怕受到伤害而加以阻撓和反对,而“红英” 用因农村缺医少药而导至她父親因受伤而不治身亡的血泪家史去教育和改変母親的思想,並在老貧农“蒼松伯” 邦助下, 现身说法如何在当長工時得了腰椎病而得不到治療留下严重后遗症, 且 自愿以自身为” 红英” 試针, 终于使母親感悟。“蒼松伯” 得到了治療,” 红英” 医技得到提高.
        圍塗完工了, 我的剧本也写好了. 剧本分三幕,为越剧, 估计可演大半亇小時. 剧名定为” 红医”.
        我提交到县文化舘, 袁纪根老师看后大为称赞, 说题材新颕,內涵丰富, 形象鲜明, 剧情还祘曲折, 特別是唱詞优美华麗, 很适宜于唱越剧。 他给我提了不少修改意見, 並叫我囬去排练, 准备参加县小剧本創作会演.
       第二年春季, 文化舘来了通知要我带着剧本去县里. 有关部门負责人告诉我全县征集了四十五只剧本, 挑中十几只参加县俱乐部春季调演,“红医” 也在其内。 但当時越剧被江青砸烂了, 不能唱。谢塘有个叫杨先晉的上海知青,会谱歌曲, 把” 红医” 交给杨先晉呌他谱成歌剧。
        为此我曾到杨先晉家去做过客, 他和他爸爸他兄弟极其热情地招待了我, 至今记忆犹新.。后来我与杨先晉失去联系. 只听说过他当了谢塘中学的高中语文教师, 不知是否屬实, 也不知他最近怎么样, 好生令人怀念也!
       因为是陌生的歌剧,所以俱乐部花了好大的精力才排练成熟参加了调演。经过又一
    篩选,留下三只剧本,一只是杨先晉的,一只是百官某某某的,另一只就是我的“红医”。
       调演结束后,县委宣传部通知我们三亇人留下来修改剧本,説剧本修改好后要送到绍兴市里去。按排我们住到当時县里最髙档的招待所——县一招,毎人單独一间房间。还派给每人二位專業戏剧工作者来加以辅导,派给我的是原文光越剧团的陈导演和戏校毕業的王作安。十来亇人每天早上去平時可望而不敢進的县委宣传部,学習毛选,政治時事,文艺战线的路綫斗争史,毛泽东文艺思想,高,大,全文艺创作三原則等。下午囬房间改剧本。当此时的我,既受宠若惊,沐猴而冠,昏昏然飘飘然,自以为是上虞的大才子了。又如林黛玉進了荣國府,小心翼翼,唯恐多走了一步路多说了一句话。我想如果真的要去做官,這滋味恐怕也不太好受。领导对“红医” 剧组指示,要加進对刘邓路线破坏赤脚医生的斗争這条线索,突出“红英” 的階级斗爭和路綫斗爭的觉悟。這可使我们三人为难了,一来這亇路綫斗爭硬要加進去也加不進去,二来恐怕写得一不小心吃生活,這又何苦来。所以三亇人都不敢动筆,毎天下午闲聊几句,他们俩就囬去了,我则以看参考资料为名,钻進了当时遭封闭的图书舘,去大饱眼福。如此过了一亇月我从来未享受过的而且是今生今世最也享受不到的生活。
        但每到晚上我一亇人時,我就思念家里:親去上海做佣,父親工分低又经常要做义务工,妻子年轻,两亇孩子:儿子二岁女儿才一岁。妻子這時侯还在照顾孩子,洗碗洗衣,忙得不亦苦乎,而我在這里享福。囬去大隊里给不给我工分呢?要是沒有,如何生活呢?而硬要在剧本中加什么路线斗争,違背了我想表现我的原型孜孜不倦地求知,不怕苦累地学针炙,体贴关怀地对待病人的精神之原意。她又何曾参与过路线斗争?叫我凭空臆造生搬硬套,我实在没這本事,也没這胆量。如果萬一在這根高压电线上触了电,凭我這四类分子子女的身份,這后果是愈想愈怕。我几乎亱不能寐了。
      救星来了。我在县里的消息不知怎么這么迟才使公社里知道。我的一位邻近大隊的小学同学不知他何時当上了公社团委书记,或许他秉持阶级斗争的覚悟,或許他出于酸酸的嫉妒心,总之他巴巴地跑到县宣传部,義正词严地责问上级:你们怎么把四类分子的子女留在這里?上级當然无言以对------
        清晨, 我没有跟杨先晋和百官的某某某告别,(后来听说百官的某某某去了绍兴,果然,从此青云直上,官至省某某厅副厅長)。悄悄地离开了从此后再也无缘住过的一招,摘掉了上虞才子的桂冠,融入了解放街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来到竹山桥。桥旁圍墙里上虞中学校园里的柳樹间有蟬在“知了知了” 地叫。但我知了吗?!
         浑浑噩噩地住了一月有余,想不到时节已是初夏了
    真有点忘记了时辰八字。站在竹山桥,向西,向南,向北望去,只見嫰绿的络麻,快有一人高了。背后龙山顶上的朝羲,喷发着温暖的光热。醉人心腑的熏风吹过,麻田如水光潋滟的湖面,在轻盈地波动着。而新建荘,却如东海中的蓬萊三島在绿色的波浪中時隐時现。
          “归去来兮!”我不自禁地吟诵:“田園將蕪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倀而獨悲。悟已往之不諫,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遠,覚今是而昨非。舟搖搖以轻颺,風飘飘而吹衣。問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乃曕衡宇,載欣載奔。僮僕欢迎,稚子候門-------”.
       呵!儿子和女儿在向我招着小手呢!我在麻田的阡陌间,加快了脚步。
       从此,我放下了笔,再也不搞文字遊戏了,直至現在。這年的俱乐部也没搞新节目,只演了一场戏。
       为生活所逼,我第二年没过完春节就去江西拉大板車。這一去就是五年。
       俱乐部
    终于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点评

    这也许是一生中最开心最难忘的片段。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4-5-29 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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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 签到天数: 1 天

    [LV.1]初来乍到

    258#
     楼主| 发表于 2014-5-13 16:50:5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蕞尔小民 于 2014-5-13 16:57 编辑

    九死一生话拉车系列

      序

    俗话说:“一不可拉车,二不可挑沙。”意思是这是两样很辛苦的工作,能不干尽量不干。不过,这挑沙累虽累,却平安。而拉车,不仅极累,且充满危险。我为生活所逼,从本地拉到江西,拉了十来年的车。其间,所历之險不可胜数,曾数度从鬼门关上逃了回来,谓“九死一生”,决不为过。如今,年事已高,回忆往事,尚感双股悚栗、心跳加剧、血压急增。为使后代不忘上辈之苦难生涯,特摇禿笔以记之。
                                                      五十四丶梁岙飞车
    一九六七年,上虞大旱。河江底翻天,自然不能通舟楫了。华镇地区的供应粮,全靠用船从外地运入。不通舟楫,意味著裴家粮站即将无米可售。为此,粮食公司征召私人手拉车从百官下街头米厂拉米至华镇。籍此机会,我筹配了一部手拉车,从此做上了拉车夫。
    米拉好后,手拉车闲置起来。后由伯坤在梁岙叶腊石矿工作的哥哥介绍,每逢冬季农闲時,去那里拉矿石。从数十公里外的顽石梁岙,拉一车矿石到曹娥火车货运站,得花一天时间,可赚五塊多钱。这在当時,是高收入了。伯良、昆山俩兄弟和我、建成、国民五人,组成一个小车队,拉了好几个冬季。我们在远离闹溪村子的大路边溪涧旁,租了一间房子做停靠,烧中飯。
    头年把拉矿石,都在山脚矿峒里拉,路平,好拉。住在百官,起黑早从百官到梁岙,装车、拉车,到闹溪吃中飯。下午三、四点钟,就可到百官,很有规律。
    但這年来拉,却发现矿峒在高高的山顶了。平原地区人沒见过峥嵘高山,这梁岙的山,看起来就比百官龙山高峻得多了。拉着空车站在矿山脚下,屏息仰望,只觉临空嵯峨崔巍,顿感自身孱弱渺小。上山之路不算路,仅如溪流冲刷而成。倒不说它坑坑洼洼,却尽成沟沟渠渠。弯腰低头,拉着空车上去,几乎触着前面的路面。只得把车轮驾在最后一眼轴眼上,这样车前身可上抬,人方可直腰。不过,车架重量,大部分要靠两手臂承担,拉起来要累好多。
    山区的初冬,比之平原要冷好多。虽已是早上七、八点钟,但山坡上,浓霜依旧覆盖在丛丛灌木上,满世界一派银装。握车杠的十指,冷僵似铁。低着头,“吭哧、吭哧”地向上拱,身上却愈来愈热。只得拉一段路,脫下破棉袄,再拉一段路,脱下旧毛衣。不一会,上身己裸,仅下身著一单褲。而车架内,恰似收破烂的,装满了旧衣衫。饶是如此,拉到半山,还是满头大汗。料峭的西风,吹在身上,不觉寒冷,反觉爽适。总算到山顶矿峒口,有一坪,停下来,喘口气。刚拿起衣服擦干汗水,山顶的西风更洌,“嗖罗罗”地刮起过来,不禁打个冷颤,起一身鸡皮疙瘩。忙忙披上一件衣服,进峒口。峒内倒很暖和,所谓別有洞天吧!
    峒内瑰丽神奇,峒壁上嵌着黄、红、碣、蓝诸色矿石,莫不闪烁着晶莹的光辉。开釆下来的矿石,一堆堆堆在那儿,入手腻滑如脂、温软似玉。但奇特的是,一出峒口,见风即硬,其晶莹的光泽也逊色不少,几与凡石无异。因运费按重量计算,我们恰如一个贪心的财主,进了藏宝窟,拚命往身上装珠宝似地往车上装矿石,直装得满满当当。
    拉出峒外的坪上,往下一望,唉呀!我的妈呀!刚才匆匆进峒,未及往山下张望,如今要下去了,这一望,脑袋一阵眩暈,魂灵儿几乎出了窍。这梁岙矿山,乃南、北两列山脉汇聚的交点,即v字形顶端。两侧山脉,由东直奔向西,那远方雾霭缭绕处,便是曹娥江。其状恰如一个巨人坐在地上,大伸的两腿。中间一道涧流,伴涧而行的是一条沙石大道。两边是田野及另星农舍。从坪上俯瞰山下,屋如鸡笼、人如蚁,恍若在另一世界。下山道路,蜿蜒隐约于陡削的斜坡上的灌木丛中。上来時如此艰难,如今要下去,俗云:上山容易下山难,真令人不寒而栗。五个人站在峒外的寒风中,面面相覷。不知是因为风寒,仰或纯粹因为恐懼,十条腿,都在“竦竦”地发抖,而五颗心,都在“砰砰”地狂跳。
    面对险境,我们失去了勇气。但总不能留在山上不下去,也不能空车而返做逃兵。五个人商讨着如何下山。失去勇气,心虛脚浮,若单放,断然不敢。这第一趟下山,不知虚实,少拉一点,大家平车。不情不愿地将矿石卸掉高出车架部分,小心为上,安全第一吧。把车轴调到最前眼,使前面轻,后面重,用两条车架的车梃,拖在路面往下滑。五个人一辆车下去,自己的车自己把车杠、掌方向,前面两人分别用肩肩住左右车杠,倒退而行,使整个车前部重量上抬、重心后移。后面两人也分左右用手紧压车架后半部车傍栏,增加后部重量以稳定整车。如此,车可稳定和在掌控之中滑行而下,万无一失。只是如此一车车放下来,比一人单放,几乎慢了十倍的時间。因为不仅一次下山,变成五次,又添了四次空手上山的時间。等五部车全放到山脚,早已过中饭時候了。
    饿着肚子,从矿山脚一直拉到闹溪。幸喜一路是微微下坡,且路面平实,在这种路上拉车,真是拉车人的福气,只要把紧车杠,顺风顺水,一溜小跑,不费多少力气。而溪水,一路用它的淙淙低唱,伴随着我们前行。肚子实在饿了,停在溪边,掬起几捧清凉的溪水,暂时充饥。
    在闹溪吃过饭,车队转出山岙,于南穴不到处上江塘,一路经古里巷、拗花山、大厍,直至百官,天已黑了,火车站倉库,停止收货。等第二天交好货,己快近中午。五人一商议,认为住在百官,時间上按排不顺,于是,把铺盖行李一卷,搬到闹溪住。闹溪,真是一条“闹”溪。从梁岙一路伴着我们下来的淙淙溪水,于途汇集南、北两列山岗来水,到此己成汹湧之势。它从我们租住的屋旁流过,奔腾喧嚣,湍湍急流,直扑溪中卧牛般巨石,激起雪白的浪花。飞沬水星,配上四周葱郁环合的竹树,使得空气清新洁净。而这“哗、哗”水声,更使寂寥的夜晚愈显静谧,恰如一首摇篮曲般催人入眠。这真是恢复疲劳的好地方。
    由于第一次上下五趟拖车下山,倒锻练出胆量和经验。下山,只要尽量后车重、前车轻,(把高出车架部分矿石后移至后半部,等下山后再移上来)成拖滞之势,俩车梃落地作拖泥,用双臂挾紧车杠,把稳,人向后倾,脚向前撑,呈八字,一步一个脚印,小心翼翼,拖将下去。下山,也不过如此而己。所以再次,就大着胆,两人一车慢慢也放下来了。三、四次后,居然可以单放。
    这一天,因货站收货耽误,回到闹溪天己黑了。不巧,我的车架上座车轴之扑头坏了,要修理。但,一无照明,二无工具,且人也累了。正好,房东有一空车架放在那里,我不禁大喜,暂時用一天有何不可?我的坏车架,明天早点回来修理吧。
    因着此一念,几乎送一命。
    晨星尚未从东山顶升起,车隊就起身了。我摸黑架上车架,感到一个轴眼有点不大落搁,但拉起来也沒有什么异常,来不及细加察看,就随着车队,踏着浓霜,在车轮的辘辘声合着闹溪的哗哗水声中,逆闹溪而上路了。
    到山顶矿峒口坪上,天己放亮,我看了一下车架,发觉一边的朴头的轴眼有点浅,车轴卡在那里,显得这边的车梃,比另一边的车梃,略高点。但车轴与轴眼扣得很紧,我想,也不至于会有什么事的。

    就这么一大意,祸事就来了。
    装满矿石放坡下山时,马上就感到別扭。因为下坡要靠两条车梃作拖泥拖在路面上滑行,才能吃力均匀,稳住整车。如今两条车梃有高低,那高的即不落榫头的那条车梃,就会随路面的不平,时而拖在路面,时而悬空。如一悬空,因受力点不同,车就要往悬空这边转,车就很不安分,忽左忽右地转向。我只能在车梃悬空这边,脚撐得有力点,手臂抬得向上一点,借以维持整车的平衡。饶是如此,车还是如惊涛骇浪中的小舟,颠波摇晃
    前行。我也時時被出现的险境,惊吓的虛汗淋漓。
    下坡总算过了大半。转个弯,有一平時下坡也很畏惧的十几米的路段,特別陡且窄。转弯時,因路窄,恐车向外沿去危险,不自觉地向外沿的脚稍用了点力,不承想车发了脾气,一下转往里撞将过去。里边是劈路時留下的削壁,撞将过去,豈不将人挤死?堪堪车到削壁前時,我本能地用脚往削壁上一蹬,不曾想,力度掌握不准,用力过猛,车暴烈地转头向外沿冲去。路外,是乱石累累的陡坡,只有灌木荆棘,荒草藤蔓。我落脚无边,只拚命想把车杠扳直,欲使车沿直线而行。谁知曉车的一个轮子已在路外沿,悬空了!车,已不在我的驾驭之下。我吓得面无人色,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脑海中灵光突现:不得了!赶紧弃车逃命吧!若双手不及時放弃车杠,车向外侧翻時,势必将整个人捲甩而摔向山坡下,车毀人亡,一条小命也就玩儿完了!我急忙放开车杠,借着惯性,顺坡斜向向下狂奔。此時,不管灌木重重阻挡,不管荆棘划破皮肉,用尽吃奶之力,连蹦带跳,在乱石间猛冲。而车失去主人掌控,却因车架车轴紧紧相嵌,故不侧倒,只顺著斜坡,如一头狂暴的惡兽般地咆啸着
    磕磕绊绊地紧追在我身后。
    坡的下方,是一条干涸的涧。陡坡到丈把高的涧崖,戛然而止。我冲到涧崖,留脚不住,一个趄趔,似跌非跌,似跳非跳,直挺挺蹤将下去。天可憐見,幸喜屁股先着地,仰天一屁股“顿”在涧底卵石上。屁股虽疼得要命,却不至于傷了筋骨。我此時只觉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浑浑噩噩、昏昏沉沉。却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使我从半昏迷状态中惊醒,回头一望,却是车也从涧崖上倒翻下来。只是奇怪,车完完整整翻个底朝天,两个轮子在车架子的肚皮上,兀是“唿喇喇”飞快地旋转著,整车矿石,堪堪被覆在车架下。此系因朴头上轴眼浅,把车轴牢牢嵌住,不易脱离,故而能保持整车态势,在坡上滑行。若非如此,早在半坡上轮、架分离,翻身倾倒了。令我魂飞魄散的是,那车杠离我头颅间隙,仅距数寸,若设我稍慢一步,一个大好头颅,必将被车杠击得脑浆迸流,血肉橫飞!

    我吓成半傻,瘫在涧底,浑身虛脫,动弹不得。
    “小民--------”!“轰隆”巨响余音未净,一阵阵凄厉的呼喊声,从坡腳和半坡,响彻在梁岙上空,“小民、小民、小民-----” 而众山,似乎都在呜咽地回应着。只见伯良、昆山两兄弟已至坡下,国民即将到达,建成尚在半坡,目睹刚才惊怖、惨烈的景象,断定我已命归西天,故而四个人嘶声极力地喊了出来。我堂弟国民,已吓得放声大哭。
    我闻声支撑着站了起来,却不想脚一软,又跌坐涧底。伯良俩兄弟首先从涧底跑了过来,随后国民掛着泪水也奔到我身边。他们把我扶了起来,上下察看我的全身,只有身上划伤与腿脚擦伤,筋骨幸喜无碍。国民不禁破涕为笑,连说:“还好还好”。建成此時也赶到,连说:“运气运气”。国民搀扶着我走出涧底,他们三人翻转车子,装好矿石。却是奇跡,车亦毫无损坏,只是少了几块矿石。
    国民扶我在坡腳躺下,去与他们三个连拖带拉,费了好些力气,把车弄上大路。我惊魄已定,力气稍复。虽然荆棘划破处和腿上擦破处火辣辣地疼,屁股也好似见过县官老爷,吃了三百大板,用手揉了又揉。然试
    将车拉了几步,却也拉得动。于是,忍着疼痛,与他们一起拉车上路。
    此乃我的拉车生涯中,九死一生之头一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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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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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259#
     楼主| 发表于 2014-5-16 11:09:09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蕞尔小民 于 2014-5-18 12:54 编辑

    九死一生话拉车系列

    五十五丶涸涧漂车

    婚后三年,添子女一对,负担愈来愈重。梁岙拉矿石是临时的,挣不了多少钱。听说妻子的娘舅和他的寺前同村人,在江西丰城拉车赚大钱,很是心动。春节时,托丈母娘央告娘舅带我去江西,娘舅答应了。不过,不是与他一个车队,他们拉耐火砖,加不了人,而是另组一个车队。

    于是,在1970年正月末,带着一付卸掉的车轮,随著寺前人老寿头和阿牛等,到江西丰城曲江镇,开始了在异乡的拉车生涯。我们什么都拉:煤矿拉煤、砖厂拉砖、粮站拉粮,沒其他东西拉时,去山宕拉毛石。拉毛石最不赚钱,但随时随早有得拉。然而拉毛石也最危险。因为山宕远离公路,要连翻数座似波浪起伏的黄泥丘岗,才有高峻的石灰岩构成的山峰,那宕口也就在陡峭的山腰上。下坡虽没梁岙那么险,但从宕口到算得上“路”之处,还有千把米远,却是条乱石攒簇的干涸沟涧。 某夏日午后,骄阳当空,天气闷热得使人喘不过气来。我们在宕口装石块。山宕犹如火炉,三面石壁上喷射的热气,烤灼得全身汗水迸流。仅存的一条牛头裤,也湿漉漉地粘在屁股上,无异全裸。
          开山钢钎击打的懒怠而单调的“叮噹”声,使山宕更显空洞而烦燥。四周山岗的杂树、荒草,萎恹不振。不闻鳥鸣,不闻蝉噪,满世界了无生机,只是沉闷------ 西山峰顶升起一朵蘑菇雲,有微风吹来,一扫暑气。我们精神为之一振,加快了装车的进度。待我们装满车,那蘑菇雲己漫漶成一道厚实的城墙,矗立在西边连绵的山岗之上。
           风“呼啦啦”地刮起来,刚才萎恹的杂树、荒草,倏忽间张狂起来,整齐地前后俯仰着。天地,似从沉闷中甦醒过来,吐气、振抖,展示着它的生气。 当将车拉出宕口,转入当作路的涸涧時,簇拥的云块,己遮住了骄阳,佈满半个天空。身上的汗水,早己被风刮跑,顺着愈刮愈烈的风,在卵石遍佈的涸涧上,我们小跑起来。半空中一道刺眼的闪光,将厚重的黑幕,撕裂到西山顶。紧接,“噼啦啦啦-----”一声霹雳,炸雷从西山顶上直滚至宕口,整个宕口“轰隆隆”地回音着。随之,豆大的雨点,“噼哩啪啦”地砸下来,砸在山宕的岩石、山壁上,冒起阵阵青烟。砸在我们油光光的背脊上,既感到一阵舒心的凉爽,又有点生疼。 浓密的烏云,己占据了整个天空,重重叠叠地压在四周的山巅,山被压得矮了下来。风在咆啸,而此時的雨,恰似一匹匹白练,从烏云底挂下来。雨水泼在头上、脸上,眼张不开,只得时不时用手去抹,车行速慢下来。而卵石间开始有积水、渐盈,终至流淌。
         闪电一道接著一道,在身前身后闪耀着,刺激

    雨水迷糊的双眼。焦雷一声连着一声,在头顶爆裂,震得耳膜生疼。倾盆大雨,不,翻江倒海的暴雨,倾泻在峰、岗、岙、谷、山宕、淵壑。原本长满杂树、荒草的沟涧,转眼成一条条激荡着银白色的湍流、飞瀑。那宕口,更如溃决的水库,黄浊的洪流奔涌而下。千百支水流,一齐汇向涸涧,涸涧中的水,猛烈地涨溢。浸过脚背、漫至腿肚,冲刷着车轮,车如有人推动着前进。

          乌云中似汇集了四海龙王,一齐向下界喷水,涧水终至成山洪汹湧而来。水漫衍至大腿,半个车架沉浸在水中。江西的手拉车架两旁用木板圍成,前后闸板,状若棺材。因之,手拉车,竟如一艘漂荡在急流中的小舟,颠波起伏。暴雨越倾注越凄厉,湍流冲击着屁股,人有点站立不稳。眼挣不开,脚开始发浮,车拉不动了。
          “啊呀!车不能拉哉!赶紧把石块卸掉,逃命吧!”老寿头在风雨雷电声中,大声发令。急急忙忙地往车外掷光石块,不曾想这车架竟真如船一般漂浮起来。赶紧再摸几块石块,丢回车内,压除车架,拉起,顺水势拼命地逃。待得上了大路,回望涧中,水势汹湧澎湃,己成长江大河之势。
         水淋淋地在岸上发了阵呆,暴雨仍如倾如泼。赤身裸体般地在暴风雨中冲刷了将近大半个小时,虽是夏天,亦不免“激灵灵”打个冷颤,一连几个喷嚏。木然地拉起车,嗒然而回。这一天算是白跑了。  
         过了两天,我们仍回涧边,水已逝得一干二净,那卸下的石块,却早已被冲散。若设我们继续在水中硬撑,一不小心,或许也就被奔腾喷薄的水流击倒、卷走,势必将酿成人命大祸。幸而及時逃命,于九死一生中,又躲过一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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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享独行 该用户已被删除
    260#
    发表于 2014-5-16 11:13:28 | 只看该作者
    你这一生,真是一本厚厚的书,曲折丰富的经历,这也是一笔不可估量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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