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一则

桃李不言

　　我注意他们很久了。每天下午天快要黑的时候，他们就来了，她把背上的蛇皮袋卸下，将里面装的东西抖了出来，然后小心地铺在石桥旁边，他也照着做了，但时不时地朝四周望望，好像做贼心虚似的。这个时间段桥上没有什么人，因为该桥连接着两个校区，平常都是一些学生从这上面走来走去，而这时离放学还早呢。桥旁边是一条公路，来来往往的有很多车，它们都行得很快，大概都着急回家吧。她很快地就铺好了，并把蛇皮袋子折叠好塞在棉被下，然后就示意他躺下，他是明白的，就照做了。她把一床棉被分成两部分，一份在上面，一份在下面，他则躺在这中间，刚躺下不久，凉意就慢慢上身了，他的身子禁不住轻轻哆嗦着，她蹲坐在这简易床的旁边，把自己的一只手伸进去握住他的手，希望他会好受些，他则仰面朝天，只露出一个点缀着银丝的脑袋，他把眼睛眯着，似乎是在装睡，其实他还时不时地瞅瞅她没被红头巾完全裹住的头发，因为只要风一停下，这一绺头发就恰好垂在了他的脖圈上，弄得他痒痒的，可是他不能动，因为现在他正表演一个病人。

　　如我所料，在水平方向上，他的头顶端放着一个专门用来盛放纸钱或是硬币的钢钵，里面放着几块石头还是瓦片什么的东西，这种造型明眼人一看就懂是什么意思了。这时我像往常一样经过这座桥，不同的是这次我是去接上小学的女儿回家，平时都是她妈妈接她的，不过她病了，反正我从公司回家又是顺路，而且这是我们父女难得的见面机会，自从两年前我和她妈妈离婚后，我和宝贝女儿几乎再没见过几次面。在车里，我没话找话地问她一些问题，她回答得很简洁，并且一直把头扭向窗外，我想她总该要问自己妈妈怎么样了吧，她却像赌气似的就是不问，她知道我是她爸爸吗？我头次对这个弱智的问题产生了巨大的疑惑。一路上我专心地开车，她坐在后座上不住地扭动着，我以为她只是在寻找一个舒适的坐姿罢了，只到她说她想要吐。唉，我真是蠢，居然忘了她在很小就是晕车的，平时她妈妈也只是用自行车接她。

　　我赶紧转动方向盘，把车停在了通往桥上的一个叉口处，然后把她扶下车，她爬在栏杆上干呕了几下没吐出来，但脸色却是刷白的，看起来和她妈妈的病容一个样子，这时愧疚感再次涌上我的心头，我望着她那小小的背影，止不住走上前去轻轻抱去她，对于一个不擅言辞的父亲的来说，拥抱是表达爱意的最好方式了。我想不到她竟轻轻哭了出来，因为我的手背上刚好滴落了几颗圆珠似的液体，多么倔强的孩子呦，我想我欠你的该让我怎么还呢？

　　从这个角度上看正好瞧见了那对风中的老夫妻，这时桥上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他们都放学了，要奔赴桥那边的食堂或是宿舍了。我默默地看着他们三个五个有说有笑，却好像都没看见地上的那对老人的似的径直走了过去，或者是挂着见怪不怪的表情匆匆瞥上一眼。他们充满了青春的阳光和活力，而这是我久已失去的，女儿大概每天在自行车后座上都能见到这样的景象吧，她对此并不感兴趣，忽然地，她挣脱了我的臂弯跑上了桥，我看见她停在那对老夫妻跟前，她从荷包里翻出一把糖果，好像是怯生生地看着他们，又好像是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把糖果都放进了地上的钢钵里，跑了回来，她很开心地对我笑了，但笑中还藏着一丝明显的狡黠，我把她牵过来，送她上了车，然后就启动车子从桥上开走了。透过玻璃窗，我瞥见的仍是老头一动不动的脑袋和老妇人那张刻满皱纹而且麻木的脸，过往的学生不断，过往的车辆不断，恰似桥底下不绝的河水，向着下游义无反顾地奔腾而去。

　　不知道明天他们还会不会在那里。

钢钢好

大段的描述，将两个不相关的情节连接一起，最后将女儿的爱心凸现出来，可爱的孩子。个别字句需要修改一下为好。比如：只到她说她想要吐——知道，结尾很不错，给人留下思考空间。问好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