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手的姐姐 （旧作）

独享独行

                                   巧手的姐姐
                                     文/独享

    姐姐是个小脚女人，在我的记忆中，姐姐头上的头发永远都是梳得光光的，一根不乱，她的衣服总是很合体、干干净净、平平展展。小脚上鞋的千层底也永远是白的。我没看见她发过脾气，总是笑眯眯。她没念过书，可她能看懂戏本，还能背很多段唱词。她比我大20岁，我出生时她已出嫁了。
    她的家在我家西边的一个村子里，离我家大约2里路，翻一条沟就到了。我小时候最爱去她家，觉得她家屋子里的摆设比我家多，雕花的屏风、椅子，很阔气。她家的男人都刷牙，穿布鞋。而我父亲、叔父都穿草鞋。她的婆婆、小姑子、小叔子也都很喜欢我，总拿好吃的给我吃。从他们那些人对我的态度上，我能感觉到姐姐和他们相处得很好，感觉到他们都喜欢姐姐。
    姐姐回我家来和我嫂子也处得很好，总是说说笑笑从没见过她们两个不高兴过。我5岁那年，姐姐回我家住了很长时间，她整天就躺在嫂子的炕上做小孩衣服，全是用各种绸缎做的，由小到大，单的、夹的、棉的一套一套的，斗篷、围嘴、裹肚上都绣了花，也是很多件。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件绣了龙凤呈祥的缎面斗篷。我经常守在姐姐身边看，衣服做好后，嫂子做饭时，姐姐会把一个长把、前面是三角形的东西放进灶膛里烧热，用一块湿布包起来在做的衣服上蹭来蹭去。那时我不懂这是干什么，不知道这是熨衣服。她做的活不让人用手去摸，谁要看必须用一块布垫着才准拿。那些衣服，我没见过，也没穿过，很眼红。我经常问姐姐这些衣服是给谁做的，姐姐总搪塞我说给是小猫的、小狗的、大路上孩子的。后来直到大姐夫带着点心来我家报喜，我才知道姐姐生了个女儿。孩子做满月时我和母亲去了，他们家在院子里搭了个大棚，桌子上摆着姐姐给孩子做的那些衣服，还有亲朋好友送来的礼物。姐姐做的那些衣物，五彩缤纷、鲜艳夺目的绸缎面料，构图优美、针法细腻、神态生动的精湛绣艺，简直就是一次工艺品展览，来贺喜的人们无不称赞叫绝，那天，姐姐的手工可真是出彩了。后来，她给第一个孩子做的那些围嘴、裹肚、斗篷，竟然有人愿出高价来买。
    姐姐过年时画的窗花、端阳节做的香包、六月份南五台山庙会上她用麦秆编的扇子，都是绝佳的工艺品。特别是他做的那些香包，有用彩色线缠绕出来的蚂蚱、蜻蜓。有用彩色布头做出来的老虎、狮子、小狗、小猫、寿桃、各种虫鱼花鸟，件件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我还记得她给父亲做的寿衣里有只公鸡枕头。我不知道姐姐是从哪学来的这些手艺，像她这样一位从不出远门的小脚女人，没出嫁之前，在家里买花线都是母亲从货郎担那里拿来，再从门缝里寄给她挑选的。可她的脑子里却有那么多的艺术细胞，能做出、绣出那么精美的工艺品，令我羡慕、令我惊奇。她在我眼里，简直就是个艺术家。
    后来，我读书后就去姐姐家少了，毕业后又分到四川。我大外甥女随女婿去了部队，姐姐也跟着去给她带孩子。15年后我调回家乡不久，我外甥女女婿也转业回来，我们姐妹才久别重逢。我去看姐姐时，她已经老了，因支气管哮喘导致肺心病，但她的仪态依然没变。她说她在部队家属院里，几乎给每家都做过活，裁剪、做衣服、剪鞋样，样样都干过，她走时他们都舍不得她走。都买了很多东西送她。有很多东西她没法带回来。我知道姐姐是个贤惠的人，到哪都人缘好。
    有一年清明我回老家拜父母的墓，姐姐还没来，我就去接她，在路上姐姐告诉我，她大儿子和媳妇打架了，原因是大儿子开了个小工厂，经常和那些人打麻将，媳妇不让打把钱藏起来了，结果儿子找着了又去打，被媳妇知道了。当时儿子正在家里抽烟，媳妇上去就把烟抢过来踩在脚下，一边骂一边巴掌就上来了，儿子自知理亏，不敢打媳妇，跑到厨房把案板上的东西一件件摔了，媳妇还不依不饶骂人，连老子、娘都骂了。但姐姐说她忍气吞声拖着病身子爬起来，拿拐杖去把儿子打了几下，媳妇这才不骂人了，躺在床上睡觉去了。姐姐擀了面条，给媳妇端到跟前，说好话劝媳妇把饭吃了。晚上人家两口子又有说有笑没事了。其实姐姐从兰州回来就和小儿子一起过，大儿子已另立门户了。姐姐能做到这一点令我敬佩，她为我这个那时还没做婆婆的妹妹上了一堂课。姐姐的宽容我早就听母亲说过，她结婚后几年没孩子，姐夫在外面有人，可姐姐从来没跟姐夫吵过架，都是有泪自己咽下去。后来女儿出生后姐夫才改邪归正。
    姐姐在家是父母的乖女儿，是姊妹们的好姐姐。嫁出去了是好媳妇、好妻子、好妯娌。有了儿女后又是个好母亲、好婆婆。到了外面又是个好邻居。
    我来海南后有一天晚上突然做梦梦见姐姐，心里有种不祥之兆，第二天打电话回去问我儿子，儿子说姨妈已去世了，怕我伤心没告诉我。我虽然不信迷信，但我相信亲人之间会有信息传递的，是姐姐托梦给我，她肯定还想最后见她小妹一面。按照我们家乡的风俗，我去买了香、蜡烛、冥钱在一个十字路口，朝着我们家乡方向为姐姐送行，我相信我贤惠的姐姐，到了另一个世界同样会受到爱戴和尊重的。
    姐姐你一路走好！你的美德妹妹永记在心。
                                               2007年3月12

铁风

深切怀念的亲人。

剪烛西窗

深深怀念！
话说回来，打牌真不是件好事。

独享独行

铁风 发表于 2023-3-2 23:44
深切怀念的亲人。

谢谢老师！

独享独行

剪烛西窗 发表于 2023-3-3 00:28
深深怀念！
话说回来，打牌真不是件好事。

老师说的对，赌博是旧社会有钱人家的通病。

雨霁阳光

永恒的思念与祝福！

方子

再读，亦如当初。
淳朴的文风，源于干净的语言，踏雪无痕，令人耳目一新；
感人的故事，源于真实的生活，于情于理，催人潸然泪下！

剪烛西窗

独享独行 发表于 2023-3-3 07:01
老师说的对，赌博是旧社会有钱人家的通病。

现在可不只是有钱人家的事了。似乎已成一种通病、恶习。

独享独行

剪烛西窗 发表于 2023-3-3 20:27
现在可不只是有钱人家的事了。似乎已成一种通病、恶习。

是啊！我记得二十多年前去朋友家，谈起教育孩子的事，朋友说：只要不赌不偷就是好孩子！

独享独行

方子 发表于 2023-3-3 09:01
再读，亦如当初。
淳朴的文风，源于干净的语言，踏雪无痕，令人耳目一新；
感人的故事，源于真实的生活， ...

看到你的肯定，我很激动！

剪烛西窗

独享独行 发表于 2023-3-4 18:28
是啊！我记得二十多年前去朋友家，谈起教育孩子的事，朋友说：只要不赌不偷就是好孩子！

唉，赌是一种病，也是一种无聊。记得曾和几个亲戚去山东旅游。他们每到一地住进旅馆就开始打牌，完全没有看景致的兴趣。

独享独行

剪烛西窗 发表于 2023-3-6 00:42
唉，赌是一种病，也是一种无聊。记得曾和几个亲戚去山东旅游。他们每到一地住进旅馆就开始打牌，完全没有 ...

赌博已成为他们的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