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诊部风云之各位大夫

茶炉

一、


大院儿初现规模，各种硬件设施纷至沓来。既然是住宅建设，关乎民生的硬件必须要尽快提到议事日程上来，因此，经单位开会通过并报请上级批准，大院儿门诊部诞生了。门诊部的人手是从军区总医院抽调过来的，别看门诊部不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内外科，牙科，理疗科等等一应俱全。门诊部有了，门诊部得有个主管领导吧？头里咱不是提到过，门诊部的各科室医生那都是从军区总医院抽调出来的，既然医生们都这么牛逼了，那这位领导想必也该是个行内人士吧？想什么呢？
说起这位领导，履历不可谓不够丰富，扛过汉阳造枪，渡过鸭绿江，拳打过脚盆鸡，踢死过白头鹰，随便从他的档案里抽出哪一条，那都是战功赫赫，名不虚传。然而，档案里却只字未提他还有过行医的经历。咳咳，内位说了，你管那么多闲事呢，既然是上级派下来主抓门诊部管理，他干没干过医疗又有啥子关系咧？这位领导姓史，人称史主任。
史主任个头不高，满脸皱纹儿，严肃时那脸色跟门神似的，活泼起来就跟一朵儿怒放的……菊花儿。
那年月，门诊部才开张，来看病拿药的都是办公大楼里的干部战士，渐渐的，去的人多了起来，家属们也开始有事没事的往门诊部凑，少数人是真有病，多数人是冲着门诊部的红牡丹去的。
您等会儿，门诊部还有花房的业务？谁告诉你的？红牡丹不是花儿，是用来形容的内科漂亮女医生红霞的。红霞医生长得那是真好看：中等个头，身材匀称，皮肤白皙，圆脸，眉目清秀，大眼睛，双眼皮儿，睫毛弯弯，一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拖在身后，走起路来，大辫子末梢的红头绳随着她的动作上下翻飞，像极了一直展翅的大蝴蝶。红霞医生是名牌医科大学出身，学的是医疗专业，是门诊部绝无仅有的一位全科大夫。
起初是一帮家属老娘们儿怀着羡慕嫉妒跑去看西洋景儿，看完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除了羡慕嫉妒外，居然还多出了一点儿恨来。
到后来，办公楼里的，勤务连那儿的，食堂的，车队的，警卫班的，只要没事儿的，都找各种借口往门诊部跑，次数多了，史主任不干了。马上给单位上级领导拨了电话，这之后，轮番参观的势头才算是消停了。
内科大夫姓伍，治五脏六腑比较拿手，但是，一身的本事在这个小单位的小门诊部里很难有机会施展，平常也只能是给这个开点儿退烧药，给那个开点儿感冒药啥的，朝九晚五的打发时光。
这一天一大早，门诊部刚刚开门，尚参谋就捂着肚子第一个坐到了伍大夫的面前。
尚参谋就是大院民间广播电台第一任台长老于的爱人，是个看上去很厚道的中年人。
尚参谋捂着肚子，表情很痛苦，一会儿一个饱嗝儿，难闻的气味很快就充斥了内科诊室，打嗝儿也就罢了，伴随着打嗝儿，还有各种动静的排气动静儿，哎呀，尽管伍大夫带着口罩儿，也免不了眉头紧锁。那年月的口罩哪儿像现而今的各种防疫用品啊，那年月的口罩就是棉布做的，防得了空气，防不了病毒。
伍大夫决定赶紧打发面前这位“生化兵”，强忍着屋里的各种味道问：“啥毛病？吃过啥药？啥症状？”
尚参谋也很闹心，伍大夫虽然带着口罩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着满屋子的味儿他尚参谋也很想吐……
“大夫，我心慌得很，难受，老是想哭，还有，我胃也不大得劲儿，反酸，闹胃气，食欲不好。吃了药了，可是，不知道啥缘故，吃了药反倒更难受了。”
伍大夫眉头一皱，问：“啥药？谁给开的？”
尚参谋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瓶子，递给对面的伍大夫：“就是这个，上边的说明字儿忒小了， 看不清，就看清楚了一天三次，一次两片几个字儿。”
伍大夫接过药瓶儿，从抽屉里找出放大镜，凑近了认真观瞧着，当看到药瓶上的几个印刷黑体时，伍大夫扑哧一声儿，笑了。药瓶儿上的那张贴纸上写的是啥药名儿呢？保胎药。
伍大夫使劲儿忍着笑，问：“谁给你开的？”
尚参谋脱口而出：“史主任。”
找着原因了。
伍大夫赶紧给尚参谋开了通便解毒的药，嘱咐他把肠道清干净后再来，这期间不要吃油腻辛辣的刺激食物。送走了尚参谋，伍大夫赶紧回屋打开了所有的窗户，站在窗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儿，心里却已经把那个狗屁不通的门诊部主任骂了个狗血喷头……

茶炉

二、


冯利喜来门诊部前是总部某首长的卫生员。
冯利喜其人跟他的名字一样，长相很讨喜，做事很讨喜，待人接物上也很讨喜，总而言之吧，老冯哪儿哪儿都很讨喜。这么讨喜的老冯不在首长身边待着，跑到这个小门诊部做啥？难道说……
大院儿里的家属们当中绝对少不了八卦高手，虽然说第一任电台台长老于神通广大，但是，首长身边的事儿她基本上还是绕着走，为啥？没有为啥，与高层保持一点距离是有必要的，这个道理老于懂，但李玉珍儿不懂。这不，这位碎嘴八婆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冯利喜那点儿事儿摸了个通透，转身儿就去每天一聚的电台现场散播了。
“哎你们知道不？门诊部新来的那个方头大脸的小伙儿啥来头？啧啧啧，据说呀，人家原先是给首长工作的，是首长身边的卫生员儿，人缘儿大得很咧！听说呀，打针开药啥的门儿清着咧！”
听众当中有稍微懂点儿医学的老娘们儿皱了皱眉头“打针门儿清这我信，卫生员儿嘛，这是最起码的技能，开药？他又不是大夫，哪儿来的处方权啊？别回头再给咱们开错药了可就麻烦了。”
李玉珍儿被人抢白后，颇不服气的翻了个白眼儿道：“首长身边出来的人啊，开个药还不是小菜一碟儿啊？你那么懂你咋不去门诊部啊？”
大家见李玉珍儿急眼了，就都比较知趣的不再言语，任凭这位小道消息报的编外记者在那里自说自话。
转天儿，李玉珍大早上起来给全家人忙活早饭。春寒料峭的，大早上的小风有点儿凛冽，厨房里的热跟窗外的冷这么一碰撞，一股子邪风就钻进了李玉珍儿的鼻腔子，惹得她阿嚏连连，忙活完早饭，回屋找补回笼觉。等到一觉醒来时却发现浑身上下不得劲儿，软绵绵的，脑袋昏沉沉的，找来体温表一测，好家伙！39度！发烧了！
赶紧披上衣服，晕七八素的扶着墙走到了门诊部。
可巧，今儿个是冯利喜“大夫”值班。
冯利喜熟练的又给测了体温，然后让李玉珍张开嘴，拿消过毒的舌片捅了捅嗓子眼儿，看看嗓子有没有发炎，给开了张方子，让李玉珍去拿药，回家吃药蒙大被子睡一天就能好了。
李玉珍对来自首长身边的冯利喜“大夫”深信不疑，拿着方子去了药房。药房的司药小柳看了看方子，又看了看李玉珍，想说点儿啥，又没说出来，麻利儿的给拿了药瓶子，叮嘱说这个一天三次一次三到六片儿，那个一天一次一次一片，千万别吃混了。拿完药，李玉珍踩着棉花云回到家，头晕的很，打开药瓶，吃了几片儿药，倒头便睡。
等到迷迷糊糊的被推搡着睁开眼睛时，发现丈夫跟孩子们都围在身边，手腕儿上还扎着输液的针头，脑袋沉的呀，就跟绑了一块大铁陀似的。
丈夫带着哭腔儿：“哎呀，娃儿他妈，你可醒了，吓死我了！”
俩儿子哭得一塌糊涂：“妈！妈呀！我们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
李玉珍一脸茫然：“我这是咋地了？”
事情还得从一天前说起……
一天前，李玉珍吃了冯利喜开的药，一睡不起。中午跟晚上都叫不醒，夜里，睡在妻子身边的丈夫发觉不对劲儿，打开灯才发现，妻子的脸色煞白，汗如雨下，满嘴大泡、丈夫赶紧喊醒两个儿子，三个人七手八脚的把李玉珍抬起来，丈夫背着她跑去门诊部砸门。当值的伍大夫用听诊器测了测李玉珍的心音，也觉得不妙，赶紧给勤务连值班室打了电话，要了一辆救护车，连夜赶往军区总医院。经过总医院急诊科的连夜抢救，终于把李玉珍从阎王爷那儿给抢了回来……
事后，总院医生询问了已经清醒过来的李玉珍都吃了什么药时，李玉珍很是茫然的从贴身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已经被汗水揉搓的有点儿皱巴巴的底方。总院医生拿过去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的大姐啊！您也不看看清楚就敢吃啊！”冯利喜给李玉珍开的是啥药啊？两瓶儿安定。
好家伙，一次吃了七片儿安定……这是没闹出人命，李玉珍这要是抢救不及时，真闹出人命了，那事儿可就大了。
搞清楚前因后果，上级主管部门来了通知，除了行政记大过处分外，还被调离了工作岗位，说白了，哪儿来的会哪儿去。冯利喜灰溜溜的提着铺盖卷儿走人了。除了这样的医疗事故，他原来的老东家还敢不敢要他就不得而知了。
这一回，冯利喜还能不能在老东家那里讨到喜呢……

鹿城飞侠

各位大夫各有各的特点，长相漂亮的红牡丹、内科伍大夫、卫生院出身的冯利喜、还有不懂医的史主任，人物塑造活灵活现，亮起！

茶炉

三、


游乾坤，这个名头听起来那是相当的敞亮！姓氏这个东西是祖辈上传下来的，不容更改，名字也是长辈儿给起的，由不得半点马虎。起名儿这事儿吧，挺有讲究的。游乾坤是门诊部唯一的一位高等学历的中医大夫。女同志，五短身材，留着一头很革命很革命的邢燕子发型【备注：邢燕子是上山下乡那会儿伟大领袖树立的知青榜样之一】，一对虎目，扫帚眉，脸上棱角分明，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游乾坤大夫祖上就是悬壶济世的老中医，传到她这辈儿已经好几代了。老中医这一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传男不传女，可没辙啊，谁叫游家三代单传都是女娃咧？为了不让医术失传，老父亲无可奈何的把一身的本事传给了这个小个子女娃。
游乾坤大夫有个特点，只要是一副药管事儿，后边儿她总会给不同的患者开同一副方子，哎呀，说起来也是神奇的很，就这一副方子还真就能包治百病，无往而不胜……久而久之，游乾坤大夫的名气在大院儿上下渐渐传开了。
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风寒着凉的，浑身上下不得劲儿的，只要是游大夫当值，来了先号脉，看舌苔，捅嗓子眼儿【看上呼吸道是否发炎】，然后，啥都不问，大笔一挥，龙飞凤舞的一张药方。药房那边对游大夫的方子早就司空见惯，患者递进去方子，司药会心一笑，转身从货架子上拿下个玻璃瓶鹅人，拧开盖儿，往一个白色小纸袋儿里倒上数颗黄色糖衣小药片儿，封好口，笔走龙蛇的写上服法用量，这就算完事儿了。
至于说游大夫到底开的是啥药呢？简单的说，就是六七十年代人们耳熟能详的四环素，搁在今天，就是抗生素的一种，而且还是抗生素里最最基础的那一种。四环素能治啥毛病？您可别小瞧了四环素，那治的病可多了去了，什么伤寒斑疹了，头疼脑热了，各种病毒细菌引起的发烧等等。想当年，四环素在城市里的名气跟乡下卫生院里常开的安乃近属于同一类广谱抗生素，在人民群众心目中，堪比神药。唯一的缺点就是吃多了，牙黄，还刷不掉。
经常的，在大院儿里遇到了游大夫时，小老太太都会露出她那标志性的大板儿牙冲你微微一笑，大板儿牙上的黄色清晰可见，甭问，那也是经常服用四环素闹的。渐渐的，游乾坤这个名字被四环素所取代，成了我们童年时代大院儿里的标志性绰号之一。
游乾坤同志对待患者那就是春天般的温暖，对待阶级敌人也绝对是严冬一样残酷无情。世纪交替时节，大院儿最后一次福利分房期间，有个国字脸领导在分房过程中以权谋私，吃拿卡要，大院儿里著名的吵架王老楚跟他当面锣对面鼓的干了一架，老楚干架的同时，一纸申诉信也搁到了上级有关单位主管领导的桌面儿上，信中罗列了国字脸的种种劣迹，而这封信的始作俑者就是游乾坤游大夫。
后来，四环素这种药慢慢的退出了历史舞台，游乾坤大夫也光荣退休，搬到了很远的干休所。每每经过门诊部时，还是免不了会想起那个精神矍铄，嫉恶如仇，妙手回春的小老太太……

茶炉

四、


红牡丹这个绰号是那帮战士给起的。当年，长腿大美女姜黎黎主演的这部江湖女侠电影风靡一时，姜美女漂亮的脸蛋儿让无数光棍单身汉们趋之若鹜，于是乎，所有入了这帮光杆司令们法眼的美女都有了一个共同的称号“红牡丹”。红牡丹是绰号，红牡丹叫陶红霞，是正八经医学院出身的全科大夫，调来门诊部前在军区总医院急诊科工作。
自从陶大夫调来后，小小的门诊部立时热闹起来，有病的没病的只要有机会都会扒在窗户那儿这遮光往里看，陶大夫对此也是见怪不怪，她心里清楚，都是上天给她安排的这副姣好的面容惹的麻烦。好在陶红霞人很和气，无论是病人还是同事，又或者是邻居跟街坊们，只要是见到了都会轻声打个招呼，再加上浅浅的一笑，马上就能起到春风化雨的奇妙功效。大院儿里的人都说，就算不舒服了见到陶大夫后，立马就舒服了。哈哈，就是这么神。
当然了，人长得好看，流言蜚语自然也会如影随形。
院儿里的著名八婆之一、民间广播电台第二任台长候选人李玉珍又开始忙活了。这位闲不住的婆姨拐弯抹角的到处扫听陶大夫的来历，还别说，经过她的不懈努力，还真让她打听到了一点点的之末细节。然而，当李玉珍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打算马上就去昭告天下时，却被时任台长老于严厉的给制止住了。那天，老于呵斥李玉珍的嗓门儿很大，不少家属都听到了。
“李玉珍，全院的干部战士加上家属都算上，就你闲不住，之前的那些个飞流短长我就不翻旧账了，但是，你给我听好了！关于陶大夫的事儿给我把嘴巴管严！如果这个院儿里有任何关于陶大夫的谣言出现，甭管是不是你传的，都要算在你的账上！听清楚没有？！”
李玉珍自知理亏的低着脑袋不吭气儿。
那么，李玉珍搜集来的那些个流言蜚语到底说了些啥呢？这个还真不能乱说，尽管后来的岁月里，人们隐隐约约的探听到了些关于陶大夫的来历，但都讳莫如深的管住了自己的嘴巴，没有一个人吃饱了撑的去散播。
平日里，陶大夫下班后就回到干部宿舍，稍微洗漱一下，就出现在食堂里。陶大夫吃饭时细嚼慢咽，吃相文雅，周遭就餐的战士们目不转睛的盯着人家看，嘴里的食物马上变得如同嚼蜡一般，惹得后续过来的干部战士直嚷嚷：“吃完了没有啊？吃完了赶紧让位子！看啥呢你们？再看也是白搭！”
其他大夫们业余生活多多少少有点内容，但是，陶红霞大夫的日常就是三点一线：单位，宿舍，食堂。几十年来雷打不动。这样美丽与温柔并重的女子却没有一点点的绯闻，不能不让院儿里的八婆们唉声叹气。特别是李玉珍，憋了几十年，终于有一天趁着假寐说梦话，说出了当年搜集来的那些个关于陶红霞的过往……
丈夫老尚闻听后，马上摇醒了妻子，指着妻子的鼻尖儿压低声调非常严肃的呵斥道：“看来当年老于教训的对，你这个人什么都挺好，就是这张破嘴不好，你给老子听好了，甭管过去多少年，这件事儿都给老子烂在肚子里，在我这儿说了就算到头了，如果你敢去外边胡说八道，你自己想想后果吧！有句话送给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拔了毛的凤凰还是凤凰，你给老子记牢了！睡觉！”
几十年过去了，陶红霞大夫退休了，岁月真的很能摧残人，再也看不到当年那个迷倒众生的红牡丹，看到的只是一个朴实无华，相貌平平的小老太太，她的生活主线依旧是三点一线：家属楼，食堂，小花园。
仅此而已。

茶炉

五、


早儿年间的大院儿门诊部里还有一位风云人物：牙医李玉珍。
您没看花眼，是李玉珍。不过，此玉珍非彼玉珍也。这位也叫李玉珍，却与那位爱好八卦的随军家属李玉珍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位。
牙医李玉珍原先是边疆军分区医院的牙科主治医师，人长得也标致，对患者一视同仁，在边疆部队的口碑不错。后来，丈夫奉命调离，李玉珍便随着也过来了。过来之前，李玉珍也是没有想到，新单位的大院儿里居然有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姐妹。
本来吧，牙医李玉珍无论是人品还是医德，都挺好的，在门诊部的人缘也都挺好。可是不知怎么的，大概是同名同姓闹的，八卦大王李玉珍经常打造的小黑锅会莫名其妙的让牙医李玉珍背上，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牙医李玉珍可不干了。且不说自己无缘无故的替人背锅很委屈，人前人后被别人指指戳戳的，心理上也接受不了啊！况且，还会对自己的家庭跟丈夫的声誉造成不必要的影响，为此，牙医李玉珍也想过找机会反抗一下，可没成想，越抹越黑，只好作罢。
然而这一次，牙医李玉珍无论如何是不能淡定了，因为，八婆李玉珍给她种下了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大炸弹！怎么回事儿呢？事情还得从个八婆李玉珍跟丈夫的一次干架说起……
八婆李玉珍一天到晚除了伺候一家老小的三餐之外，大部分业余时间就是走东家串西家，到处搜罗小道消息，路边儿奇闻，然后把这些个乱八七糟，有影儿无形的传闻加工整理后，再编成段子，由她之口向四外扩散出去，经常能在小花园儿的电台聚会上引来众人的追捧。有些事儿呢说也就说了，反正没碍着别人啥事儿，就是个乐子，随她去八。可是，有些事儿，无凭无据的，就凭她一张大嘴儿叭叭叭叭叭儿的一秃噜，无凭无据也编成了有凭有据，甚至于有鼻子有眼儿了，就好像她李玉珍儿亲临现场了似的。结果，被造谣的人不干了。
八卦大王李玉珍这一次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那些个瞧热闹的赶紧都散开了，大家伙都明白，这一次的热闹不能沾，谁沾谁倒霉。怎么呢？这位八卦大王这一次传的是有关牙医李玉珍跟大院儿里某领导的“绯闻”。原本没影儿的事儿，正常的下部队随诊，却被某些人捕风捉影的编成了小道消息，不晓得谁嘴巴那么贱，传到了这边儿，传到了八卦大王的耳朵里。经常八卦大王的加工整理，炮制出来的就成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牙医李玉珍与某领导独处一室，屋里不断传出让人浮想联翩的动静云云……
这起造谣事件造成的影响非常恶劣，以至于政治部找八卦大王的丈夫谈了好几次，据说措辞之严厉，前所未有！处在谣言风暴中心的某领导甚至于扬言说，要走法律程序，控告八卦大王的恶意诽谤……就算人家要告，那也是应当应分的，本来嘛，没影儿的事儿愣是叫您老人家给整成了有鼻子有眼儿的报告文学，换成是谁，谁能淡然处之呢？
八卦大王的丈夫被上级训斥的灰头土脸，回到家，把写作业的娃娃们撵出去后，重重的关上了家门……
八卦大王的丈夫怎么教育老婆的，我们无从得知，我们虽然当时年纪尚小，虽然也很好奇，好奇是每个孩子的通病嘛，然而，我们却没有去偷听的习惯，我们只是远远的站在单元门外，听着那边不停不断传来的摔锅砸碗的巨响以及暴怒的喝骂声，还有歇斯底里的哀嚎声……
后来，八卦大王李玉珍从大院儿里消失了，去了哪儿，不晓得。问了她儿子，儿子红着眼圈说，被爸爸撵回老家了。
这起因造谣引发的大地震渐渐平息，八卦大王李玉珍的丈夫因对家属约束不力，管教无方，给部队及无辜同志造成了恶劣的影响，经上级主管部门同意，给予了记大过处分一次，调离原单位，背着铺盖卷儿进山守基站去了。摆脱了谣言伤害的牙医李玉珍继续在门诊部为人民服务，虽然容颜看上去略显憔悴。
又过了些许年，牙医李玉珍光荣退休，与早就离休的丈夫一道开始了另外一种生活：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