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原理举要4 诗歌的诗美时空建构 2例

闲云野鹤

    “诗美时空是人所创造的一种审美的心理时空。”“诗美时空导源于客观的物理时空，尤其是生命演化时空，又有自己不同的特征。它与有机体的演化时空有更多的类似性，仍有其独特的心理性、创造性、审美性和虚幻性。它的具象必须诉诸审美者心灵的感受”，“使诗中的一切都变得异乎寻常的新颖、奇特与陌生，是审美的独创”——“灵视与灵听”。语均出于《大诗歌理念和诗创造美学》洪迪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2008年1月第1版第一次印刷 新华书店发行。

　　

　　下边仅就自己能见到的举几个例子加以说明。

   

    如房子的诗《北方》（参见《诗歌原理举要10~5》）三四句两句这样写道：

   

    在长久的沉睡和苏醒之间

    我看到前世孤独地挂在月亮之上

　　

    这是一幅基督背负十字架殉难的图像！“前世”这个时间概念把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长久”的时间链条衔接起来成为一条无源无归的时间的河流。是说对苦难的垂怜悲悯无时不在。和“北方”这个“无处”不在共同构成一个人类人生苦难的特别的时空宇宙。真真是苦海无涯！第一段的最后两句：“我看见有一个人从门里走到门外/我看到风一直从很远的地方吹过来”。这里的“我”和我看见的“一个人”以及后边的“谁”，是主体泛化，诗人巧妙地把你我他及所有的人都通统统一起来了，这也是诗美时空建构的重要内容。

重复的情节（外一）/文：房子
花重复花
梦重复梦
厅堂外，半开的阳光
我抱紧的心，舒展的一瞬间
火星闪烁，仿佛一场缀满宝石的夜空
在水光中，来临
你依然在远处
恒久地发光，雨水是不变的
草的鲜艳是不变的，走过的小路是不变的
天堂电影院里，握你手的温度是不变的
谁在风里，朝着路边走来
广场上，大孩子在接吻
走过的青年女子，在哭
一个孩童抬眼看，鸽子惊飞
记忆，又一次重复
竹子背景青翠的情节
隐藏的道路，在分开灌木
遮挡的缝隙。从虚无中看到的景象
占满了，一片土地的，今生、来世
写一首诗歌
许多条道路
通向你，陈年的事物上
寻找出处，在关怀中，交给了文字
写一首诗歌
是唯一的使命，那丛晃动的树枝
看你的到来，我吃惊梦交给了谁
他的手穿过雨幕，抵达我的眼帘
我想象，文字承担炙热的事物
除了动荡的思维，又能化成什么
将自己抵达。像进入梦中
我清晰触摸到的可爱之神
我变成幻觉，不以任何之物束缚飞翔
在这个门里，思考小小的宇宙，除了黑暗之外
你像春天的到来，湿漉漉的，摇晃着，占领了它们……

    生命之树长青，爱情的花朵常艳！诗歌，“变成幻觉，不以任何之物束缚飞翔”，站在生命的高度超越生死跨越时空“清晰触摸”“爱情”这个“可爱之神”，“在关怀中交给了文字”于是《重复的情节》和《写一首诗》这一组两首诗歌“像春天的到来，湿漉漉的，摇晃着，占领了它们”！“占领了”生命中最本质的东西——爱情——“花重复花”。“占领”是对事物本质的长驱直入，获取理性，昭示真理性的感悟，启发和警示读者持住对生命-爱情，以及同样作为“生命之花”的诗歌的虔诚！
    “许多条道路/通向你，陈年的事物上/寻找出处”。关于爱情，“重复的情节”，在人的生命的心理时空中沉淀积累丰盈。《重复的情节》第四段也是末段写道：“记忆，又一次重复/竹子背景青翠的情节”。“竹子”这个有着“背景青翠”的“情节”的意象，就是“青翠”的呈节段增长的高洁的——“爱情”的象征和比喻。生命的时空回溯，关于爱情的感性的理性的一切表象“寻找出处”，无不记录在“竹简”上，“罄竹难书”，于今又把爱情的情节“重复”地抒写在由“竹子”铺排舒展开的纸页上。
    我这样来理解“竹子”，绝对不会是“别生耳目”，绝对不会是诗歌所提供的阅读可能以外的我个人的主观臆测及想象来的新意。这一组诗歌的“外一”《写一首诗歌》表达了作者的诗歌写作理念及方法等等，所以它很适合于当做手法用来解读《重复的情节》，于是我就尝试着这样做着。这样做，也权做《写一首诗歌》的解读吧。如果深入到诗歌的写作学的各个角度和层面去解读房子的诗歌或“诗歌的写作”，那也是很必要的，也是生命之山的别一种高度，生命之花的另一种艳丽，但是我因为至少暂时还做不来，所以不多说。仅就《重复的情节》末段中的“竹子”这一个意象的把握和运用的精当妙曼，让自己也让大家叹赏一回，羡慕一下。
    这是“爱情”的过去和现在。未来呢？诗歌继续写道：“隐藏的道路，在分开灌木/遮挡的缝隙。从虚无中看到的景象/占满了，一片土地的，今生、来世”。是啊！爱情如生命的延续一样或者说就是生命本身在忘我的不屈不挠地，披荆斩棘，拓展延伸着属于自己的“道路”。没有尽头！仔细体味这诗歌的尾段，在感受诗歌的意蕴美形象美的同时，我们还领受着诗歌的结构的严整和语言在自组织状中结束诗歌虚化延展开来的音韵意境的香沁！
    回到诗歌的开头。“重复的”“情节”，是“花重复花”，更是“梦重复梦”。就如作者在《写一首诗歌》中的第三段所写的：“我想象，文字承担炙热的事物/除了动荡的思维，又能化成什么/将自己抵达。像进入梦中”。爱情是生命的“梦”，是生命的战栗生命的冲动，生命的企盼和生命的希冀！属于我也属于你属于他（她）们。诗歌的第一二三段通过“我，你，谁（他-她）”的人称转换实现了生命主体由时间到空间的泛化，最后统一起来再还给生命，从而实现了对爱情“情节的重复”的跨时空的把握。从一段的“我抱紧的心，舒展的一瞬间”到二段的“你依然在远处”和“天堂电影院里，握你手的温度是不变的”，这“我”“你”的转换，也使对爱情的表现站在生命的高度并超越生死，让爱情的花朵的“梦”样的馨香弥漫在生命之巅之上！这样的诗歌写作的解构把握，怎么能不令人称奇赞叹！
    来分段赏读前面三段。一段：
    厅堂外，半开的阳光
    我抱紧的心，舒展的一瞬间
    火星闪烁，仿佛一场缀满宝石的夜空
    在水光中，来临
    “厅堂”，爱情依存家庭的方式。“半开的阳光”明确入“梦”的时间。（也有人把爱情比作阳光并说阳光也是有瑕疵的）。“我抱紧的心”是说生命通常并不是“舒展”的，而是充满紧张焦虑甚至恐惧。“瞬间”的“舒展”，梦便来临：“火星闪烁，仿佛一场缀满宝石的夜空/在水光中，来临”是对爱情的心跳神秘瑰丽的赞美。“水光”也喻示生命爱情的“爱河”的绵长的源流。
    第二段：
    你依然在远处
    恒久地发光，雨水是不变的
    草的鲜艳是不变的，走过的小路是不变的
    天堂电影院里，握你手的温度是不变的
    “你依然在远处”，人生真正的爱情的这个“梦”的可望而不可即，以及爱情通过“距离”呈现美的特性。“恒久地发光，雨水是不变的”，爱情是历尽风“雨”沧桑而不晦其靓丽的。“草的鲜艳是不变的，走过的小路是不变的”，爱情来临的内外在情态，爱情内在心理冲动的美会带来外在环境情境的美丽和温馨。
    第三段：
    谁在风里，朝着路边走来
    广场上，大孩子在接吻
    走过的青年女子，在哭
    一个孩童抬眼看，鸽子惊飞
    爱情“风”雨无阻，同样的梦在召唤“我”“你”以外的“谁（他她）”们。“走过的青年女子在哭”，具体的爱情不具恒久的感动和浪漫，并会由此衍生出许多痛苦的悲涕。所以生命以爱情的方式延续着，同时创造温馨也制造恐慌，“一个孩童抬眼看，鸽子惊飞”。
    就读到这儿，最后把《写一首诗歌》的第二段引过来，勉强结尾——能说要说的话实在太多！但我本人实在是没有道尽其美的能力，我应该有自知之明。感觉房子和我们这些因了文字的某种情结来论坛玩耍的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他是一位真正的作家，他和他的耕耘创造都是伟大的。我来写这些东西的时候，说实话，实在是有些战战兢兢。
    写一首诗歌
      是唯一的使命，那丛晃动的树枝   看你的到来，我吃惊梦交给了谁
      他的手穿过雨幕，抵达我的眼帘

春殇/文：曹国魂
你是春天开放的花朵
冷冰下呼吸
光线把你的身子举起来
那么多，那么轻的爱
你喜欢开放的姿势
等待爱上风的鞭子
打在我的诗行
你爱着每一棵生长的树木
然后爱你的手足、头发
眼睛是准备留给我
再看一次落花流水
给好心的人讲
你给我一粒种子
草原上便有成群的牛羊
我记不清了，都是藏在
草丛里酝酿秘密
我窃喜自己快要成为牛虻
哪怕是一只毛毛虫
流水的皱褶里
弄疼你手里的苹果
我的桔梗犹如年前的蚊香
心爱的花瓶盛满你腐蚀的信笺
言不由衷之后是潮湿霉变
多好啊！你说
就像记忆，我的白皮肤
到尘埃的灰褐色
   
    诗歌的第一节，就这么两句，极精炼简洁的勾勒语言：“你是春天开放的花朵/冷冰下呼吸”。“你”是谁？没有直说，这叫留白，直说就显得没有诗味儿了。所以读者只好接着读，一直读到结尾，你才恍然大悟，哇！——是爱情！这就对了，爱情不正是“春天开放的花朵”么？这春天的“开放”，源自于冬，孕育于冰冷，所以“冷冰下呼吸”。多艰难的“开放”！这也就是“殇”的第一层意思。由此再来解题，“春殇”就是“情殇”就是“爱情之殇”！其实这也就是诗歌的“主题”。这里应该特别指出的一点是，“春-花-爱情”和“殇”属于逆理悖情搭配，但好就好在这里，非这样你就谛听不到有关爱情的至情至理，作者的高明也就从这里开始渐次体现出来，我们慢慢来读。

     《春殇》的主题是通过四重意思来表达的。第二第三两节写的是第二个意思：是讲爱情的鲜艳在时间上的转瞬即逝，“落花流水逐芳菲”。

    光线把你的身子举起来
    那么多，那么轻的爱
    你喜欢开放的姿势
    等待爱上风的鞭子
    打在我的诗行
   

    你爱着每一棵生长的树木
    然后爱你的手足、头发
    眼睛是准备留给我
    再看一次落花流水
    给好心的人讲

     这两段，意思比较好明了，前段写“落花”，后段重写“再”——“落花”。手法却很特别，主要表现在主体“我”的介入上。前段“你喜欢开放的姿势/等待爱上风的鞭子/打在我的诗行”“等待”“爱上”“风的鞭子”，写法是通过徉谬，表现花落的必然和无奈；“却打在我的诗行”，从风“鞭”花落，出其不意地“打”在“我的诗行”，表达了内心感受的“殇”。这里是主体“我”通过主动趋附客体，被并“鞭”，实现了手法上很别致的“一石双鸟”！

     后段“眼睛是准备留给我/再看一次落花流水”，同样也是表达“殇”的感受，但是主体“我”却是故意从客体中分离出来。这种巧取法是“借鸡孵卵”“借花献佛”“金蝉脱壳”还是“假途伐虢”呢？我简直是煞费苦心，也找不到一个最满意的词语来形容这种手法。只感到奇幻，远离现实常态，但又忠实于诗作者的深切感受，透彻的裸露出作者的精神和灵魂。

     仔细想来，这是“现代诗美时空的创造”问题，体现诗作者的造诣。洪迪指出：“广义地说，改变大小或速度，错乱时序或方位，尤其是切合时空，都是时空变幻的方式……狭义的时空变幻是对现实的时空中的事物做了魔幻化、荒诞化等极度变形的处理，然后神奇的梦幻般切合起来。”《大诗歌理念和诗创造美学》（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8年1月第一版。244——246页）

     下面来读诗歌的第四五段。这两段是写“爱情之殇”的第三层意思：或许爱情的背面或另一些方面也正是——恨！

     你给我一粒种子
    草原上便有成群的牛羊————夸张
    我记不清了，都是藏在
    草丛里酝酿秘密———————藏词
   

    我窃喜自己快要成为牛虻———吊诡
    哪怕是一只毛毛虫
    流水的皱褶里
    弄疼你手里的苹果

     诗歌里边的每一个意象都是有特别意味儿的。第四段在扩大爱情存在的范围。那草丛里酝酿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让人想到《圣经》开头伊甸园里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果——淫生万恶，神用大洪水淹没了世界……的那些故事。第五段，如果爱的背面或另一些方面肮脏龌蹉到极点，而“我”也身置其中，“我”的爱情难道会例外吗？！所以作者用变成“牛虻”“毛毛虫”来表达自嘲或玩世的幽默，“流水的皱褶里/弄疼你手里的苹果”——我的爱同样会是对你的伤害。

     应该说，这两段是最难解的，在结构上有被拦腰截断的感觉，“神秘荒唐”又令人百思不得要领。洪迪在同一本书的162页，谈到诗歌的结构上的弹性时强调：“所谓结构上的弹性，是指增大诗美时空的共享性，通过艺术跳跃、审美空白、象征暗示、多层建筑等等，使诗美的语言呈现有如海上冰山，将远为庞大的部分留给读者去探寻、去发现。现代诗在结构上的严密与弹性，也是相反相成，是增强张力的根本途径。”

     尾段（第六节）：

   

    我的桔梗犹如年前的蚊香
    心爱的花瓶盛满你腐蚀的信笺
    言不由衷之后是潮湿霉变
    多好啊！你说
    就像记忆，我的白皮肤
    到尘埃的灰褐色

     “桔梗”是爱情的象征。前三句是说“我”的“爱”已不复存在，已“腐蚀”“霉变”成为“蚊香”的灰烬。结尾的三句，写的是“爱情之殇”的第四层意思：爱，尽管痛，但是那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的情形，你还是要爱着，因为你别无选择！结尾的两句重在写生命的本色，和爱情的本色没什么差别。“多好啊！你说——”，表达的是无奈之“殇”之中之后的还要持之的那种必需的超逸旷达的理解和彼此宽慰冲和的态度。

姓名：曹国魂
地址：甘肃省张掖市甘州区沙井镇西六学校
邮编：734023
手机：15348062883   13239362406

再推荐例诗两篇（篇幅的关系原文从略，可参见博文）：

读刘丽君（素手）的诗《从柜厨里发出的声音》

读刘丽君（爱月）的诗《从十个角度看苹果表皮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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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云野鹤

个别地方总是编辑不好，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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