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会 （11首）

我是阿空气锤

          文/阿色

⊙大衣裳


一条通向县城的土路
试穿了洺河滩
神秘支起的天空
众多毛属  麻枲  鳞介
都有一次争辩的机会

阳光戳破麻头纸
作为入侵者
注视墙上悬挂的蓑衣
带走灰尘里的蛛网

他们扶老携幼
经过平等的黑夜和花香
把捕捉到的油脂
重新归还给   
树枝头探询的白雪

崇祯十二年   
继任的知县    修建义冢
用一件大衣裳
拾捡了他先到的部分子民

2017-12-7

⊙神道碑
   
碑文中的气温下降
年老的四爷
也无法说清
这是多少个
洺河滩的冬天了

月光和白霜
互相表达一只留鸟的啼叫
架在树杈间的旧巢穴
几根头发
来自屋檐下的烟尘

这么说吧
冰凉的神道碑前
至少
有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
是清晰的

他看到爬行的虫子
或快或慢
躲入    数步之外   
一株银杏树皮层下的春天

2017-12-7

⊙我们谁都无法阻挡告别

割草采薪的不止他一个
树不止是板粟树
溪水蜿蜒
到了山脚

围猎之人  背箭镞
带着绳网  沿水声前进
他们在众鸟飞起的地方
相遇
在摆满尸体和柴禾的集市上
告别

一只松鼠
回想起前一刻的凶险
双手捧食  
自己预留下来的脚步

山风吹送
白云之外  还有白云

2017-12-12

⊙抓回的旅程   

多少颗星星
才攒了一轮月色
月色溶溶
可以放慢脚步

观看铁塔顶端闪烁的信号灯
行道树
喝垂下来的露水

腾出手
伸向贴身的口袋
那些零零碎碎的小名字呀
不断地改换面孔
需要卡停的车站
终于到了


火车重新备下
南来北往的陌生人
等待我们
像从前一样     
练习一只蝴蝶的微笑
爱上青翠的空气

2017-12-12

⊙沐雪         
               
辘轳翻看井水
那些声音     
在上升和坠落之间
记下了离开村庄的人

冬天一到
冻蓝了的村口
等待长大的孩子
沿着野兔的蹄印
同嘴里霜白的哈气交谈

这一封长长的来信
被黑夜的马车捎回
埋藏野草踝骨的雪花
只是开头的问候

麻雀     飞驳鸟
裹白手巾的老人
都带着它
无法写完的一部分

2017-12-15

⊙百家姓  

高氏  李氏  巩氏   牛氏
这些县志记载的
节妇    贞烈
原本都有一个爹亲娘疼的乳名
她们把它们
抵押给了自己的夫婿

洺河滩   乾河滩  澧河滩
活着  已是万幸
封妻荫子的男人
能有几个

毛属 ——  马   牛  羊
羽属 ——   鸡  鸭  鹅
跑得快   跑得慢
合拢书卷
书卷亦被掉落的尘土盖上

2017-12-16

⊙一支香烟的青词

接孩子途中
看到绿色的垃圾桶上
扔着一只被碾死的野猫

说野猫或许不对
它的皮毛半白半黄
曾经出入
对面待拆的老房子

冬天的柳树
站在旁边
持续摇摆残留的枯叶
猫的长胡须
和风干的血迹
因此成了被动的姿势

2017-12-16

⊙卡带

一个人死前
上帝会悄悄跑来收走
他喉间的卡带

香烛服侍
末了
含混不清的遗言

打开窗棂
听那院子里的鸡叫  
听白雪攀援土墙
尚未冻牢的脚步
磨擦灶间的麦草

通过身体的余温
他向它们
摊派了这些
被强行掐断的尾音

2017-12-16

⊙花事
         
一对陌生的男女
步入
离我二百米的酒店
房门开了
窗帘慢慢合拢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按常规想像
大概离不开衣服和皮肤

我欲描述的另外一个场景
比如
欲望消散
他们互相枕着彼此的胳膊
听到了身体里
的雨声

雨声遥远     赤裸
不合乎成长的世俗逻辑
自然也就羞于向你开口

2017-12-16

⊙大贤铺的马鸣

一张泛黄的纸页
几条弯曲枯瘦的炭痕
从南边来
向北边走去

九屯   三鎮      六十村  
四十四庄
都是你起好乳名
放在芦苇丛中的孩子

丘墓   义冢     茅屋
破旧的城墙
不着一丝烟火的街市
排满了空房子

马鸣萧萧
继任的县令赶到大贤铺了
撩开轿帘
让我们一起来看
这十万雪花的银子

2017-12-19

⊙瞎子会   

桃花开时     还是杏花开时
记不大清楚
洺河滩的麦田绿了
树林的燕子叫得好听
街上的老人谈论
天气和衣服

一个个瞎子
点着盲杖
从南面来  
从北面来
从东面来
从西面来
慢慢地聚到
明代刑部尚书李若珪的故乡

那个一眼就能看到的土丘呀
从未告诉过我
为了什么

2017-12-20

敦煌飞天

丘墓   义冢     茅屋
破旧的城墙
不着一丝烟火的街市
排满了空房子

秋荷

认真学习佳作！问好阿色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