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血性汉报仇雪恨 穷苦人逼上梁山 山乡初秋的傍晚,红日西斜,清风徐来。 在去往南岭村的山村小道上,匆匆行走着一个衣着褴褛,蓬头垢面的三十多岁的汉子。 在快到南岭村的时候,这人举目四顾,南岭村映入眼底。 在村外小山坡路上,贫苦农民葛苦瓜肩担砍来的柴火担,与这人迎面走近。 这人停下脚步,挡住葛苦瓜的去路。 山路狭窄,葛苦瓜只得停下,不满地说:“你这人,让我过去啊,我挑着担子呢!” 但这人两手叉腰,站着没动。 葛苦瓜一头恼火:“我再说一遍,请你让开。” 这人还是没动,没有让开的意思。 葛苦瓜心头火起,放下柴火担。他也双手掐腰,恼怒地问:“怎么?你这个叫花子想找茬跟我打架是吗?” 这人依旧无视。 葛苦瓜大怒,说:“想打架你找错人啦!我一人打你三个,你是找死,娘的!” 言毕,葛苦瓜右手握拳对这人当胸就是一个黑虎掏心。当然,葛苦瓜出手控力,未下狠手。他只想教训一下对方,给以颜色,并不想伤人。 这人迅速伸出左手,准确地一把抓住葛苦瓜手腕,顺势乘劲,轻轻一拧,就把葛苦瓜右手手臂反扭在身后。 葛苦瓜不由自主地转个身,被迫弯下腰。 这人“呵呵”一笑,松开手。 葛苦瓜直起身,转身一边抚摸被捏疼的手腕,一边赞道:“好功夫啊!是个行家嘛。请问,大哥在那方发财?看来大哥是找我有事啊?” 这人说:“你眼睛不好使,耳朵也不好使。” 葛苦瓜满腹狐疑地问:“罗、罗青山!你是罗青山?” 这人正是罗青山。 罗青山笑道:“怎么?我坐了十个月大牢,你就不认识我这个好朋友了?” 葛苦瓜惊呼:“天啦!你回来了?活见鬼啊!” 罗青山一笑:“嘿嘿,苦瓜,不是活见鬼,我罗青山回来了。这不,我一个大活人,现在不就站在你面前跟你在说话吗?” 葛苦瓜问:“我的娘,你怎么被糟蹋成这个屌熊样子?谁还能认出来你啊?” 罗青山苦笑:“呵呵,你以为坐牢是去做客吗?” 葛苦瓜惊疑说:“你不是被判做一年大牢吗?我算着日子呢,你还有两个月才到一年啊?” 罗青山说:“我是提前释放出来,不是越狱逃跑的。听明白没有?怎么?不喜欢我提前出来?” “嘿嘿,有好戏看啦!”葛苦瓜一把拉住罗青山的手:“走,先到我家去。我要先陪你喝顿酒。” 罗青山开心地摇摇头,说:“那怎么行?我都一年没见到我娘和我妹妹了,我想她们啊。再说,哪有离家一年,现在到了自家门口,不先回家看老娘,而先到你家去喝酒的道理?那我不是太不懂事理了吗?” 葛苦瓜一把拉住罗青山的手:“你听我的没错。走。” 言毕,葛苦瓜不容罗青山分说,拉着他就走。 罗青山无奈,边走边问:“怎么?柴担也不要了?” 葛苦瓜说:“没事,都认识我的肩担,没人动。” 肩担,就是两头带尖角的木制扁担,是大别山特有的。讲究的肩担,两头的尖角是铁制镶嵌在上面的,可以用来打野兽,亦可充当武器。 葛苦瓜家不远,就在村旁树林边。 葛苦瓜的家只是一间低矮的茅草房,且兼容卧室、厨房、客厅和储藏室,寒酸的实在可以。 葛苦瓜在屋檐下逮了一只母鸡,三下五除二宰杀拔毛,烧水放盐清煮。酒是现成自制的,不一会,陋室里便满屋飘香。 没有饭桌,一瓦盆清炖母鸡就摆放在床上。葛苦瓜与罗青山坐在床铺上,二人用大碗对酌。 罗青山举碗便饮,埋怨说:“我们哥俩不要菜也能喝酒啊?为什么要把下蛋鸡给杀了?你不想过日子了?” 葛苦瓜道:“是你回来我高兴啊。我先问你,黄白果和阮葫芦这俩人你认识吧?” 罗青山说:“前几年我在麻埠放木排到六安州的时候,黄白果是我师弟。三年前我帮人开采石料放炮的时候,阮葫芦是给我打下手的。我坐牢前,这两人就没音讯了。怎么?他们怎么了?” 葛苦瓜没回答,又问:“你知道青山寨吗?” 罗青山说:“废话,我又不是外地人,当然知道青山寨。那是青山岭上的一个古寨子,自古以来就是强盗窝。” 葛苦瓜一笑:“他们两人现在在青山寨拉起了杆子,去当绿林好汉去了。” 罗青山大奇:“啊!那不就是当土匪,当强盗吗?” 葛苦瓜说:“绿林好汉跟土匪、强盗可不一样。” 罗青山说:“我看都一样。” 葛苦瓜说:“不一样。” 罗青山见面就与好朋友争论起来,说:“绿林好汉也罢,土匪强盗也罢,干的都是杀人、抢劫的营生,靠抢劫别人的钱财来过日子,怎么不一样了?” 葛苦瓜则坚持说:“当然不一样。绿林好汉是杀坏人,抢劫坏人的钱财。土匪强盗是不管好坏,只要你家有钱,你就是一辈子行善,他照样抢你。” 罗青山摇头叹息:“嗯,你别说,仔细想想,还真是不一样。但他们两人竖旗拉杆子当绿林好汉,那也是不走正道,是黑道。” 葛苦瓜叹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上梁山的人都是被逼的。” 罗青山无言。 葛苦瓜又说:“黄白果和阮葫芦,现在是青山岭青山寨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做的是为民除害,杀富济贫的好事。” 罗青山冷笑:“为民除害,杀富济贫?说的好听。他们干的是杀人放火,违法的事。” 葛苦瓜闻言,也连声冷笑:“哼,违法?当官的违法没事,可以逍遥法外。老百姓做点什么事,他们说你违法,你就得坐牢。法律的定盘心攥在他们手中,他们能随意移动。这也叫法律?哼哼,当官的徇私枉法、欺压百姓,你我都有亲身经历,还说什么违法不违法?” 罗青山轻轻摇摇头,说:“可是。我们不能因为官府黑暗,就有了当强盗,去杀人的理由。对不对?” 葛苦瓜推心置腹地说:“他们是杀坏人,为民除害。实话告诉你,青山,我也落草了。现在我就是青山寨的探子,在山寨坐第三把交椅。我是专门打探那些有钱的人,哪个是为富不仁、欺压贫苦的人,打听他曾经做个什么坏事,然后送信上山。青山寨接到我的信,就会派弟兄下山,收拾这些坏蛋。” 罗青山大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葛苦瓜坦然说:“活不下去了呗。” 罗青山叹道:“苦瓜,官府再黑暗,穷人再委屈,我们也不能去杀人放火走黑道。兄弟,你这一步走的大错特错!” 葛苦瓜一笑,说:“喝酒,喝酒。不说这个。” 罗青山心中不满,实话实说:“这酒喝的没劲。跟你这个黑道上的人在一起喝酒,心里不踏实。” 葛苦瓜笑道:“得了吧,你。待会保险你要找我要酒喝。” 罗青山冷淡地说:“不会。我们以前虽然是好朋友,但我不知道你现在是黑道上的人。我要知道,我不会来。” 葛苦瓜问:“真的?” 罗青山直率地说:“真的。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光道。我虽然坐过牢,但我是被人陷害蒙冤,我是清白人。” 葛苦瓜说:“这我知道。青山,你也应该知道,上梁山的人,都是被逼的啊。青山寨一百多弟兄,上山前都是本分守法种田的农民。没有血海深仇,谁愿意落草为寇?” 罗青山说:“这话你说大了。你能保证青山寨这这一百多人里面,就没有干了坏事、缺德事,在世上混不下去,走投无路才去投奔青山寨的吗?” 葛苦瓜说:“这个我不能保证。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青山寨的弟兄,坏人绝对很少。” 罗青山说:“这我也承认,坏人总是少数。但一个人再冤枉,再穷,也不应该走邪路,我们应该走正道。” 葛苦瓜笑道:“哈哈,什么叫邪路?什么叫正道?当官的说江山是他们当官的,老百姓说天下是我们老百姓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问你,你说这当官的和老百姓说的话,谁说的是正道?谁说的是邪道?” 罗青山一愣,摇摇头:“没想过,这个我真不知道。” 葛苦瓜严肃地说:“这样吧,我带你出去看样东西。不远,一会就能看到。看后你要是愿意来我这喝酒,我们就一起回来继续喝。你要是不愿意回来喝酒,那我们分手。你可以走你的阳光道,我继续走我的独木桥。” 罗青山也干脆:“好。不管怎么说,就是分手,我也不会出卖你。” 葛苦瓜大笑:“这个不需要你解释,我信任你。” 葛苦瓜带着罗青山走出门,来到屋后不远处一个山坡上。 罗青山纳闷地说:“你搞什么鬼呀,从小我娘就经常带我和我妹妹到这来打柴、捡草菇,我熟悉这儿的一草一木。这里有什么东西可看的?” 葛苦瓜面色突然变得十分冷峻:“有,再走几步。” 前方有两座墓地。 葛苦瓜指指墓地,问:“看见没有?” 罗青山纳闷地问:“看什么啊?” 葛苦瓜说:“看坟。” 罗青山不解:“看坟?什么坟?” 葛苦瓜说:“就是叫你来看看你面前这两座坟的。” 罗青山问:“谁的坟?” 葛苦瓜说:“好人的坟。” 罗青山不满地说:“我问你这是谁的坟?你跟我打什么哈哈?” 葛苦瓜忧伤地说:“因为怕你受不了。” 罗青山大怒:“你今天怎么啦?拿我这个坐过牢的人寻开心是吧?” 葛苦瓜逼视着罗青山:“那我就直说了?” 罗青山看了看坟,心中闪现出一丝不安:“以前这儿是没有这两座坟,告诉我,是谁的坟茔?” 葛苦瓜眼中流出泪水:“大点的坟,塟的是你娘。旁边那个小点的,是你妹妹罗桂兰躺在里面。” 罗青山闻言,如雷击顶,惊呆了:“我不相信!” 葛苦瓜悲苦地说:“青山,到坟的前面去看看墓碑吧。” 罗青山恍恍惚惚走到坟前,只见墓碑上一个刻有“罗张氏之墓”,一个刻的是“罗桂兰之墓”,落款都是“罗青山立”。 罗青山愣住了。 葛苦瓜一下跪到坟前,放声大哭:“罗婶子,我带青山来看你老人家和小妹妹来了。” 罗青山泪如泉涌,跪倒在地:“天啦!” 葛苦瓜哭道:“婶子,妹子,你们死得惨,死得冤啊!” 罗青山冷冷问:“我娘和我妹妹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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