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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蕞尔小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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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穿越七十年[写实连載1 2 3 ---------------6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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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 签到天数: 1 天

    [LV.1]初来乍到

    161#
     楼主| 发表于 2014-4-20 17:07:30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一,寿伯伯

        兰州回来后,我发现我家斜对面的陈旧房子里,住着一对陌生的母子:母亲大约八十多岁,儿子约五十来岁。母亲眼巳瞎了,儿子弱不禁风。却都有一张青白色的脸,显见与其他村民不同。我不禁把这母子俩与书籍电影中的地主联系起来,一问我母亲,果不其然,那是我村大名鼎鼎的裴云卿先生的兄弟------小店王的遗孀和他的儿子。小店王早已谢世,我仅闻其名不见其人。而他们的家属,也一直住在上海,解放后从沒囬来过,所以我亦不认识。他们母子,听说是在食堂快要停办的那年囬来的,比我回乡大概早了一~二年吧,而我那以前是寄住在外婆家念初中,毕业后又去教书,后来又去了兰州,怪不得不知道了。
        他家进出的人很多。原来他家有口櫃,放有红药水,消治龙等,以及一些农村常用药品。那时,农村尚未办起合作医療站,村里群众倘若皮膚有个破口,或生瘡,或免不了有点伤风感冒头痛发热的,就都上他家来塗红药水,搽消治龙,或取些药片。他不仅免费提供药品,且主动担负起义务保健员来,包疮口,配药片,很是细心。且待人态度和气,故深得大家尊重,无论男女老幼,都尊称他一声:“寿伯伯” ,据说他小名‘阿寿’  。我也跟着大家喊: 寿伯伯!
        我家与他住的房子,只隔一亇小天井。那時,我刚从兰州回来,还未摆脫热爱看书的習惯。可我初回农村,正愁无处觅书呢,而他那里却有很多书!且不是平常的三国水浒的这类书,而是如《搜神记》《世说新语》《酉阳杂俎》《太平广记》等类的冷僻书。更有大量的明请時期的筆记小说,如:《阅微草堂笔记》·《夷坚志》·《续夷坚志》等等-------,还有更多的我都忘了书名的书。我从這些书中,汲取了许许多多我从不知道的知识!例如我第一次发觉明代曾有人写,到过西华,並看到青山起阵头云而下雨的情况。[详见敝人文‘青山白,炒豆嚼’] 。
        白天我没時间,生产队里毎天要出工,晚上收工囬来还要做私留地,只有夜飯吃过后才有空。那時农村尚无电灯,寿伯伯家却总点着一盞美孚灯,因他家毎夜有村里的人,其中有时也有大队干部,或就医些小病小痛,或来喝茶谈天,往往要到晚上十来点钟才散。我来向他借书,独自斜坐于桌的一角,借着微弱的灯光,如飢如渴地看。浑忘却了劳动一天后的酸痛和疲惫;也全不理会房中的嘈杂和笑闹;双眼,只紧盯在米黄色的綫装书上,脑中,尽是些古代的遗闻逸事。直到乡邻们都走散了,我还痴痴迷迷地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呢!等寿伯伯起身整理房间時,我才惊觉:怎么,只剩下我一个人啦!?這才意兴阑珊地合上书本,归还给寿伯伯,独自摸黑回家。
        那么,为何不把书借囬家来看呢?一来,白天要挣工分,根本挤不出時间来看书; 二来,晚上家里怕花费了灯油,舍不得点灯,借来也没办法看。这三来麽,这些书乃是寿伯伯向章家,西华,而大多数是崧厦街里的亲朋好友家借来的珍本,每隔三五天就要去还的。他脾气古板,设若损坏或拖延,他是要翻脸的。以此,我也不敢向他借囬家,只好借书连同借光夜读,也顾不得嘈杂,弄个充耳不闻罢了。其实,他家原曾有好多书的,我听荣耀哥讲过,刚解放土改尚未开始時,他的几个子姪,即将离家去上海之前,曾把整一楼的藏书,如天女散花般地从窗口撒于天井。村里有不少人都曾揀到过,荣耀哥也揀了几本。我也看过亮先生揀来的“綱鉴易知录” 。其余大部书给村里当時的某几个干部,收拾了去,装了好几麻袋,挑到绍兴城里卖掉了。
        我当時也弄不清寿伯伯的来历,好多年后,我才从他的本家,我小時的玩伴,后来在江西某地任副镇长的裴某某口中得知: 寿伯伯原在上海某银行工作,(华镇裴家裴氏家族,大部分人在滬从事银行业,旧称‘錢荘’。)五十年代上海大疏散時,他被派往江西鹰潭银行工作。可他原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一位公子少爷,过惯了大上海安逸日子,不習惯那小地方的艰苦生活,刚到時未免囗出怨言。正好逢上五七年的反右,极其自然地被載上右派帽子,过了几年,才被遣返原籍。其時原籍裴家只有他的瞎眼老母,他的妻子子女,仍均在上海。(他的儿子裴某某,后来还在北京清华大学任教授哩!据说曾是后来中央最高领导人的博士生导师,按封建社会说法,怕是要尊称为’国师’了。)于是,寿伯伯就囬裴家老家侍奉他老母。可他已五十多岁了,因从不曾参加过农业劳动,所以不会下地,就自费备了些药品,想做好事,服务乡邻。
    我在他家里如此這般地断断续续地看了二三年的书,几乎把他所能借到的书,全读过。虽仅浏览了一遍且大多数也无法求得甚解,基本上是囫囵吞枣式的。但至少在我的心底,存贮了那么一点所喜爱的文学的根底。

        時光流传着,历史发生了変化,四清运动来了。寿伯伯原先听说已摘掉了右派帽子,却因为“开医療室,小恩小惠,腐蝕干部和贫下中农” 等所谓罪名,而又被戴上一顶“坏分子” 的帽子,重新沦为“四类分子” 。大隊里办起了“医療站” ,从此再也无人敢上他家了。我因做小生意而受了训,自然也更不敢再去他家。后在社教工作隊的教育下,我参加了农村俱乐部,也没時间再去看书,而书他也再不去借了。

    文化大革命开始,他自然免不了被抄家和被批斗。传说抄家時搜出一根金条,但其实仅是薄薄的一只金簪,藏在床顶帐栅缝里,不知如何被找到的。但因当時少有见金的,一時被传的沸沸扬扬。

    瞎眼老太太去世了,寿伯伯更是形影孑吊,冷清凄楚。七十年代初,我因生活窘迫,远走江西谋生,一去五年。回来后听说寿伯伯也去世了,死時无一亲人相送,由我父同了几个‘四类分子’,用草包裹尸,抬去在乱葬堆掘了一个潭,草草埋了,至今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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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 : 寿伯伯致哀,愿西天快乐 !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4-4-25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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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 签到天数: 1 天

    [LV.1]初来乍到

    162#
     楼主| 发表于 2014-4-21 16:36:5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蕞尔小民 于 2014-4-21 16:38 编辑



    四十二,袋头帮

        清晨,当晨炊刚刚升起,沥底头就撑满慈溪人的船队。那满载米袋的大船,有的从昨夜就来了,现在,船老大的婆娘,正在船头烧早饭。而后面,船还在不断地进来,已排到庙渡里了。粮站,今天又要运进大米,运出黄豆。

       上工哨响后,社员们背起铁耙、刮子,纷纷踏上田畈。此时,从各小队里,陆续走出十八名大汉,只见他们:鹰扬虎步,傲视睥睨。每人一条丈二长、三尺宽的青色搭肩布,或缠于腰,或披于肩,随风飘扬,好不潇洒
    原来是:
    虎背熊腰真男子 ,

    膀圆腿粗好儿郎 ,

    岳镇渊停大丈夫 ,

    威风凛凛袋头帮 。

    袋头帮们如遇粮站不来船,则与社员一样在田里做农活,船一到,袋头帮们可立即放下手中农活,带着一种荣誉与自豪感,扬长而去。那搭肩布在身后飘呀飘呀-------

        每次看到袋头帮上粮站背袋头,我心中暗生羡慕,企盼着几时,也能披上这么一块搭肩布,神釆奕奕地与他们并肩而行。因为加入袋头帮,意味着你是全大队最强悍者、最有气力者,是武力中顶尖高手。从此,谁也不敢小看你了。而从经济利益来讲,袋头帮成员,一天背下来,除与社员在田间劳动,记同样工分外,还能得到二毛钱的补贴。当时的二毛钱意味着什么?可买得一斤半米,或半斤肉,是笔大大的收入。在没活水铜钿进账的当时,多少令人眼红!
         然而,入选袋头帮 的资格,却也严谨:首先须得身强力壮,其次要灵活勤恳。两百斤重的标准米袋,抗上肩而不弯腰。背着袋头,在船的摇晃中,过四、五米长的窄跳板,安步而腿不颤。能从一人一撩高的船舱中背着上岸,也能从岸上背着下舱。背着袋头,登陡达六十度的粮山而气不喘,面不红。帮里有几道工序,要服从分配而不挑挑拣拣。符合此等条件,全大队也只有几位副队长和几位血气方刚的青年。我这个学生娃,他们看不上眼。不过,我经回家三年的摔打,特别是每年冬季到对江挑柴卖的捶炼,就是块铁,也早已成钢。两百多斤的担,可以挑到崧厦而不用歇肩,这在小队里,也是少有的了。
        鸿运在向我招手。在队间操场上,我背起铁耙刚要走,队长走过来对我说:“你从今天开始,到粮站背袋头去吧。”简单的一句命令,却使我懵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待反应过来,我高兴地差点跳起来:我终于成了真正的男子汉啦!把铁耙放回家里,找件旧衣服,权作搭肩布,往肩上一披,直奔粮站。
    裴家村虽不大,但处于华镇中心地点,且通水路。因此,是个良好的粮食集散地。从吕家埠到陆华,十几华里的海塘外,直到曹娥江滨,有几万亩沙地和几千亩江滩,种植小麦、蚕豆、黄豆、六谷、细青豆,每年收获量都很大。这些农产品,政府实行统购统销,都需统一收购,用船运往宁波,再由海路运往外省。而本地区产米少,需从外地运入大量大米,在此出售。这就需要一个适宜地址贮存运售,裴家村就是不二之选,粮站,也就设在裴家了。每当收获完毕,春季的小麦、蚕豆,夏季的黄豆(霉豆),秋季的细青豆、六谷,从吕家埠、西华,从陆家、章家,从内五甲、外五甲,四面八方,肩挑车拉,纷至沓来。天才黎明,售粮的队伍,熙熙攘攘地已排至塘路边。原本沉静的小村,一霎时热闹有如市集。
        有粮站必然有搬运者。以前,章家以袋头金木为首的袋头帮,一直占据着此行业。粮站收粮、贮存、转运,运进本地缺少的大米待售。一般每天有十、二十万斤粮食进出,搬运之工资为每万斤三元六角,若十万斤,为三十六元,二十万斤以上,有百把元的收益。这极好的付业门路,在自家门口,岂容他人染指。乘着公社化的当儿,大队把它收归己有,并成立袋头帮,已有六、七年了。



    我一到粮站,袋头帮负责人,也就是大队会计阿庆,正在分配工作。他见我新来,派我与阿六搭杠,抬袋头上磅。
    原来背袋头是统称,其实它分工还蛮细的:首先是灌袋,是个脏活,特别是灌黄豆,它混有好多尘土,一天灌下来,头发、眉毛、胡子、睫毛都沾满蓬尘,掀出的鼻涕是泥,咳出的痰中是泥,简直成为泥人。这活,十八条汉子不屑做,往往从小队里抽调半老头或强妇女来做。因为同样有两角补贴,所以争着要来。
           第二道就是我当天做的活:抬袋头上磅称。黄豆呀等外运粮食,灌在统一的标准麻袋后,一个个直立在那儿。份量不等。但运出去,要统一为200斤,这就需上磅称,多取少补。把袋头扛上磅称,也有学问。把竹杠往袋头口上一放,后面一人把两只袋头角往杠子中间上下一交叉,用手按住,两人同时竹杠上肩。至磅称上面,后面之人,把搭在竹杠袋角上的手一忪,“啪”一声,袋头稳稳立于磅称上。站于磅称后的执掌磅称的,往往是负责人、大队会计阿庆,既轻松又权威。磅称斤码固定死,份量不足,加足为止,份量超出,取出就是。磅好后,抬至缝袋口处。
    这缝袋口呀,轻松,但是个技术活。一根尺把长的钢针,穿上长长的麻线,用一种特定的缝法,飞快地一针上一针下,缝得贴直、平实,线结在袋角上。等粮食要从袋里泻出时,手用力一拉,就能拉掉。所以这位子么,就几位生产小队付队长有份。一般付队长往往心灵手巧。缝好后可以出运。
          背袋头時,先要两个人发袋头。就是要把袋头放到背袋头者肩背上。这又可大有讲究。大凡袋头发的好,背的人就舒适,反之,说不定背到半路掉下来。这发袋头之人,首选个子高、力气大者。俩人两两相对,各抓住两只袋角,齐心往上一提,过腹齐胸。此时,背者将搭肩布披于后颈及肩背,横对袋头,身往下一挫,左脚横跨半步,微弓腰,将头、背钻入发袋头者提起的袋头底下。而发袋头者轻轻往背袋头者肩背上一放,使袋头不偏不倚、不前不后,其重心正好落在右肩上。背袋头者右手往上一撩,轻抓袋头一角,顺势挺腰直身,一套完美动作,极有韵律地完成。这样,步行平稳,腰挺背直,袋头斜躺于背者向左微侧之头颈间,四平八稳,纹风不动。背者可开大步、可行小跑、可渡跳板而不颤、可上粮堆而不喘。力不多花而身安全、途可行远而袋不掉。
           但若发袋头者个矮力小,或懒而不尽力,或俩人不齐心,袋头提不过腹,则苦了背者。一来因袋头与地面距离近,中间空间少,使背者需得全身下蹲才得以钻入,挺腰直身需花大力。二来如此钻入,往往重心落点不准,或前或后,背着极不舒服,甚至常常半路滑下。三来发、背,动作不协调,无韵律,常造成背者脊腰受损。所以发袋头者选择较严。
    这样,不算灌袋,上磅者四人、称磅者一人、缝袋口者两人、发袋头者两人、背者九人。到快结束时,上磅者、称磅者先停而加入背者行列,然后缝袋口者亦加入。将当天任务,背光为止。
           第一天参加上磅的我,转入背袋头时,因我新来尚未做搭肩布,阿庆叫我发袋头。我上磅时,看懂如何借力借势有韵律地发,于是挺卖力地与阿六把袋头高高提起、轻轻放下,受到背袋头的大大称赞。此后,我大多以发袋头为主。
    过了几天,我外婆送给我一条士林兰搭肩布,我犹如得到一条元帅的绶带,一天到晚或披于肩、或系于腰,好不得意。因为这是袋头帮的标志呀!
           但是,真正的考验降临了。那年秋季,天旱,章家街河水浅,三朋桥水更浅,米船到不了粮站船埠头,可米不能不进,怎么办?去船能到的章家街外陈家桥头去背。唉呀我的妈呀!这近两华里的路,背实足二百斤的米袋,中途无法歇又不准掉下来,到的粮站,还要上高跳板叠堆。几个自认力薄的宁愿丢人,找个借口,打了退堂鼓。我来不久,岂能示弱而被人小看?牙齿一咬,挺身而去。路上,阿庆特地传授我换肩之法:若右肩实在吃不消时,可站停,用腰背之劲,向上耸动肩膀,一点一点把袋头转移到左肩。使袋头一上一下用颠簸之法转移,土话叫“斩”,不知是不是“转”的变音。背袋头者,若会“斩”法,可多背很长的路。我默默记下,果然,还没背到外河桥,就吃不消哉,赶紧用“斩”法,转移到左肩,才支撑到粮站。仓库里,米袋堆成小山一样,上层的米袋,要从跳板上背上去码。背了两里远,已经筋疲力尽,面对平时轻松可登之堆,竟望之如高山大岳,步未登而腿先抖。但若弃于地下,岂非被人嗤笑?定一定心,咬一咬牙,还是颤巍巍地上去了。
           一天十来趟背下来,四肢百骸,如散了一般,其酸痛唯自知。但工分还是一直头,补贴仍只得两角头。不过,自此以后,袋头帮上下,对我刮目相看,很为器重。那每天最后一船,就叫我不用背,而去与粮站结账,算运费。并分发补贴,余款上缴大队。这本是大队会计的工作,能交给我,是对我的信任和作为正式袋头帮成员的转正吧?!而个别畏葸不前,或考验不合格而中途多次掉下袋头者,则被淘汰。
           袋头帮也有快乐逍遥的时候。每当前船已了,后船未来之空档,就可休息。少则半小时,多则一个多小时。此时,在小天井石池边的石凳上,或仪门下的石门槛上,我们或坐或躺,或在大天井的石板地道上,铺上搭肩布作席,仰天而卧。大家谈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和古往今来的山海经,或野话(用现代话讲,指黄话或荤话)。往往引起这些汉子的哄堂大笑。
           这仪门精致之极,用洋灰(水泥)抹磨,雕山水花鸟人物,栩栩如生。上书四个大字:“晋公贻谋”。某次休息,我正坐于仪门之下,抬头望见四字,不觉念出声来。大家听着陌生,就问我是何意。其时,我正借到一本“纲鉴易知录”,在读,知道一些古代历史。于是我就自作聪明地说:这“晋公”么,大概是唐朝有名宰相裴度吧,他封“晋国公”,所以称晋公。这“贻”,是遗留、留下之意,这“谋”么-------“谋”么,应该是计谋,主意,打算的意思。合起来的意思是:唐朝晋国公裴度,他遗留下为裴姓子孙作出的按排,使子孙有福气。说明此屋的主人是姓裴。我这么一说,引得年长者如二王爷、福堂等一些人的话题,而如我等小青年们只隐约知道些情况,故而纷纷要他们说说此屋的历史。下面就是几个年长者当时你一言我一语的综述:
           这粮站的五间三进加脚屋的大宅和它附属北侧一长排九间吊口楼的建造者,叫裴缅山。为清未民初上海滩上买办,买外国人   票,中了大奖,发了大财。还有一传闻,外国人说裴缅山的头是金头,欲出巨款购之,估计这纯粹是玩笑话。但中   票发大财属实。他在上海购有十五幢石库门房屋及其它产业,分予在上海四个儿子。乡下尚有幼子,裴缅山携大量银洋回家购地营房,全给予幼子裴德桢。裴德祯大儿叫振信,小儿叫永信即"寿伯伯"。[裴永信有一子叫裴觉民,为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博士生导师,(据说是党中央即将退体的某领导的博士生导师,也未知是否属实?)。]豪宅造好后,办进屋酒那天,裴缅山从上海赶来,于百官坐槳船到新屋,匆匆朝祖宗叩了三个头,即原桨船到百官而去上海。不承想,回上海后,即得病而亡。
           1949年,我八岁,故我依稀记得此屋前进不住人,好象常作做道场及拜谶之用,后进住人。我还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应该是裴振信的俩个儿子吧,解放后出走去上海时,把满屋子的书,都撒于天井。(我在看的“纲鉴易知录”,就是现在的书主人从天井里拣的。)此举动,现在看来,好象是一种极不满意的发泄。但从此以后直到如今,也没见他们家有一人来过。
          “后来这屋怎么成为粮站了呢?”我不解地问。“这还得从解放初说起呢!”解放初当过镇洪乡乡长的福堂伯说,“1949年解放,人民政府于1950年即收购春粮。当时叫中粮公司,把逃亡地主章金堂家的五间二进大屋作仓库收购、贮存。这房子天井三面围墙,不很高,不象这裴缅山的大宅用房子团团围转,紧闭。那年的上年秋季,涨大水,烂肚丘,塘路倒进,整整一丘快成熟的六谷全部烂光。章家百沥海塘边的农户,多数土地都在烂肚丘。这些农户,全靠一季六谷作全年口粮。六谷烂光,面临断粮绝食之虞。在一些怀有不良动机之人的蛊惑和煽动下,饥民翻墙进入章金堂家(即中粮公司仓库),打开大门,逼住两名看守,三、四十名饥民冲进仓库,见粮就抢。肩挑背扛,把能吃的米、麦,一抢而空。事发第二天,县政府即派人侦查,马上查清嫌疑人。我当时带了乡自卫队去可疑户家挨户搜查,现场查获大米、小麦。因确系遭灾断粮所至,仅逮埔为首策划者三、四名,其余均按胁从不问处理。但自此事后,考虑到章金堂家不稳实,撤消该处仓库,改作为村农会办公处。中粮公司也改为粮站,移址于裴德祯空屋。时设在九间楼的时化学校也已迁入新校舍,这样,大宅和九间楼均作了粮站,直到如今。”福堂伯有根有据地介绍粮站历史,后生辈们这才恍然。话未说完,船又到埠,大家纷纷回归原岗位工作。
           我在袋头帮干了六、七年,于1970年去江西,后又教书办厂,竟不清楚袋头帮以后的情况。直至九十年代,裴家村边通了公路,而河道逐渐被环境恶化所堵塞而行不得船,裴家粮站就完成它的历史使命。也不知何方神圣下的命令,为了几块断砖和一些旧木料,在1994年,竞把这百年豪宅,一举拆毁,于公路边另建粮站。
           望着如今裴家百年豪宅的遍地瓦砾,令人痛惜。而因粮站的存在而产生的袋头帮,也随着粮站的消失而云飞雾散。当年的老伙计们,也已大多作古。每每路过被垃圾填满的船埠头,遥想当年樯桅如林的船队,以及雄纠纠、气昂昂的背袋头的壮观場面,仅存在于依稀梦中了吧。
          闪耀青春六七载
          如烟往事已难追
          古稀老者闲挥笔
          鸿爪春泥作史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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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 签到天数: 1 天

    [LV.1]初来乍到

    163#
     楼主| 发表于 2014-4-24 10:11:41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二,曹娥投瓜质潮
           自古每年曹娥廟廟会,从五月十六开始到五月廿二为止,善男信女,为祭祀曹娥娘娘,从各地趕来,真是人山人海,盛况空前。
          这最后一天廟会,必有雁埠乡章陆裴屠一带瓜农,挑著一担瓜,个个碧绿晶莹,用红絲线扎著,红、绿相映,煞是引人注目,而散发出来的阵阵瓜香,更使人馋涎欲滴。这就是章陆裴屠的名特产——刚头档上市的章陆梨头瓜。
          一般甜瓜皮厚。梨头瓜皮薄,薄得象少女的脸蛋,吹弹得破。甜瓜瓜肉虽绿,但淡。梨头瓜瓜肉,這才叫真宗的绿,不是草绿或青绿,而是绿茸茸的碧绿,绿得晶莹透剔。而這绿,配上鲜红鲜红的瓤,红和绿的和谐搭配,這亇色 呵,有多艳丽就有多艳丽。
           甜瓜也香,但梨头瓜的香才真叫香。远在几十米外,就可闻得到。非兰非麝,它不是香入肺中而是能香到胃里——是种甜腻之香,一种沁香
    這瓜如种在里头高田或湖田,既硬又淡。种在靠近百沥海塘如水田坵等处,亦是大減其味。最好最好的是种在曹娥江边沙地里,为什么呢?
           这是因为,这瓜是承受曹娥娘娘的泪水长大的,苦咸的泪水,化为香甜的瓜汁。何以见得?要知此事起因,且听慢慢道来:
           话说东汉時期,上虞舜江边有个少女叫曹娥,从小母亲生病,即知衣不解带,汤药侍母,有割股療亲之志。不幸母亲早亡,与父亲相依为命。她十分听话懂事,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当家,父亲的生活起居,照顾得很周到。父亲曹盱,是一位唱诗舞蹈都在行的巫师,相当于现在的文艺工作者。且特別热衷于参加公益事业和群众娱乐活动。曹娥小小年纪,很崇拜很热爱自已多才多艺的父亲。这一年的五月初五,舜江边照例要举行纪念潮神伍子胥的活动。
           说起潮神伍子胥,乃春秋时人。春秋时,吴越相争,越国大败,越王勾践请和,夫差许之。相国子胥建议,应彻底消灭越国,夫差不听,吴国太宰伯嚭,受越国贿赂,谗言陷害子胥,夫差信之,赐子胥宝剑,子胥以此死。子胥本为忠良,视死如归,在死前对人说:“我死后,将我眼睛挖出悬挂在京城之东门上,以看越国军队入城灭吴”,便自刎而死,夫差闻言大怒,令取子胥之尸体于五月五日投入大江,因此相传端午节亦为纪念伍子胥之日。伍子胥含冤而死之后,上天封为潮神,世人哀而祭之。是日,乡闾们驾一条船,去迎接从钱塘江进来的潮神。曹盱就在这条船上,在锣鼓、笙笛声的伴奏下,一面手舞足蹈,一面大声歌唱:
      吴王信谗弗辨啊,子胥死而国忧,
    弗省察而信实啊,听奸人之虚谬。
    孰趁明而辨之啊?芳香污浊杂糅。
    死亦怒视敌寇啊,悬吾睛于城首,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迎吾神临兮饗吾酒醪-------不想曹盱唱得太激动舞得太忘形了,惊动了鼋精(癞头鼋)。此鼋精乃吴国大奸伯嚭乃相国伍子胥的对头,作惡犯奸、卖国求荣,遭天谴变鼋形,被潮神追得躲在龙山腳下一洞窟中。今听得有人在歌颂死对头,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掀起一个恶浪打来,曹盱一个趔趄,颠入滔滔江流,被鼋精抓个正著,拖入龙山底下洞窟中去了。迎神众人,急忙打捞,哪里还知去向。

       曹娥得知父亲溺水消息后,赶到江边,哭着呼喊自己的父亲。但父亲不见踪影,回答她的只有凄厉的风声,呜咽的涛声。曹娥坐在江边,哭啊哭啊,只哭得天昏地暗,乡邻们怎么劝也劝她不回。此时天色向晚,潮水向西退去,曹娥想父亲一定隨着潮水去了,于是也跟着潮水向西走。沿着江滩,绕过龙山,来到一处宽阔的、大雁起落的沙滩上,曹娥走不动了,就坐在沙滩上的一畈瓜田边上。曹娥一面哭泣、一面回忆着与父亲在一起的日子:曹娥沒了母亲后,这多年来,父亲又做爹又做娘的把她扶养大。想到这里,曹娥泪流满面。父亲是个巫师,常在外为人家喜庆婚丧做法事,但每天无论怎么晚都回家来陪女儿。想到这里,曹娥放声大哭。父亲每次都带来东家馈赠好吃之物:下管樱桃、凤鸣青梅、二都杨梅、东魁板栗,雁埠甜瓜等。想到这里,曹娥哭声转为号淘。父亲若不出门,专门给年幼的曹娥,讲古代的一个同乡,叫虞舜的,尊老爱幼,孝顺父母,友爱弟弟的种种故事。父亲讲得有声有色,女儿听得心中感动,她立志要学虞舜,孝敬父亲,做一个高尚的人。想到这里,曹娥心中愈加惨痛,如今父亲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叫她如何尽孝?父亲啊父亲啊!你在何方?你在何方?曹娥举手问蒼天,蒼天不应,跪地求大地,后土不答。曹娥的泪如滔滔舜江水,洒在那片瓜地里。瓜儿受了曹娥苦咸的泪水,努力伸出颗颗小腦袋,沁出大量的甜蜜的汁水,想去安慰曹娥悲痛的心。这有瓜地的、有大雁起落的沙滩,叫雁埠,这瓜,就是雁步甜瓜,以后这里聚居为章陆村。因雁埠甜瓜受曹娥泪水洒淋,其味如梨,故名称章陆梨头瓜,为崧厦名特产。
    这片瓜田的主人,是位青年,他看到曹娥日夜啼哭,知道她的遭遇,非常同情,常来安慰她。知道她没吃饭,送来吃的。恐怕她口渴,想摘个甜瓜给她吃。可是,那時瓜尚未熟,他在整片瓜地里挑呀挑呀,揀了个最大的甜瓜送给曹娥。曹娥一面谢了他的好意,一面仍在悲切地想,想父亲为娱乐潮神而落水,如今潮神为何不管?她捧着青年送给她的甜瓜,跪在江水边,大声地质问潮神:潮神啊潮神,我父亲为迎你而落水,你为何不管?你如无灵,我们何必祭祀你,你如有灵,请你指示我父亲在何处?如今我把这瓜投入江中,我父亲在何处,请你将瓜沉下去,我将跳下江去救我父亲!祝祷毕,她将瓜投入江中,但是奇怪,瓜没有沉。曹娥盯着瓜,潮水又从西方涌过来,瓜随潮水东漂,曹娥脚高脚低地跟瓜走。瓜漂到他父亲落水的地方不动了,曹娥也止步。潮水退下西回,瓜也流向西去,曹娥也隨之西行。瓜到那畈瓜地边不动了,曹娥也止步。如此每天来来回回地走。
    其实潮神端午那天,先在钱塘江受人们祭祀,然后趕到舜江,已晚了一步,被可惡的鼋精攫去曹盱。他和他的水族随从,也听到曹娥血泪的哭诉,他的属下们都同情地落下眼泪,潮神也恼恨自己迟来一步。他发动蝦兵蟹将,上自剡溪,下至江口,反复搜索,一晃数天,了无踪迹。如今见曹娥投瓜质问,更自感到自己的责任。有龟相提醒:据说大王对头伯嚭,被贬为鼋,从钱塘被大王缉捕,逃匿此处,不知藏身何处?说不定此事系鼋精所为,大王何不上天庭借来照妖镜查明鼋精所在,一方面可清查曹盱所在,一方面可捉拿鼋精,为地方除害。潮神一听深觉有理,遂安排龟相统率水族,继续搜索,並且保护曹娥。他自已径上天庭禀奏。
    玉皇闻知下界有如此孝女,实属可嘉,即令哪吒三太子带了照妖镜去协助侦查。潮神与哪吒从南天门降下云头,立于凤凰山顶,哪吒一看龙山脚下,有缕妖气,用照妖镜一照,果见龙山山腹有一洞窟,外通舜江,现被伪装堵塞,内有洞府,正是鼋精盘据之处,曹盱尸体果在其内。查清毕,哪吒自回天庭交差。潮神即入江中,率水族打入鼋精洞窟,夺了曹盱尸体,捉住鼋精,永镇于龙山底下。
    曹娥日夜跟著瓜东漂西流十数日,不见瓜沉,却是为何?原来天上一日,世上一年,涛神虽上天一个来回,世上已旬有七日。一旬为十日,亦即已有十七日了。从端午即五月初五那日算起,这天己是五月廿二。可怜可敬的曹娥,在舜江边来回奔波十七个晝夜,披头散发,衣衫破烂,脚底无鞋,全是血泡,满臉憔悴,整日流泪。幸赖种瓜青年,每日送来饮食,才得以维持生命。
    这日,曹娥跟著瓜又流到那畈瓜田处,见浮在江面上的瓜,突然沉了下去。曹娥心中一阵激动,终于能见到日思夜想的父亲了!曹娥也不管江上风急浪高(因潮神刚与鼋精激战过),一心想着父亲,奋力纵身跳入江流之中。此时种瓜青年正好来送饭给曹娥,远远看见曹娥跳入江中,虽大声呼叫,却无济于事,望着波涛汹湧的江流,哪里还有曹娥影踪。种瓜青年,趕紧趕赴根据前几日曹娥告诉她的家,所在曹家堡村,叫来她的同族村民。等大家趕回瓜田的江边时,只见曹娥背负著她的父亲曹盱,在江面随波沉浮。大家一面大声呼叫:曹娥!曹娥!一面站出来水性特好的几个青年后生,赴江打捞。等打捞曹娥父女俩上岸,只见曹娥憔悴的臉上,略带笑容,闪耀着聖洁的光芒!但她双目紧闭,鼻息全无,终于完成她救父的孝行!虽然,她没有救活她的父亲,但她救父的行动和她的孝行精神,感天动地,永远成为人类孝道的楷模而流芳万世!
    人们一面抬着父女俩的遗体,一面人人号淘痛哭。曹娥投江救父的孝行,也随之传遍天下。他们在曹盱落水之江濱,隆重安葬了曹娥父女。
    种瓜青年等他们离去后,只见瓜田里的原来还是生的或半生半熟的颜色暗沉沉的瓜,因承受曹娥的泪水,加上十七天的相处,已有深厚的感情。今见曹娥完成惊天地、泣鬼神的孝行,瓜儿也一下子成熟了,变得恰如一個花季少女的面颜, 是那样的光洁和鲜丽,並散发出诱人的馨香。种瓜青年见此情景,大为惊奇,才知曹娥孝行,非同一般,忙忙的选摘了最成熟的碧绿的几枚瓜,又在瓜上扎了红丝线,以示对曹娥的敬重,送到新筑成的曹娥墓前,献祭给曹娥。
    人们又在曹娥跳水救爹的江边造了庙,塑了她的像,尊她为"孝女娘娘",还把庙边的村叫做曹娥村,把舜江改名曹娥江。汉元嘉元年(公元151年),会稽上虞令度尚为曹娥立碑,彰扬曹娥孝行。
    而潮神,始终愧疚于自已的过失,直到现在,曹娥江不管水急潮猛,江水奔腾咆哮,一到曹娥庙前面,立即变得无声无息,悄悄遁去,过了曹娥庙门口,才敢再发出响声。。
    曹娥救父这一日,即是曹娥娘娘忌日,曹娥庙里都要举行盛大的庙会,各省各府都有来拜曹娥孝女娘娘的,许多人题词送匾赞扬曹娥的孝行。而雁埠那一带,后来称为章陆裴屠的地方,继承着二千年来种瓜的传统。这瓜也怪,非要到五月廿二,头档瓜才会成熟,而瓜农也必将这头档瓜摘下来,用红线扎了,挑去参加曹娥庙庙会,这,成为一种习俗,一直流传下来。
    诗云:
    青空浩月照江沙
    孝泪千行育碧瓜
    万世流芳人景仰
    懿德如炬传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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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空浩月照江沙 孝泪千行育碧瓜 万世流芳人景仰 懿德如炬传天涯 ———— 历史传承,孝女曹娥 。 赞赏 !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4-4-25 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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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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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16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5 16:59:0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蕞尔小民 于 2014-4-25 17:00 编辑

    四十三丶弹花机
    不清楚上级是何意图,生产队愈変愈小。 我回乡后这年秋冬之交,原来的生产队分成了三个小小队。我所在的称“友谊三队” , 只得二十来户人家,大部分集中居住在原裴家的“五世同堂” 的一座三间二进两边走马楼的大院内,中间大厅在大办食堂后拆除了,光留下一亇铺满石板的大道地。全队仅十另个男全劳力(包括我和亮先生的儿子‘阿禄’,两个男青年),四五个女全劳力,加上六位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尊称六位:“老大娘”。这么一亇生产队,只相当于建国初期的互助组或低级社。但规模虽小,却滋味,做活有话有商量,大家齐心,很少有窝工和偷懒的现象。 春未夏初,春花收后,水田坵里棉苗,倏忽高及膝盖。在和风吹拂下,翠绿的棉叶,盈盈波动,宛若涨满湖水的碧波。间或在翠绿的棉叶隙中,随风翻露出粉红色、鹅黄色等诸多蝴蝶花,(结棉铃的花)真如艳丽的蝴蝶在起伏的绿波间蹁跹起舞。
    “麦浪滚滚闪金光         棉田一片白茫茫   
    丰收的喜讯到处传         社员人人心欢畅心欢畅
    大寨是咱们好榜样         自力更生斗志
    昂奋发图强干革命         穷乡变成鱼米乡鱼米乡
    人民公社无限好             集体道路宽又广
    幸福不忘毛主席           丰收不忘共产党共产党”
    一阵阵悠扬的歌声,在這‘碧湖’上空荡漾,引得路过二墙头去‘刮子弄’里劳动的章家光明大隊社员,侧耳倾听:原来是我们的隊长,派六位“老大娘”在棉田里打农药除虫,派我和阿祿,负责配药和加水。我们一面打药水一面在唱歌哩!那些路过之人,大声为我们喝釆叫好不绝! 六位“老大娘”俩人一只药水桶,我和阿祿配好药水后,也是一对,一共四只桶。用一根竹杠把装有调配好农药的特定的桶抬在肩上,后面抬的人用手一上一下地揿动装在桶上的木柄,木柄系着装置于桶内喷雾器的活塞柄,因而抽动了活塞,使药水吸入喷雾器,通过皮管连着的喷桿,端上装有喷嘴,从喷嘴的莲蓬头中均勻地喷射出去。那前面抬着的人就手捏喷桿,把喷嘴对着棉株,让从喷嘴里喷射出来的药雾,从上到下,从外到里,使整株棉苗笼罩在药雾中,淋个透,使害虫无可逃遁。为防止农药中毒,我们都是倒退著打的,逆风而行则顺风喷药水,不会沾染和吸入药水,就能減少农药中毒的危险。其他的男劳动,都被隊长派往塘内高田头水稻田里耘田。偌大水田坵,就我们四只药水桶,犹如碧绿的大海中飘荡着四只小船。我附和着六位“老大娘” 一起唱歌,而阿禄只有憨厚地笑笑。 一歌才罢一歌又起:

    李双双,李双双        她是咱妇女的好榜样
        大公无私好风格        联系群众思想好
         一心为集体不怕风和浪
        积极肯干为大家        个人得失放一旁啊放一旁
        李双双,李双双        她是咱妇女的好榜样
        任劳任怨肯吃苦        党的话儿记心上
        生产热情高劳动是先锋
        赤胆忠心人人敬         一面红旗亮堂堂啊亮堂堂
        李双双,李双双         她是咱妇女的好榜样
        农业战线的女英雄     大跃进中的女干将

    跟着毛主席跟着共产党
        人人都学李双双          遍地飞出金凤凰啊金凤凰
        這歌我可不附和着唱,那是女声小合唱了,其实唯有姑娘们唱着才清脆动听呢!无端加入我這破竹稍头,也真有点刹风景的味道。 這些歌,有从有綫广播里听学的(那時尚无电视),有从学校里学过来的。几位“老大娘” 除了一位刚从上虞师范解散囬乡的外,大多才小学毕业或初中刚毕业哩!不过,我却略懂些乐谱,姑娘们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些生歌,交给我,请我教。我便勉其为难,按谱七哼八哼地居然亦能成调。于是打完几桶药水后在田横头休息時,我便刹有介事‘咦咦唔唔’ 地教起歌来。幸亏“老大娘” 们音乐细胞比我充沛得多,即使我教得走了调,她们也能纠正过来!這使她们以后都成了大隊俱乐部的主力,那从上虞师范囬乡的,还成了红边全公社的名角呢! 這三,四年的小小隊生活,虽然物质上还很不丰裕,但精神上却过得很充实很有意思!不象后来拼成大小隊后,有点你挤我轧的味道了!


        但生活,确有点清贫,二十来岁的姑娘们,就几件蓝不留秋的外衫,沒件象样的衣饰。 为改変生活的窘迫,這年秋天,小隊長不知从哪里买来一部弹花车,一张写字台那么大。据说配上电动机,便会转动起来,带动齿轮滚轴,会将生硬的棉花,弹得松软,其作用犹如老式弹花师父弹花。其時农村刚从困难時期喘过气来,生活开始讲究质量。这结婚嫁妆,要有新棉被,居家的老硬棉被及棉襖,都需新棉翻制。前几年飯也吃不飽,哪还顾得上此等事?所以隊长说,要使我们的钱包里有钱,姑娘们穿上新衣服,除了实种田,还得靠搞副业,這弹花机是门路,看来生意也肯定好! 只是這弹花车要用电的,而当時电綫才装到田头,村里还沒有电。况且要用电也不知要办何种手续?电管站也沒个熟悉的人。晩上,小小隊里几户户长们都聚集在小隊间里,在微弱的煤油灯下,抽着烟为难。忽然,小隊会計老阮说,何必请阿旺去?他可在电管站里做了不少日子临時工,我们隊里还花了不少工分呢!隊长一拍大腿说:对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忙对阿旺的兄弟说,请阿旺去电管站联系一下,帮我们装电。阿旺兄弟说好!随即通知了阿旺,阿旺说会去联系的。只是如此小事,等了一天二天,不见囬音,三天四天,毫无消息。过了一星期多,连阿旺的人影也不见!小隊长急了,找到我,叫我去跑跑看。 我得了将令,打听到县电力公司设在龙山脚下的隐里(现‘多宝讲寺’ 所在地)。于是,第二天起个黑早,徒步两小時许,在隐里的大樁树底下的一排劈山建造的平房中,找到用电办公室。向办公室同志讲明了申请用电的缘由,递交了用电报告。办公室同志看了报告,表示了极大支持,即在报告上批示:‘请崧厦电管站予以解决’, 並盖上公章,还告诉我到设在崧厦东庵渡里的崧厦电管站里去联系。 我喜出望外,想不到申请用电还这么顺当! 我一刻也不敢在百官街上逗留,小心奕奕地怀揣盖有电力公司大红章的申请報告,也不囬家,立即直奔崧厦东庵渡。我一路急行,直至汗流浹背。趕到东庵渡時,即将下班吃中飯了。我忙找到领导,递上盖有县电力公司的大红章的用电申请报告。那领导笑容可亲地请我上座,並倒茶。我受宠若惊,有点张皇失措地站在办公桌前,心里忐忑不安地紧盯领导手里那張纸。那领导笑着对我说:你们要用电?好事呀!報告我收下,囬去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即派人来! 我走出东庵渡,只觉得天地格外宽阔,阳光分外明媚!生产隊只向土地要生存,很少有现金收入。社员一年到头只在年终分配時,才能分些微薄现金,可毎家人家除了口中食之外,其他处处均要用錢,真是入不敷出呀!如今装上這赚錢的机器,看来這活水铜钿有来源了。去年春天,湖田里人草籽(绿肥)不好,而我们队草籽长得很厚实。据隊长经验,稻田里绿肥过多过厚,水稻容易发‘涨’,所以草籽卖掉一点对水稻产量并无影响。湖田里人到我们隊里来‘判’(土话,估价购买之意)草籽,何乐而不为呢!结果‘判’ 掉几亩,那草籽割过后剩下的根还很長,根瘤菌还在,再从其它田块里勻点草籽过来,肥田也就足够了。这一次‘判’ 草籽共得了几百元钱,隊里家家都分得了现金,用来添点衣服什么的。我们的六位‘老大娘’,毎人都添了件漂亮的花衣服,更觉靓丽了,而我呢,也置了条淡兰布的搭背布,毎次出工,斜披于肩,自觉着也很潇洒呢!只是,不知如何,卖草籽的事给上级暁得了,小隊长去大隊开会時,被狠尅了一通,说是搞资本主义,破坏生产。小隊长囬来后,只有摇头叹气!如今弄弹花车,是否会被批,也着实悬着颗心。只是实在生活需要钱,而且听说其他地方也在搞,小隊長也只好挺而走險地搞了! 一路想着,一路飞快而行。我不及囬家吃飯,忙忙的找到正要到田里去的小隊长,向他報告了明天电管站要来装电的好消息。隊長一听,笑的合不拢嘴,不由得拍拍我肩,夸奨我道:‘到底是有文化的人,办事扎实,半天功夫就办好了!你看那个,嘿!快半个月了,连个影子都不见了!’我不由地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笑了。‘中飯还没吃吧!快囬家吃飯,下午就休息吧,祘你一天工分!’ 不过,我跟‘那个’ ,可从此结下了疙瘩! 第二天电管站果然来人了,先帮我们选好厂址,就在外河桥对进原裴家祠堂地基上(祠堂前几年拆掉了,地基还在呢)。这里东西沿河,东往章家市西通西华村。南北通衢,北达崧厦街南去百官镇,的是交通要道。隊里几个男劳力信心很足,自已动手抬来平整后抛棄的石廓石板,竖在四周当墙,用毛竹木条架起来作屋架,盖上稻草作顶。隊里做这种活真是人材济济,那章家迁过来住在‘五世同堂’里的打雕佬,就是一把好手。人多心齐,不几日新厂房就落成了,离最近的电綫桿,只隔一条路呢! 安置好弹花机,电管站的同志就给我们引入电綫。当天,外河桥头汇拢了不少看新鲜的人,当接好电綫推上闸刀,那弹花机滚动起来時,响起了一片欢笑声!毕竟,這是农村里除了用电抽水外第一次用电呀!不过,看着這简陋的草房,电管站师傅大搖其头,走時千万告诫我们要安全用电,小心火烛! 我们张贴了布告,规定了弹花价格。过不了几天,弹花的人,纷至沓来。這原本空旷冷寂的外河桥头,刹如闹市般热闹起来。這营业额也日见增长,有几百元一天的进账了!我按全隊工分比例祘了一下,我家工分几乎占全隊十分之一,则粗略估计,怕有十多元錢一天的进账。這在当時,可是筆很高的收入了。看来,如到过年分红時,我以后讨老婆的财礼钱,将不用担心了呢! 过了段時期,因当时,一般社员都没接触过电和机器,对此很感神秘。所以隊長总觉管理的人,毎天轮流不太好。于是隊长决定,让我长期固定管理,另外毎户毎天派一位妇女轮流值班。于是我毎天早早来到,先给来弹花之人登记丶排隊丶称斤丶开票,然后检查设备丶推上闸刀,等毎天临流到的一位女社员来上机喂棉。机子正常运转时,我得随时留意有无异声,一有不正常声音或气味,马上停机检查,排除故障。每天关机后,我必细心检查机子和电动机,将蒙在上面的棉尘都清除干净,才放心离去,总之极其小心奕奕。 我对每位来弹花的客户,都热情接待,那些路远年老的,我还陪同相送囬家。所以来弹花的人,愈来愈多了!东从华泽口丶西至九凌湖八蔡凌丶北起崧厦街丶南达娥江沿岸悬沙及内外五甲。都趕拢来呢!嗨!乡村的一台机子,却是后来势成燎原的乡镇企业的星星之火哬! 可是,好景不長! 也不知是那个积极份子,向上面報告了是我在管理,于是小隊長被叫去训了一顿,小隊长囬来后叫我暂時不用管了,仍然轮流管理吧。我自不免有点心酸,但也只能无奈地离开,囬家还是勤心地塒弄我那些蔬菜地吧。很快,我的小白菜可上市了。某天,我从百官卖完菜沿着塘路回家,刚好章家出村,猛然看到外河桥有一缕浓烟直冲云霄!我大吃一惊:這不是我们弹花厂的地方吗?怎么失火了!?我连家也不回,慌慌忙忙直奔外河桥。一踏上桥,啊呀妈呀!眼前全是乱纷纷的人丶一片乱糟糟的場面:草房顶只剩下几根孤另另的焦黑的断木,尚冒着烟,如熏黑的手指般指向蒼穹怒问。地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稻草灰和散着数球黑不溜秋的冒烟的棉絮。四周被火熏黑的石板,有几块已敲断了,垂头丧气地竖在那儿,围在中间的是徒剩光铁架的机壳和一只黑乎乎的电动机。有一个老大娘坐在地上哭,大概就是那被焼光了棉花的客户。今天值班的妇女,呆若木鸡般站在那儿,惊慌的脸上,满是无奈。那值班的男社员,听说起火时正站在外河桥头与人聊天,等发觉時急忙进去,只捧了一捧带火的棉出来丢到河里,再囬头時,火已竄上屋顶。這两个值班的当時是吓蒙了,以至根本沒考慮到:一出事故先扳上闸刀切断电源的起码知识,任由电动机带着起火的棉片,在呼啦啦的转动,至使带火的棉片,在满是引火材料的低矮的草房中飞舞,无异到处放火。等俩人觉醒过来,才慌忙扯了那个还在起劲扑打己着火的自已的棉花的老太婆,一起逃出草屋時,已是烈焰翻腾,浓烟封门了! 究其起火原由,却是因为操作不注意,碎棉及棉尘积纏在滾动的皮带上,带至与电机相联之皮带盘上纏结,又未能及時关闸刀停机清除,時间一久,磨擦发热起火。却因周圍全是引火易燃之物,事发后又不能及時丶镇静丶正确地处理,终至酿成大禍! 幸亏三朋桥有亇叫夏巨的,颇有用电知识。他一看到外河桥起火,知道是新用电的弹花厂出了毛病,恐怕因电闯更大禍,当机立断,找了条船撑到对岸姜山渡変圧器下,用竹槁打脱了変压器上的蟹脚,中断电流,才避免了更大惨禍的发生! 只是,对着這满目疮痍的废墟,呆立在外河桥头,从水田坵趕来的隊長和社员们,真是欲哭无泪! 呜呼!這才开办了二丶三个月的弹花厂! 呜呼!這本可早早改変我们生活景况的弹花厂! 呜呼!社员们刚尝到一点甜头的弹花厂! 呜呼!這二十多年后蓬勃发展的乡镇企业的萌芽! 就這么短命的寿终正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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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现那年代人们的风貌,令人留恋。 2011年5月回老家,儿子带我去乡下吃农家乐,正赶上收麦季节,我也情不自禁哼起了那首歌。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4-4-25 1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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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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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165#
     楼主| 发表于 2014-4-26 11:03:34 | 显示全部楼层
    独享独行 发表于 2014-4-25 17:49
    再现那年代人们的风貌,令人留恋。
    2011年5月回老家,儿子带我去乡下吃农家乐,正赶上收麦季节,我也情 ...

    如今面对道路交叉,高楼林立的原我隊田野,不禁时常感从心发,是喜是憾!?

    点评

    同感!赶快看我给QQ的留言。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4-4-26 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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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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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166#
     楼主| 发表于 2014-4-26 11:53:39 | 显示全部楼层
    清清慈湖水 发表于 2014-4-25 19:18
    为 : 寿伯伯致哀,愿西天快乐     !

    代寿伯伯在天之灵,致以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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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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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167#
     楼主| 发表于 2014-4-26 12:01:52 | 显示全部楼层
    清清慈湖水 发表于 2014-4-25 19:39
    青空浩月照江沙
    孝泪千行育碧瓜
    万世流芳人景仰

    這曹娥廟会,也远播及余\慈两地,毎毎有遇及余\慈两地进香之善男信女。
    还有慈北地区,如今宁波至上海跨海大桥脚下之小曹娥,应与上虞之曹娥廟大有关係,慈湖先生有所耳闻否?或请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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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 签到天数: 1 天

    [LV.1]初来乍到

    168#
     楼主| 发表于 2014-4-27 14:05:5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蕞尔小民 于 2014-4-27 14:15 编辑

    四十四,三进范阳江
    【之一】
        “嘿!看起来明天又只好到东关挑番薯去了。”長福隊長叹了口气,对我说。评完一天工分,社员们已陆续从隊長家堂前散去。时入初冬,田里己沒有多少活可按排,故而隊長如是说。
       我虽家庭出身不好,可隊長对我這亇二年前刚从学校回来的,他认为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並能吃苦耐劳的小青年,还是非常信任的。队里前几亇月搞了台轧棉机,农村刚装电,为了机器用电,需申批。那亇从别的单位犯错误而停党察看囬来的党员,毛遂自荐,说上面有关系,他去联系装电。结果等了半亇月也不见有人来装,说是在联系,毎天连亇人影也不见,工分倒是毎天来報。队長一气之下,叫我去跑电。我拿了大队证明,一早到了县用电部门办了手续,中午不囬家吃饭,直接从百官歩行到崧厦电管站递交了手续,用不了一天就办完了。第二天就装上了电。這下,队长对我更青睞有加,而我却把那亇党员得罪了。队長叫我管理這台轧棉机,队里毎天增加了不少的收入。但那亇党员放出囗气来说我是反革命分子的儿子,不能管,罢了我的“管”。  叫一亇以后在 乂 乂中做贫恊主任的来管。想不到因不懂装懂,乱开机子,引发火災,一把大火焼了亇精光。队里刚兴起的一点办厂萌芽,就此抝癟。不过队長也对我更加看重了。每天晚上,我都在他家多坐一会儿,他给我传授些农活上的经验,我给他讲些时事新闻,及一些从书本上学来的科学知识。毎次总是谈得很是投缘。
       队長一开囗,我就知道他的意思。时值冬季,田里的生活大都拾掇完,全队這么多人手,就這些田,一天到晚驻在那里实在也搞不出名堂。搞付业么,人心不齐,也搞不好。而大饥荒刚过,每家人家粮食也都不够,所以往往乘有空时,到对江东关去买番薯来充当粮食。有时也挑到崧厦去卖,东关五分一斤,崧厦六、七分一斤,力气大的,一次也能赚一元多钱。卖剩蹭脱了皮的,还好自已吃。所以农活稍空一点,我就跟队長長福一起到东关挑番薯。
           正商量着,踅进来一亇壮实的青年汉子,他叫钱兔,我们都叫他阿兔。他原是長年在曹娥江上替人撑船的,光棍一条,由于船主被割了资本主义尾巴,阿兔失业了,无处可去。经人介绍,招赘到我隔壁一户寡妇家。寡妇小孩一大帮,吃囗多,负担重,他也正愁着如何度日呢。听見我们在谈论挑番薯,他进来就开口了:“东关番薯要五分钱一斤,這么贵?這番薯么,都是从里山挑出来的,我在撐船时,常到范阳江一带,那里番薯可便宜了,只要二、三分钱一斤呢!”听阿兔一说, 我不禁心里一动, 吔, 他 是撐大江船的, 水路熟, 我们何必弃陆从舟, 用船到那什么范阳江去贩运呢?一来那里价格比东关便宜一半, 二来船可装几千斤,量大, 销路么, 反正偌大虞北地区村村缺粮, 户户要买, 何愁卖不掉?我把心里想法一说, 長福大喜过望, 阿兔喜于形色, 拍着胸脯保证大江船由他联络,那長福说内河船由他去贳好了。 阿兔说从吕家埠他原来船主那里贳一只大船, 装三千多斤沒问题。从曹娥江上去, 进范阳江到与嵊县相交处收购, 那里有他朋友, 货肯定有。長福說黄家堰渡他有亲戚有內河船贳, 从那里由外江驳到內河船上, 撑到蔡林等地人口较密大村荘去卖, 脱手快。我忙着计祘成本, 费用, 及来囬日期。並根据我所知气象知识, 预测了天气状况。三人一拍即合, 商议至深亱。 第二天, 他俩去贳船,我筹资金, 三人分头进行。 至亱, 各自办妥了要办的事, 预测了三、五天内是暖和晴朗的好天气, 决定明日出发, 对外各人只说有事出门去了。

           次日, 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吕家埠。因错过早潮, 候下午晏潮开船。我们即在吕家埠大江船上议定了三人分工:阿兔自是负责船,長福替換,我不会撑船,但潮小或逆水时我可背縴。收购时,阿兔稳船,照看船只,長福掌称,我記帳算钱付款。卖番薯时,在船上卖,阿兔稳船,买主应逐亇从船头进艙买,長福掌称,我祘账收款,三人分工合作,有条不紊。這些主意,主要是由我提议,深得他俩赞同。
       晏潮来了,船就顺水从吕家埠渡向东南绕过西海滩,经西湖底,塘角,由五甲渡直趋百官。
           我站在船头上,沐浴
    冬日里少有的阳光和迎和熙的风,船随江潮顺势飞快而前,两岸宽广的平畴,快速西退。从百官转而向南,过曹娥殿后宽广的平畴不见了,只见两岸青山排着队急急地向北行去。我感到-种飘然的快意,觉得生活从此打开了另-扇大门,将会凭我们的辛劳和智慧,比一天到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埋驻在地里,会闯出一片新天地来,一定能改善我们清苦的日子。
            船过蒿壩后,已是暮霭四合,东面的山还有晚霞的映照,而西面的山己逐渐沉寂在黑影中了。蒿壩以北江沿岸,我还知道這里是哪里,那里是哪里。蒿壩以南我就不知道了。需要阿兔一一指点,那里是古里巷,那里是殷家堡,那里是抝花山。过了抝花山,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向南望去,山腳下隐隐约约有亇大村堡,透出来点点灯光,传过来阵阵犬吠,有种莫名的神祕感。阿兔说,那村叫南穴,以前他抲渔时曾生活过一段时期,村里人很好客,有机会我们去拜访拜访。
            船过南穴向西折了个直角弯,這时潮由涨潮変成了平潮,船行缓了。而一轮皎
    的明月早已掛在东面山顶上,素光洒照在江上和江边沙滩上,一片银白。面对此景,我蓦然记起苏轼的一首春亱行蘄水中的西江月词,不禁在船头高声吟哦:

       照野弥弥浅浪          横空隐隐层霄  
       障泥未解玉骢骄      我欲醉眠芳草     
       可惜一溪风月          莫教踏碎琼瑶               
       解鞍欹枕绿杨桥      杜宇一声春晓
            吟声甫落,長福,阿兔尽皆愕然:“小民,怎么你唱的歌我们一点都听不懂呀!”我哈哈一笑,不作解释,说:“退潮了,上山水下来,逆水行舟,我来背縴吧!”套上縴绳,叫阿兔靠近岸边,赤脚跳下船去。虽说已是初冬,但這几天阳光很好,江水虽冷倒还不是很刺骨。踏在软软的沙滩上,有种舒适之感。我一面背縴,一面沉浸在踏碎琼瑶的感觉里。虽然苏轼写的是春亱醉后的感觉,但那种物我两忘,超然物外的境界,把自然风光和自已感受融为一体,抒发了他乐观豁达的心态,与我此时,初次做大生意(我自已认为),意气风发,憧憬无限的前途的兴奋心态,有些许相通。而初冬明彻的银晖,映照在沙滩上,确是晶莹的琼瑤,一步下去惟恐踩碎了。我身子躬在背縴,而心却在诗情画意里,故而一点不觉得累。却不知我正是行走在千多年前"唐诗之路"上呀!怪不得唐诗宋词会在心中涟漪哩!(當时还沒唐诗之路這亇各称,我其实也不知這里与唐诗有什么关联)。
          當船行至江心中一片沙洲时,阿兔叫我上了船(现在猜想這可能就是琵琶洲了)。 而此时, 四野一片寂静, 东西两列山峰黑黢黢地显出诡异, 中间江水磷磷地闪着银光, 湍流击船发出泊泊声, 象节奏均匀的鼓点, 催人胧入睡。
            一声"快到了"把我惊醒, 船已从曹娥江转入一条小江這小江比我村子里的河宽不了多少, 只是岸很高很陡。 我站到船头眺望, 山已退开了许多, 展开一亇大畈。小江边有亇村堡, 阿兔说:“這是花坎了, 范阳在那边山脚下呢!”我這才知道這就是范阳江了. 果然, 远处有一团黑影, 大概就是范阳了。船靠了岸, 長福管船, 我和阿兔摸黑上岸穿过田畈, 进入村堡。 村堡如何模样我一点也看不清, 只是鼻子里闻到一股松杉的清香,  原来這都是从路边垜的柴堆以及篱笆上散发出来的. 还有从麻麻糊糊的猪棚中逸发出的猪糞气味, 混和成一种山村特有的气味儿, 为我们虞北平原所不曾有的。 一只狗汪汪的叫, 引来群犬齐吠。 阿兔熟门熟路地敲敲一户人家的门, 据阿兔说那是撑大江船时认识的朋友, 叫什么我也忘了。隨着屋里灯光一亮,“谁呀!”一声粗犷的问话,显见是亇中年山里汉子。阿兔囬了话,山里汉子开门让我俩进去,吆喝老婆起来张罗飯菜,阿兔忙说:“別起来別起来,已在船上自已焼吃过了。”山里汉子也不客气,端出一大盆熟番薯呌我们吃。我俩每人拿了一亇,嘿,倒还真甜,比东关买来的好吃。阿兔边吃边说明来意,山里汉子呵呵大笑:“正愁怎么把番薯卖了換钱用呢!虽説粮食也紧张,不过我们山里杂地多,东种一点西种一点,番薯倒有不少,就是卖不出去,一来沒时间,二来村里也没大船。你们来买,正好呢!要多少啊?明天我叫邻居给你们送到船上去。”看到他這么豪爽,我心里唯恐买不到番薯的一块石头,是落地了。接着商談了价格,山里汉子痛痛快快地答应了我们提出的毎斤二分半的价格。因是第一次,数量不敢多要,限一千斤。隨之阿兔和他又聊了些山里長海里短的闲话,我插不上嘴,两只眼皮耷拉下来了。麻糊中只听说什么猪价高低什么的。草草在楼板上打亇舖睡到天朦亮。楼下己有响动,起身一出门,只见有七,八亇汉子挑满箩担的番薯,等在那里了。忙忙引路越过田畈到小江边,長福已端正好大称。阿兔長福忙称,我忙算账付款。收了大半船,己有一千五百多斤,四十元钱还不到。山里汉子还要囬去挑,我们忙説不用了不用了,下次再来吧。大致约定四,五天后再来。山里汉子说一定给我们准备二、三千斤,只要我们一到,马上送到船上。与山里汉子道别后我们开船返回了。
           囬程虽是重船,但却顺流而下,比空船上来也不会慢。我与長福盘:按船速今天下午二、三点钟可抵达黄家堰,內河船長福的亲戚准备好,已停泊在黄家堰船埠头了,三人驳,估亱饭前便可驳完。大江船来一天囬一天,船钱一元六毛一天,共三元二毛,内河船只要六毛一天,一天半,一元钱就够了,船钱总共也不到五元。卖的价钱么,送上门按东关五分钱一斤卖,总有人要买的,估计一天也就能卖完。斤量么,称上准一点,也不大会蝕。下来毎人赚亇十元钱沒问题,在當时這可是筆大钱了。如果到东关去挑,怕不要挑上十多趟呢!這在没处找钱赚的當时,是亇了不起的门路。看到山里人急于要卖的样子,我们去买,他们高兴,我们也高兴,两全其美。想到崧厦人到东关去买要五分钱一斤,而今送上门也是這亇价,肯定也受欢迎。两头都欢迎,而我们中间又得实惠,此等好事何乐而不为呢?長福抽烟,笑呵呵地拍我的肩臂说:“小民呀,你到底读过书,年纪轻,腦筋活络啊!找亇這么好的赚钱门路。”我忙说:“哪里哪里,要不是阿兔見多识广,我哪想得到呀,要说功劳么,都是阿兔的啊!”“哈哈哈------” 三人一齐放声大笑,笑声激荡在青山绿水间,惊起一大群白鹭,直上兰天。
          笑谈中时间过得就快了,果然,下午三点左右到达黄家堰,内河船然就泊在那里。長福在船上装番薯,我和阿兔挑,从外江船上挑下沙滩,翻过塘路挑到内河船上,毎人挑了四,五亇来囬就驳完了,但天也晚了。在長福亲戚家吃了亱饭,我管船,睡在船上,他俩就在長福亲戚家过亱。第二天,我还蜷缩在被头里他俩就来了。送了几斤番薯给長福亲戚,算是谢谢,長福亲戚非常乐意地接受了。船撑到蔡林,已在早饭后早市时,蔡林只有蓬头市,在廟桥头,早上拢一拢,稍晏就散了的。
         一到船埠头,阿兔把船橫直,只船头靠埠头,船身不岸,這样买主只能一亇一亇从船头上进,容易照管。我喉咙素来响脆,就站在船头放开喊:“卖番薯哉——,地道的山里番薯,跟东关价钱一样,五分钱一斤!五十斤起批呀,要买快来买!”喊声甫落,有不少人都跑到埠头伸長脖子来看。看着满船又红又大又光鲜的番薯,大家眼神中流露出疑惑的,惊奇的,赞叹的眼色。忙证实确与东关价一样,都转身匆匆赶囬家去,不一会儿只见毎人带大箩小篰,蜂拥而来,争要上船。阿兔急忙稳住船,我和長福维持秩序,要买主二人一拨,一拨一拨地上船,在埠头上排队。装好一箩筐,長福掌称,我与买主抬,在船头上称。我算賬,其实也不用算,一箩筐一定要侯满五十斤不多也不少,正好二元五角钱收好钱,抬下船头,再上来一个去装,而在船上的第二亇正好装好,又称。這样既有顺序,账也不会错,番薯也不会被乱踩。船反正由阿兔稳
    ,称反正由長福掌着,钱反正由我收,分工合作,絲絲相扣,不到吃中,一船番薯卖了亇老虎添蝴蝶----精光,只存下蹭脱了皮的小番薯。总账一算足足赚了三十来元,每人十元还多。哈哈,三天不到的功夫,毎天净收入三元多,哪里有這么好进账。要知道农业社一个工分日,值不到三毛钱,一亇小工,只八角钱一天,一亇好的泥水匠也只一元二角一天。天哪!這样跑一趟,农业社里要辛苦一亇多月哩!
          囬家路上,長福和阿兔又把我夸奨了一番,我被他俩弄得怪不好意思呢!


       [请续看]

    点评

    逍遥老师这 囬 又是繁体,以后尽量避免简繁混用,别的我还没认真看。你发的时候认真了,将来出版时修改就容易了。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4-4-27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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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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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8 17:08:41 | 显示全部楼层
    独享独行 发表于 2014-4-27 22:12
    逍遥老师这  囬   又是繁体,以后尽量避免简繁混用,别的我还没认真看。你发的时候认真了,将来出版时修 ...

    好!谢谢提醒,尽量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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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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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170#
     楼主| 发表于 2014-4-29 14:38:4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蕞尔小民 于 2014-5-1 09:25 编辑

    四十五,三进范阳江


    之二】


        初试得手,嘗到甜头。三人便又筹划第二次的行动。長福抓紧按排好队里的农活,三、二天后,我们再度出征。

        根据第一次的经验,我们觉得应提前乘早潮出发,當天晩上即可囘来,那怕第二天去卖。由于买和卖都不需花太多时间,路上遇上顺风顺水,实在只要二天就够了。所以這次起了个黑早,到吕家埠渡时,正好赶上五更头早潮。
      待喷薄而出的朝阳,爬上龙山时船已过百官了。船乘着潮头快速行驶,只覚得旭日沿着东边山巅跳跃着,伴我们一起南行。我几疑是神话传说中的羲和驾着太阳车,但不是从东方赶到西方,而是从北边赶到南边去了。
        我站在船头,迎着扑面而来的和风,只觉心旷神怡,踌躇满志,大有長风破浪会有时,直掛云帆济滄海之感。人生的事业有亇良好的开头了,這样搞下去好象很不错么。
        “長福隊長,我看我们成立一亇付业小组吧,叫阿兔做组長,我邦忙。“我囬过头来对長福道。“ 好啊, 我们三人先试试看, 是否多找些门路?隊里收入是太低了, 不搞些付业大家的日子好不起来呢!”長福边抽煙边思索地说。“ 隊里的生产可要靠你按排, 我们也只乘闲空偶尔跑几趟, 長久还是有亇付业组好, 這样全隊都受益, 省得个別人会眼红, 你隊里也管牢了。” 我又说。 阿兔把着橹, 因为是顺潮水, 只要把橹当舵用, 隨势操纵, 船就会稳稳前进。這長福可不如阿兔内行, 所以一直由阿兔掇弄着。“管他呢!还是三人弄好, 隊里人心不齐, 想乘现成食的多, 弄不好的。” 阿兔说。 好象想起上次轧棉机的事, 長福不禁点点头说;“有些人确是光想享现成。”“要我说啊,這个生意要長期做的,愈做门路愈广呢!”阿兔一边操橹一边说:“年关快到了. 范阳里边肉猪可多哩, 我那朋友说, 毛判一头猪, 六, 七十元就够了。”“判毛猪?這确是个好门路, 怪不得那天你跟山里汉子在谈猪价哩!”我恍然大悟。 原来那天亱里我听阿兔和他朋友在说猪怎么样的, 当时我有点瞌充朦胧, 沒留意, 现在才想起来了。 山里边, 杂粮多, 番薯多, 番薯藤呀, 番薯下腳呀, 猪都喜欢吃。 那天进村堡时, 就闻到一股猪糞味, 原来家家都养着几头猪哩!”山里猪肥着呢!哪象我们這里, 沒东西喂猪, 就一些革命草当飼料了, 养出来的猪比狗还瘦。 养亇周年猪, 充任务卖给国家, 也只刚及格一百二十来斤了吧, 哪象他们可养到一百五十斤左右呢!”阿兔头头是道地说,“我们一头一百二十斤的猪, 只杀得六折八, 八十来斤白肉, 卖给国家不过五十来元钱呢。 而且有任务一定要卖给国家。” 長富说。“那他们的猪可膘了,杀得了七折半,还不祘头肚下水。” 阿兔说。
        我忙计祘了一下:一百五十斤,七折五,可杀得白肉一百十多斤。一头毛猪毛判祘它八十元,按白肉折祘跟公价肉六角八分一斤差不多,公价肉要肉票,过年每人也只才半斤,还限时供应,毎大隊到规定日子买,要排隊。黑市肉么,我们附近没处买,去年过年时,我半亱起来过五甲渡到徐家塘去买了几斤,要一元二角一斤。如果判来毛猪,杀得肉按一元一斤卖的话,可大受欢迎呢。社员们户户人家一天到晚三餐霉干菜,莧菜梗,刮得肚子里实在沒油水了,谁不想乘过年饱亇口福啊!一头毛猪杀了能卖它亇一百十多元,赚它个三十来元沒问题,还有头肚下水,可白得了。到年关以生产隊出面,去判上三、二头毛猪,我们這个生产小小隊,不足二十来户人家,不仅过年分红钞票能增加,而且每户人家都能分得猪下水。如真能实现,今年這个年过得可够滋润了。想到這里,我不禁嚥了囗囗水,好象香喷喷、油罗罗的猪肚猪肠猪肝猪肺猪头肉,都一盘一盘地摆在面前,有炒的有煮的有煎的有炖的,有白切的红焼的,好不诱人呀!這年亱飯可够丰盛的了。正月里有亲戚来拜岁,嘴巴吃得油罗罗,回家去這亇味道可要回味一年哩!
       我想得雲里雾里,想到妙处,不禁“嘿” 的一声笑了出来。長福和阿兔诧异地望着我,以为我又发什么神经。我笑着跟他们祘了這筆账,並说了我发笑的原因。“年关前幹它一票吧,大家肚里确实沒多少油气了。”長福狠吸了囗烟说。“管它隊里出面还是我们三人自已弄,弄了再说。”阿兔嚥着囗水:“這次去,我跟那山里朋友先约约好了吧!”

        笑谈中,船不觉早已过了南穴,潮水小下来了,長福換下了阿兔。阿兔伸了个懒腰,站在船头,用手挡着太阳向南望望,“说猪啊猪的,还真快到猪石山了。”阿兔顺手一指。我顺著他手指方向一看,只見远远南边地平线与江水銜接处,在水气蒸腾中,隐约有座奇突的山。山峰高高峻峻,很显雄偉,山腰临江,好象有根石笋一样的岩石,横空出世般地伸向江心。上次到這里時,月色朦胧,我沒见到什么。我很好奇地问阿兔:“为啥叫猪石山?怎么会有橫向江心的大石?”(其实,這就是有名的指石山,只不过我當时不知道吧了。)“可有个很好听的故事哩!”阿兔故作神祕又有意卖弄地说。“快说快说。”我迫不及待了。阿兔进舱坐下,娓娓动听地说起了故亊。
       “讲起来是老早老早以前的亊了,” 阿兔跟所有讲故事的一样, 也来這么一亇开场白。“ 不知哪里跑来一亇猪精,”“可能是猪八戒吧?或者是他的子孙?”我故意插嘴。“ 不要瞎扯, 听我讲下去,” 阿兔用手指著猪石山说: "他看中這里山清秀, 又有滔滔江水绕山而流, 风水很好, 就在這里住了下来。过去那座山叫美女山, 是亇漂亮的仙女。” 阿兔又用手向南指了指另一座山。 那山有尖尖的山峰, 确象身材勻称, 婷婷玉立的美女。“莫非是嫦娥娘娘?要未是高老庒的高小姐吧?”我又要打叉了。“你再乱扯, 我不讲了。” 阿兔装出嗔怒的样子, 我連忙告饒, 求他讲下去。“ 猪精毎天面对美女, 禁不住不怀好意, 老是想打美女的主意。 起先是跑去献殷勤, 美女不为所动, 但也不好反脸。 猪精色胆愈来愈大, 甚至动手动脚的调戏起来, 美女大为光火, 夾头夾腦的骂了猪精一顿, 猪精讨了个沒趣, 耷拉着两只大耳朵走了。 可猪精贼心不死, 惱羞成怒,乘亱里月黑风高, 色胆包天, 发起猪威。這劳什子伸出老長, 要想行不規矩。当方土地急忙上奏天庭, 玉帝闻知大怒, 即令风伯雨师, 雷公电母, 下界惩罰猪精。 刹时间, 江上烏云翻滾, 风雨大作,闪电阵阵, 雷声隆隆, 霹雳雳震天动地一声巨响, 雷公把那劳什子劈掉一半, 被江水冲到了东洋大海, 剩下一半留在這里, 猪精就永远禁锢在這山下了。所以這山叫猪石山。 美女山保住了貞洁, 愈显妩媚。 受美女山风水影响, 美女山对面小江及庙基湾一帯, 自古出美女哩!”
       阿兔讲得津津有味, 我却嗤笑阿兔胡扯乱造。阿兔急忙分辯, 這不是他乱造, 是撑大江船时, 听船老大们囗囗相授,从祖辈流传下来的。我那时尚不知這就是有名的东山, 直到1975年参加建造上浦闸时, 因驻扎董村, 才方知此山即谢安东山再起之东山。 (呃呃-----,罪过罪过, 這故事可亵渎了谢安他老人家)。 也不知這截巨石有亇很典雅文气的称号, 呌指石弹琵琶。 只不过听了這故事, 我倒想去就近看看此石是何等模样? 此地风水究是好也不好?而此时潮已早平, 我即又下船背縴去了。
       远看此石, 确乎有些象阿兔所讲那话儿, 但也更象截手指头。 愈近愈觉挺拔峻峭, 待到此石下,江滩上时, 需仰视才見。 只見:
        蕨黄衬苔绿, 枫红映杉碧,
        翠竹森森似凤舞, 松柏蒼蒼如虬蟠,
        野果艳艳缀悬崖, 藤萝缕缕垂江面。
    那奇花异卉, 团团圍此石, 果然人间绝景。
    及至眺望对江,但见:
        田畴展展, 青山隐隐, 兰天湛湛, 白云飘飘。
    远近村落:
         蓬门圃场, 鸡啼声声, 白墙黑瓦, 午炊袅袅。
    岸沿江:
         桑田连片, 叶落尽, 枝杆如拳.      
         乌桕成行, 经风霜, 红叶犹艳。
         眼前江水潾潾绿胜蓝, 脚下江沙粒粒黄赛金。
    好一派江南初冬江村景致也! 我不禁惊羡,此处端的好风水。
      人在图画中行, 浮想联翩。 看此石形状, 确要引起蒙昧原始人们联想。我想起有些书上记載原始部落生殖器图腾崇拜之说, 原始部落视生殖繁衍为神聖之亊, 为祈祷子孙后代繁荣昌盛, 把形似之物, 称之为祖为根, 他们视为无比聖洁, 绝无淫穢成份。 阿兔這故事虽是粗俗荒唐透顶, 我看与古民之图腾崇拜亦可能有一定关联。而且, 我覚得這故事可能就是最原始最本质的衍化。 至于以后知道的指石弹琵琶等各类说法, 雅则雅矣, 却可能是一些好事文人雅士, 附会杜撰的吧。当然有些想法, 我当时是不可能有的, 只不过是我现在妄加揣測, 以供大家一笑了吧。


    过了猪石山, 我又想到猪的问题。 阿兔朋友的确多, 门路就广, 我一定要慫恿社员们搞亇付业运输组, 按現在的说法, 可称公司,( 可惜那时我不懂而且也不可能成立公司。) 阿兔做组長, 我来给他做参谋, 一定能搞的好。 現在這样, 可能产生不好影响, 也搞不長,搞不大。
      不知不覚, 已快到范阳江口了, 我上了船。
      船一靠岸, 阿兔就跳上去, 正巧那山里朋友在畈里开排水沟, 一見阿兔, 二话不説, 就招呼同在畈里做农活的几亇社员回村去了。 不一会, 约二十来担番薯就挑出来了。 忙忙过称下舱, 毛三千斤番薯, 船也装够了。阿兔跟山里汉子说起判毛猪的事, 山里汉子拍拍胸脯说:“沒问题,沒问题,此事包在我身上,我家就有只大肉猪可以出圈了呢!到时你来找我好了。”

       跟山里汉子约在五天后再来买番薯,前后约一亇小时,就起程回航了。
       
       想不到有如此顺利。顺水而下,也就更有一帆风顺之快意。傍晚,已到达黄家堰渡,乘着月色,三人把番薯驳进内河船上,船装得绷鼓拦舷,几乎要压沉了。又是我管船,他俩回家过亱去了。
       第二天,我们把船撑到四埠雀嘴里,那里下海漁民多,番薯更受欢迎。有的还拿咸蝦子、咸白玉蟹等小海鲜来跟我们換。這使我心头又是一闪,听阿兔讲,山里人少盐少海鲜,特欢喜這些咸货小海鲜,這豈不是又一条门路吗?
       到下午,看看番薯还剩下三五百斤,阿兔跟我俩说,昨亱他回去,他老婆向他嘀咕:上次我们卖的太光,只剩一点点拿回家,孩子们都吃不够,這次是不是多剩些回去呢?我俩也都有同感,虽然岸上还有好多人想买,但我们连说:“对不起, 对不起, 不卖了, 下次再耒吧!”
      回到家后, 三人把卖剩的番薯, 挑到队间道地上, 还把那換来的咸蝦子和白玉蟹等都放在一起, 进行分配。 社员们都圍拢来看. 第一反应都感到吃惊, 因为我们一直没对外露过口风, 突然看到有這许多好东西在分配, 格外感到意外。一个个脖子伸得長長的, 眼睛睜得大大的。 但我却从一双双眼神中, 看出了各人心情,大多数社员眼神里, 表現出来的是羡慕和敬佩, 也有的是眼谗, 也有的是眼红。 這些眼睛一般都睜得圆圆的, 直视的, 脸上充满友好的笑意或似笑非笑的尴尬。也跟我们打招呼, 也跟我们灵市面, 而且圍拢来看番薯的成色, 嘴里“ 啧啧” 地响。 但, 有几双眼神就不同了, 那眼皮或是瞇着的, 或是翻上几翻, 差不多都斜着眼珠, 用眼角橫扫, 透出阴鸷的冷光。 脸皮往下耷拉着, 沒一絲笑影, 好象你欠了他八百辈子的债, 站在远远的边上。你跟他打招呼, 他或装不听見, 或从鼻子里哼一声。

       我心里“格登” 一沉,怕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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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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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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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 10:13:2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蕞尔小民 于 2014-5-2 14:19 编辑


    四十,三进范阳江

    【之三】



        隔天,我跟長福、阿兔说了我心里的忧慮,長福沉黙不语。“我就对有些人看不惯,阴阳怪气的,我们做生意碍你们了?我们一不搶二不偷,凭本事吃饭。有本事你们也去搞好了,又沒人拦你。”阿兔气愤地说。“我看还是不去了吧?省得惹麻烦。”我忧心忡忡。“不成功,不成功,跟人家约好了怎可失信呢?”阿兔搶说,“不去,要被人家日娘的。”“那过几天再去跑一趟吧,以后就不去了。”長福一拍板,我也无话可说。
        這几天表面上平靜得很,那几亇人也若无其事,也沒有人提起。甚至我父親毎星期到大隊治保主任那里受训,好象也沒提及此事。我一直悬的一颗心,总祘慢慢地到了胸膛。我闲暇时又在编织成立付业组的美梦了。
        這几天天气有奌反常地热。俗语云:一日出膊,三日头缩,天气有可能要変。我们决定尽快再跑一趟,天破懒了,就不好出远门了。
        殊不知我们三亇頭里卜卜敲,还道煨年糕,一些都勿暁得這背后,却如這天气,也在醖釀
    一場重大的对付我们的行动!佈置一亇欲置我们于绝地的陷井。
        船还是按时开了。不知是燠热所致,还是多吃了些番薯发气,船行驶了不久,阿兔发焼了。起先还可以支撐,船过百官后就支撐不住了。改由長福撑橹。可長福驾驭外江船在潮水中前行的技术不如阿兔,故船老是打橫打旋。等潮平了,我就去背縴。心头总象有块石头压著,惴惴地、沉甸甸地堵得慌。沒心情观赏沿江如画般的风景,低着头,一歩一歩往前捱。這样捱捱挨挨,到得范阳江时,天快傍晚。阿兔热度又高了点,而且大腿根部出現了红肿,可能是撑船和驳番薯挑担伤动了筋骨所致,俗称“搭手”。我扶阿兔上了岸,阿兔虽有点踉跄,却还不碍走路。
        赶到山里汉子家,热心的山里汉子招待晚饭,无非是咸豆、咸菜、咸笋干,另有一小碗,说是角麂肉,那是山里汉子弶来的,招待贵客用,平时是不吃的。可見盛情了。外加番薯一淘箩。阿兔食欲不振,我却胃囗大开,吃了不少。吃罢晚饭,山里汉子不知从何处搞来草药,搗碎敷贴于阿兔大腿根部红肿之处,另有几味我叫不出名的草药,煎成汤呌阿兔服下,然后按排睡处。我睡在楼板上,听着阿兔阵阵呻吟声,一时无法入睡。只是山村格外靜謐,山林中草木之气息,弥漫房中,灌进鼻内,似有催眠作用。山林深处,传来“嗷嗷” 呌声,曾听山里汉子讲过,那是老角麂吃了毒蛇后发出的声音,叫了以后能把毒气排出体外,不会中毒了。是与不是,只觉好奇,而懒得理会。模糊中,阿兔呻吟声低下去了,我也隨之进入梦乡。
        睡梦中,我被一股嗖嗖冷风冻醒。山村陋屋,到处都钻得进风来。原来起北风了。村后山林中,飒啦啦、飒啦啦,满山灌木叶子,被吹得一阵紧似一阵地响,听不到阵阵松涛,松林在大炼钢铁时已被砍伐殆尽了。屋檐角,风在轻啸,不知那扇门或者窗,沒关好,“砰匍、砰匍” 地响。昨天的燠热无影无踪,冷空气来了。我紧了紧被角,胆心天气急剧的変化,睡不
    了。听听阿兔只偶尔呻吟几声,睡得倒挺沉。但願他不要生大病,我在心里暗暗祈祷上帝保佑。“依呀” 一声门响,有人出门去了,但狗沒有叫,是自已人吧?我想。望望窗外,黑黢黢地什么也看不見,慢僈地,我又模糊了。
       待得村中鸡啼,天已微明。我急忙起身,阿兔也醒了,他说草药还真灵,热度已退了不少,只是大腿根处那块红肿反比昨天高了些,试著走了几脚,幸无大碍。下得楼来,山里汉子老婆说,她男人老早出门去到她娘家,呌她弟弟挑番薯去了。原来她娘家在嵊县山里,离這里七、八里路,那里番薯还要运出去。她弟弟听说我们在收番薯,央告姐夫说我们船来了一定要去告诉他。這不,今天他起黑早就出门去她娘家了,估摸也该快到了。我這才恍然大悟:刚才开门出去的就是山里汉子啊!
        出了村口,周圍尚黑曚昽东,天空阴沉沉的。一阵冷风迎头袭来,我一亇冷颤,赶紧裹紧衣服。向村外田畈望去,只見枯黄的残留稻叶,隨着寒风飞扬,稻根中的苕子,己冷缩成苔藓一样,贴在地上,了无生气。范阳江象一根草绳一样地蜿蜒在旷野中,江边那黑色一点便是我们的船,孤另另地显出一种凄凉来。有人站在船头瞭望,那便是長福。风在旷野呜呜地叫,一大块一大块墨黑的乌云,正急速地从北边赶来,好象去参加什么重要会议似地往南边群山那儿蜂湧而去。从南边山脚那儿延伸过来的田畈上,有一长列挑担的人影,往范阳江边而来,大约這就是山里汉子领来的卖番薯的嵊县人了。我和阿兔加快了腳歩,奔向我们的船。等我们到时,那隊伍也到了。一个个強健的小伙子在山里汉子带领下,毎人都挑着头二百斤重的担子,满头大汗。好傢伙,足足有三十来担。还是按前两次原价,忙着过称、付款、下艙,一囗气收了二十担左右,船已经满了,但尚有七、八担未收。“長福,長福,不要称了,船装不了。”阿兔在船稍焦急地喊。可是那帮未卖的嵊县佬,不依不饶,一定要我们继续收。“天色這么难看,北风這么大,等会到大江上风浪会更大,装的太满船要沉的!”阿兔
    红了脸,大声地警告。這时,山里汉子也在劝告那嵊县佬说:船看来实在不能再装了,不要強迫他们,否則要闯禍的。你们既然挑出来了,寄到我家去吧?下次他们来了,再卖。在山里汉子的劝解下,那七、八亇嵊县佬,总祘悻悻地罢手,怏怏地山里汉子的村里去了。山里汉子挥挥手,大声地跟阿兔打招呼:“阿兔下次早点来呀!过年的猪,我已有四、五头给你约好了,一定要来判的呀!我过年买年货的钞票还要等你来判猪才能杠呢!”“一定来,一定来,多谢你的草药,使我热退了不小。下次一定要跟我们到海头去过年呀!”阿兔一面拔撑杆,一面与山里汉子道別,我和長福忙著收掇跳板,船缓缓地离开了江岸,显見装載沉重,一下子沉到水里,吃水很深,几乎齐栏沿了。我祘了一下,收了三千五、六百斤,比上次多了千把斤。
       阿兔仍在发焼,他只好多休息,由長福撑船。
       北风愈吹愈紧
    船在范阳江中缓缓行进着。我拿枝竹篙,用力地撐在岸边浅水上,然后把篙拄在肩窩上,双脚蹬着船栏沿,整亇人从船头往船尾走,使船加快速度前行。這样也可使身体产生热量,来抵抗因昨天燠热而穿衣不多,导致的寒意。快出范阳江囗了,风浪增大了不少,曹娥江水在北风催动下,汹湧地进入范阳江,船头激起高高的浪花,溅在脸上手上,针刺一样。天上的乌云,在翻滾著。刚才好象是急忙赶著去集会,現在好象是在集会的广場里,越聚越多,渐渐厚重起来,冷意更重。
       突然, 船不动了!長福拚命地搖, 我用力地用篙撐, 船就象一个倔強的孩子发脾气, 打骂不动。我在船這边撐不动,又到船那边撐,這下可更糟了,船头一忽儿往北,一忽儿往南,活象一只淘气的狗,你骂它打它,它以为你跟它玩,摇着尾巴绕着你团团转,让你哭笑不得。我和長福满头大汗,不知如何是好。阿兔本来在船舱里睡着了,他感到船不前进而在打转,急忙钻出船舱一看,大惊失色,大叫:“不要摇了!不要撑了!赶紧停下来!要闯大禍了!”我和長福一見阿兔的神态,都一下子怔住了,手足无措,愣愣地看著他,以为他发高焼说胡话。“船搁在河底的竹桩上了,再這样挨下去,磨不了几圈,船底要磨出一亇洞来,船要沉的!”長福和我,這才吓得魂也出竅,不知如何是好。大禍临头了!我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哆哆嗦嗦地问阿兔:“怎么会這样?怎么会這样?”“這范阳江囗夏天为蓄水筑过壩,底下毛竹桩沒清除干净。前两次船轻,从它上面滑过去了,這次船重,而你,” 阿兔手指著我,“又用力撐篙,船就冲到桩上面,顶住船底了。”“那怎么办呢?”我和長福异口同声地说。“幸好我发觉早了,船底还沒磨穿。办法还是有的,”阿兔有些迟疑地说,看看長福,又看看我。我不知为何,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汗毛都竖起来了。“要人下到江里去,用力把一侧的船栏沿用肩顶起来,使船底慢慢滑开竹桩。但不知江底深不深?人立不立得住呢?”阿兔说出了办法,我和長福面面相覷,“長福年纪大了,如今撐船又全靠你,你不能下水。小民年纪轻,水性又不好,经騐不足。我水性好,对江底情况熟悉,我下水吧!”“不行不行,你身体有病,不能下水,我下去,我下去。”我和長福爭着说。“長福隊長,你不要爭了,我下水吧!我年轻,身体好,再说,我又不会撐船。阿兔病了,撐船全靠你呢!”我诚恳地对長福说。“好吧,小民,你下水。下水后,一定要沉到江底,双腳牢牢地钉在江底上。如果水淹过了你的嘴,你先一定要深吸口气,然后憋住气,用肩膀,如果肩膀够不着,那就只得用双手擎起来撑住船栏沿,使尽力气往上挺,我和長福站在船那边,或许可以使船慢慢往那边侧滑过去。天可怜見,小民,靠你的力气和时运了。”阿兔满怀忧慮地说,毫无把握的样子。“好!我一定尽力!”我一股豪气湧上来,绝不犹豫地脱了衣服。虽然冷风“噓啰啰”地带着啸声击打在光身上,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但仍显出不怕冷的样子。阿兔教我先用江水拍拍胸口,我奋不顾身,一纵,就跳入江中。
         啊呀!妈呀!初入水时,尚可,等水一浸过胸膛,一股冷气,如电击般传遍全身,胸口一窒,腦袋“轰” 地一声,一阵眩晕,几乎昏厥过去。我牢记阿兔的话,用力挺直身子,不使身体橫浮起来,双腳往江底狠命蹬去,一碰到江底,就把双脚牢牢地钉在江底。水一下子淹过头顶,虽然憋住了气,但还是有水从鼻孔中灌进去,一亇酸梅子,不禁把嘴一张,一口冰凉的江水湧进喉咙。我腦子一激灵,挺直了身子,天可憐見,上帝保佑,江水尚浅,我可露出头脸来。连忙用手攀住了船栏沿,还好,可用肩膀顶住船身。憋住气,咬紧牙关,用尽吃奶之力,拚二十多岁青春之劲,用楚霸王双手举鼎之势,大喊一声,猛地往上一顶!同时,長富和阿兔在船那边用篙撑。船在我這一侧,慢慢地翘了起来,缓缓地向那侧倾去,船底徐徐地滑离了竹桩。终于船身往下一沉,稳稳地摆平了。阿兔用力摇了几橹,船听话地前行了。我心一宽,气一松,身子一软,浮了起来。一亇浪头打来,我几乎又要昏厥过去。“小民!小民!快抓住篙!快抓住篙!”传来阿兔焦急的喊声,使我淸醒些,阿兔把竹篙伸过来,我用僵硬的双手抓向竹篙--------
      此时,北风呼啸着,推动曹娥江水从范阳江口汹湧澎湃地扑过来,浪愈来愈大。用力时,尚不覚怎么冷,现在只觉江水刺骨地冷,手脚都麻痺了,几次抓住竹篙,又滑落。“沉住气,沉住气,心路要灵清。”阿兔站在船栏沿上大声给我鼓气。我终于拚死劲抓住竹篙,阿兔慢慢地把竹篙拖拢来,長福放下橹,一把抓紧我冰凉如铁的手,与阿兔俩人,一齐用力把我赤条条地拖上船来。江风无情地吹击着,浑身水淋淋的我激凌凌地打著冷颤。長福忙把干衣服拿来,用劲擦我的身体,直到遍体发红。阿兔忙着把我的头髮擦干,然后把所有能盖的被、衣等,通通裹在我身上,躺在船艙里。
       我从身体表面到五臓六腑,只觉冷。三百六十根骨头,根根都在“格格”作响,上下两排牙齿捉对儿相互“嗒嗒” 地击打,震得艙板“咚咚”地抖动,连船蓬也在“敇敇”地发声。阿兔坐在我旁边,用手不住地擦我的头脸,我从他粗大的手掌上传感到一阵阵暖意,慢慢地安静下来。
       船已驶进了曹娥江,顶着愈来愈猛烈的西北风和起伏的波涛,摇滛晃晃极其艰难地行进
    。我迷糊起来,不知不觉地减缓了颤抖。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慢慢地进入了梦乡。朦胧中,我已弃舟登岸,在一座象猪石山,也象美女山的高峰下。只望见峰顶华光烨烨,亭榭楼阁,金碧辉煌,奇花异卉,遍地芬芳,珍禽異兽,舞蹈其间。然遍山怪石林立,山路峻峭崎岖,好象就在猪石山的那块悬岩上,下临万丈深淵,暗蓝暗蓝的水在不断汹湧翻滚,发出汩汩之声,好不骇人!我虽看得心惊肉跳,头晕目眩,但不顾一切,奋力攀登。突然半山里跑出一群長鼻大耳的妖精,目中放射出我熟悉而又心悸的阴鸷的冷光,张牙舞嘴,向我扑来。我大吃一惊,脚下一滑,凌空从悬岩上倒撞下来,摔入深淵,一下子沒入刺骨冷水中。“啊呀” !我大呌一声,翻身而起,原来南柯一梦!摸摸身上,冷汗津津。艙顶风声呜咽,船边波涛汹汹。長福在吃力地摇橹,阿兔坐在我旁边打盹。我用手摸摸阿兔额头,还在发燒。我钻出被窩,穿上衣服,呌阿兔躺下。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躯,钻出艙外,冷风兜头一袭,不禁又打了个冷颤。
       烏云密密地佈满天空,不再湧动,仿佛凝固了的大铅块,灰沉沉的。船顶风迎浪,長福十分费力地摇橹,我看,却又无能为力。這曹娥江不比范阳江水浅,竹篙打不底。而且风急浪高,站在船栏沿上很危险。还是下船去背縴吧!這是我唯一能做的。“我下去背縴。”我一面对長福说,一面做准备。“不行,不行,你刚下过水,身体要吃不消的。”長福连忙劝阻。‘‘不要紧,还是背縴用用力暖和,在船上不活动更冷。”“ 那好吧,你可要小心了。”長福把船靠近江岸,我赤脚跳入江滩,水淹过小腿肚,我又感到刺骨的冷,从脚底直透心窩。不过刚才冷水浸泡刺激太深,现在這点冷倒可以挺过去。跨上江滩边,弓起了身子。俗称:讨
    哭形,背縴扑形,头几乎触着沙滩,一步一亇脚印地往前拱。背着背著,身子也逐渐暖和起来。人真有意想不到的潛力,在外界环境逼迫之下,能发出惊人的力量。船果然加快了进程,曹娥殿在望了。長福和阿兔招呼我上了船。
        时间已过点心后了。“照這样船速,到黄家堰渡,看来更要深了。” 長福说。 那时,曹娥江尚未截弯取直, 从五甲渡到吕家埠要绕亇好几十里的水路。“這几天又没月亮,墨墨黑怎么驳呢?這么大的风浪,船在外江过夜要出危险的。”阿兔有奌犯愁了。“那只內河船怕也装不下這么多的番薯,上次已经压沉沉的了。”長福也忧慮地说。內河船欠大?我心里忽然一闪,我表姐夫在中利石灰厂当会计,他那里有装石灰的大船,装四、五千斤不成问题。我忙告泝了他俩。“好呀!”阿兔一拍大腿,“ 就从趙家壩驳进去吧!不去黄家堰渡了.” 阿兔高兴地说。
      上帝保佑,想不到如此一亇鬼使神差的改変,竟躲过了面临在我们头上的大刼难。
       我顺利地贳了条大船,到天黑以前,我们把番薯从趙家灞驳进了内河。因阿兔生了“搭手”,只好他在船上装番薯,可苦了長福,這么大年纪了,又是摇船又要挑担。真是同船共命呀!
       天色愈来愈阴沉,彤云压得低低的,象要坍下来,怕是要下雪?三人商量了一下,船大,货多,乡下河浅,进出不便,万一下雪的话,那更麻烦。决定到崧厦街上去卖,毕竟市头上人多,下雪也不怕。阿兔強打起精神撑着空船去吕家埠还了,呌他回家过夜,明天起早到崧厦西居里大沥底等。我和長福就在趙家灞船上过亱。
       亱里,果然雨夾雪子劈劈啪啪地打在船蓬上。幸喜半夜过后,风小了下来,雨和雪子也慢慢地停了。第二天,起五更,長福就开了船。天虽还是阴沉沉地,但云淡了许多。船蓬上积了一层薄薄的冰,天,比昨天冷了许多。然而,這是内河,我们的心可定了不少。
       到崧厦西居里,早市尚未开。阿兔已等在那里了,他心事重重地告诉我俩,昨晩他很迟才到家,那亇“搭手” 已红肿得饅头一样,怕要开刀了,是硬撑着走来的。听他老婆讲,隊里有人好象要调排我们,背后在嘁嘁喳喳、指指点点,我过去他(她)们又不响了,呌我们可要小心了。我们也不明所以,只是心头沉甸甸的。幸喜船才靠埠头,西居里赶早市的人看到我们满船大番薯,都圍拢来打听市面。听说我们按东关价出卖,都喜出望外。原来西居里人有不少人家都做卖熟番薯生意。那时,街上沒有什么点心、小吃,镇里人上街、乡下人卖蔬菜,都沒有吃早歺。到得街上,沒有其他东西可充飢(其他粮食制品都要粮票,少有人买。)這香喷喷的熟番薯,可是当时最好的早歺、小吃了。有的自已吃了,还要带几亇回家去给孩子吃。崧厦街满街是卖熟番薯的摊子,這生意倒是极盛一时。這卖熟番薯的,基本是西居里人,他们隔天就要去东关挑番薯,現在送上门来,豈不是喜极了他们?一传二,二传三,都忙忙的赶到船埠头,你三百斤,我二百斤,最少也一百斤,起劲地买,唯恐买不到。到晏,一船番薯又卖了亇老虎舔狐狸,滑塌精光。西居里人还要我们过些日子再来,有不少人还来亇预约登记,省得过年脚跟,刮风落雪地到东关去挑。叫我写下名字,我要三百斤,他要五百斤,我忙著写,名字一長溜,怕不有亇五、六千斤!
      鉴于上次分番薯引起那几亇人嫉恨的教训,這次我们毎人只留了数十斤,悄悄回家,不再明目張胆了。
    回到家,我父親垂头丧气地呆坐著。母親見到我,就不停小声地祷告:谢谢耶稣,谢谢耶稣,总祘平安囬来了。我惶恐至极,等问明白后才弄清楚:我们出门那天,也就是那几亇我看着眼神不对的人,存心要我们吃生活,既要我们破財,又要我们抬不起头。他们兴冲冲地去向“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简称“打办”)举报,说我们大肆贩买粮食,破坏统购统销,破坏农业生产,大搞投机倒把。並举报说我们第二天准将在黄家堰渡驳货进內河,请“打办” 派员,他们愿意协同,到黄家堰渡抓現行,来亇瓮中捉鱉,人货俱获,货物充公,人坐拘留,外加罰款,杀杀资本主义威风,長長社会主义正气。“打办” 听后大喜,正愁无处抓典型,典型送上门来,岂可不抓?着实表扬了他们一番。随即派员同那几亇人,前赴黄家堰渡潜伏、守候,佈下罗网,等捉大鱼。谁知左等右等,从早候到亱,吃了一天西北风,連亇人影也不見。“打办” 見扑了个空, 捞不到油水, 报不了功,白辛苦一場, 很沒好脸色给那几个人看, 悻悻地走了.
        那几亇人, 自讨沒趣, 惱羞成怒, 揀软柿子揑, 告到大隊” 治保”, 把我父親叫到大隊, 结结棍棍, 训了一顿, 要他在大隊写交待罪行材料, 在大隊蹲了一亇晚上。幸喜,我们這次是悄无声息地回来,那几个人見捞不到稻草,也只好偃旗息鼓。只是長福隊長老婆,却是个有名泼辣货,見那几亇人行事如此卑劣,在隊间道地里,不指名地顿脚踏地,斩头斩腦地骂了一通以解气。却也无人敢出头回应。
      本以为事至此已可了结,却不知来了个“薛刚后反唐”。第二年春夏之交,四清工作隊来到大隊。那几个人认为时机已到,上窜下跳,撤了長福隊長的职。阿兔生疮臥床半月余才得好转,因为赤贫困难户,又会骂人,那几亇人对他也奈何不得。只是苦了我父親,定为阶级斗爭新动向的典型: 指使子女腐蝕干部, 拉贫下中农下水, 大搞投机倒把, 妄图资本主义复辟, 妄图翻天, 让贫下中农重吃二遍苦等等, 罪名吓人。天天到大隊认罪交待, 亏得还不到乂乂时期, 批斗不甚嚴厉。而说我是四类分子子女, 思想沒改造好, 要我交待检讨。我想反正事已至此, 道理也讲不清爽, 索性对自已无限上綱上线, 罪悪之极,洋洋洒洒, 写了几大张交待检讨材料, 上缴工作隊。不曾想工作隊隊長是镇海越剧团团長, 是个知识分子, 他看了我的检讨材料,讶异于我的文筆流暢,起了惜才之意,爱材之心。找我去和颜悦色地谈了次话:谓我系能教育好之子女,思想包裹不要背得太重,应该向贫下中农学习,积极改造思想,要求进步,向组织靠拢。目前,大隊在办俱乐部,你应该与进歩青年一起参加活动,为建设新农村作贡献等等。团長苦囗婆心的一席教导,驱散了我心头烏云,看到了自已的光明。从此金盆洗手,不再做生意,那个成立付业组的美梦,丢到九霄云外。一心一意,为俱乐部効劳,取得了不菲成绩,得到大隊党支部的看重,获得大隊里青年们的友情。在隨后到来的乂乂中,原来那几亇人,有的成为造反派头目,有的成为贫協主任,百般要打击我,幸得青年同伙们护衛,才幸免被批斗。(后事見拙作“农村俱乐部囬忆”)
      現在,長福年高得病,我常去探望他。毎与阿兔谈及三进范阳江之事,唏噓太息不已。对范阳的山里汉子和崧厦西居里人,都有一种欠债未还的內疚心理。不知那山里汉子如何处理寄放在他家的嵊县佬的七、八担番薯?而他的给我们留着的大肥猪,又怎么卖掉?西居里人预订的番薯沒有送上门去,会不会影响他们的营生?我更怀念四清工作隊隊長,听说他在乂乂中受到冲击,不知后况如何?而且我俩还常常假设:如果继续做下去会怎么样?上虞第一家私营贸易公司会在我们手里诞生吗?
      往事如烟,如今说来,也不过是“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野叟曝言,徒增惆悵而已。
      祈求永生永世,不要再有那么亇时期!
      但願我们的后代,不要再遇到我们這样的遭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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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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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172#
     楼主| 发表于 2014-5-3 14:10:4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蕞尔小民 于 2014-5-3 14:27 编辑

    [四十八]   婚史

    (一)

        从兰州囬家,掐指算来,务农己三丶四个年头了。我己由读书少年,转変为农村青年,指望着跃出农门去过另一种生活的奢念,早己化作一場春梦而煙消云散!
        不知不觉间,按农村习惯,早已到了成婚年龄。我不急,我父母可急了。我尚盼着能有机会再去闯荡世界,而不想有所羁绊,父母却急盼着抱孙子了。
        有一个邻村教友,(我家信基督教)她有个待婚嫁的女儿,好象对我家有点意思。那个老婆子知道我的一些情况,也看到过我,基本上是满意的。只是那老婆子有一次碰到我,问我什么時候再回到兰州去读书?以后会不会有工作?如此等等的问题,使我心中老大不舒服!其间这老婆子还多次不分場合地向我的邻居(也是她的同村),打听我家和我的情况,也使我隐隐产生不快!更有甚者,有一次,她竟直接来到我家,却好我父母都不在,她竟未经我同意直接跑上楼顶去察看我们的家底,這更使我生气!這么精挑细剔的,却沒有问及我爸的历史问题,现在想起来,设若這樁婚事成了,不久乂乂起,将会有怎么样的変化呢?如此這般,一拖三年。
        到一九六五年秋,其時,社教运动(即四清)已近尾声,农村俱乐部已办得风风火火。我在大隊俱乐部里担任编丶导,我编的快板丶小演唱等常参加县调演,在附近村子里已小有名气。這农村俱乐部,完全是农村共青团领导下的青年们互教互学的文艺娱乐活动的場所,以宣传党的政策丶国家的大好形势等为目的。平時排练节目等,都靠参加俱乐部的成员们自觉丶義务地聚集,一般在不做农活的雨天,更多是在每天晚上进行。在那个年代,农村青年深以能进入俱乐部为荣。由于夜落得深,自然给白天的劳动带来一些影响。倘若在田畈里进行強体力劳动,则还可,若如进行象揀花(挑选采摘来的棉花)等轻体力工作,自然就免不了要打瞌睡了。
        這天下午,我正在隊间晒場头圍坐在晒花竹簟边揀花,一阵倦意袭来,两只眼皮竟打起架来。正当矇眬時,突听得有人在呌我的名字,我’激淋’一下清醒过来,才知是隊里某某的老母亲找上我,说有事到她家去一下。我捱揉一下迷糊的眼睛,跟着她去了她家。她家有两个陌生女人在,一个年纪约四十多岁,一个更年长一点。我弄不懂是何事要我来,只得木然地坐在竹椅上发了一阵呆,然后起身仍回去揀花了。
        第二年春节正月初六,家家户户正忙着做客待客。我家忽然有两贵客上门,先来的一位梳着横爱司头,刚招呼好坐下尚未喝茶,又来一位剪着齐颈头髮的四十多岁的妇女。我和母亲自然认识前一位就是谈了三年之久的邻村的那位的母亲,而后一位略年轻点的,我母不知,我却记起這就是去年秋天我从晒花場上被叫去见过面的,就是那个四十多岁的。但她们俩位却互不相识,双方都以为对方是我家亲戚。而我也只好分别尊称她俩为”大妈”,不说明(也难以说明)彼此的身份。就這么稀里糊塗地吃了一顿飯,什么也沒说,两位”大妈”各自告别了。
        她俩走后,我和父母都知道是相亲的找上门来了。象我们這等家庭,有相亲的争着上门,父母自是欢喜,跟我商量如何办?商量结果是要我分别去上门拜望,从而二者择其一。因为梳横爱司头的”大妈”,已牽扯了三年之久,故而决定叫我先上她家看看。还特地请了我的一个很会说话的表弟,陪我同去,以壮胆。
        第二日,翻了半天箱子,掏出一件没补丁的丶算是最好的外套,原是上海我大舅妈送我的丶她的大儿子即我的表兄穿过的衣服,只是有点陈旧了,大小也不甚合身。可也找不出更象样的,只好将就着穿了。我那表弟帮我提着两只礼包,无非是用厚草纸包装的长方形的内装红枣之类礼物,外面襯着一张红纸,用细麻綫捆绑了,可以提在手中。時近中午,两表兄弟七问八问的才寻访到。只见一间不甚大的畚斗楼,堂前坐满了人,厨房里煙雾缭绕,热气蒸腾。原来這家三个囡,最小是一个儿子。大囡丶二囡都出嫁了,我所面对的是小囡。這天大囡丶二囡及两个女婿和他们的孩子都来了,故而异常热闹。照例是客套丶喝茶丶谈天,然后开飯,但那小姐等开飯時,才由她二姐陪同,忸怩地下楼来。这老三虽是扎实的身架,却是虎着一张长长的脸,也不知是害羞,仰或心里不高兴,只侧着身,不肯以正面对人。我心里自是不快,虽然她父亲及她的两个姐夫相当客气,一昧劝酒劝菜,我却敷衍了事,一放下筷,即匆匆告别,与表弟一溜煙地囬来了。
           那就看第二个吧!
        这次可由教堂里的杨师母和郭师母陪同去了。

       来到她家村囗,杨丶郭师母,遥指矗立于河岸旁的一幢独立的楼房,说:”喏,那就是她家了。”我一看,嗐!這不是我在十六丶七岁收破烂時经常路过的地方吗?那時房屋西边越过不大的田垅,是村荘丶房屋四周有竹编的篱笆丶东边是果木错落有致的園庭丶古朴的院门隔条通衢大道,面河而开丶宽暢通亮的厅堂,桃花纸裱糊的花格窗,這典雅的格局深印我脑中,且訝异:這蕪陋的小村竟有如此秀丽脱俗的院落!至今,虽说已经历了公社化丶大跃进,竹篱笆和園庭不复存在,但基本轮廓不变.不想几年后的我,竟会上门来此相亲,倒使我平添了几分亲切感,莫非冥冥中早已注定了的?

         对门口有一河埠头,有一位窈窍女郞在洗衣服。她梳着当時最流行的游泳髮,一身简朴的衣装,唯有脖子上圍着一条洁白的纱巾,算是最時髦的装飾。她感到有人在注目,忙匆匆立起身,涨红了瓜子型的俏脸,低垂着眼角微微上扬的星眼,急急地端起盛衣的脸盆,一路小跑着向那独立的楼房跑去。

         ”呵呵”朗爽的大笑声从门内传出来,隨即是去年见过的”大妈”,迎了出来.一面用圍巾搓手,一面向两位师母打招呼.两位师母指着我刚想介绍,我却先恭敬地叫声”大妈”,大妈又”呵呵”地笑着说:”我们见过面,见过面.”想起去年秋天,我一声不吭地走掉,我不由得为当時的失礼而红了脸.”请坐请坐!”大妈恭让着请两位师母,当然也请了我.让到厢房里,两位师母坐了上横头,我坐在靠窗的小桌边的椅子上,另一座己有一近三十岁的汉子坐了,大妈介绍:這是小娘舅.我恭恭敬敬地叫声:”小娘舅!”小娘舅忙客气地呌我落座.有一位二十另岁的姑娘,来给我们敬茶,敬了茶后,她一面笑着一面跑上楼去了.随即,只听得楼上传来两個少女”吃吃”的笑声------.我后来才知道,這个是她大娘舅的女儿,她的表姊.

        那小娘舅很健谈,东拉西扯地谈些新闻,我唯唯喏喏地应和着.想不到沒过了两年,我竟随他到江西闯荡了五年之久!

         吃中飯了,有两个十六丶七岁的女孩,说是她妹妹.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十二岁,另一个小的才只六岁呢!只是我沒见到一家之主,那男主人呢?原来我的准丈人是开小店的,那時开店可没有”私营”的,一律是’大集体’的.他唯一个人在店内,可脫不了身不得来呢!楼梯上一阵嬉闹拉扯声,原来那个表姊,要硬扯她下来,可她笑着挣脱了,复又跑囬楼上去,-付天真烂漫丶未脱童稚之态!我后来才知道,当時的她,才只十九岁呢,而我已二十五岁了.整整相差六岁,如若按旧時看相的说法,是:’六冲’!但也可说是’六合’呢.哈哈,至今已近五十年过去了,我们俩在吵架時,是’六冲’,不吵架時,那真是’六合’呢!幸喜’六冲’情况,很少发生.

        我装三分斯文,只喝了一点点酒,喫了两小碗飯.(谁知我至少能喝两斤老酒,最多吃过两斤米飯!)飯后照例喝茶,我那丈母娘告诉我:她长期要到沿海一带人家户里上门织布,而我的准丈人的腳有点殘疾,况又开店离不开身,家有半亩地私有地,没人收管,你是不是常来帮帮?我准丈母娘发出了信号,看来她们是答应了這门亲事了.我尚未及囬言,杨丶郭两位师母,忙忙替我答应了:那一定来帮忙丶一定来帮忙,小民对种田很內行哩!而且还满口为我承诺了正月十二到她家来做自留地,我只好红着脸答应了.

         到正月十二,我真的老早去到她家,大妈热情招待了我,并派她十二岁的儿子,领我到她家私有地里,两个妹妹是轮番送茶,端的热情!我象在自家私有地里一样,在麦地里除草拾掇,把原来乱糟糟的田地,整理的井井有序.待把活基本干完后,我洗好手脚,径去小店里拜望我的准丈人.丈人大人戴一付眼镜,显得儒雅和蔼.他很客气地招待了我,为我吊了两吊酒,并拿了几只龙凤餅给我作下酒物.呵呵!说来不怕难为情,我倒确是个酒鬼哩!小小年纪,就爱酒如命.记得我寄住外婆家時,但凡干过重活,或收破烂回来,外婆必有半斤热腾腾的老酒给我喝!一喝两喝,酒量愈来愈大.看来我這人福气不错,所谓:’小来外婆家,大来丈母家’是也!

          准丈人老头,自已点酒不染,他却乐呵呵地边劝我喝酒边问我些家庭情况,诸如我父的历史问题啦.我兰州的读书情况啦等等.我都一一如实相告,无所隐瞒.他很理解,并含蓄地说:成份是不由人选择的,但怎么做人却由自已选择!我深深点头称”是”:谨奉丈人老头教诲,从此一世为人,步步紧脚,处处谨慎!

         经丈人丈母商量,决定正月十六办订婚酒,叫我回去禀告我父母.我回家告知父母,自是高兴,忙忙的准备了二丶三桌酒席,到十六這天,颇为隆重地举行了订婚仪式.

        由此,我隔三差四地往丈人家跑,除了包下私有地的活儿,还帮着打理家务杂事.這年春某天,要修理猪舍,我卷起裤脚站在凳子上往牆上抹泥,我那六岁的小阿舅跑过来,抱着我裸露的腿,另一只小手,狠命地扯我的腿上又长又粗的毫毛,并大叫:”毛脚,毛脚!”我听了哭笑不得,嗨!我疑此话是旁人教的,否则,小孩怎会知道什么呌”毛腳”呢?

         這样,我刚做了几个月”毛脚”,中国上空,政治风雲突変,呵呵!我虽处农村社会最底层,但也几乎要做不成”毛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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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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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4 17:05:12 | 显示全部楼层
    独享独行 发表于 2014-5-3 16:34
    家有贤妻,胜得半边江山。

    谢谢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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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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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4#
     楼主| 发表于 2014-5-4 17:25:0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蕞尔小民 于 2014-5-7 10:38 编辑

    四十九,婚史[二]


       我喜观书,亦喜读時新杂志及報刊,在校求学時如此,种田了,旧習不改,仍如此。 毎日出工前,出工喇叭一吹,社员们都要到隊间门前晒場头集中,等候隊长前来分派工作。小隊会計家就在晒場旁,而我家离隊间较远,故我往往提前到隊间道地。乘隊长末来前空隙时间,我必先到会计家逗留片刻,因小隊订的‘浙江日報’就放在他家。我先浏览大标题,然后揀重要的文章性急火燎地看一遍,耳朵还竖的毕陡,听外面的动静,听得隊长沙哑的嗓音在指名点将了,才忙忙地撩下報纸,趕将出去。 我们公社办公楼就在我们小隊田畈边, 由以前的‘忆母楼’改的。当田里农活干得差不多休息時,大家往往赤着膊到公社里去喝石池里的天落水,坐在游廊里的石凳上乘凉谈天。而我,则踱入公社文书办公室,看摊在那儿的‘参考消息’ 。(那時,只是公社里有的,其他地方可看不到。)公社里干部不多,管理也随便,不似现在高楼聳立, 门卫森严, 走进去还真有点吓势势的,呵呵,除了开会,平头百姓不似以前那么轻易隨便出入了。 我从報章里看到,北京正在发生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先是批判邓拓丶吴晗丶廖沬沙的‘三家村’,后又批彭罗陆杨。我惊诧于在党的领导下如何尚有這等事,抱着看新闻的态度看,以为事情发生在遥远的北京,与已无关。
         可不曾想,没几个月功夫, 這把火就直接焼到了我们這远离喧嚣的乡下。先是移风易俗丶破四旧丶立四新,我们俱乐部当然义不容辞地担当起這个宣传责任。后来就组织起‘红 卫 兵’ ,要‘造 反’ 了!却是先依俱乐部而组识的。用什么某某战斗队丶某某造 反司令部等名称。我也随众加入了,並且还发给了‘红臂章’ ,我一度还很引为自豪呢!可问题来了,头头们不知从那里得了指令,沒多久就缴了我的‘红臂章’ ,取消了我的‘红 卫 兵’ 资格。我不免心有所戚戚,却也无可奈何。但仍允许我参加俱乐部宣传活动,于是我运用我的音乐知识,教大家唱‘语录歌’及其它革命歌曲。並根据報纸上的观点,编导了不少‘三句半’ 丶‘对口词’ 丶‘快板’ 丶‘表演唱’ 等,不仅在大队演,配合公社会议中心去公社会议上演,还去崧厦镇召开的会议上演出,都获得了一致好评。于是,公社丶大隊以及随之成立的造反派,均对我另眼相看,沒有因我的家庭问题而为难过我。 后来说是‘破四旧’ ,实际是到‘四类分子’ 家‘造 反’( 即抄家) 。我也被允许参加。但造 反抄家時兵分两路,我被派到寿伯伯家。另一路到我家,也照例被抄。我家实在沒什么可‘抄’ 的,仅有一只三道铜箍的黄漆大脚桶,那是寿伯伯卖给我们的,算是当時家里最好的傢俱,只因我父说了句:‘這是嫁囡的。’遂被作为‘四旧’物资而予以没收。
        但不知因何,此事传到我的岳父家大隊,却引起了轩然大波。某天晚上,当地大隊把我的她叫到大隊部,该大隊的党支部书记丶团支部书记丶婦女主任,三堂会审,告知:与你訂婚的那家,被造 了反,牆壁砸破,牆壁洞中搜出枪来。你若嫁入這样的‘四类分子’ 家中,年纪轻轻,不仅入团无望,且沒有社会地位,沒有个人前途。但若留在大隊,找个根正苗红的,不仅能马上入团,且可按排好的工作,前途无限。三个干部,或一个唱红脸丶或一个唱白脸,无非要她答应退了我们的婚事。這事据我后来所知,原来却是那个‘团支书’ ‘另有所图’ , 故而表现尤为起劲。可我的她,只是伏在桌上默不作声。如此轮番迫问了大半夜,迫得我的她泪流满面,始终囬答以一句‘我不暁得’ 来搪塞 。后来我丈母娘到大隊,许以第二天到我大隊去询问实情后,再作定夺,才得以脱身囬家。
        于是第二天,我丈母娘到我大隊,向我大隊党支部书记,探问我家被‘造 反’情况。我大隊党支部书记先问我丈母娘:在订婚前,你们知不知道他父亲的情况?我丈母娘说知道的。支部书记就说:既然知道的,那么他並沒有对你们欺骗隐瞒什么,也就是這些情况了罢,其它都是谣传。(這一点我是以后才知道的。我大隊党支部书记个性耿直,嫉惡如仇,敢于直言,’文 革’ 中终为造反派头头所打倒。直至’文 革’ 结束,才调至某镇任镇干部至退休。他退休后,我時常到他家讲空话,谈论国内外時势,很为投机,只可惜已于前几年去世了!)
        我丈母娘从书记处出来后转到我家,我们自是热情招待。但当她告知我们昨天她那里发生的情况時,我只觉脑袋‘轰’ 地一下,心中翻江倒海般地难受,止不住嘴一张,‘哗’ 地呕吐了一地。随之,人也晕晕呼呼地几乎支撑不住,倒在床上不禁低声呻吟起来。我丈母娘慌了,忙安慰了我一阵,见我无甚大碍了,才始殃殃而回。第二天,派了她的二女儿来探病,告知我她姐姐虽很痛苦但尚无悔婚意思,叫我尽可放心,我听后始稍釋心怀。
        我待身体略为恢复,即上我丈母娘家。我勇气一鼓,找上那个‘团支书’ ,责问他何以无根据地污造我家搜出枪支這等谎言。他却说這消息是你们大隊里的人传出来的,我们也是听说。我说道听塗说之事豈可用来吓唬人!说完径自囬到丈母娘家。我邀她至楼上,第一次单独与她谈了话。我说我俩相处己有几月,凭你的印象我這人如何?她说我又没说什么,都是他们说的。我说旁人之言豈可信,你应依你自已的感觉来判断。如你认为我不适宜,我们可以考慮中止。如你认为我可以,你应坚定你自已的选择。我父既然在旧社会做过事,过去的事也无法抹去,但我始终以此作为警诫。今后一生为人,必步步小心,脚脚踏在路中央,决不会越雷池半步,请你相信我的话------
        我又去了小店,向岳父告知了事情原委,请他放心。岳父说能理解丶能理解,于是又打上两碗老酒叫我喝,我倒也不客气。呵呵!谁叫我是个酒徒呢!
         后来,他们大隊倒也沒有再来找什么麻烦。
         是年秋,丈母娘去盖北沿海一带落户织布,一去往往要好几天。岳父又长守小店,故她们家中仅留三姐妹和两个弟弟。那个我的她是大姐,其時也仅19岁,最小的阿弟还只6岁。由这么一班小喽喽在支撑着一个家,我丈母娘外出自是很不放心,于是她嘱托我常到她家照应照应。可我又不能不赚工分,只好毎天等生产隊放工后再去她家。好在路也不太远,三丶五里路,小伙子脚头快,一忽儿就到了,我到了后就替她们做做自留地里的活。有時她们隊里分粮食丶分稻草,也要自已去挑回来,一个19岁的女孩,白天也要赚工分,散工后还要她从烂水田里去挑二丶三百斤的稻草,恐怕得挑好几个来回,也真难倒她了。此時,我正好趕到。這挑担,我们沙地里人自是比湖田里人要高出一头,湖田里多用船撑,不大挑担,不似我们沙地里行不得船,非用扁担挑不可,所以這挑担力气,我早已练就了的。我一下田就装好老大一担,起码有两百多斤。那些鄰居们看了都’啧啧’ 称赏,我的她,此時方始露出一絲不易觉察的笑意,红着憔悴的臉,整一整沾满泥迹的衣衫,忙忙赶回家来做夜飯。帮她们收拾好杂事,有時天实在晚了,那群弟妹们就‘大哥大哥’ 的叫,恳求我不要回家去了,陪她们过夜吧。我看看时间也实在太迟,况弟妹们的盛情也难却,有時也就留下过夜了。
        晚上,她们三姐妹一床,我和俩个阿舅一床。等弟妹们都睡了,我们俩就‘絮絮’ 地讲起话来。她讲了這之前她到庵东农場她前母哥哥那儿采棉丶轧棉的情况,我讲了以前在兰州读书的情况。往往要讲至亱深人静丶清辉满楼------
        呵呵!這倒引得住在隔壁的已与她们分家的她的祖母的一句闲话:‘ 鱼挂臭,猫引瘦。’ 大概這句闲话传到我丈母娘耳里,触动了她的心思:她一方面耽心夜长梦多,恐又另生故端;一方面也疑干柴烈火,或导致鄰居闲话。索性早日完婚,也免了许多牽心挂肚。她委婉地将该层意思透露于我,我回家告之父母,父母自然大喜过望。于是,商定了该年年底,即公历一九六六年元旦为我们结婚!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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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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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5#
     楼主| 发表于 2014-5-7 10:15:3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蕞尔小民 于 2014-5-7 10:39 编辑



    五十,婚史【三】

        说一九六六年元旦我们的结婚仪式为‘空前绝后’ ,一点也不为过。(這里说的‘我们’ ,是指本村同日结婚的五对夫妻。) 何以?盖因此等结婚仪式,确实标新立异,乃亘古以来所未闻;且只此一屆,亦为后几十年直至今所未見。遇上此等旁人欲求而难得之良机,我等豈非有幸哉矣!怎能从记忆中淡忘!?
        這之先,一段時期,大搞‘退还聘礼’ 活动。各大隊内凡订婚之女青年,若已收受男家送的聘礼,内有金耳环丶金戒指等金银礼品,均视作‘四旧’ 之物,则女方大隊必组织人员,高举书有‘破旧立新’ 之字样的红布横幅,敲锣打鼓地将聘礼送还男家。我家聘礼中了无此等物品,故无福受此殊荣。
        元旦前几日,早就盘算过自已的衣飾,实在觉得自已没一套体面的衣服,可作为新郎官的穿戴。要做新的吧,時间已来不及,更主要的是没錢,置办不起。订婚丶结婚,女方要的头把二把,还要加上酒水錢什么的,照当時行情,钞票至少也得好几百。我丈母娘算是很体谅我的了,总共也只要了我家二百六十元錢。但若再少,实在也说不过去了。就此二百六,己竭尽我家所能,把家中能挤的都挤出来,还向潘家我外婆借了錢,才凑足数。要知道辛劳一年,全家农业社分红的现金才只几十块錢哪!嘿!我家算是劳力強的,好多人家还是倒掛户哩!所以這结婚的礼服,唯能借了!我有个表姐夫,在后郭大隊石灰窑做会计,他有套藏青色的中山装,我看他穿过,挺有氣派的。便跑了二十来里路,強忍着羞耻,向表姐夫嚅嗫着开口,请表姐夫来我家喫喜酒,另请向表姐夫借------,表姐夫倒很理解,爽快地叫我表姐把衣服拿出来给我,並说窑中事务忙,喫喜酒就不来了,祝我新婚幸福!我兴冲冲地拿了衣服囬家,等结婚這天拿出来穿了,虽不甚合身,却幸好大小相差不多,勉强可以。我从未有过此等穿戴,故自我感觉甚好。
        元旦這天一早,我由表弟陪同,喜气洋洋地到了丈母娘家。她家客人比我家多点,娘舅家丶姨父家的都来了。吃飯了,(我也不说喫酒了,实在也只能与田头飯差不多。)客人倒也坐满了三张八仙桌。焼菜也不准请廚师,我丈母娘请来做客的姪女们帮忙丶自做,也不能做什么扣肉丶扣鸡之类的,只能堆攏碗头,好吃即是,讲不得排場。也不能用锡酒壶等,种种规定不知何来,免不得有些莫名其妙!
         飯后,隨即请我的她——我的妻子,起身前往我家。既无轿,又无船,当然更无轿车。這轿车当時连看都没看到过,更不说有没有了。由我跟我表弟在前面引路,我的妻子(換上一身新衣服,当然也沒地方去做髮型,也就是原来的游泳髮吧,不过洗过了头,加扎了条新絲巾而已。)由她的妹妹及俩个表妺陪同,跟在后面。呵呵!就是這么一支迎亲隊伍,行进在冬日的旷野上,寒风阵阵,显得那样的单调和落寞。但我心里,却是暖洋洋的,嗨!从今后,人生途上,毕竟有了个与我同行的伴侣!

        出了章家村,遥望裴家外河桥头,锣鼓喧天丶红旗招展,呵!是我大隊俱乐部的伙伴们,在村口迎亲啊!原来大隊团支部规定:凡這天结婚的,自家一律无需自请吹打,统一由大隊俱乐部的锣鼓隊迎送,凡由本大隊嫁往外大隊的,欢送出村。凡外大隊嫁入本大隊的,一律到村口迎接至大隊集体结婚典礼处——“裴家庙”。他们欢天喜地与我们打招呼,這锣鼓啊!敲打得更热烈更起劲了!他们将我们迎领到‘裴家庙’ 里。那廟里的大殿中的菩萨,早在解放初期已被清理出場了。而今,空荡荡的大殿內,用门板丶稻桶,搭起了一个大平台。上面端放着由四张八仙桌拼成的一溜长桌,四周环放着二十把椅子。這一溜长桌上覆盖着大红的台布,摆着几大盆水果糖丶瓜子丶花生及茶杯丶热水瓶等。已有二对本村新人和一对本村新郎,新娘是章家光明大隊的,坐在那里笑颜盈盈地在谈天。看我们来了,都站起来笑靥如花地请我们上台就座。有三五成群的孩子,圍着台,仰着头,对着我的妻,齐声高呼:“小民格老嬷(土话,意即‘婆’)!小民格老嬷!”羞得我妻涨红了俏臉,低着头侷促地坐着椅子上,无可适从。幸亏我大隊团支书过来,给了小孩毎人一粒糖,才躯散了他们,解了我妻的圍。

    等那一班接迎新人的锣鼓手们,迎来路最远丶新娘娘家在湖田里老楼屋的一对新人后,作为主席台的丶面对大殿的戏台上,大隊团支书宣布:‘友谊大隊移风易俗集休结婚典礼’开始!此時站在大殿階梯上的锣鼓手们,把锣鼓擂得震天价响!坐在大殿台上的五对新人丶站在天井里的新人亲朋丶看热闹的群众,都热闹地鼓起掌来!接着,尚未打倒的大隊党支部书记上台讲话,大意是:我们要服从党中央的号召,听毛主席的话,破旧立新,做移风易俗的带头人!今天你们行动,为我们大隊开創了新风尚丶新氣象,望毎对新人,携手並进,为我们大隊建设,发挥你们青春的力量!讲话才毕,团支书举起拳头带领大家喊起了口号,氣氛异常热烈!
        接下来团支书请新郎丶新娘代表讲话。请的新郎代表竟然是我,這令我感到万分意外,我连一点精神准备都没有,如何上台讲话?不免心中暗生胆却。但看到我妻脸上流露出一种自豪丶欣慰丶赞许的笑意,鼓励我,使我陡然升起了勇气,镇定地上了台。我首先背了段毛  主席语录:“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然后我讲了我们革命青年,要做“破旧立新丶移风易俗”的带头人,做建设社会主义的排头兵,为实现祖國的四个现代化和共产主义伟大事业,贡献我们的青春和力量!---------(呵呵!這些从现在看来是空洞的口号,在当時却获得了热烈的掌声!)那新娘代表却是最后来的那位,她通红着脸丶忸忸怩怩地讲了几句,也博得了大家的叫好和阵阵掌声。隨后,那锣鼓又热烈地响起来,欢送五对新人,在各自的亲友聳拥下,离开“裴家庙”,走向各自的新家。
        我们囬到自家,家中早己搭好了一张長桌,上面照例也铺了台布,同样置放有几盘水果糖丶花生丶瓜籽等,几条长凳圍在周圍。我们歉让着依次坐了,来的那班俱乐部的伙伴们,也各就位。大伙们先唱起语乐歌来,然后邀请新娘唱,我妻羞的抬不起头来,但我俱乐部的伙伴们不依不饒,拍着手丶齐声喊,非要她唱一首不可。她最后毫无办法,只好在她陪伴来的表姐妹伴同下,一起唱了首‘东方红’。嘿,她的歌声,犹如蚊子叫那么响!临到我了,我這下不胆却,用我那破竹梢头的嗓音,唱了首自学的选自毛主席诗词歌曲选里的歌,毛  主席词、沁园春:长沙  
        独立寒秋,   湘江北去,   橘子洲头。  
        看万山红遍,  层林尽染;  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  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  问苍茫大地,  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  风华正茂;  书生意气,  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  激扬文字,  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  到中流击水,  浪遏飞舟?
    這歌我自认学得挺合谱合拍,唱起来慷慨激昂,自我感觉极好。但恐怕在座的都不甚了了,只觉得有別于平時听到的语录歌,然听说是毛主席的诗词歌曲,也就一致拍手叫好!大伙儿热闹了一番,就辞别去到另一家。我照例亦要同去,他们硬要我留下招呼客人。于是拖开八仙桌,招呼我的新娘和陪同来的表姐妹们及我的妺妹她们坐了一桌,几个我的亲房和邻舍等坐了二桌。嘿!郃如水浒中梁山好汉们那样地,大碗喝酒丶大块喫肉,全无了些虚客套丶假斯文!
        我的婚礼,就這么传奇般地隆重地完成了!
        它留在我一生的记忆中,是如此地清晰和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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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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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176#
     楼主| 发表于 2014-5-8 10:18:0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蕞尔小民 于 2014-5-8 11:59 编辑

              五十一 ,  农村俱乐部囬忆
                                         [之一]
                 越接近年底,越容易怀旧  。
           毎逢春节来临,打开电视机, 異 繽纷的文艺节目,看得人眼花缭乱。无論大戏,小品,歌曲,舞蹈,莫不尽善尽美,精采绝倫,引人入胜。特别是一些文艺晩会小节目,或红灯记,沙家浜等选段,往往会从记忆深处,勾起一种既甜甜而又涩涩旳,既如在眼前而又朦胧遥远的感觉。呀!那是萦绕于心头而拂之不去的对逝去青春的怀恋,那是对四十多年前特定的历史背景下,一段特殊生活的缕缕不绝之囬忆呀!
           1965年,四清工作隊[也叫社教工作隊],来到农村,也来到我们大隊.我61年从学校返乡务农,一来由于是地富反坏[四类分子]子女,二来亇性不善于与人接洽,白天埋头生产,晚上或雨天埋头看书,间或做些小生意,从不与大队里的其他青年人接触。四清一来,可好,成了四类分子子女搞投机倒把的典型,要我写检讨。无奈,只好写了检讨交给工作隊隊长,隊长是镇海越剧团团长,抽调来搞四请的。他看了我的检讨,惊讶于我的文筆,大概怀有惜才的意思,以和善的态度告诫我,要积极向上与大隊里青年靠拢,特别建议我去参加大隊青年团新组成的俱乐部。        

            我怕挨批斗,只好在一天晩饭后,心存胆怯地向俱乐部所在地-----"大悲庵"而去。暮色朦胧中,平时空寂的大悲庵,此时灯火辉煌,欢声笑语飞荡于田野中。我忐忑地在庵门口徘徊,只见庵内有一帮熟悉和不熟悉的青少年男女们,有的在拉胡琴[虽然听起来是西呜西呜地刺耳]丶有在唱戏或唱歌[虽然声声都是破竹梢头]丶有在做不知是戏剧动作还是舞蹈动作[虽然都象在摸螺絲,即只会两只手摆来摆去],但看他[她]们之投入劲和欢乐劲,却也感染了我。正值此时,一亇和我同小隊的姑娘,发现了我,只见她与在场的团支书耳语了几句,就出来向我打招呼"小民,你进来呀!"我跼促不安,踟蹰不前,旁边一个小青年一把把我拉进去,她马上塞给我一本小书,我一看是本北方的小歌剧名叫"灯芯绒",也不知那里搞来的。隨手翻了一下,约略知道是讲一个未过门的媳妇给当大隊长的公公提意见的故事。剧情很精采,短小精悍,适合农村演出。只是唱词是歌剧,用来唱越剧不合适。怪不得他们对我说,怎么唱总也不顺口呀!我素来欢喜看些杂七杂八的书,看过上海出版的"小舞台"这类书,里面有越剧基本知识和越剧唱词十三轍等,以及一些文艺小节目方面的知识。知道越剧唱词一般都是前四后三的七字句或十字句。我就把原歌剧唱词按越剧韵和句式,作了调整。大隊里唯一与我同时返乡的女知青,是俱乐部的台柱人物吧,拿来一哼,不禁笑靥如花,很顺畅地唱下去了,只听一片掌声热烈地响起。从此,我可成了大红人,沒有人当我是四类分子子女了,他们请我给他们读台词 。
             参加了几亇晚上[全部都是义务的,没有报酬]我慢慢习惯了,胆也大了点。看他们对剧情理解不深刻,表达不出感情,就把剧情内涵分析讲解,並根据剧情,纠正人物进出場及站位错误,以及剧中人物隨剧情发展而应表現的思想状态之変化如何从神情和形体动作上表现出来。先不过讲讲说说,后竟指手划脚起来,俨然成了"导演"。

           不多久,这出小戏先在大隊晒场上演出,后被公社叫到他们开会的会场演出。虽然后场道具都很简陋,演員的喉气[唱腔]和动作都不到位,但却表现得情感逼真,使观众看得明白。获得了成功,得到了社员和干部之称赞。我又为配合当时征兵,编了首[参军好],一帮姑娘很快就学会了,在大隊和公社演唱,受到了好评。         
           俱乐部初战成功,引起大隊领导重视。团支部因势利导,为给俱乐部配备乐器和道具筹集资金,发动全大隊青年义务去百官挑沙。号令一出,应者云集,百分之八十以上青年,甚至有一部分中年人,都情情愿愿自带工具,柴米,去挑了三天沙,所得收入全部作俱乐部经费。
        在那亇什么活动都遭禁的年代,人们处于禁慾式的状态,本来只能为一直头[指工分]整天与土地打交道青年们,精神文化生活之匮乏枯燥是非现代青年所能想象。他们一旦找到了一亇渲洩口,其参与之激情,有如奔腾的钱江潮,汹湧澎湃。我心感身受,触发了创作表现这一现象的冲动。我采用四个女青年在上俱乐部参加活动途中,遇上一位老社员,以相互问答形式,表达了建立农村俱乐部的意义,形式和作用以及青年们对俱乐部参与的极度热情,从而感动了老社员。较形象地表现了老社员从反对,怀疑到支持之转変。根据這个构思,我编写了亇小演唱节目。题目即为"办好俱乐部为革命".女的唱常用曲调"紫竹调",男的唱"补缸调"。全剧伴以此两曲调转換的乐曲,並以変換隊形和舞蹈动作加強可观性。这是我第-次创作的有模有样的东西,就当作是文艺作品吧。工作隊隊长看了后大加赞许,派了他的隊员[镇海越剧团的导演和演员]来辅导排练。並建议我将剧本送到县文化舘去。我从沒与官府打过交道,上县文化舘有如上衙门,畏畏葸葸来到县文化錧,幸好接待我的袁纪根老师和蔼可親,仔细看了剧本,提出修改意见,並指示我抓紧排练.

          囬去不久,公社来了通知,要我们带著这亇节目去参加上虞县农村俱乐部调演。            
          大隊非常重视,专门开了会议作了按排。本来我们都是尽义务,这次却给参加这节目的成员加上我都给予大隊务工工分。我从未受过此殊荣,真是受宠若惊。到百官去的那天,我们十来亇人都穿上过年过节穿的最时髦的兰中山装和白衬衫[那时男女穿的都差不多],步行二十余里来到县城(百官),在党校报到住宿。
           调演分区进行,全县各亇区镇都派了代表 ,人来的很多,整亇党校都住滿了,到处都洋溢着青春的欢乐。演出在工人俱乐部,毎晚一亇区演一场。我们被按排在第一亱首场首亇节目演出,我想这並非因为我们演出水平有多髙,只是因为节目名字取得巧吧?因为那亇年代什么都要"革命"当头,按现在的流行语来说,那是最雷的字眼了,那么全县农村俱乐部调演,"办好俱乐部为革命"当然是当之无愧地作为首演节目了。更想不到是:一般节目演完第二天即回原单位去,只有被挑中的好节目,留下到最后一天作向县领导的汇報演出。可我们却接到通知,要我们毎晚上都得首亇演出,这真是乐得我们搞不清东南西北了。如此连汇報演出,一共演了九场。后来又是拍剧照又是去县广播电台录音,破天荒地在县城逗留了10多天,才如前线回来的英雄般,凱旋而归,应受到全大隊青年热列欢迎。家家户户的有线广播中,毎天都播放着我们的节目,几位老太太听了几天,听出是自己大隊的人的声音,她们疑惑了:怎么?小姑恨们跑到广播里去唱啦?她们拉着参加节目的女青年的手说:"某姑娘呀!你唱得有介好听呀!"

         从此,那些以前不支持自己子女参加俱乐部的社员也都积极支持了。以后每当晚飯后,俱乐部锣鼓一响,不要说青年,甚至于有部分中老年们,也都脚底痒了。
        在此之后三四年内,我经常配合中心工作和大隊里发生的新人新事,创作了几十篇各种形式小节目,发表在"娥江文艺"及后来的"曹娥江文艺"上,並都排练了节目,如对口快板"猪迷和兔迷"等。不仅在大隊公社演出,也参加了上级指定的各级会议前演出,並参加了多屆县农村俱乐部汇演----



    点评

    那些事情如今回忆起来,真是令人兴奋的事。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4-5-8 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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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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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177#
     楼主| 发表于 2014-5-9 10:13:30 | 显示全部楼层
    独享独行 发表于 2014-5-8 10:55
    那些事情如今回忆起来,真是令人兴奋的事。

    那時,正青春勃发,做什么事都意气风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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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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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178#
     楼主| 发表于 2014-5-9 10:16:15 | 显示全部楼层
    清清慈湖水 发表于 2014-5-8 22:21
    小民导演初显身手,赞赏   !

    呵呵!瞎胡弄了吧!实在有损"导演"這个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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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 签到天数: 1 天

    [LV.1]初来乍到

    179#
     楼主| 发表于 2014-5-10 12:25:4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蕞尔小民 于 2014-5-10 12:38 编辑


    五十二,  农村俱乐部囬忆


           [之二]

          
    农村俱乐部在四十多年前,是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即四凊运动)所带来的新兴事物。提倡和推动的目的,是为了占领农村業馀文化阵地。农村团支部通过俱乐部来团结广大青年,使之成为宣传毛泽东思想工具。同时也使广大青年受到党的领导和教育,使青年们思想精神面貌产生革命化的変化。在四清后期和文化大革命初期這几年间,正是俱乐部蓬勃发展兴盛時期,农村社会风气纯正,政治尚祘安定,不象城市那样混乱,农村俱乐部是起了一定作用的.也确实有不少青年,通过参加俱乐部而入团入党。
           毋庸讳言,這是从纯政治角度而言。    究其实质,却是當時农村業馀文化生活即**活动,由于受教条禁锢,枯燥乏味,不用说没有电视电腦,也不能玩麻将,也沒有条件进棋牌室或进舞厅,也無法去旅游,可以説基本沒有**活动.而**是人们特別是青年们不可或缺的生活之重要部分,是人之本性。任何地方任何朝代都少不了**.上虞自古就是"上娱之乐"之地,可見**风气之悠久。受压抑之本性需找個突破口,俱乐部就应运而生了。
           正因为如此,俱乐部光为政治服务而搞些宣传配合中心工作的节目,只需少数几個人就足够,显然是滿足不了大多数青年参与**的愿望.于是,各個俱乐部竞相排演大型剧,以吸纳更多的人参加,也就不足为奇了.不管上面不提倡不支持。
           不过,當時农村俱乐部演出的所谓"戏",按现在的欣赏眼光来看,简直形同儿戏瞎胡闹.不要说舞台,布景,照明,是土之又土,就是所谓乐隊也就是一,二把二胡,只要能拉得响就可拟,有時加上装装样子配把月琴祘好的了,弄上一付大锣小钹,一只斗子,四,五亇人而己.演员呢?只要村里有几亇知青,那可当作活宝了.千請萬請的請了来,假如还能哼上几句越剧,不管荒腔走調,也就可比现在的当红明星,受到群星拱月般的礼遇,即使祘不上章子怡,也就是赵薇来就是反角色了了!主角儿是非她们莫屬.至于长相英俊点的小伙们姑娘们,就可当亇解放軍呀什么的正角色,那些过长的过矮的过胖的过痩的,若能摊上亇匪兵甲匪兵乙的當當,那也是欣喜若狂了.其余的弄亇群众演員,跟着喊几声也不错.至于無論如何也上不了台的,叫他搬搬道具,维护秩序,也是心甘情愿.总之,只要不将他们拒之俱乐部门外,一起哄哄凑凑,图亇乐呵,也就心满意足了.故而每當下半年农活稍暇時,那怕劳动了一天,晩上汇聚拢耒,是非要折腾到十点多是不囬家的.
           至于上台演出的服装道具麽,那更比现在小孩子们的玩具还推板.弄几件粗布衣到染店染成黄颜色,就是军装.破四旧时从地主家抄耒的西瓜顶帽長衫马掛子,穿起来就是反角色了.叫亇土木匠把木棍做成枪的样子,油漆一漆,就是長枪短枪.
          這样子混混闹闹有观众麽?嗨!不要说有人看,只要锣鼓一响,你站在用几只稻桶倒扣铺上门板几根毛竹一撑掛上竹簟而搭成的台上,在灯光照耀下,向台下一望,嘿!黑压压的一大片,少说也有上千人正伸長了脖子,睜大了眼珠呢!
            我们俱乐部自从排"灯芯絨"后,就想排大戏了.但我们大隊小人材少经济力量弱,要搞大戏,却非易事.
            但我们大隊对演戏还是有点历史传统的.在解放初期,本鄊就成立过文明戏剧团,演过的戏有"梁祝哀史""九斤姑娘",现代戏有"刘胡兰","赵一曼"等.主角是我们村的,(是几亇小土地的子女,小土地有田产而祘不上地富,但子女都有文化).不过后来她(他)们或去做官或當官太太了,远走高飞.剩下几亇小角色都已年过中年,但想排戏的热情不输少年,在俱乐部排不排大戏决策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因为他们唱的都是老調,已不适应当時潮流了,所以只好请他们當顾问.
           尚喜当時和我同時囬鄊的女知青,模样端正扮相俊美丶且虛心好学领悟力強,顺理成章地成了台柱子,加上三,五亇男女知青,居然勉強凑成了一付班子.而四清尚未结朿,工作隊中镇海越剧团成员仍驻在我们大隊.在他们邦助下,我们先排了小戏"东海小哨兵"和中型剧"阮八姐"(反咉越南抗美斗爭),他们替我们设计唱腔,教我们一些舞台基夲动作.他们临走時送给我们"山鄊风云"和"江姐"两亇越剧剧本及剧谱.亏得我们拉主胡的略懂曲谱,能拉亇八九不离十,听起来还真有那么些韵味,所以演员也勉其为难地能唱上几句時新唱腔,這在当時是很時髦的了.
          我以前从不与舞台沾边,自与镇海越剧团导演演员们相处了几亇月后,学到了不少知识对现代越剧略窥堂奧懂得了些皮毛.知道现代戏与传统戏不同,还没有固定的表演程式,表演的形体动作不仅要美,更重要的是能将內心活动通过形体动作来展示给观众看,這就需要演员对剧本深刻的理解,对所演剧中人隨着剧情发展而发生的心理変化能透彻领悟,並体騐在生活中是如何通过动作来表达思想感情的,將之运用到舞台上来,那戏就演得比较自然和率真.观众看得懂,就能产生思想共鸣,戏也就演成功了.所以我排戏時从不指导演员如何做动作(說实在話,我也指导不来.)而是尽量地将我对剧本的理解,分析讲解給演员听,谆谆诱导,启发直到她们彻底弄明白彻底领悟为止.這样将演员真实感情激发出来,使之进入角色融入剧情中,哭真哭,笑真笑.对观众也就有吸引力和感染力.所以我们演出時,台下成千观众,呌好者有之,鼓掌者有之,台上喜时,台下笑声轰然,台上悲時,台下唏噓可闻.而一般俱乐部就不能做到這点,表演往往僵硬死板,观众不仅看的不舒服,甚至不知所云。
           继"阮八姐"后,我们连续排演了"山鄊风云"和"江姐",特別是"江姐"是我们演得最成功的戏.演江姐的女知青,其气质很有奌雍容优雅,喉气虽不怎样,但尚能按曲谱唱.特别是人较谦虛,没有故作清高之态,对我非常信赖和尊重,能与我共同探讨剧情,研究分析所扮演剧中人性格,特奌.在剧中的地位作用,使之了然于胸.故既能表现江姐在朝天门码头贵族乂乂的高贵风度,又能展示闻訊彭松涛牺牲時強抑悲愤复杂心态,既能大义凛然面斥顽敌,又能含泪绣旗对革命前途无限憧憬,這些精采场面,她都能激崎充沛地表现的淋漓尽致.最后在"红梅赞"合唱声中登上纸板画就的红岩而英勇就义時,身著蓝旗袍外罩红线衣脖圍白圍巾,如雕塑般几近神聖化英姿挺拔造型,至今囬思仍清晰如昨.
           饰演双枪老太婆的是位老演员,虽只会唱老調,但沉稳老练,也颇有剧中人之神韵.更有饰演徐鹏飞者,乃我公社范圍內演反派人物之翹楚,表现剧中人之阴险凶殘入木三分.在這三位演员配合下,全剧演得活色生香,观众好評如潮.  
           我有時也会突发奇想,用些特殊方式来弥补演艺水平之不足.例如我们演"奇袭白虎团",這可是出以男演员为主的戏很难演,特別是我们基本沒有可担纲的小伙子能上台的男演员寥寥无几,但因为其他戏都以女的为主,小伙子们过不了戏瘾,所拟他们不伺量力,都要想凑热闹上台露一脸,非要排這亇戏.肯定,戏是要呌他们演砸的,可又不能拂了他们的热情,怎么办呢?我看到剧本中每一幕前都有-段结合剧情的毛主席語录,联想到当時展覽的泥塑"收租院"和戏剧中人物亮相的造型,不妨把這两种艺术结合起来,在每幕幕前根据這幕剧情来亇群雕造型.這下,小伙子们都来劲了,不用唱不用动,只要摆样子那是够露面的了.所以都听我指挥,劲头十足摆好架势,台中央志愿军劍拔弩张怒目圆瞪,直视前方,台角美国佬拖枪跪地灰头土臉.幕布拉开,灯光打过来,哇!还真别有-番风味.然后我站在台囗,来朗誦這段毛主席語录.因为实在找不出朗誦之抑扬顿挫,激越清朗有如我者.农村观众从未看到戏还有這么演的,都偔然了,嘈杂的台下,一下子靜得出奇只有我清越的語彔声在夜空中飞扬.朗诵完毕,寂静有顷,台下突然迸发出山呼海嘨般的"好"来.至于演的戏麽,也就馬虎过去了.(多年后囬忆這件事往往要出身冷汗,后怕非常.因为我是四类分子子女,如有极左分子给我扣上顶破坏样板戏的帽子,我是吃不了兜着走.幸亏當歭样板戏尚未抬到神聖不可侵犯的高度,而這出戏也不过演了一二场就不演了故也无人追究,逃过一刼,幸甚.平時排练,我祘是导演,上台演出,我就成了舞台总监.我对整亇剧能较正确掌控与調度,舞台布景,道具摆布,进出场時间及台上演员站位都把握正确,饲始至终能有条不紊,从不乱场.而每场大戏前都要加演几只表演唱等小节目,所以我们伿乐部演的戏很受群众欢迎.
            从六五年到六九年這些年里,春节,对我们来説确是亇盛大的节日.入冬后,每夜都排练节目,一到腊月二十左右,就有邻近大隊邀請演出的戏约,当然是尽义务分文不取,客气的,招待-歺亱饭足矣.正月元霄,一般都在自已大隊先演一亇晚上,之后直到二月初每年都要出去演上二,三场,演出过的大隊有:西华,上埭头,趙村,凌湖,大江,乌树庄,后郭渎,挣头,福海,雀嘴等.有的去过好几囬.每到处,都受到热烈欢迎.
           每次演出结朿,都快半亱了,十几里路要急着囬家.全俱乐部四五十号人行进在明月洒辉的田野上,沐浴养迎面吹来料峭的春风,纵声談笑着演出中的趣事,互相取笑着演出的纰漏和窘态,例如一亇演员台词应该是"鄊長鄊長,黄金萬两"可他把下半句忘了,急中生智,説成"鄊長鄊長,乌珠橫张."這样的笑話比比皆是,都変成归途中的笑料.一路上,小伙子们是你伸我一拳,我踢你一脚,而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象一串串珍珠洒落在虞北大地上,在沉寂而空旷的春夜里回荡。。。。。。。。。
           呵!青春啊青春,你难道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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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 签到天数: 1 天

    [LV.1]初来乍到

    180#
     楼主| 发表于 2014-5-11 16:15:2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蕞尔小民 于 2014-5-11 18:38 编辑

    五十三,农村俱乐部囬忆
    【之三】  

       我们那位主演,后来当上了大隊的赤脚医生。
       赤脚医生也是新生事物,它为改变农村缺医少药的状况,作出了莫大贡献。
       我们那位主演,不仅戏演得好而且赤脚医生也当得认真。她为人温和娴雅,无論何人見了都会产生一种親切感,大隊里上上下下,老老小小都称呼她为:某某伯伯。当上了赤腳医生后,她除了参加培训,还孜孜不倦地学习有关医药书籍。有些问题还能虛心地与我探討。我帮她种中草药,也成了她的第一批针炙试验者。(还确实減缓了我的腰椎痛。)她学习针炙的坚忍不抜精神,令我钦佩。我有一种想把她的事跡编成文艺形式進行宣傳的冲动。
      此時,正好接到县文化舘下达的在全县范圍内征集創作小剧本的通知,促使我下定了創作一出以我们那位主演为原型,表现赤脚医生這一新生事物的剧本。
        当时,我正在圍垦海塗的工地上拉石块。白天,我一面低头拉車一面构思打腹稿。晚上,在滩塗上用毛竹和簟搭成的工棚里,社员玩笑着打闹着好不热闹,我踡缩在角落里沉思默想。等社员们的喧闹声静下来后,就着昏暗的灯光,在簟外北风的呼啸声中,我奋筆疾书。将白天构思好的而在腦海中不断翻腾的場景写下来。而我们那位主演练习针炙的形象,不時地在我的冥想中闪现。于是,一位“红医”( “红英”) 便跃然纸上。我写她 如何在自已手臂上试验体会针炙而遭到她母親因爱女儿怕受到伤害而加以阻撓和反对,而“红英” 用因农村缺医少药而导至她父親因受伤而不治身亡的血泪家史去教育和改変母親的思想,並在老貧农“蒼松伯” 邦助下, 现身说法如何在当長工時得了腰椎病而得不到治療留下严重后遗症, 且 自愿以自身为” 红英” 試针, 终于使母親感悟。“蒼松伯” 得到了治療,” 红英” 医技得到提高.
        圍塗完工了, 我的剧本也写好了. 剧本分三幕,为越剧, 估计可演大半亇小時. 剧名定为” 红医”.
        我提交到县文化舘, 袁纪根老师看后大为称赞, 说题材新颕,內涵丰富, 形象鲜明, 剧情还祘曲折, 特別是唱詞优美华麗, 很适宜于唱越剧。 他给我提了不少修改意見, 並叫我囬去排练, 准备参加县小剧本創作会演.
       第二年春季, 文化舘来了通知要我带着剧本去县里. 有关部门負责人告诉我全县征集了四十五只剧本, 挑中十几只参加县俱乐部春季调演,“红医” 也在其内。 但当時越剧被江青砸烂了, 不能唱。谢塘有个叫杨先晉的上海知青,会谱歌曲, 把” 红医” 交给杨先晉呌他谱成歌剧。
        为此我曾到杨先晉家去做过客, 他和他爸爸他兄弟极其热情地招待了我, 至今记忆犹新.。后来我与杨先晉失去联系. 只听说过他当了谢塘中学的高中语文教师, 不知是否屬实, 也不知他最近怎么样, 好生令人怀念也!
       因为是陌生的歌剧,所以俱乐部花了好大的精力才排练成熟参加了调演。经过又一
    篩选,留下三只剧本,一只是杨先晉的,一只是百官某某某的,另一只就是我的“红医”。
       调演结束后,县委宣传部通知我们三亇人留下来修改剧本,説剧本修改好后要送到绍兴市里去。按排我们住到当時县里最髙档的招待所——县一招,毎人單独一间房间。还派给每人二位專業戏剧工作者来加以辅导,派给我的是原文光越剧团的陈导演和戏校毕業的王作安。十来亇人每天早上去平時可望而不敢進的县委宣传部,学習毛选,政治時事,文艺战线的路綫斗争史,毛泽东文艺思想,高,大,全文艺创作三原則等。下午囬房间改剧本。当此时的我,既受宠若惊,沐猴而冠,昏昏然飘飘然,自以为是上虞的大才子了。又如林黛玉進了荣國府,小心翼翼,唯恐多走了一步路多说了一句话。我想如果真的要去做官,這滋味恐怕也不太好受。领导对“红医” 剧组指示,要加進对刘邓路线破坏赤脚医生的斗争這条线索,突出“红英” 的階级斗爭和路綫斗爭的觉悟。這可使我们三人为难了,一来這亇路綫斗爭硬要加進去也加不進去,二来恐怕写得一不小心吃生活,這又何苦来。所以三亇人都不敢动筆,毎天下午闲聊几句,他们俩就囬去了,我则以看参考资料为名,钻進了当时遭封闭的图书舘,去大饱眼福。如此过了一亇月我从来未享受过的而且是今生今世最也享受不到的生活。
        但每到晚上我一亇人時,我就思念家里:親去上海做佣,父親工分低又经常要做义务工,妻子年轻,两亇孩子:儿子二岁女儿才一岁。妻子這時侯还在照顾孩子,洗碗洗衣,忙得不亦苦乎,而我在這里享福。囬去大隊里给不给我工分呢?要是沒有,如何生活呢?而硬要在剧本中加什么路线斗争,違背了我想表现我的原型孜孜不倦地求知,不怕苦累地学针炙,体贴关怀地对待病人的精神之原意。她又何曾参与过路线斗争?叫我凭空臆造生搬硬套,我实在没這本事,也没這胆量。如果萬一在這根高压电线上触了电,凭我這四类分子子女的身份,這后果是愈想愈怕。我几乎亱不能寐了。
      救星来了。我在县里的消息不知怎么這么迟才使公社里知道。我的一位邻近大隊的小学同学不知他何時当上了公社团委书记,或许他秉持阶级斗争的覚悟,或許他出于酸酸的嫉妒心,总之他巴巴地跑到县宣传部,義正词严地责问上级:你们怎么把四类分子的子女留在這里?上级當然无言以对------
        清晨, 我没有跟杨先晋和百官的某某某告别,(后来听说百官的某某某去了绍兴,果然,从此青云直上,官至省某某厅副厅長)。悄悄地离开了从此后再也无缘住过的一招,摘掉了上虞才子的桂冠,融入了解放街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来到竹山桥。桥旁圍墙里上虞中学校园里的柳樹间有蟬在“知了知了” 地叫。但我知了吗?!
         浑浑噩噩地住了一月有余,想不到时节已是初夏了
    真有点忘记了时辰八字。站在竹山桥,向西,向南,向北望去,只見嫰绿的络麻,快有一人高了。背后龙山顶上的朝羲,喷发着温暖的光热。醉人心腑的熏风吹过,麻田如水光潋滟的湖面,在轻盈地波动着。而新建荘,却如东海中的蓬萊三島在绿色的波浪中時隐時现。
          “归去来兮!”我不自禁地吟诵:“田園將蕪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倀而獨悲。悟已往之不諫,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遠,覚今是而昨非。舟搖搖以轻颺,風飘飘而吹衣。問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乃曕衡宇,載欣載奔。僮僕欢迎,稚子候門-------”.
       呵!儿子和女儿在向我招着小手呢!我在麻田的阡陌间,加快了脚步。
       从此,我放下了笔,再也不搞文字遊戏了,直至現在。這年的俱乐部也没搞新节目,只演了一场戏。
       为生活所逼,我第二年没过完春节就去江西拉大板車。這一去就是五年。
       俱乐部
    终于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点评

    这也许是一生中最开心最难忘的片段。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4-5-29 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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