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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者有其名(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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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25 16:17:4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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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耕者有其名(小说)
       暑假期间,我往南方旅游,在广州停留几天,便选择南越王墓一游。
       地处闹市的南越王墓,两千一百多年前这里应该是荒郊野岭、高冈林翳的,被南越王赵眜相中,就成了他的陵寝之地。从规格上看,估计那时南越国受经济水平制约,没有建造出中原王陵般的宏大气派,而换一个角度想,正是由于含蓄不露,也免去了被盗掘的风险,当今才发现,人们还得以看到许多珍贵的文物了。这也就能让游客穿越历史,回味前朝,作各种不同的概叹了。
       我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有些疲乏,出大门口在一侧的台阶上坐下休息,看游人穿梭进出,享受一会静止的时光。
       一个中年男子牵着十多岁的孩子出大门下台阶,扭头看了我好几次,拉起孩子径直向我走来。
       我眼光迎着他,坐着没动。
       他走近几步,平视着我,似乎是带着惊讶的神态说:
       “您,您是池老师?”
       “是我,你是——”
       “我是程书明,您的学生啊。”
       提到姓名,依稀的景象,眼前的轮廓,叠合在一处。我站立起身,握住他热情伸过来的手,“哦,想起来了,快三十年不见。”
       从接下来的介绍中得知,他高校毕业,进了广州一家研究机构,目前算是事业有成的中年人了。
       “爸爸的老师,我该怎么喊?”程书明的儿子不甘冷落,在一旁大声插话。
       我们都笑了。我赶紧蹲下身,拍拍小家伙的圆脸,“我是老师,当然也要称呼我‘池老师’啊。”
       “池老师好!”孩子张嘴就喊,这机灵的模样就是招人喜爱。
       程书明用车送我到住的宾馆,午餐我们在一起边吃边交流。临别时他说他回去安排一下,晚上再聚。
       到了傍晚,他载着妻儿来了,说是理解我的好静性格,没有邀请其他人作陪。我一再致谢。
       我们分别谈了这些年的各自情况,同为世事变迁而感怀。我问起他的老家情况,程书明长叹一声说,“母亲去世几年了,留下七十多岁的老父亲在家守着几亩农田,之前还一个人种地,现在土地承包给种粮大户,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请他来广州,住不上几周就郁郁寡欢。农村里人又少,缺乏照应,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我一直在乡村中学教书,熟知现在的农村状况,劝导他还是要早作安排,接他父亲来城里生活,“不过也要考虑给老人准备点其它活动来充实生活,不然,是难以融入进来的。”我接着强调。
       程书明点头称是,一面拨通他老家电话,与他父亲说起今天偶遇池老师的事来。
       他的父亲显然很是高兴,要我在电话里与他聊几句。老人记忆力很好,还说起我们学校当年的一些事情来,邀请我回去后上他家玩,我爽快地答应他。他又一再吩咐儿子,一定要招待好自己的老师。程书明一一答应。通完话,程书明郑重其事地对我说,“老师,我还真的要拜托您去一趟我家,开导我父亲放弃老家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来广州。您说的话有分量。”
       我笑着回答,“教师人微言轻,说话哪来分量;不过,我愿意尝试尝试。”
       接下来,程书明挽留我在广州多住了两天,他抽出时间陪我逛了几处,后来我坚持要走,他便替我定好车票,送我上车,还提上一袋南国特产之类。
       旅游回来,我履行承诺,到程书明的老家去看望程老伯。路径不陌生,就在我早年教过书的一所中学旁边。
       当年的中学已经“撤并”搬离,从学校大门缝隙看进去,院落里杂草竞长,似乎成了废弃的场所。我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五年,因为路很近,放学后散步或家访,我多次去过程书明的家。
       已经电话相约,程老伯早早站立在他家门前院场上等候,见到我,双方都很高兴。程书明的一个姐姐也过来招呼,说是老师要来,她父亲把她从老远的地方叫回来烧饭。
       这是一个不小的村庄,几十户人家的小楼房错落有致地掩映在树林里,白墙琉璃瓦,蓝天白云飘,一派宁静祥和。
       见我四处张望赞叹,程老伯微笑着对我说,“变化是大,可就是人越来越少,先前两三百人的村庄,现在只剩下二三十个人,还都是些老弱残兵。”
       “大势所趋啊,土地已经留不住人了,年轻人向往更大的地方、更好的生活。”我接过话题。
       在院子树荫底下坐着喝茶,谈起城乡的鸿沟及发展,也谈起老幼之间的冲突与适应。我发现,程老伯很健谈,不保守,反而很容易沟通。见我这番评价他,他爽朗地笑答,“我订阅了两份报纸,每天逐字学习,连广告也不错过,早晨听广播,晚上看电视,天天被‘洗脑’啊。”
       午饭时,程老伯还请来了邻居以及我过去熟悉的几个人,大家聊及将来都很茫然,我只能说,“学会适应,与时俱进,不拖后腿,传统的天伦之乐不能丢。”
       下午告别前,我也把程书明的想法对程老伯说了,特别强调做子女的两难境地,程老伯沉思一会儿说,“其实我们这代人与土地打一辈子交道,突然离开,总是有点舍不得;岁月不饶人,随大流吧。”
       几天后,程书明给我来电话,一开口便感谢我替他做思想工作,说他父亲答应去广州长住,每年只是要短时间回家看看老屋。
       立秋过后,程书明一家人回来了,邀请我去他家,说是两天后就带着父亲走,并且说他父亲已经将家中的事情安排妥当,“一切顺利,大家都愉快。”
       我再次来到程老伯家,他家里依然是清爽干净,没有搬动的杂乱。程老伯对我说,“两边住,来回算方便。”
       离吃饭时间还早,程老伯邀我陪他四处走走,程书明留下帮忙做家务。
       我和程老伯步出村口,在一片灌木丛生的土地前停下,程老伯指着这块约两三亩的平整田地说,“这里原来是有一棵高大的杨柳树,树冠覆盖亩把地,春天杨花如雪飞,夏秋时,车水灌溉农田,这大树底下,晒不着太阳,车轴声与知了叫就像是唱歌。大炼钢铁时,全村庄人都保护这棵树,硬是没砍掉。不想包产到户那年,当时的队长失落了,报复似的要砍树分柴火,又说是为了增加土地,结果百年老树被砍伐。划分土地时,大家一致同意把这取名‘树地’的两亩田划归队长名下,似乎是照顾队长收割庄稼时来回搬运少走些路,紧靠池塘浇灌又方便,加上是队长极力要挖树来新增的土地,别人也没理由得到它,队长只得默默接受了。第一年,这块地粮食收成还不错,可第二年,水田存不住水,大树在地下的残留根须腐烂了,车多少水进去,一夜间漏个净光,肥效也失却,秋后大减产,两亩地收成不足别人几分田。这本来是心照不宣的事,大家记住队长往日的蛮横,借‘树地’的机会来出口气。队长家几次吵闹要更换也没人理睬,到如今,这里荒芜成废土,连承包大户也看不上,说这块地名字不好,‘树地’,谐音‘树敌’,谁要谁倒霉。”
       见我在沉思,程老伯指着远处说,“去看看我家的地。”
       阳光下,初秋的田野满眼是翠绿,水稻正抽穗,一阵风过,拔节的禾苗挺挺身,似乎就长高了点。
       程老伯走得很快,在这窄窄的田埂上,他根本不像七十多岁的老人,敏捷而稳当,看我小心翼翼地迈步,他回头对我说,“这路我太熟悉了,闭上眼睛也能走。”
       来到离村较远的一块土地前,程老伯停下脚步说“到了”,“这块地共四亩,分田时是我最初第一个选定的,离村又远,水源也不算好,别人难以看得上,我家原来六口人,这块地占大头。”“那为什么选它呢?”“这话就要说更远些了。”
       “这块地一直有个名字,叫‘八斗’,一斗种子可种五分地,正好四亩大小,就叫‘八斗’。解放前,它是我村刘姓人家的一块地,这家人特别勤劳,慢慢积攒置换成十多处名字都叫‘八斗’的田地,到了解放时,刘家被划为地主成分,据说新政府当时要按指标名额镇压反革命,加上刘家的一个儿子在外面读书,传言随国民党逃到台湾,于是刘家主人就被枪毙了。我那时十多岁,记得很清楚,刘地主被杀的前几天,在一块‘八斗’田里耕作,遇上我,喊我说了几句话,大意是,他这阵子特别想念在外面的儿子了,给自家的地都取名‘八斗’,是希望后代读书都能够‘才高八斗’。”
       我听明白了,程老伯在包产到户时,抓阄分田前就认领这块并不被看好的四亩田,是因为它有一个好寓意。“刘家的后代怎么样?”我带着好奇问。“八十年代中期,在台湾的刘家儿子回来探亲了,是个大学教授,文质彬彬的,我把这件事情悄悄告诉了他,他坐在田埂上一言不发,泪流满面。刘姓其他的后人现在都还不错,早已离开这个村庄,搬到大城市去发展了。”
       农民最低愿望是能养家糊口,最大的希望是儿女能通过读书走出去。程书明也就是在这块“才高八斗”的土地养育下“跳龙(农)门”的。
       “我家还有一块地,也带你去看看。”程老伯继续向前走,大声招呼我。
       在离村子更远的一道河沟旁,程老伯慢下步来,用手指着一处低矮的地方对我说,“这是我家的第二块土地,仅仅几分大小,分田时没人要,我却主动收下啦,还给它登记个名副其实的名字叫‘洼田’。”这是河沟冲积而成的一道狭长的滩地,对岸是荒坡,没有通道过去,本身就是个死角地带,不走到跟前还真看不见,估计发洪水时,土地有淹没的可能,眼下野草丰茂,是“抛荒”之地了。
       “我一直也不是靠它种粮食,沙质土壤,水源又好,红花绿豆,花生山芋,萝卜白菜,种啥得啥,风水宝地啊。当年,它还救了我一条命。”程老伯缓缓地说,蹲下身子,沉浸在回忆中。
       “那是大跃进后期,我们被征调到山区修水库,日夜苦干,又吃不饱,我病倒了,奄奄一息,不给医治,只能自生自灭。我要求离开了工地,用一天时间,都不知怎么回事还坚持走完几十里路回家,夜里摸黑错到了这里,实在是不行了,一脚踏空,摔下田埂,昏了过去,不知多久醒来时,发现身子躺在柔软的草叶上,满呼吸里都是青草香,我就抓取这些不知是什么的杂草,塞进嘴里,一嚼,那汁液香甜满口。在这漆黑的夜里,我把身边能抓起的都揉进嘴里,吞下去。黎明时分,我才知晓,正是这‘洼田’,偏僻低矮潮湿没有被人发现,竟然长满了一地绿油油的杂草野菜,有红花草,黄花菜,小鸡草刚抽苗,野茭白的嫩芽正当时,我的手能勾着的我都吃下去。活过来了。回到家,又喝下两碗大食堂分配的米汤,睡上两三天,病也不治而愈。接下来,夜深人静,我都偷偷地来这块洼地,收获一篮子野菜,提回家,与家里人分享。帮衬着度过那段可怕的日子。它不光救我命,还给我家里人带来希望。这份秘密,我一直保守着不说。分田时,我主动要了它,栽菜种谷物,尽心呵护。可是到如今,人老了,还是把它荒废了。”
       四下里没有风声,程老伯低沉的语调似乎也是在对“洼田”诉说。我相信,冥冥之中是有股穿透力、感染力的。
       程老伯的手机响了,是招呼我们回去吃午饭。时近正午,在广袤的大地上,就只有我们两个身影行走在这静谧的田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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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6-5-28 13:44
  • 签到天数: 1 天

    [LV.1]初来乍到

    沙发
    发表于 2014-11-25 20:19:52 | 只看该作者
    欣赏并学习

    [url] | | ⒅ |  ⒅注| : ⒅  ]

    点评

    谢谢晨风老师阅读。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4-11-26 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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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14 小时前
  • 签到天数: 3491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1

    板凳
    发表于 2014-11-25 23:48:55 | 只看该作者
    今天的农村,失去土地和荒废土地司空见惯了,土地的养身活命的作用正在淡化,这是一种进步还是退步,我们无从知晓,走向大城市,消灭传统的农业和农村生产方式。应该是一个必然的过程。新的更高级的农业生产形势还没有清晰的呈现在我们面前。使我们难免有众多的疑问。此文也是反应了我们的这种情绪的的一个作品
    作品中人物的形象鲜明,感情的表达真实细腻,引发读者共鸣。优秀鼓励。

    点评

    感谢李站开掘式评论,我希望能用文字忠实地记载这个时代。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4-11-26 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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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用户从未签到

    地板
     楼主| 发表于 2014-11-26 09:19:16 | 只看该作者

    谢谢晨风老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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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用户从未签到

    5#
     楼主| 发表于 2014-11-26 09:26:00 | 只看该作者
    李听圃 发表于 2014-11-25 23:48
    今天的农村,失去土地和荒废土地司空见惯了,土地的养身活命的作用正在淡化,这是一种进步还是退步,我们无 ...

    感谢李站开掘式评论,我希望能用文字忠实地记载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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