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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8-6 09:07:1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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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老六(1341字)
文/足球儿歌

       流行的称呼“老六”,卡不上精明也不算彪,属于中不溜不贬不褒那款,只是仅是可可是这称呼好像暗喻不按套路出牌那户,所以呢有别于平常。
  这俩老六都是同单位同工种同年龄同读了九年书的款式,烧锅炉也不复杂,看表添炭抡铁锨三下五除二的景也没啥难度,空闲时除了大茶就是聊天,纯纯的工友。
  志同道合那是指他俩的大同项,思想脾性不同那是个人差异,一个闷的一杠子砸不出个屁,一个暴的像晒干的火药半个火星就炸,这俩能合得来不算奇葩也属葩奇。
  同时退休了,上班工作节奏转换,“闷老六”养花玩鸟公园溜达狗,“暴老六”的打牌喝酒广场扭呀妞,因为相互住的远所以很少往来,偶尔的电话无非是寒暄几句吃了喝了的草草了事。
  天有晴阴人有巧遇,当他们再次重逢时,竟然是体检后住在同病房,这俩都不是病恹恹的那种,啥病不在乎也不懂,说是肚里那套设备有点故障,人吃五谷杂粮有点毛病正常,锅炉不也有个新旧不也按时修修,所以没当回事,出院后依然我行我素彼此日常照旧。
  一日“闷老六”来电话约“暴老六”喝酒,来到小酒馆,把盏交杯酒至半酣“闷老六”突然开口披露,他俩出院并不是康复而是人家治不了,当确认这晴天霹雳不是酒醉犯彪,不是国际玩笑时,“暴老六”也如皮球扎眼有点塌软,口瞪目呆半天没言语。
  沉寂了数天后,“暴老六” 给“ 闷老六”一通电话,满腹的异想天开,荒诞的奇思勾划,一点常规没有,完全的不按套路出牌。
  “闷老六”好一顿大道理小知识的苦口婆心,可没鸟用,对牛弹琴对驴唱曲,“暴老六”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吞了无畏“平头哥”,那慷慨陈词:啥束手待擒,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都搬出来了,坐待屈指可数确实也不是“暴老六”的脾性,决意学个徐霞客游山逛水走哪算哪。去个吊球,潇洒多久算多久快活逍遥木有愁。
  于是乎,说走就走风风火火闯山沟,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叫毛病束缚,再说了误判啥的也是有概率滴,去个球爱咋地咋地,爷们不鸟,大好河山任我行,爱上哪走上哪走。此刻的“暴老六”化作特工“009”悄无声息的背起行囊,脚底板擦油离家出走……
  不逛都市闹区只窜山村僻壤,能走不坐车,累不塌不闲着。粗茶淡饭能受,大肉大鱼照吃,采摘野菜下饭,当地的品味尝鲜。
  倘若遇到村野土大夫,也会讨点药,理由一个“肚里有点不舒服”。
  相中的村落还会住上一阵子,入乡随俗瞄着当地老土的食材,香的辣的酸的苦的猛造,吃百家饭尝百款味,只不过这货不用讨而是掏钱买,钱呢,没问题,即便荒山僻壤也能找到取款机,一卡在手吃穿不愁,这个还真不是吹滴。
  这老六云游的倒是乐不思蜀,家里的老婆孩子成了热锅蚂蚁,报告吧,人家字条写着去旅游了,可去哪一点也不知道啊,没电话没书信苍茫大地想去找更是没门,做老婆的做孩子的何止是着急,更是担心这病躯没人照顾怎么能扛住……
  后来孩子的朋友支招,拿着存折去银行查查取款不就知道下落了,绝妙良策呀,存折一刷老婆孩子总算有点心安了,不定时不定点的取款记录,等于频频告知平安无事。
  两年后,“暴老六”回来了,精气神仍在只是黑瘦了许多,此时的善意隐瞒已经失效,那就麻烦这个医生查查,那个医生看看,大夫们都纳闷,身体好好的需要这么再三么?
  惊涛骇浪归于平静,提心吊胆已经消散,一切回归先前,打牌喝酒广场舞重启,唯有一点让“暴老六”不开心是那通打给“闷”的电话,“扫雷,你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回乡探亲轶事(1411字)
文/司马鸣冀

      昔年,有一次我从部队回老家探亲期间,瞧见本村八爷笑呵呵地站在自家院落中,虔诚地仰望蓝天,阳光映衬出他历经沧桑的面庞。
  我迎上前问候:“八爷,您老人家遇到什么高兴事了?”
  八爷笑道:“一是听你父母讲,你今天从部队回老家探亲,据说你提干了,真为你高兴;二是我家的富农成分帽子被摘掉了,恢复为解放初土改时定的中农成分。晓明啊,你说咱两家是不是都遇到国家赐福的喜事了……”
  时光回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神州大地,“唯成份论”成为历史。八爷心中的委屈终于得以舒展。不久前,八爷家的成分,从“运动”中定的的富农,改回了土改时的中农。这不仅改变了他的身份,也给子孙带来了光明的前途。
  提起家庭成分,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文革”时期,政策倾向于工人、贫雇农和下中农,而资本家、地主及富农的子女在参军、升学、提干等方面受到限制。八爷家的成分在“运动”中,从土改前的中农变为“漏网富农”。八爷找村长理论,村长解释:“你陈八爷不是新富农,还能是谁呢?解放前你读过五年私塾,有文化,做过家族账房先生,还外出经过商。现调整成分有指标,你兄弟十个家庭一个指标,定你为富农最合适。”
  八爷有理说不清,此后常自言自语:“我家是中农不是富农……”他心中的憋屈,只有自个知道。
  八爷虽是一位旧知识分子,但农活样样精通,且见识不凡。他与妻生育了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名字分别为乾光、乾明、乾美、乾豪、乾迈,充满文化气息。他前四个孩子学历分别是三个大学生和一个中专生(女儿学护士),均在城里工作,唯有四儿因家庭成分影响,只上了初中,在家务农。尽管如此,八爷从未放弃对四儿的期望,常鼓励他:“乾迈,你要自学农业方面的知识,这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与八爷同村同姓,虽无直系关系,但咱家庭成分是贫农。我上中学时爱看《参考消息》,暑假干农活时,常与乡亲们爱聊国事和世界大事,乡亲们夸我有文化。八爷私下告诫我:“晓明,书中自有黄金屋,多读好书,将来会有大出息!”
  后来,我应征入伍,但谨记八爷的教诲,边工作边学习,在部队被组织提了干,并先后取得成人大专和本科文凭。再后来,我转业到地方金融部门工作,期间被评为高级职称。对此,我十分感激八爷对我年少时给予的鼓励!
  这次探亲临近归队时,我再次去拜访了八爷。八爷见到我,总是满脸笑容,他拉着我的手说:“晓明啊,你现在有出息了,村里的孩子们都以你为榜样呢!”
  我谦虚地微笑回敬道:“托八爷的福,您当年的鼓励,是我珍视学习知识的动力,我永远记得您的教诲。”
  我们坐在八爷家的院子里,聊起了村里的变化。八爷感慨道:“现在政策好了,孩子们的前途,再也不受家庭成份的影响了。你看,我家的乾迈,虽然学历不高,但农活做得非常好,现在他成了村里的种田致富能手。他的孩子们,将来读大学也不成问题,农家子女只要刻苦读书,一定会有大出息。”
  我点头赞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八爷不仅是一个有见识的老人,更是一个心系子孙学知识上进的长者,值得晚辈们由衷尊敬。
  这次回乡探亲,父母一再叮嘱我:“儿呀,你要记住小时候村上八爷劝学鼓励你的好处,挤时间多拜访他……”
  因而,八爷早年看重农村孩子学习教育的不同眼光,让我更加深刻地感受到,无论时代如何变化,那些坚持努力学习新知识、心怀希望的人,必然会迎来属于他们的春天。
  而八爷的故事,不仅是个人家史,也是时代的缩影。如今,八爷已经作古,但他推崇知识的智慧和坚持,也早已成为乡亲们传颂的一段佳话……



  锈河(1455字)
文/冬风无痕

      第一章 炉火

       许国柱蹲在澡堂瓷砖缝里抠出半截烟头时,第六号高炉正在吐出最后一炉钢水。泛着蓝光的铁流在模腔里凝固成赤红色钢锭,蒸汽从地沟盖板下窜出来,把他的劳保胶鞋底烫出蜂窝状的凹痕。
  澡堂更衣室的铁柜门像百叶窗似的漏着风,老周布满烫伤的脊背贴在锈迹斑斑的柜门上,煤灰顺着皮肤褶皱滚进搪瓷脸盆。
  “西站后巷有个血头。”他说话时露出镶金的门牙,那是去年被飞溅的钢渣打碎的,“抽满五袋给三百,够秀兰做两次透析。”
  许国柱盯着瓷砖缝里的黑红色水垢,那是二十年炉前工生涯从毛孔里蒸出来的铁屑。墙上“大干一百天”的标语正在剥落,露出后面泛黄的计划生育宣传画。淋浴喷头突然迸发的巨响吓得他打翻脸盆,肥皂在积水里划出细长的航迹。
  “狗日的输水管又爆了。”老周踹了一脚瘫痪的暖气片,爆裂的暖气管去年冬天就再没哼过声。
  许国柱摸到工作服内袋里皱巴巴的缴费单,透析费用那栏的数字像钢水包倾泻时的火花,在他视网膜上烧出焦黑的洞。

       第二章 冰脉
  太平间后墙的积雪堆成了连绵的坟茔,许国柱数着暗巷墙面上蜂窝状的尿渍往里走。穿人造貂皮的血头正在给排队的男人们扎止血带,发黄的皮绳勒进青灰色皮肤,像生锈的轧钢机咬住冷却的钢坯。
  “血管够粗。”穿白大褂的女人往他肘窝抹碘酒,橡胶手套上的冰碴刮过静脉时,许国柱想起秀兰做完穿刺后发紫的瘘管。抽血泵的嗡鸣与钢厂空压机的声音重叠,暗红色血液顺着胶管爬进血袋,在雪光映照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第五袋血鼓胀起来时,巷口传来酒瓶炸裂的脆响。“联防队的!”血头扯下貂皮大衣夺路而逃,穿白大褂的女人一脚踹翻装血浆的保温箱。许国柱攥着还没拔针头的胳膊追出去,只看见雪地上泼洒的血浆绽开朵朵红梅,半张百元钞正在血泊里慢慢蜷缩。
  急诊科走廊的吸顶灯管嗡嗡作响,许国柱把冻僵的手按在暖气片上。值班护士推开窗户骂了句“别挡道”,寒风卷着雪粒子扑向墙角的缴费通知单。他数了数裤兜里的零钱,够买半支人血白蛋白。

       第三章 雾瘴
  殡仪馆的烟囱和钢厂冷却塔在晨雾中连成灰白的脊椎,许国柱背着秀兰走过结冰的河面。透析管在她瘦成纸片的胳膊上晃悠,像条透明的寄生藤。
  “柱子,你看冰下游着红鲤鱼呢。”秀兰的棉鞋在冰面上打滑,许国柱闻到她头发里渗出的尿素味。前天她在菜场晕倒时,打翻的盐渍海带在雪地上拼出诡异的图腾,像极了抽血机里蠕动的血袋。
  老周在锅炉房后墙根找到他时,许国柱正用通条捅着结了冰渣的排污管。“厂办叫你去领补偿金。”老周递来的介绍信上沾着煤灰,二十二年工龄折算成六千三百二十四元,正好是财务科铁柜里那台牡丹牌计算器的液晶数字。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来时,许国柱在楼道里拆开装钱的牛皮纸袋。油墨味混着消毒水往气管里钻,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带秀兰逛百货大楼的场景。那年她指着玻璃柜台里的红绸子说等生了娃就扯三尺,现在那抹红色正在缴费窗口的电子屏上跳动,化作透析机液晶屏上归零的数字。

       第四章 铁锈
  许国柱在太平间门口撕扯绷带时,雪地里还留着救护车的轮胎印。纱布下的伤口像生锈的钢锭,暗红色的组织液正从缝线间隙渗出。殡仪馆的人递来火化通知单,他盯着“遗体处置费”后面的数字,突然想起血头逃跑时掉落的假貂毛。
  钢厂大门口的通知栏前聚着黑压压的人群,许国柱的名字在下岗名单第七行微微卷边。他转身走向废钢堆积场,起重电磁盘正把报废的钢锭抛进解冻的河道。暗红色的铁锈在水面晕开,恍惚间又看见秀兰指着冰层下的“红鲤鱼”微笑。
  载重卡车碾过冰面时,许国柱正在追逐风中飞舞的火化单。急刹车的啸叫与高炉出钢的哨音重叠,他看见漫天钢花化作纷飞的大雪,落在秀兰没来得及裁剪的红绸子上……

一条锦鲤(1512字)
 文/霍启 

       小王是个远近闻名的垂钓高手,每一次挥竿,都像是与鱼儿之间的一场默契舞蹈。他总能精准地把握鱼儿咬钩的时机,钓技堪称一流。不过,令人费解的是,这么多年来,他每次钓到鱼,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它们放回水里。旁人对此议论纷纷,可他只是淡淡地一笑,觉得鱼儿在水里自由自在地生活,才是最好的归宿。
  小王和妻子结婚已经十年了,一直盼望着能有个孩子。两人为此四处求医,尝试了各种办法。就在他们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妻子终于传来了怀孕的喜讯。这个消息如同冬日里的暖阳,瞬间照亮了这个小家庭。
  一天,妻子突然说想吃锦鲤。小王听了,心疼妻子,二话不说就直奔菜市场。他在各个鱼摊前仔细搜寻着,希望能找到一条合适的锦鲤。就在他快要失望的时候,一个角落里的大鱼缸吸引了他的目光。
  鱼缸里,一条足有20多斤重的锦鲤正悠然游动着。这条锦鲤体型巨大,肚子圆滚滚的,一看就是即将产卵的母鱼。小王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恻隐之心,他觉得这样一条即将成为母亲的鱼,不应该成为餐桌上的美食。
  就在小王盯着锦鲤出神的时候,一位老大爷走了过来,和摊主一番讨价还价后,掏出200块钱,准备把这条锦鲤买走。小王急了,连忙上前对老大爷说:“大爷,您看能不能把这条鱼让给我?我出400块。”老大爷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地说:“我都已经付了钱,哪有让给你的道理。”
  小王赶忙解释:“大爷,您看这鱼肚子这么大,马上就要产卵了,咱们把它吃了,那些鱼宝宝就没机会出生了。我真的不忍心啊。”老大爷听了,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有些舍不得。小王见状,又提高了声音说:“大爷,我妻子怀孕了,我也是想让她吃点好的,可这条鱼实在太特殊了,您就行行好,把它让给我吧。”
  也许是被小王的真诚所打动,也许是觉得小王说得有道理,老大爷最终点了点头,把鱼让给了他。小王满心欢喜地付了钱,又在旁边挑了一条十斤重的锦鲤,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回到家,妻子看到小王提回来的两条鱼,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她围着鱼转了好几圈,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鱼看着真新鲜,肯定好吃。”小王看着妻子开心的样子,心里却有些纠结。他看着那条肚子鼓鼓的母鱼,脑海中浮现出它在水里自由自在的样子,还有那些即将诞生的鱼宝宝。
  犹豫再三,小王还是决定把那条母鱼放生。他趁着妻子不注意,偷偷地把母鱼装进一个大水桶里,然后开车来到了附近的一条河边。当他把母鱼放进水里的那一刻,鱼儿欢快地摆动着尾巴,很快就消失在了河水中。小王看着鱼儿离去的方向,心里感到一阵轻松。
  然而,小王不知道的是,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妻子发现了。原来,妻子早就察觉到了小王的异样,偷偷跟在了他的后面。当看到小王把母鱼放生后,妻子气得浑身发抖。
  等小王回到家,妻子怒气冲冲地冲他喊道:“你到底怎么想的?我怀孕了,想吃条鱼怎么就这么难?你把那条大鱼放了,让我吃这条小鱼,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和孩子?”小王试图解释:“老婆,我是觉得那条鱼要产卵了,太可怜了,咱们放了它也是积德啊。”
  妻子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哭着说:“你就知道放生,这么多年你钓鱼放生也就算了,现在我怀孕了,你还是这么固执。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乎我和孩子?”小王没想到妻子会这么生气,他想安慰妻子,可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门铃响了。小王疑惑地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男子笑着说:“请问是王先生吗?我是水产研究所的。我们在河边监测到一条特殊的锦鲤,通过追踪发现是您放生的。这条锦鲤是我们研究所培育的科研品种,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为了感谢您的放生行为,我们愿意给予您一笔丰厚的奖金。”
  小王和妻子听了,都惊呆了。妻子的怒气瞬间消散,她一脸惊讶地看着小王,眼中满是愧疚。小王也没想到自己的一次放生行为,竟然会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守住旗袍店(1894字)
  文/许丽莉

                                                      一

       初春的傍晚,和煦的阳光斜斜地洒下一抹金黄,波光粼粼的小河道上,一条乌篷船慢慢悠悠地漂行着。
  “大叔,麻烦快一点!”印有青花瓷图案的帘子被掀起一个角,一位身着嫩绿色旗袍的年轻女子,探出头来,神情有些严肃。
  “好嘞,快到了,小姐,你也是慕名而来的吧?”船家淳朴地一笑,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排洁白而又整齐的牙齿:“佳韵旗袍店,在我们这一带可有名了。我在这儿摇橹快十年了,每天我这小船呀,都能接上好几拨客人,都说去那里买旗袍。国粹啊,是我们的骄傲!”
  “这儿是我的家,只是十多年了一直在外头读书,现在回来处理点事情。”年轻女子短促而又轻轻地说道。
  “你这身旗袍呀,也是佳韵买的吧?我一看就知道。”船家继续道,见女子不答话,他便不再多说。约莫十分钟后,他又热情地喊:“到嘞,准备靠岸!”
  船还未停稳,女子塞给船家一张青皮(注:100元RMB),拎起精致的行李箱,一脚跨上了岸:“不用找了,谢谢你大叔。”
  “那也不用那么多呀,嗨,孩子!”船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子已经跑远了:“至于嘛,买个旗袍也这么急!呵呵,等她坐我这船回程的时候,我再找她钱。”
  船家收好钱,将缆绳绑结实,伸了个懒腰,立在乌篷船的船头,望着夕阳,点燃了烟斗。

                                                     二

“奶奶,我回来了!”女子匆匆走进旗袍店的内屋,叫了声。
  “梦婷,是你吗?”里头传来弱弱的回音。
  “奶奶!”女子进了屋,来到床头。一耄耋老妇人半躺在床上,看起来挺虚弱的。
  “宝贝啊,可把你盼回来了。你看,这满头汗的。”老妇人强打精神,爱怜地看着这两年多没见面的孙女。
  “奶奶,是我不好,应该早点回来!”梦婷看着祖母,有些心疼。
  “你忙学业,忙工作!在外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啊。”老妇人拉过梦婷的手继续说道:“奶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把你叫回来,重新提两年前的话题。宝贝啊,别再生奶奶气了好吗?”
  “奶奶……”向来冷静严肃、不苟言笑的梦婷有些哽咽。
  “那就好好听奶奶讲个故事。”老妇人颤巍巍地将手伸向梦婷的脸颊,微微一笑。

                                                     三

 上世纪30年代。江南小镇。
  “芸,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最美丽的新娘。”志明紧紧搂着身穿大红旗袍的晓芸,贴着她的耳朵轻轻说道。
  “谢谢你,志明,我很幸福!”她红了脸。
  “以后我天天为你画一套旗袍,让工人们制作,有你有我,我们的小店会越来越红火的。”志明也被跳跃的红烛感染着,眼神有些迷离。
  “嗯,相公,都听你的。”她说着闭了眼。志明深深吻向她的唇。

                                                    四

       “志明,明天就走了吗?”晓芸收拾完志明的洗脸水,递上一块毛巾。
  “芸,多亏有你,这三年,我们的旗袍生意蒸蒸日上。我去上海看看,有没有更多合作的机会。”志明的眼神有些躲闪,笑容也藏着些许尴尬:“就是辛苦你了,儿子还小。”
  “你放心去吧,我会打理好旗袍店,照顾好儿子。”虽然心中万般不舍,对未来也无把握,但晓芸依然温和地看着志明。
  “我很快就会回来。现在局势也有些不稳定,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志明又吞吞吐吐地关照道:“芸,希望你能守住我们的旗袍店,旗袍是国粹,也是我的一片赤诚的中国心。要记得我今天说的话。”
  “不就去上海嘛,说这么严重的话,我不爱听!”晓芸打破了有些凝重的谈话气氛。

                                                        五

       “你爷爷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后来我才知道,他离开家不久,日本人就打到了上海,我想他应该是遇难了,否则不会到现在还不回来。”老妇人回忆往事,依然眼泪流了干,干了又流地说:“所以我一生的心血,都在兑现当时他留下的最后那句话,等着他回来。‘佳韵’被我经营得那么好。所以,梦婷,奶奶年纪大了,你是我们家的独苗……”
  “奶奶,别说了,我都知道……”梦婷擦了擦眼泪:“我这两年在上海走访了很多地方,这次特地带了这个回来,你看!”
  梦婷掏出一张红色烫金的证书,上面刻着“烈士证”三个字。
  “看,爷爷是为保卫国家牺牲的,他说的没错,一颗赤诚的中国心!”梦婷颤抖着声音说道:“奶奶,我这次回来就不再走了,把‘佳韵’继续发扬光大,把我们的旗袍事业发扬光大,我答应你!”
  “对,他说过,让我守住我们的旗袍店,旗袍是国粹,也是他的一片赤诚的中国心。我一直记得……”老妇人捧着那张证书,喃喃道,声音越来越弱,之后便松开了握着梦婷的手,一脸恬静的笑……

                                                   六

      又是一个初春的傍晚。
  “梦婷小姐!”船刚靠上岸,船家就冲着不远处一身粉红旗袍的女子,洪亮地叫唤了一声,黝黑的脸上露出洁白的牙齿:“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一走又是大半年呢……”
  “大叔,谢谢你来接我。这船好气派呀,够我们十几位姐妹坐了。”女子灿烂地笑着。
  “梦婷姐,我们上船吧。”
  “梦婷姐,快走吧。”
  “梦婷姐……”
  一群身着各色旗袍的女子,簇拥着梦婷,叽叽喳喳的。
  船家仔细一瞧,人群里还有两位金发碧眼的。
  落日的余晖洒在不宽的小河道上,波光粼粼。


旗局(2417字)
文/霍启

       在午后的阳光下,步行街的繁华如同盛开的花朵,每一朵花都绽放着独特的色彩。大刘和大张,两位多年的好友,正悠闲地漫步在这花海中,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光。
  街道两旁的小店琳琅满目,各种商品应有尽有,叫卖声此起彼伏,如同一首欢快的交响曲。突然,他们的目光被一群手持小红旗的人吸引。这些人身穿统一的红色T恤,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他们正在向路人发放着小红旗,并热情地邀请他们参加新店的预开业活动。
  大刘和大张的好奇心被勾起,他们跟随着人群,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来到了一条相对隐蔽的胡同里。胡同的尽头,一间狭小的屋子映入眼帘,门口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面小红旗。他们好奇地走进屋子,只见屋子的一角,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在一张临时搭建的讲台上,他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叔叔阿姨兄弟姐妹们,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我们新店的预开业活动!”小伙子的声音洪亮而富有感染力,他的话语如同春风拂面,让人心生好感。他向众人介绍着店铺的情况,说他们的商品种类繁多,从厨房用具、家用电器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应有尽有。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豪和期待,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购买的冲动。
  小伙子停顿了一下,环视了一周,然后继续说道:“今天,我们准备了一些小礼物,作为对大家支持的回报。只要您愿意帮我们宣传,这些礼物就免费送给您!”说着,他开始回收小红旗,并从一个大纸箱中拿出一款眼镜。这款眼镜款式新颖,镜片清澈透明,看起来非常高档。小伙子介绍道:“这是一款老花镜,镜片清晰度非常高,它采用高科技技术,能自动调焦,是新研发的产品,在市场上卖得特别火爆。平时在市场上至少要卖到500元。但今天,只要您愿意帮我们店做宣传,就免费送给您!”
  在场的人们纷纷表示愿意帮忙宣传,小伙子也毫不吝啬地将眼镜分发给在场的每个人,并给每人发放一个印有店铺标志的大塑料袋。随后,他又拿出了一把木梳、一块洗碗布,和一把菜刀。他向众人一一介绍这几款产品,为了展示了菜刀的锋利程度,他用菜刀轻松剁断了一根钢管,还用刀刃割布,轻轻一划布就被划开了。现场响起了一片惊叹声。小伙子得意地介绍道:“这把菜刀是我们店铺的镇店之宝,它采用高锰钢合金技术,具有极佳的硬度和韧性,市场价至少200元。但今天,只要您愿意帮忙宣传,它也免费送给您!”
  在场的人们惊讶不已,也对这家店即将售卖的商品充满了好奇和期待。小伙子见状,趁热打铁地说道:“你们得到了这么多东西,我想请大家帮我一个小忙。”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您瞧,为了介绍产品,搞得我口干舌燥,谁愿意帮我买瓶水?只需十元钱。”
  在场的人纷纷响应,有人甚至主动提出要给工作人员每人买一瓶水。小伙子微笑着收起了钱,并代表工作人员及他本人对大家表示感谢。谁知,五分钟后他把刚收到的150元钱又退还给大家,说,大家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钱不能收。为了表示感谢给每位拿钱买水的人赠送了一把菜刀。这一举动赢得了在场人的阵阵掌声,也让他们对这家店铺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小伙子一边讲解介绍产品,一边和在场的人交流在生活中如何购物,如何防止上当受骗等知识,并以自己亲妈为例,讲她妈妈是怎样被卖保健品的洗脑、诱骗,听不进家人劝解,甚至与一家人决裂最后扔进去两万多元钱的。还讲到了他的舅妈挣钱心切,误入一家传销公司,为了投资拉亲戚朋友入伙,三年砸进去50多万元,欠下了一屁股债,结果传销公司老板跑路,一股火得了脑出血至今卧床不起。说到动情处,小伙子声泪俱下,引得在场的好多人跟着掉眼泪。小伙子稳了稳情绪,告诫大家要守住底线,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他的一席话引起了共鸣,有几位老年人还介绍了几个听到或亲见的上当受骗的例子。
  接着,小伙子又介绍了电磁炉和护腰带。介绍电磁炉时,他详细介绍了这款产品的特别之处,主要是省电,功能全,不粘锅,耐用。为了证实不粘锅,他亲自示范煎鸡蛋饼,果然又快又不粘锅,他还让人用手机扫包装箱上的条形码,显示建议零售价为2100元,接着他又介绍护腰带,说老年人用上后能有效调理腰痛,腰带上有磁场,磁场产生的力作用于人体,能治疗多种疾病,尤其是腰痛。他也让人扫了条形码,扫的人说,这款腰带零售价500元。
  小伙子介绍完说,这两款产品也可以送给大家,但是我要看到诚意。我只送给信任我们产品,并承诺为我们宣传的人。
  这时,已经近中午了,小伙子说:“我送给大家这么些东西,中午了,谁愿意请我们工作人员吃顿饭呢?”
  “我愿意,我愿意!”有两位老人一边喊一边举起手里的钱。
  小伙子接过了钱,一位老大爷和一位老大娘分别拿出了500元和1000元,小伙子异常激动,一个劲儿地感谢。说这1500元,中午可以美餐一顿了。小伙子又说了一堆拉进感情的话,什么好人有好报,善良的人永远不会差,花钱要花在刀刃上等等。大约10分钟后,这些钱又被小伙子退还给了两位老人,为了表示感谢送给两位各一份电磁炉和护腰带作为礼品。这个意外的惊喜让在场的人都兴奋不已,他们纷纷表示愿意出更多的钱来支持这家店铺。
  最后,小伙子提出了一个看似公平的交易:每个人出300元请工作人员吃饭,可以获得一个电磁炉、一把菜刀和一个护腰带作为回礼。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并兴奋地举起了钱。小伙子问大家后悔不,大家都说不后悔。小伙子说,后悔的请马上离开,不后悔我可要收钱了,一会大家站好排,我给大家录个像,录像时大家一起说,我自愿购买本店商品,绝不后悔。录像后大家后悔就来不及了,你就是告我也没用,因为我有证据。录完像后我先收钱,然后给每人发送礼品。
  大刘和大张心存一份侥幸,以为一会儿小伙子还会把钱还给大家的,也毫不犹豫地交了钱,可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小伙子说,大家可以走了,我们也要吃饭去。
  走出小店,大刘和大张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虽然他们手上多了几样实用的物品,但他们的心中却涌现出一种被骗的感觉。他们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觉得整个活动都充满了疑点。好像钻进了人家事先设计好的套,踏进了一个又一个坑,两个人交流了各自的看法后,统一了认识,拎着花300元购来的物品向派出所走去......


画饼(2596字)
文/冬风无痕

       凌晨三点的办公室里,键盘敲击声与中央空调的嗡鸣交织成诡异的背景音。陈默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跳动的日期--2025年3月27日,这个本该是春暖花开的日子,却裹挟着刺骨的寒意。
  “陈默,”行政部王姐突然从身后冒出来,压低声音说,“新来的周总今天要来车间视察。”
  陈默机械地转动脖子,后背早已被椅背硌出红印。他想起三天前收到的邮件:周总,哈佛商学院MBA,曾主导某跨国集团三年扭亏为盈,特别擅长“文化赋能”管理。邮件末尾还附带着周总在波士顿公寓的晨跑照片,阳光透过落地窗在他肩头镀上金边。
  此刻车间里弥漫着机油与汗水的混合气息。周总踩着锃亮的皮鞋走进来时,陈默注意到他西装裤脚蹭到了地上堆积的纸箱。这个细节像根刺,扎在他心里。
  “大家好!”周总突然提高声调,“我是周明远,未来三个月将与大家并肩作战!”
  工位上的手机集体震动起来,陈默瞥见屏幕上跳动的股票软件--公司股价已经连续跌了17天。他想起上周财务部小张说的话:“仓库积压的货够卖三年,老板抵押了别墅。”
  财务小赵猛地捂住嘴,她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工资条像道惨白的伤口--基本工资3500,绩效扣款1200,实发2300。陈默看到她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在发抖,上周她刚跟他借过三百块交房租。
  “我知道大家现在很辛苦,”周总环视一周,目光掠过满桌的泡面盒,“但我们要有格局!格局不是计较眼前得失,而是……”
  “是画大饼吧?”老张的烟头明灭两下,“周总您年薪多少?”
  空气突然凝固。周总身后跟着的HR经理下意识后退半步,陈默看见他西装内袋露出半截劳务合同--那正是上周强制要求全员签署的新版合同,里面赫然写着“自愿放弃加班费”条款。
  “老张你--”周总突然提高声调,“这就是格局!”他突然弯腰捡起地上一块碎玻璃,玻璃在月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看见这碎片了吗?如果我们现在不打磨自己,未来只会被社会这台精密机器碾成渣滓!”
  陈默看着周总攥紧玻璃的手,想起昨天在楼道撞见老板的场景。老板叼着雪茄,对周总耳语:“你得让他们明白,现在不是谈情怀的时候。”
  周总踱步到小唐身后,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椅背:“小唐啊,你这个月迟到三次了。”他身上的古龙水味道压得人喘不过气,“现在年轻人就是吃不了苦,想当年我创业的时候……”
  陈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上个月公司流水突破八百万,而他的工资条上依然写着4680。玻璃幕墙外的CBD灯火通明,对面大楼的霓虹灯牌在暮色中亮起“奋斗成就梦想”,血红的光透过落地窗染红了每个人的脸。
  夜班结束前五分钟,周总宣布了新规:每日晨会背诵《致加西亚的信》,迟到者罚款50元。陈默攥着被汗水浸湿的工牌,工牌背面还印着去年年会时老板举着“共筑未来”横幅的照片。
  在周总宣布新规后,陈默注意到财务小赵的指甲油已经剥落,露出底下发黄的指甲。她正用美工刀削着铅笔,刀片在纸面上划出细密的裂痕,像极了公司股价的走势图。
  “周总,”小赵突然举起手里的铅笔,笔尖戳在《致加西亚的信》扉页上,“能问您个问题吗?”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却让周总停下了踱步的脚步。
  周总挑眉:“当然,我的格局容得下任何提问。”
  “去年我做手术请了十几天假,”小赵的指甲抠进铅笔木头里,“回来发现年终奖被扣了三千。您知道那对我意味着什么吗?”她突然哽咽,眼泪砸在泛黄的工资条上,“那是我的复查费及营养费,是给孩子买的学区房首付……”
  周总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HR经理的指甲在劳务合同上反复摩挲。陈默看见小赵工位旁贴着张泛黄的便利贴,上面用圆珠笔写着:“2024年带病工作天数:32天”。
  “格局不是计算得失,”周总突然凑近小赵,古龙水混着烟味灌进她颤抖的鼻孔,“是懂得取舍的艺术。”他指尖划过小赵发抖的肩头,“就像你明明知道公司资金链紧张,还敢来要说法?”
  话音未落,老张的烟头已经抵住周总的后颈:“孙子,你他妈再说一遍?”他红着眼睛怒呵道,“这笔钱对你们来说尘埃一粒,对我们而言大山一座!”车间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混合着机油味在空气里发酵。
  陈默攥紧工牌,金属边缘硌着掌心的旧伤疤--那是去年被裁员的同事撞翻的咖啡烫伤的。他想起周总办公室里那盆枯死的发财树,根须缠绕着合同上的“自愿放弃加班费”条款,像极了这座城市里无数个被“格局”绞杀的灵魂
  凌晨一点,打印机突然发出嗡鸣。小唐握紧从财务室“借”出来的U盘,指尖发凉。当季度的真实利润报表在A4纸上缓缓吐出,末尾的七个零刺得人眼眶生疼。茶水间的蟑螂从发霉的咖啡渣里钻出来,沿着墙根仓皇逃窜。
  “都过来看!”小唐把报表拍在会议桌上,熬夜加班的同事们像被磁铁吸引的图钉,密密麻麻围成一圈。小赵的粉底遮不住黑眼圈,小唐的卫衣袖口已经磨得起毛。
  周总冲进会议室时,小唐他们正在计算该有的加班费。他额头上的青筋像条扭曲的蚯蚓:“唐嫣!你这是在泄露商业机密!”
  “2024年公司净利润两千七百万,员工年平均收入五万八。”小唐的声音比想象中平稳,“您去年购入的迈巴赫S680,恰好也是二百八十万。”
  暴雨砸在玻璃幕墙上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可闻。小唐突然笑出声,笑声像碎了一地的钢化玻璃:“上周您说公司资金链紧张,扣了我的交通补贴。”
  “我们要看工资明细!”十几道声音突然拧成一股绳。周总倒退两步撞翻盆栽,发财树的根茎裸露在空气中,泥土撒在他擦得锃亮的皮鞋上。
  晨光初现时,小唐抱着纸箱走出写字楼。早班地铁呼啸而过的风掀起她的刘海,露出她年轻饱满的额头。林晓雨在群里发了新公司的招聘链接,薪资明细表像道金色的阳光刺破云层。
  ……
  三天后的晨会上,周总抱来一摞新书。陈默翻开《高效能人士的七个习惯》,扉页上用钢笔写着:“致陈默:格局不是鸡汤,是看见更大的世界。周明远。”
  他瞳孔猛地收缩--这字迹与合同上的如出一辙。晨会结束后,他在茶水间撞见周总正在销毁文件。泛黄的纸页飘落,露出“裁员补偿方案”几个字。
  “为什么……”陈默的喉咙像被堵住。
  周总突然转身,脸上带着玩味的笑:“你以为我真相信格局能当饭吃?”他扯松领带,露出脖颈处的纹身--那是一串数字,正是公司财务总监的银行账户尾号,“胖东来的故事听听就好,资本家的镰刀从不会变钝。”
  陈默瘫坐在地上,后背贴着冰凉的瓷砖。他想起上周儿子幼儿园老师的话:“您账户里的学费已经逾期三天了。”此刻车间广播突然响起,循环播放着周总的语录:“格局不是被剥削的理由,而是……”
  他扯下工牌塞进嘴里,金属齿印在口腔里绽开血腥味。窗外,朝阳正缓缓升起,把这座城市染成一片蜜糖色。但陈默知道,这蜜糖色下,是无数个和他一样被“格局”二字钉在十字架上的灵魂。

夜火(3466字)
文/王章泽

                           一

      1927年暮秋,鄂东黄安县北。
  夜色如墨,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星辰,只有偶尔闪烁的雷光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在这样一个压抑的夜晚,华河镇老君山的气氛却比外面的天气更加沉闷。
  老君山树高林密,阴森瘆人,此时应该是没有谁有胆量在山谷中行走的。山脚下,为救娘的命早起晚归抓药的丑汉举着稻草火把小心翼翼的在夜色中行走。他脚步沉重,眼神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疲惫与不安。只因好几天他都会在山脚下看到半山腰闪烁的点点火光团,他疑惑得很。有时是凌晨、有时是晚归时,火光团跳跃着、飘逸着。丑汉心里很恐惧。但是娘生病在床必须得去抓药,没办法。每当看见那些火光团时,丑汉总是硬着头皮用左手将额上的头发向后顺几次,强装镇定往前赶,说起来这法子还是他娘告诉他的,管不管用他也不知道,反正那些火光团一会就不见了。每次走夜路他也都很安全。每次回家他不敢同娘说这些,他怕娘担心。不过丑汉倒是同村里的几个老人说起过,老人们说那里有好多坟墓啊,是不是鬼火?丑汉听了无奈:鬼火又怎么样?我要抓药。
  老君山上有夜火,是鬼火,远近村里的人都知道。

                          二

       今天又是丑汉晚归的一天,不过是他回来最晚的一次。他又看见了那些跳跃的夜火。这几天他娘的病见好转了,丑汉高兴,他今天不由自主的向那鬼火寻去,他灭掉自己的稻草火把,缓缓地接近。近了,那分明是几个男女在那夜火下,丑汉不敢吱声,伏在茅草丛中试图一探究竟。
  “王先生,这次行动危险重重,我们真的能成功吗?”一个声音传入丑汉的耳朵,丑汉借着那火光模糊地看见那声音从身材娇小的女孩口中发出,带着一丝担忧。
  “别怕,我们为了光明而战,一定会成功的!”
  火光摇曳,那几人的脸庞在昏黄的光影中忽明忽暗。
  “今晚,我们要镇压雷家湾的反动地主雷一谷及其走狗,给他们沉重的一击!”那王先生压低声音说道。
  众人齐声应道:“好!”
  丑汉不敢多作停留,悄悄地溜到山脚下,心里嘀咕着:原来有人啊。丑汉默默地摸回了家。
  第二天,消息传开了:昨晚雷家湾的反动地主雷一谷及其走狗被镇压,走狗们住的房子也一把火烧了。人们纷纷议论着,谁干的?为穷人作主的赤卫队来了吗?……只有丑汉知道,但是丑汉没有言语。

                           三

        一周后的一天,天未亮,丑汉又起了个大早去抓药。他举着稻草火把走了约一里地,到了老君山脚下。蹊跷的是山上的夜火或是鬼火又跳起来了,这次鬼火似乎离丑汉很近,他又看见了那几个人,那几个人应该没有发现他,或许他们不会知道这么早会有人出门,觉着很安全。有了上次的经验,丑汉倒不恐惧,他停下了脚步,灭掉火把又开始偷听。
  “今天的任务完成的很好,下面总结复盘一下上次雷家湾的活动。”丑汉感觉应该是那王先生发话了。
  “那天晚上,我们来到了雷一谷家。门口有两个狗腿子在站岗,我和小韩使了个眼色,迅速从背后解决了这两个。然后飞身翻过围墙直入雷一谷的卧室,雷一谷还未来得及哼一声就毙命了,歹毒的地主老婆也一并解决了。很顺利。”一年轻后生汇报着。
  “快,点火!”一声令下,我带的几个人在王先生的命令下纷纷将手中的火把扔向狗腿子们住的房子。瞬间,火势冲天而起,照亮了夜空。也很顺利。那女孩一一复盘着。
  “好,这几次的任务都完成得好,都很勇敢。现在开始休息,马上有新任务!”王先生的声音。
  丑汉听完起身赶路,他不敢燃起稻草火把,怕惊动他们。丑汉知道这是一个为穷人能过上好日子的队伍,他暗暗佩服起这些夜火中的人,还为他们祈祷,为他们加油。是啊!只有打倒那些臭恶霸地主和臭土豪劣绅,穷人们才有出路。几次的悄悄遇见,丑汉萌生了哪一天自己也能打着稻草火把,去加入他们的念头。只是这样想,他自己觉着没门啊,他们欢迎不呢?这一天,这个想法一直伴随着他将药抓回。

                              四

        丑汉娘的身体渐渐好起来了,大夫嘱咐丑汉还得抓几副药巩固一下疗效。丑汉是远近闻名的孝子,他遵医嘱还是起早摸黑去抓药。
  又是一天,丑汉起早出门为娘抓药了。这一次,丑汉的娘和家人却没有等回抓药的丑汉。而且,雷家湾的人都说已经好几天没看见老君山上的鬼火了。人们私下议论纷纷:丑汉是不是被鬼抓去了?抓到人,鬼火就散了?好奇怪呢。丑汉的家人在邻居乡亲们的帮助下,满山寻找,还上华河、吕王、黄站、河口、宋埠、县城、七里……可就是没见丑汉。丑汉的娘见人就说:是她拖累了丑汉。好端端的怎么不见人呢?说着说着就老泪纵横。可怜的娘啊!
  从此,丑汉杳无音信。丑汉的娘身体好了,可心病又来了,整天的唠叨:丑汉呢,我的丑汉呢,我死了怎么会闭眼?

                              五

        时局动荡,战火纷飞。穷人的队伍得胜的消息渐渐明朗。雷家湾的人们在准备着迎接自己的队伍。听说大军马上要路过雷家湾向南开拔,打过长江去。
  雷家湾张灯结彩,欢迎的标语应接不暇,乡亲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夹道等待着为穷人当家做主的大军的到来。丑汉的娘踮起小脚也站在欢迎的队伍里。
  “来了来了,好长的队伍,还有骑着高头大马的。”不知谁惊呼一声。
  “是的,我也看见了,队伍好整齐。还唱着歌呢。”乡亲们传递着。
  队伍近了,近了。丑汉的娘看着眼前的队伍,不禁想起了丑汉:丑汉如果在,他也应该这么高大,这么精神。长长的队伍,丑汉的娘看着,眼睛也看花了。
  “报告首长,我看见我娘了,请首长批准我短暂一见。”大军队伍里突然传来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
  “可以,不要太久。”看上去是首长的人同意了。
  那熟悉的声音迅速出列,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面庞一下子跪倒在丑汉娘的身边:“娘,我是丑汉。您吃尽苦头了,现在好了,全国就要解放了,马上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你是——你是我的丑汉?你还在世上啊!”丑汉的娘喜极而泣。
  “娘我不能久留,昨天才知道队伍要从我家门前过,但不能回家,昨夜我就写好了一封信。当初我不辞而别的事我都写在信里面,您找个人读给您听。不要牵挂我,您保重,等任务完成了我就请假回来看您。”丑汉说完起身递上那封信,抱了抱娘就速速归队了。
  丑汉的娘还来不及抹干眼泪就又和丑汉匆匆道别,丑汉的娘感觉像做梦一样。乡亲们也围拢来,为丑汉的娘高兴,也劝丑汉的娘不要操心,说丑汉将来是干大事的人呢。
  短暂的相聚,短暂的别离,短暂的欣喜。“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走了,唉!”丑汉的娘感觉好遗憾。
  大军终于走出了雷家湾,没有停留。丑汉的娘那双小脚今天很给力,丑汉的娘跟着队伍,看着丑汉英姿飒爽的消失在雷家湾的前方。

                                六

        “不是有信吗?快打开瞧瞧。”“快去请祝先生读一下。”乡亲们簇拥着丑汉的娘,你一言我一语。
  很快祝先生来了,丑汉的娘迫不及待的递上信。祝先生架上老花镜,掏出黄黄的两页纸,和乡亲们分享起来:
  “娘,您看到这封信时我又走了,对不起哈!请原谅我当年的不辞而别!当年的那些事,那些鬼火我都看到了。当初我自以为自己年轻力壮,经常起早摸黑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后来有几次我壮着胆子上山寻那鬼火,后来我总是发现那鬼火下面其实有人。有时偷听到这些人安排打土豪杀恶霸的事,有时又听到要壮大他们队伍的话语,还有什么起义的事。只不过,每次我都是悄悄地摸上去偷听。
  我自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而且我也很得意。其实那几个人每次开会活动都发现了我打着稻草火把出门,他们也奇怪。后来他们打听到我是雷家湾的孝子,他们的消息我又没有张扬,就慢慢关注我。直到有一天我又一次趴在草丛中偷听,突然从树上下来一个人,那时吓我一跳,怎们回事?原来是他们的游动哨位今天特意要找我。要问清我偷偷地干什么?那树上下来的人还说,你每次偷听,我们都有人在树上,知道你没恶意没影响我们的大事,我们就有意的让你听,看你什么时候找我们加入。那天我听了心里大喜,就一股脑的说出自己的想法,说自己早就想加入你们的队伍。但是,那人再三嘱咐说你回家不要张扬,三天后还是这个时间你打着稻草火把从这出发,对任何人都不要告诉你的行踪。
  就在那天的一周后,我参加了黄麻起义,我们攻占了黄安县城。以后随着队伍转战木兰山、河南、华北、陕北。这次是挺进中原战略反攻,我们要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
  娘,自古忠孝两难全,您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不要担心我,等到全国都解放了,我再回家侍候您!
  娘,祝您健康长寿!丑汉跟您磕头了!”
  祝先生读完丑汉的信,乡亲们听着,一切都明白了:老君山上的夜火是掩护那些人的啊,不是鬼火,那丑汉的稻草火把也成了夜火。这多年,丑汉是去参加革命队伍了呀。这个丑汉,弄得我们当初好找!
  “儿啊!娘不怪你!我等你回来,乡亲们等你回来!”丑汉的娘也是明事理的人,她抹去眼角的泪水,抬头望向老君山。她觉得今天的老君山格外巍峨挺拔,格外生机勃勃。

                         七

       新世纪新时代,艳阳高照,老君山上红军洞前的火把雕塑和大理石底座文字熠熠生辉:
  老君山耸立英豪,夜火光中剑与刀。
  黑暗驱除同革命,仁人志士领风骚。


斗法(2670字)
文/茶炉

   当家大厨何大壮进了医院,大厨的兄弟何二壮压根儿就没了踪影,醉仙楼上上下下顿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窘迫境地。
  这酒店的厨房不是路边的野摊作坊,少个谁随便划拉一个来顶上去,管他味道好坏,能把吃客们应付过去了事。有一定规模的酒店的后厨往往是很严谨的,也就是所谓的一条龙作业,缺一不可。前文书咱们说到二壮因为那段“死去活来”的网恋不辞而别,就曾经让酒楼闹腾过不小的地震,好在有乔山虎顶了上来,天还没塌。现而今,第二炒勺塌了架子。先不说那方子达如何又得意洋洋了,就说这第一配菜山虎和至尊大师傅方子达之间又闹着不大不小的“别扭”,酒楼的生意一落千丈,把个范老板愁的,比那热锅上的蚂蚁都毛爪儿……就感觉脑瓜顶上的天真的是塌下来了。
  酒楼的老吃客们隔三差五地就溜达过来瞅一眼,发现何家大壮还没现身,只得悻悻地离开。日子久了,大家都对何家大壮的手艺有了感情。也难怪,大壮这孩子最大的优点就是敢于和善于创新,把原有的旧菜式加点东西南北风味做点技术上的改进,让大家的口感每天都有所不同,久而久之,大家都跟约好了似的,只要一来酒楼,保准点何家大壮师傅上灶烧菜。
  一般这个时候,方子达就脱了工服,坐在角落里抽闷烟。无论客人多少,从来不主动上手去帮助徒弟。
  范老板心明眼亮,这事还用挑明么?明摆着就是老的嫉妒小的,心里不忿又没处找茬儿,当然就在工作上料理徒弟了。十冬腊月的,何大壮有山虎帮衬着,还对付的过去;可一到酷暑三伏天,这后厨里就跟个大烤箱似的,常温都保持在45到65度上下,甭说是进去抡大勺了,就是小站一会儿都能虚脱。何大壮和山虎脱的精赤溜光,只穿着件大围裙在里边忙活……厨房门口也适时的立了块大牌子:“女同志禁入”。
  范老板虽然说是个生意人,也是很看不惯那位至尊大师傅的作派,可眼下手下缺人手,不好直接发难,只得陪着笑脸好言相劝,连哄带劝的让老的去给小的搭把手,结果可想而知,老的烧出来的菜,那味道不是淡了就是咸了,还能烧出糊味来……
  一句话,老的那叫成心。
  实在是忙不过来了,范老板只好拿出多年不露的看家本领,亲自上灶给大壮搭下手。
  如果到了这个份儿上,至尊大师傅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连外人都能看出来,范老板那么好脾气的人也有点忍无可忍了。
  就在这个时候,来了个忽悠。
  忽悠其实不姓忽,当然也不可能叫忽悠这么奇怪的名字。
  忽悠大号胡优,湖南人氏,毛老人家的乡党,在范老板的眼里,忽悠是个神秘人。来酒楼之前一点预兆都没有,仿佛是从天而降……
  这胡优师傅是毛遂自荐上门的,简单说明了来意后,范老板真有点大喜过望,连忙吩咐厨房里正在收拾的老阿姨腾出个灶眼来,让这位救星菩萨小试牛刀。
  方子达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什么话都没说,眼睛轻蔑地望着这个长的有几分猥琐的南蛮子,并且在他的身上来回琢磨。
  甭问,这老东西的老毛病又犯了。
  对胡优的测试让范老板非常的满意,何大壮那会儿还没出车祸,他对这个精壮的南蛮子也颇有好感,尤其对他的后厨全活十分满意,于是,醉仙楼破天荒地没有通过方子达的首肯而接受了一位新成员。
  当天晚上打佯前,方大厨又想故技重演,还没等他开口,何大壮笑嘻嘻地一拽胡优的胳膊:“走走,到我那里凑合一个晚上吧,我兄弟不在,正好做个伴。”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和换衣间里的乔山虎挤挤眼睛,后者抱以会心一笑。
  方子达这叫一个气!嘴巴张了张,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啥来。
  入过行的人都知道,后厨里师傅为大,晚辈来了头一件事就是磕头拜师。头天晚上那一关算是避过去了,接下来,胡优到底会不会拜那个老王八为师呢?
  方子达因美梦落空,一大早来了就摔盆打锅,阴沉着那张老倭瓜脸,捏着他的花旦嗓儿贱声贱气地嚷嚷着,看谁都是一脸的不忿。何大壮、乔山虎就知道这老东西会来这手,所以早早的先于他到了酒楼,各自闪进了操作间,关起门来等着看好戏。
  胡优哼着小曲优哉游哉地进了酒楼的大门,正赶上范老板的小皮卡从菜场回来。
  胡优连忙放下手里的小书包,帮着老板从车上往下卸货。范老板又进门招呼服务员们出来帮忙,一卡车的荤素材料很快卸完。接着就是上秤过磅,分门别类。这些活通常是乔山虎的事,可今天,这头赣南虎却不晓得躲到哪个咔咔里吧烟去了。
  胡优麻利儿的一样样过磅,招呼着服务员们把材料往处理间里搬,畴冷子撂起眼皮子朝厨房方向扫了几眼,见方子达正叼着香烟得意洋洋地朝这边张望着。胡优的嘴角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这后厨里的学问深了去了。
  胡优的来历颇为神秘,范老板和大伙一样,只知道胡优来自红太阳升起的地方,别的一概不知。这样倒也好,前些时候,市局刑警队的乔警官又给范老板带来几个号称是他家乡人的小伙子,要求范金标收留,碍着面子,范老板勉强答应下来,可没出几天,这几个后生跑个精光不说,还顺走了店里的一辆摩托车,弄的范老板好像三伏天吞了只死苍蝇一样恶心。
  胡优一来就给范老板一个很好的印象,精明、勤快,灶台功夫一流,而且,从昨天到现在,压根儿就不和老板提及报酬问题。
  望着胡优跑进跑出的身影,范金标的心里舒服了许多。
  离饭点还早,操作间里,大家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摘菜的摘菜,清理的清理,忙而不乱。
  老早就猫进各自小天地的乔山虎和何大壮这会儿也挪了出来。
  乔山虎和范金标坐进小卡车里,又奔了城东的水产市场。何大壮则饶有兴致地站在胡优身后,胡优微微一笑,动作娴熟地从水池里捞起一根猪大肠盘进塑料盆,倒入了一定比例的洗洁精和食盐,开始有节奏地搓洗起来。
  何大壮附在胡优的耳边小声嘀咕道:“兄弟,哪儿学的手艺?师傅是谁啊?”
  胡优边洗大肠边用流利的普通话接话道:“北京学的,师出无名。”
  何大壮皱皱眉头,有点不快,但马上又附耳道:“昨天那个没弄成你的老王八从前是上海锦江的一炒,我是他的徒弟。”
  胡优仍不抬头,手底下麻利地褪去大肠的脂肪,答道:“我看出来了,大哥师出有名。”
  何大壮清了清嗓子,有些得意地从上衣口袋里拈出两支红南京牌香烟,自己点了两只,其中一只塞到胡优嘴边,胡优迟疑了一下,顺嘴接住了这根香烟。
  三下五除二,没多会儿功夫,百十来斤猪大肠顺利清理干净。胡优直了直腰杆,轻轻呼出一口气,嘴里的烟已经燃到尽头,顺着这口气飘进了墙角的下水道。
  正这工夫,方子达从外面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不怀好意地左看看右瞧瞧,尤其对胡优清理出来的那盆大肠格外关注,用手抄了抄底,捻了两下,无可奈何地抽出手,不再看操作间里任何人,转身又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胡优的嘴角抽搐了两下,没言声。
  何大壮却暗暗地笑道:“兄弟,你了不起,第一天就折了这老王八的面子。”
  胡优依然那样淡然道:“大哥这话说的,人家是名厨,咱还是要多学多练的。”
  操作间外,远远地传来了方子达的声音:“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我是那钓竿上的鱼(8091字)
文/老歌

从不后悔与某些曾经的朋友不再联系,并非我有多么清高和自傲,而是我深知,不再往来,会给自己人生的下半场带来宁静与安逸。
  一、退休后,程健一直和我走的很近,闲来无事约我钓鱼,我不擅长钓鱼,只是开车把他送到钓鱼场。有时,我只是象征性钓一会儿,钓不着鱼也无所谓,然后回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走时告诉程健说,钓够了给我打电话来接你。
  傍晚时,程健给我打电话,我开车去接他。一天下来,他是收获满满,到家之后总会给我分两条大鱼。我不要,他会说,咱们哥们儿你还客气啥?他说话做事总是在单位当科长的样子,板着一副万年不乐的脸,不允许别人多说话。
  一连几个星期都没有接到程健的电话,心里很轻松。那天一早,程健打来电话神秘地说,兄弟,你出来一下,到我家楼下找我。
  我说,什么事呀,这么神秘?他不容我多问,就说,你来就知道了,电话里说不清楚反正是好事。
  我和他家住的是前后楼,没几步远就来到他家楼下,他已经在那儿等我了。他一见我到来,兴奋地像打了吗啡,神兮兮的说,我在玩莱特币很赚钱的。我半天没反过神儿来,问了一句,什么币?
  程健一字一顿地说,莱、特、币。
  我疑惑的说,莱特币是什么?
  他给我讲区块链,又讲虚拟货币什么的。我一点都听不懂,最后他说,就像买股票,低买高卖,比股票好操作。
  我第一次听说莱特币,不知道它究竟是一个什么新玩意?
  我问程健:你赚到钱了吗?他咧咧嘴算是笑了,说,玩了三个多月赚了七万多。
  我说,可以呀,怎么投资?
  他说,网上有个平台,帮助个人经营莱特币。在平台买一单,平台每天给你一个莱特币,多买多给。
  你投了多少钱?我好奇的问了一句。
  他说,不太多,10万。
  这时,我心里有些痒痒。
  程健看出我的犹豫,很自信的说,肯定能赚钱,一般的人我不说。
  我对程健说,这是合法的事吗?
  他拍着胸脯说,不是我一个人在做,网站都是公开的绝对没问题。
  我没有过多的犹豫,回家和妻子要了八万元交给了程健。
  我记得,当时莱特币市场价是22.5元。这年是2015年6月中旬。后来,我知道程健推荐我入住网站购买莱特币,平台给他一定的提成,多少钱我不能问。
  到了10月份,我账户里所有的莱特币,被程健低于市场价买空,因为我的账户密码他都掌握,我也没有计较。不久,平台出现关闭状态说是升级。结果是一个泡沫平台,许多投资者资金打了水漂。幸好,我回了本还赚了点钱。如果,我和程健计较的话可能就会赔个底朝天。
  前几天,我特意上正规网站查了一下莱特币的市场价格:一枚涨到750元左右。
  二、 莱特币事件过后,我有一段时间没见着程健了。我的退休生活依旧平淡如初。
  年刚过完国庆节,程健又给我打电话,说他在山东乳山投资了一个项目,说这是一个绝佳的赚钱机会,不用半年就能拿到120万。通话中,我能感觉出他很兴奋。他描述得天花乱坠,充满了诱惑,让我不禁有些好奇,问:啥项目让你如此激动。他卖着关子说,电话里不好说,改日我带你去乳山考察一下。没等我说同意或不同意时,他直接说,就这样定了。他总是替我做决定。我好像一个不长见识的孩子一样,傻傻地发愣,半天没有缓过神儿来。
  记得,那是2015年10月中旬的一天,程健给我打来电话说:兄弟,把你身份证用手机拍下来,用微信给我传过来,我订去乳山的机票,明天一早咱们就走。
  毕竟朋友一场,我对他的办事能力毫不怀疑,只好和他一起去乳山考察他说的投资赚钱项目。
  我们坐动车到沈阳,又从沈阳桃仙机场飞到烟台蓬莱阁机场。一路上他不停地描述着大乳山的魅力和海景之美,就是不说他投资的什么项目。
  我问他,高铁和机票多少钱,想把钱给他。可他一副无所谓的说,你尽管去就是了,不用你拿一分钱。我一路上纳闷,到底会是一个什么项目呢?
  两个多小时的飞行,终于到了烟台蓬莱阁机场。我们走出机场时,程健打了个电话,然后,告诉我接飞机的人已经到了。
  我们上了一辆宝骏商务车,车开出不长时间,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车上还有两个南方人,一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商务车大约跑了一个半小时左右,来到一个叫维多利亚花园小区的门前停下,下车后,一个叫燕子的中年女人接待了我们。程健先把我介绍给燕子,燕子热情地和我打了招呼,然后说:饿坏了吧,上车带你们回家吃饭。天太黑,看不清叫燕子女人的表情。
  这个维多利亚小区很大,大约有几十栋居民楼,车拉着我们在小区里东拐西绕在43号楼前停下,叫燕子的女人带着我们上了一个二楼。一进门,屋里还有两个中年女人,在给我们准备饭菜。见到我们进门立马迎上来,嘘寒问暖,真是热情似火。燕子说,先别唠了,天色太晚了,你们先吃饭吧。三个女人和我们打过招呼后,出了门,只有我和程健来到饭桌前吃饭。吃饭间,程健告诉我,她们都是C市人,咱们吉林老乡,都是搞投资做项目的主管,这让我更加有兴趣深入了解这是个什么投资项目了。
  这顿饭确实很丰富,乳山特色一大盆生蚝和四个海鲜小炒,确实很吊人胃口。那天晚上,我吃得很饱,也很惬意。饭后,她们还给我们准备了各式各样的水果。
  饭后,我打量一下这间屋子,100多平方米,两室一厅很敞亮。睡觉时,程健说,他打呼噜声很大,各自睡一个房间。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的时候,程健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吃过早餐后,我问程健,我们到哪儿去考察项目。程健诡异地一笑说:在屋里等就行了,一会儿有人来。
  八点半有人敲门,程健开门后进来六个人。走在前面是一位中年女性,身材优雅,脸上的皮肤保养得很好,透出健康的光泽。后面跟进来的3个女人和2个男人,都没有相互介绍,在客厅里的一个方桌前围坐下来。
  我突然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有些神秘起来,那女人坐下来开始说,大家好!我讲课之前,首先要强调一下,我们之间不要过问姓名和个人情况,我讲你们听就行了。
  那女人拧开自带的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小口放下瓶子,说,我们这个是民间互助理财项目,也就是说,我们大家抱团取暖共同致富。
  这时,让我感觉到是不是进入传销窝点了?我立即插嘴问道:老师,这个项目和传销有什么区别吗?
  这位女讲师,连忙摆手说,不是传销,与传销有天壤之别。你听我讲就会懂了。她接着说,传销有塔尖,而我们的民间理财,是三条线同时上升,每个人都有机会上平台。所谓上平台就是升到三条线的顶端,成为管理者。女老师口才很好,我想,她一定当过老师。她讲了两个多小时,我终于弄明白这个民间互助理财内容:就是每个人投入5万元,供A、B、C位子上的人分配。处在A位人,每进来一人可分到2000元,共拿三次;上升到B位后,每进来一人可分到6000元,拿到3次;上升到C位后,也就是所说的平台,拿到9万;到了C2更多些,直到C3分到120万后出局。但也可以同时发展多条线,继续在另外一条线上分钱。
  这里排在C位后面的人,都称C位上的人为家长,C2、C3是大家长。只有当上了家长,才有资格讲课。
  终于熬到课讲完了,我从心里说很是抗拒,这种民间互助理财能坚持多久,我说不好,但我决定立即买机票回家。程健听说我要走,立马对我说,来都来了,再坚持几天,听完课咱们去南海公园逛一逛,那里有沙雕展很好看。
  我默不作声,进到里屋躺在床上摆弄着手机。
  程健下厨房了,我也没去帮他。
  吃过中午饭,程健接到一个电话,他撂下电话,对我说,兄弟,下午带你去看分钱现场。
  下午两点左右,那个叫燕子的女人,喊我们下楼。我们又上了她的丰田雅阁轿车,把我们拉到另外一个小区,上了二楼。一间屋子里挤满了人。一边有人交钱,一边有人在分钱。有人分到手里的钱几万到十几万不等,还有我们这些人在观摩,场面很让人羡慕。这时,程健用手拍了我的肩膀悄悄地说,怎么样,长见识了吧。我没吱声,只是点点头。心想:这都是拉人头弄来的。
  三、翌日,吃过早饭,我想去海边散散步。
  程健边收拾碗筷,边说,先听完课再去吧。我说不想听了,干脆买机票回家。程健听说我要回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走过来对我说,听完课再回去呗,吃住又不用你拿一分钱,听完课在走呗。我没有吱声。他又说,听完课,你愿投资就投,不愿投资就回家还不行吗?我想也只好这样了,怎么也要对得起人家热情的款待。
  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程健就急忙去开门。
  程健兴奋地说,老师来了。
  进来是一个身材不是很高,大约五十多岁男人,穿一身蓝色西服,没打领带,脸上黝黑,两眼很有神,一副很老成的样子。坐在桌前轻声问了一句:人到齐了吗?程健马上说,老师,人齐了讲课吧。
  两个小时的课,有理有据讲了投资的要领,各个上下线的关系,以及人员壮大后进行分家,这里称为裂变。随着人员增加,就会出现N个的大家庭成员,每个人都有机会当上家长和大家长。具体情况是:
  投资者一次性投资5万元,之后不会再要求投资者重复投资。
  投资者有三个“出口”可以选择:
  第一个出口是7天的犹豫期,如果在七天内投资者后悔了,可以
  无条件退还投资人的钱。第二个出口是“B点弹出”,如果投资者没有带来一个朋友,将会损失6万块钱,并且多拿10200的资金利息。第三个出口是“完美出局”,如果投资者能达到1+3的要求,可以分到120万元,也可以有N个120万元。
  我身旁几个和我一样听课女人,早已经心潮彭拜,摩拳擦掌。而我来到这里两天了,还没有去过海边散步,被程健缠上听课,为了这事我又不能和他撕破脸皮。
  十点半,讲课结束了。那个叫燕子的女人,让人又送来一些蔬菜和海鱼。伙食确实很好,但需要我们自己动手做。这些伙食费都是几个同时上到C位的人,这里也称家长共同出钱购买的,当然,这些钱也是拉新人投进来的资金。吃过午饭 ,我一直没有和程健说话。程健看出我有些不高兴 ,就给燕子打了电话,说些什么我不知道。
  我坐在沙发上用手机看新闻, 不一会儿,程健皮笑肉不笑地过来对我说,我和燕子说了,下午不听课了,她开车带着咱们去南海公园游玩。
  楼下响起汽车喇叭声,程健说,燕子来了,下楼吧。
  我收起手机,跟着程健下了楼,上了燕子的车,我发现车里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
  金滩南海公园确实很美,这里的阳光、沙滩、海浪,自然风景如画。宽阔的大路旁绿化带错落有致、蜿蜒起伏,就像长长绿色的飘带,令人心旷神怡。走进南海公园,有一个宏伟标志性建筑,一个进口和三个出口,四周有一个环形水道,有流动的水声。我问燕子,这个地标建筑是什么?她说,人们都叫他一进三出口。
  大家站在这里进行拍照,这时,燕子向我们介绍:我们这个投资项目,就是根据这个地标建筑提示做成的,我们的项目就是一进三出口。燕子为这个民间互助理财,找到了让人可信的理论根据和支撑。
  远处的海平线上,天空与海水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几只海鸥从天空中掠过,留下一串串清脆的叫声,给这宁静的海滩增添了几分生机。海边细软的沙子,踩上去脚下的触感很舒适,此时,静静地坐在沙滩上,聆听海浪的声音,感受大自然的神奇与美妙。此时,两天来郁闷的心情好了许多。
  第三天,吃过早饭,继续在屋里坐等来人讲课。门开了的时候,进来一个50来岁胖乎乎的女人,穿一身花里胡哨的衣服,一进屋就满脸堆着笑。程健让她坐下后,她始终笑个不停,说,我不是讲课的,我也不会讲课,就是来和你们聊聊天的。
  我觉得这女人,也不像装出来的,说话挺爽快。我问了一句,你来乳山多长时间了?她笑着说,快一年了。
  我又接着问:你赚到多少钱了?
  就这一句话,彻底打开了她滔滔不绝的话匣子。
  她兴奋地说,我是一个农村单身妇女,没什么文化,来到乳山之前,生活很拮据,一件衣服从春穿到秋。后来朋友推荐我到这里投资理财,没有钱就东借西借凑到5万元,来到乳山做了这个民间理财项目。我介绍了六个人,不到四个月就已经赚到了第一个120万,现在已经还完所有的欠款,正向第二个120万努力。
  她啰啰嗦嗦地说了两个多小时,边说边用手比比划划的,嘴角直冒白沫子。她很自豪地说,我在这里找到了另一半,现在已经结婚了。在这个小区全款买下120平方米的房子,生活的很幸福。
  这女人无非是在显摆,做这个理财项目给她带来财富和快乐,让听的人产生极大的诱惑力。我想设计这个环节的人,也真是高智商。
  下午,又来了一个年轻女子,人长得很清秀,自称是青岛人。不报姓名,这是规矩。随女人进门的又有三位听课的女人进来,围在桌前,这个讲课女人坐下后,说道:今天我要说的是如何邀请朋友来乳山参加民间理财活动。
  女人说,我们邀请人不能把我们做的项目说的太直白,说话要有艺术性,更要婉约一些,我们这里叫“谎约”。
  听到这话就让我生气,什么谎约?我是被程健骗过来的。我插嘴说,不就是欺骗人吗?我是真做不到。
  女人还真是个好脾气,笑笑说,这位大哥,话别说的太难听。善意的谎言,能给别人和自己带来财富不好吗?
  女人的话像一把柔软的刀,扎得我不得不闭嘴。
  女人接着讲,介绍朋友来乳山时,就说请他到乳山旅游,在乳山有朋友管吃管住就可以了。只要把人带到乳山,通过听课和分钱现场综合考察,加上好吃好喝招待,很多人到来之后真就心动了,就会拉着家人和朋友来乳山做理财投资。
  我在心里想,这教程是谁编的,把欺骗粉饰的太完美了。
  第三天,程健神秘的告诉我说,今天咱们去别的地方听课,听律师讲法律课。程健在路上说,今天讲课的人退休之前,是一个XX市公安局的副局长,退休后当起了律师。我一时有些困惑,难道这个民间投资理财,还真有法律保护依据?
  程健带着我走过了几条巷子,来到另一个居民楼房间。我们到
  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坐在桌前等待我们。我们刚坐下,从里间走出来一个身穿藏蓝色西服男人,披着一件灰色风衣,显得很精干、一脸严肃,左手拿着一个古色古香的烟斗,但他没有抽烟。而是走到我们的面前,立正并敬了个标准军礼,坐下后,并向大家问好。
  他讲了这个民间理财,如何能规避法律不受到处罚;如何可以打法律的擦边球不被追责。最后,他说,这个项目是利国利民的。第一,有困难不给国家找麻烦;第二,民间互助报团取暖,你帮助我,我帮助你,这些不都是好事嘛。
  通过这几天的听课和接触的这些人,我知道,这里确实有不少退休的公务人员、教师、医生和社会闲杂人员都在这里做投资,很有诱惑性。
  在回来的路上,我才知道这片区域的一些小区几乎没有当地人在这里居住,许多小区到晚上没有一丝丝灯光,外地人管这叫“鬼屋”。
  我们住的这个小区大部分都是外地人来这里买房,平时不来住都出租给这个做民间理财项目的人了。
  被称为家长级别的人必须要租两套房,为拉来的新人在这里提供吃住和听课用。起初,这里一年房屋租金才几千块钱,随着投资人越来越多,房租金一下涨到12000元。一时半会儿拉不来投资人,C位上的人,也会出现资金紧张状况。外表光鲜亮丽,把到手的钱用来拉人用,有时也会捉衣见肘。成群结队出去吃饭和逛市场,在一定的程度上也拉动了当地的经济,同时,也要忍受有人指指点点地说,搞传销的花钱就是大方,买东西不讲价。坐等分钱的人,当然要制造赚钱很容易假象,进而迷惑更多的人来投资。
  程健对我的听课安排,已经让我厌倦,我要求他立刻买机票返程,他却为难地对我说,兄弟,还有两天课没听呢,这是规矩。
  我说,我又不是你们的投资人,我坚决不听课了。
  程健看着我不理他,就嘟嘟囔囔地说,人家好吃好喝的招待,就把课听完呗?在哪儿不是呆着。
  我坚持回家没商量。程健看拗不过我,对我说,要走也行,我要先给燕子打个电话。他走到客厅窗前,掏出手机拨完电话号扣在耳朵上,说了些什么我也不感兴趣。
  程健打完电话下了楼,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不请楚。当他从厨房端着饭菜放到餐桌上时,对我一本正经的说,吃完午饭,我去订机票。另外,燕子问你,对这个民间理财项目课听得怎么样?我漫不经心地说,还可以吧。
  程健听我这样说,眼神儿立马变得狡黠起来,仿佛能够洞察我的内心。我突然觉得他的脸上挂着笑容很虚伪,让人捉摸不透他真正的想法。但有一点我是察觉出来,真正控制我的人就是程健。
  程健马上对我说,我知道你对这个项目也感兴趣,是不是也投上一单。你没带钱不要紧,我先借钱给你用,我向你保证,你亏了本,我负责给你补上,咱哥们没说的。
  看来我不投资,程健也不会心甘,他软磨硬泡纠缠着,让人心里极不舒服。他说,没事赚点零花钱多好啊。程健话里的意思是你不投资,不然对不起他的一路花销。
  虽然,我心里很生气可不能发作,看在这些日子给我做饭的份
  上,我也要忍耐。我没好气的说,好,我投资。
  四、 我去银行取出5万元现金,燕子开车带着程健和我,去了另外一个小区。收钱是排位C2的人负责管理,我交了钱后立即被燕子等人分掉,程健也得到了八千元拉人奖励,他拿到钱后,对我说,我去买飞机票咱们明天一早就走。
  我走时,燕子在小区大门外等着我,送给我一箱烟台富士苹果,让我路上吃。然后和我握了一下手说,想挣钱就要多拉人,希望你多带人来考察。你下次再来,带你去我的海景别墅看看。程健悄悄地说,燕子已经3次出局了。3次出局,就意味到手里的钱就是360万。
  我只是笑笑没有吱声,向她挥挥手,就上了去机场的小客车。
  一路上,我觉得程健,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热心朋友了。他善于利用人心,巧妙地操纵着周围的一切,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即使牺牲他人的利益也在所不惜。
  乳山一行,我发现程健的眼睛,总爱眯成一条缝,仿佛在窥视着每一个角落,寻找着一切可以吞噬的目标。后来,我知道他把自己的姐和妹、亲家都带到了乳山投资,可谁也没有拿到120万,相反,把自家的积蓄赔个精光,最后弄得众叛亲离。在他的世界里,好像没有真正的朋友和亲人,表面上客气,内心却充满了算计。
  回到家后,我和妻子说了去乳山投资理财的事,但没敢说这个项目和传销差不多,妻子埋怨我几句,没再说什么。
  我和妻子说,去乳山最大的收获,是那里的海景很美,是个不错旅游城市,海景真是美得令人心醉。我的描述,让妻子很是心动,她让我带她去乳山游玩。2017年国庆节,我开车带妻女前往乳山旅游,当然,妻子也想知道这5万元的投资到底是个什么项目?
  我们到了乳山后,我带妻女去了大拇指公园,站在沙滩上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仿佛在低语着海的故事。海水清澈透明,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仿佛铺就了一条通往天际的银色之路。
  在海边玩累了,买海鲜吃大排档,当晚就住在燕子接待人的出租房里。第二天,有人在屋里讲课,妻子说啥要听课,想弄清投资项目是什么。我只好让她听课,自己带女儿去海边玩去了。
  妻子听完课,中午被燕子等人请到饭店去聚会。傍晚,我回来的时候,妻子一脸兴奋地说,这个项目太好了,赚着钱还能到处玩。
  我说,你别犯傻了,不会你想的那样。妻子说,人家讲课老师说的对,中国人多的是,总会有来投资的,就是时间问题嘛。
  我后悔带妻子来这里,让她头脑也发热。
  傍晚,雾气缭绕的海面仿佛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使得原本辽阔无垠的大海变得朦胧而深邃。海岸线景观都仿佛被隐藏在了云雾之中,若隐若现,平添了一份神秘感。随着雾气的流动,海边的景色也在不断地变化。海浪轻拍海岸的声音,伴随着海风的吹拂,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就这样过了快两年了,我和程健一直也没有接到上平台的通知。起初,我就没有抱有希望,这时的程健还不断地打电话安慰我说,早晚都会上到平台的慢慢等吧。我告诉他,不用安慰我,这个民间理财我早就没看好,当初要不是你,我能投资吗?他听我这样说,好像很理亏挂了电话。
  后来,我在一个微信群里,听说这个民间理财项目挂靠一个康养公司,每人又收取几千元办理康养证,宣传中说只要有康养证,可以在全国几十家养老中心颐养天年。结果到了2019年秋,那里的人都坚持不下去了,纷纷退了租房返回了家。原来出行坐飞机的大家长们,都坐绿皮火车回家的,到手的资金都用在拉人替人垫钱上,以及各种项目的费用上,真正发大财的大佬们早已卷钱没了踪影。
  这个结果是我早就预料到的,当初,我投资实在无奈,可妻子没见过大世面又让她太上头了,最终发财梦破灭。
  这以后,程健没有再找过我,也没有打过电话。他人象消失了一样。一天,我去市场买菜回来,半路正好遇见了程健,他钓鱼回来。他一见我忙说,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我刚钓鱼回来。说着他弯腰到装鱼兜里拿鱼给我,说,给你拿几条吧。
  突然,感觉到我曾经就他钓竿上的鱼,我立即摆手说,你别拿我不要。
  他有些尴尬地说,兄弟,乳山投资的事,挺对不住你的。
  我故意地说,你不是说我亏本了,你给赔嘛。
  他咧着嘴,一副可怜的样子说,兄弟对不起,我现在没钱给你赔了,真不好意思。
  其实,我根本没有打算让他给赔钱,我知道,他这人有钱也不会拿出来。
  他走后,我对着他的背影说,以后不打电话找我就好。

四大美女之长恨歌(1590字)
  文/河蚌赌徒

一丝淡淡的涩味儿,伴着清凉甜腻的感觉起自唇间,睁开眼睛,就看到那一颗晶莹圆润的荔枝。他笑着坐在床畔,脸上满是骄傲,像一个等待夸奖的孩子。我闭上眼睛,荔枝滑入口中,仿佛就噙了那飘渺的岭南烟雨,又仿佛看见,在那崎岖的羊肠小道上,一匹白马飞驰而过,几点汗水就落在身后那滚滚红尘中。相对于每次出行的仪仗重重,我也更向往那种纵马驰骋的感觉,一如在跳霓裳羽衣舞的时候,我总想融入一些胡旋舞那种裙裾飞扬的欢快,只是,终归不能万事如意吧。好在,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快乐,快乐得有时候我都感觉,这一切不象是真的,而像是一场梦。
  “听说了吗?八百里加急啊!”白发青衫的国字脸中年人是如此地愤懑,将杯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这一趟跑下来,怕不要花掉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对面月白长衫的青年人轻抿一口,喟然而叹。
  “哼,还不是靠着那张脸!这才几个月,那大舅子都正三品了,老子拼死拼活了十几年,也不过是个从四品。”魁梧红面汉子边干掉杯中剑南春,边狠狠揉捏了怀里女子一把。
  “程将军息怒,我这十几年前的进士,不也才是从四品嘛。”中年人劝道。
  “就是,还是努力一把,生个漂亮闺女是正道。”青年人笑道。
  边上伺候的漂亮侍女,赶紧为几位把酒添上,还不忘给悄悄捏了她屁股一把的青年人抛了一个媚眼儿。众皆开怀,话题又转到李太白最新的诗上。趁他们不注意,她悄声对边上另一侍女道:“寻常人家一年花销多少,他们懂个屁!就这一桌,够我老家那边两年了都。”
  “云想衣裳花想容,姐姐,你说贵妃娘娘到底长什么样啊?”那侍女却是问道。
  “那一定是顶顶漂亮的,还用问吗?”她鄙视地回道:“而且还是舞蹈大家呢”
  “那是真正的美人啊。”李白放下杯中的酒,跟岑夫子说:“你是没见过……”
  “差不多,是时候了。”安禄山大手一挥:“弟兄们,出发,让他们见识见识。”
  失败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所有人都开始恐慌。不知源头在哪里的谣言飘散在朝野,开元盛世毁在一个女人手上。每个人都痛心疾首,据说,那逃难的人群里,不乏天天扎草人诅咒的。没有人会去想,一个女人就把国家给毁了,那岂非证明他们都是废物?又或者,那哀鸿遍野的景象,那路边的冻死骨,那不堪一击的兵将,那边哭喊着忠君爱国边撒开脚丫子逃难的官员文士们,就是因为我吃几颗荔枝闹得?莫非,他们搞错了贼兵的方向?还盛世,谁的盛世?我终于没有笑,因为,一切本就是这样,从来就是这样。很快,更不堪的流言就有了新的版本
  “听说了嘛,她那对儿大家伙,安禄山摸过。”
  “是啊,那皇上的帽子,岂不是早就绿了?”
  “哈哈哈”
  听着车外的喧嚣,我知道,那一天终于来了,只是,我和他都没想到,会这么早。车内,他的脸有些扭曲,那双睿智的眼睛不知从几何时起,已经变得浑浊了。犹记当年,权力只是他风采的纹饰,不知从几何时起,竟已是他风采的全部了。是该走了,却也不亏了,如果我都算悲剧,那三千佳丽又算什么?她们都逃出来了吗?还是在被叛军折磨?这个,史书上都不会记吧。
  “我哥哥他们,已经被杀了?”我问道。
  他没有回答,就好象没有听到。
  我笑了:“咎由自取也好,技不如人也好,都已经死了,又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看了我一眼,想说点什么,但终于还是没有说,那神色,就像一个被人逼债的孩子。我很想把他拥入怀里,但终于没有,在我伸出手的刹那,我看到了他的颤抖和退缩。
  我整理了一下衣裳,拉开车门。在下车的那一刻,我听到他问:“你,会恨我吗?”
  我回眸一笑,反问道:“你,会恨我吗?”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却又黯淡了下去。没有了爱的人,终于也就没有了蔑视一切的勇气。他真的糊涂了,爱,怎么会和恨绞在一起?爱是什么,爱是否存在,我们本无法证实,相信,只因为从未怀疑。
  白绫套了上来,口中有一种淡淡的苦涩,却再也没有那种清凉甜蜜的圆润。
  一个小太监瑟缩着蹭了过来,轻声说:“皇上让我问你,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荔枝。”我笑着对小太监说:“替我谢谢他的荔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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