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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 陈官庄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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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前天 08:02
  • 签到天数: 748 天

    [LV.9]以坛为家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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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22-11-9 05:48:22 | 只看该作者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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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4-2-22 06:22 编辑

    引子


    老姑奶奶眯缝起昏花的老眼,一遍忙活着手里的针线活儿,一边对围在她身边的一群男娃女娃们讲着故事。老姑奶奶是陈官庄村辈分最高,年纪最大,资格最老,故事最多的老太太,一到晚吧晌,家家户户纷纷传来洗洗涮涮的响动时,村儿里的一大票男娃女娃们就都聚拢到了村子正中央的马家大院,因为每天这个时候,马家大院的老主人马文仙老姑奶奶一准儿会备好香喷喷的瓜子花生跟桂花茶等着他们。从样貌上看,实在是看不出这老太太到底有多大岁数了,说她很老迈吧,却又是满头的青丝,说她年轻吧,可她说话的声音却又显得苍老低沉,后生娃娃们可不管这些,后生娃娃们最关心的还是老姑奶奶肚子里的那些好听的故事。这一天后晌,村里的娃娃们围坐在老姑奶奶的身边,老姑奶奶慈爱的瞧着娃娃们,慢悠悠的扯开了话匣子……


    第一章、这儿的村民不姓陈



    陈官庄坐落在省国道落凤坡的南侧,是一座千户大村。陈官庄的村名追溯起来那可有历史了。据说早在北宋时期,这里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辽国跟大宋的军队曾经在此地有过多次的争战,时至今日,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下面还经常能翻出来古时候遗留下来的箭簇跟兵器的残骸。陈官庄的原住民很少,陈姓也并不是村里的大姓,村里的大姓竟然是马家。
    这要是循着姓氏跟民族划分讲,马姓多见于回民,但奇怪的是,陈官庄的马氏一族却跟回民半点关系都扯不上。
    陈官庄早儿年间也是靠天吃饭,种下去的种子,生出来的粮食,按村里人话讲,那都是老天爷赏的饭食,要是遇上大灾之年,颗粒无收那也是老天爷把咱给落下了,怨不得任何人。
    陈官庄里早儿年间也是出过几个大户人家的。为首的就是村北边的马大贵家。
    马大贵是马姓大户的首领,从前是走镖的出身,在县城里开设了一家声势浩大的威远镖局,据说最鼎盛的时候,镖局麾下好几百号镖师,走镖的买卖遍及三山五岳,道儿上提起陈官庄老马家的威远镖局,无人不敬,无人敢劫……
    风水轮转,日月星辰,一晃眼到了清末。这一年,冯玉祥的革命军把大炮架在了煤山顶上,炮口直接瞄准了紫禁城,风雨飘摇的清王朝发布了最后一道诏书后,被撵出了他们君临天下三百年的地界儿,灰溜溜隐入烟尘。乱世之中,祖上传下来的威远镖局也维持不下去了。老马家这一代的传承人叫马德兴,江湖上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叫做“银枪一字马”。马德兴跟他的祖辈一样,长得是人高马大,大方脸,大耳朵,大嘴,大手大脚,肩膀宽阔,一对儿虎目之上生着一字连心眉。发怒时,一字眉的眉心拧成一个黑疙瘩,配合虎目圆睁,还未祭出亮银枪就能吓趴下几口子;平和时,一字眉的两头微微弯着,眉须略微下垂,笑起来活脱一个寿星老儿。马德兴的绰号"银枪一字马"说的是他护身的兵刃,一柄寒铁亮银枪。据说,马家的枪法是祖上得了天波杨府中某位英雄的真传,尤其是最狠的、也是最后那一招,江湖上几乎无人能敌!
    可是,眼么前儿这样的乱世,镖局已经无法继续维持,在这样撑下去,怕是到了最后血本无归……想来想去,马家这一代的传承人只得狠狠心,咬牙跺脚把镖局盘给了道儿上信得过的兄弟,带着一家老小及一众忠心耿耿的武林高手们回到了陈官庄。
    陈官庄彼时被那些个前清溃败从此过路的散兵游勇们祸害的不成样子,更有那盘踞山林的土匪恶霸们时不常的下山打家劫舍,面对强虏敢怒不敢言的村民们大多抛家舍业逃离了这里,留下的尽是些老弱妇孺,昔日风光无限的千人大村如今变得破败不堪。
    马德兴回来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修围堰,筑碉楼。
    陈官庄原先是有围墙的。兵荒马乱的年景,不少大村落都有自己的围堰,有些大户人家还在围堰的四周修筑了坚固的碉楼,雇佣了一些江湖人士及战场上侥幸生还的退役兵士守卫家园。但经历了朝代更迭,特别是清王朝最后这几年的光景,陈官庄的围堰大多破败不堪,十座碉楼塌了九座,剩下的那座被乌鸦当成了老巢,若有生人靠近,遮天蔽日的乌鸦便群起攻之,甚为恐怖……
    周边村落的村民们一听说是威远镖局的马德兴大掌柜回来了,纷纷拉家带口前来投奔,没多少日子,原本人烟稀少的陈官庄就又有了人气,修筑围堰跟碉楼的进度大大的加快,马德兴差遣自己带回来的那些武林高手们四下里去踅摸,到黑市里出重金购买火枪火炮及火药,马德兴太明白了,守卫家园,光靠十八般兵器跟一身的武艺可不中,放在大宋、大明、大清都没问题,放在眼么前儿这种世道,手里得有火器才能镇得住这一方水土。
    一来二去的,陈官庄一改往日的颓废败落,挺直了腰杆成为方圆百十里地以内声势浩大的村落。马德兴领着守卫的将士们接连打退了外敌的几次袭扰后,名气更是威震四方,惹得那些个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绿林好汉们竟也纷纷下山投奔,一时间,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之中,陈官庄居然成了华北大平原上的一方无人敢惹的世外桃源。
    这一日,村外的土道上来了一众人马,远远的望去,人挺多,多是拉家带口的庄户人,为首一人生得虎背熊腰,络腮胡子,看样子是这帮人的主心骨儿,隔着老远,这人先行一步走到了围堰的近前,朝围堰上巡视的兵丁们抱拳拱手高声道:“在下李德全,是山那边赵公寺村儿的,皆因全村被山贼祸害,庄稼颗粒无收,全村父老无以为生,闻听陈官庄马大善人乐善好施,我等前来投奔!还望马大善人收留!”
    正在自家前堂里喝茶的马德兴闻听家丁来报,沉吟片刻,放下手里的茶盅,起身随着家丁来到了围堰之上,居高临下扫量着外边的人群。
    马德兴的善人称谓也是他祖上有德,几辈子乐善好施传承下来的,在四乡八县只要提起这个称呼可谓无人不知。
    马德兴捋了捋下巴上的几缕胡须,沉吟了片刻,问道:“赵公寺,是西山脚下的赵公元帅庙么?赵公寺村的李大膀子是你什么人?”
    围堰外的络腮胡子朗声应道:“那是俺的爹,爹在世时经常跟小辈儿说起过,说马大善人救过他老人家的命。”
    马德兴笑了,立刻吩咐手下打开了围堰上的大门,于是门外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涌了进来。
    马德兴吩咐手下妥善安置那些难民,走到络腮胡子李德全的近前,一把挽住对方的手臂,有些激动道:“没想到能在这乱世中见到大膀子的后人,安心的在这儿落户吧,你爹是不可多得的好人,他的后人错不了。”
    马德兴跟这位李德全的爹李大膀子完全是在一次偶遇时结下的情谊。
    有一年,威远镖局接了一宗大单,下单的对方据说是宫里的人,并且指名道姓的要求马德兴亲自押镖。当镖车行至西山脚下时,遇到了一伙贼人正在抢劫过路的商贾。镖局有规矩,押镖路途中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插手过问,镖的物是重中之重,怠慢不得,不能因为仗义出手而导致被押之物发生不测。然而,他马德兴偏偏就是个不按规矩出牌的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事在他马德兴眼里比什么都高。
    于是,马德兴吩咐手下看好镖车,飞身上前,凭借手中一杆亮银枪上下翻飞,左右开弓,接连挑飞了几个土匪,土匪们见状不好,一声唿哨,山背后又转出了一众人马,为首一人,生得獐头鼠目,身材五短,下巴颏上飘着三缕奸人须,乍一看,还以为是时迁儿又活过来了呢……人多不怕,人越多越好,越多,马德兴的大枪耍得越顺手,獐头鼠目的土匪头领与马德兴周旋了十来个回合后,见无法取胜,便从怀里摸了一把,扬手朝马德兴甩出,马德兴是谁呀,大枪舞得犹如鼓足劲的风车一般,只听耳边噼里啪啦一通乱响,獐头鼠目甩出来的暗器一件儿没落下,都给拍到了地上。
    被救的那位坐在地下都看傻了。
    獐头鼠目的家伙打了个呼哨,剩下的土匪们蜂拥而上,打算用车轮战术围殴马德兴,马德兴一看,扛起大枪跳出圈外,一边喊着“打不过打不过!”一边撒腿就跑!土匪们一看乐了,以为这个管闲事的要败,一窝蜂似的在他们大当家的带领下朝马德兴败走的方向追去……
    不远处看守镖车的伙计们严阵以待,寸步不离镖车。他们的大当家他们最了解不过,就这几个小蟊贼根本就不够马德兴下酒的,眼下这阵仗是马德兴使的一计,目的是把土匪与镖车的距离拉开,然后分儿聚歼之。
    果然,土匪们上了当,纷纷跟在后边狂追不舍,渐渐的转过山弯弯,又过了半袋烟的工夫,只听得山弯弯那边隐约传来连声的惨叫,又过了一会儿,只见马德兴一瘸一拐的拖着亮银枪跑了回来,身后,那个獐头鼠目的家伙边追边叫嚣道:“看你往哪儿跑!老子今天就要替天……”行道俩字儿还没吐出来,只见马德兴忽然一个犀牛望月,手中的亮银枪猛地高抬,似一道银色闪电般从獐头鼠目的前胸一直捅到了后背,银色的枪尖尖突破了土匪头目的后背,在寒风中微微颤动着……
    土匪头目骤然止住了脚步,很不相信的看了看马德兴略微弯曲下垂的一字眉,又看了看自己胸前已经没入皮肉的枪头,一股老血从嘴里喷出来,夹杂着最后两个字:“行……道。”噗通一声跪在地下,头一歪,跟他那帮兄弟们到下边团聚去了。马德兴走上前去,缓缓从土匪头目的尸身中拔出了亮银枪,在土匪的尸身上擦拭干净,然后扭脸儿朝那些仍在忠诚护镖的兄弟们莞尔一笑。列位,这就是马德兴亮银枪的最后大招:回马枪。自出道以来,这一招下基本无人生还。
    这惊险跌宕的一幕让被救的商贾大开眼界,连连叫好。商贾虽惊魂未定,却冲着救命的恩公纳头便拜。
    马德兴收起家伙,连忙将那商贾扶起。
    询问之下才知道,那商贾叫李大膀子,是西山赵公寺村人,做的是山货买卖,在赵公寺村也是个有头有脸,乐善好施的好人,经常往来于县城与赵公寺之间,之前也遭遇过劫道的,都能用银两化解,谁知道这一次,银子不管事儿了,而且对方摆明了要他的小命儿,往死里打他。虽然李大膀子也是庄户人出身,身大力不亏,有一把子蛮力气,可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很快就被打翻在地,眼看就要死于乱棍之下,就在这当口儿,遇到了路过的马德兴一行人。
    李大膀子把死命护着的银袋子双手奉上:“要不是恩公出手相救,俺这条小命今儿个就扔在这荒山野地了,家里的老婆孩子就要饿肚子了,恩公在上,受小的三拜!”说完,梆梆梆连磕了三个响头。
    马德兴最受不了这种,赶紧给扶起来,轻轻推回了递过来的银袋,爽朗笑道:“也该是咱有缘,我看您年长我几许,要是不嫌弃,咱哥俩拜个把子如何?今后在道儿上要是遇到难事,提弟弟我的名号,兴许好使咧!”
    李大膀子眨巴眨巴眼睛,还没从刚才的惊魂中缓过神儿来,忙双手抱拳问道:“敢问贵宝号?”
    马德兴咧开大嘴一乐:“威远镖局马德兴。”
    李大膀子经常往来于县城跟赵公寺村之间,对威远镖局这个惊破天的宝号自然是早有耳闻,就是没想到眼么前儿的这位好汉居然是威远镖局的大当家,还要跟自己义结金兰,当下里也是喜不自禁。于是,这二人就在这土道上搓土为炉,结草为香,三叩九拜,结为了异性兄弟。
    这之后,李大膀子每每到了县里,首先要提着大包小包的去拜访救命的恩公弟弟,一来二去的,马德兴跟李大膀子是结拜兄弟的事儿就在道儿上传开了,这之后,道儿上就再也没谁敢找李大膀子的麻烦了。
    谁料想,清末民国初年这会儿,乱兵四起,各自为王,赵公寺村频频被乱兵及周围的大小山贼袭扰,百姓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于是,由村里的老辈人出面,请已然过世的李大膀子唯一的儿子李德全为大家想个办法,这才有了李德全携全村父老翻山越岭前来投奔这一出……
    李德全的到来,让陈官庄的人气又提到了新的高度,同时也引出了一段乱世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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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天 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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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2-26 05:31:29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九章、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上文书说到,邻村大王庄的村长贾顺民领着俩日本军官来到了陈官庄围堰下,声称俩日本军官要拜会庄主。这位贾顺民,咱们前文书曾经提到过,就是大王庄的那个富甲一方的大户,媒婆给马文仙提亲的那家的家主。这位贾大户仗着自己有俩糟钱儿,在大王庄儿横行霸道,牛气冲天!上回提亲事件后,贾顺民的儿子三天两头跟自己闹,说非陈官庄庄主家的二小姐不娶,贾顺民俩耳朵都快生茧子了:左边儿听的是媒婆的添油加醋,说二小姐貌若天仙,能文能武;右边耳朵里灌输的是老管家的亲眼目睹,说二小姐简直就是个怪物,一张血盆大口能把大王庄给吞下去……哎呀,贾顺民这叫一个烦啊!眼瞅着儿子见天儿的在自己跟前闹腾,都快癔症了,愁的贾顺民一天到晚茶饭不思,想着再去找媒婆,没成想人家媒婆一听贾府的家丁说明来意,二话不说当下就满口应承,扭脸儿就收拾细软连夜逃离了大王庄……
    贾顺民等了好几天都没见媒婆来回应,差人又去找,结果,家丁回报说媒婆家早就人去屋空了。身边的老管家见老爷这么固执,索性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的把当日去陈官庄送聘礼时见到那一幕原原本本的又跟贾顺民学了一遍,这一回,老管家没添油加醋,说完,贾顺民俩眼直勾勾的看着天,老半天,长叹一声:“唉,这是老天爷成心跟我过不去啊!儿啊,你说你瞧上谁不好,你咋就信了媒婆的鬼话,瞧上那个饿死鬼托生的丫头啊!”
    转年儿,蝗灾又开始闹腾。贾顺民觉着,老天爷还是很公道的,方圆百十里,唯独陈官庄的庄稼地最多,庄稼的长势也最好,这蝗虫一来,那必须是谁家的庄稼多奔谁家去啊,这样想着,那小心眼儿里对陈官庄的恨又被他拔高了许多。贾顺民马上在大王庄上上下下张灯结彩,找师爷撰写符箓,家家户户都贴上挂上,又跑到土地庙烧香上供,让村里的神汉通个神,求土地爷爷给蝗大人捎个信儿,告诉蝗大人,咱们是一千一万的热烈欢迎蝗大人去祸害陈官庄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蝗虫大军风卷残云般的啃完了陈官庄周围村落的庄稼后,在陈官庄的上空居然一个急转弯儿,奔了东边的山里!这可把贾顺民给气糊涂了,心说“这是咋地了?咋蝗大人没收着俺的话儿?居然放过了陈官庄?!这这这这上哪儿说理儿去啊!”
    结果,这日本军一到,原本蔫头耷脑的贾顺民立马就抖擞起来,跑前跑后的为日本军忙活,又是送粮又是送酒,日本军一高兴,贾顺民就被日本军任命为大王庄的一村之长。这大王庄先前有村长,是国民政府的县衙门任命的,也算是政府办事机构中最最最基层的一级领导,上一任村长因为年事已高,脑子日渐糊涂,很快就被日本军给罢黜,换上了在他们眼中“听话又明白事儿”的贾顺民。

    陈官庄外边官道上来的这群日本军在这里安营扎寨好几天了,并没见他们有任何的动作,看那意思,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李德全的脑子用在种庄稼上很够用,用在别的事儿上,就很不够用。
    见外边的日本军几天没有动静,李德全也懒得去打听,反正信鸽放出去,县里的老丈杆子肯定能给个答复,与其坐等老天爷赏饭,不如脚踏实地带着乡亲们下地干活。因此,在贾顺民带着俩日本军官叩门时,李德全正在田间地头挥汗如雨呢……
    别人不了解李德全,姚素馨可是太了解了。
    李德全的头脑相对她那已经仙逝的老公公马德兴,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论农活,李德全绝对个好把式,可论起待人接物方面,尤其是与人沟通,察言观色这一块儿,李德全的智商马上就山洪式的大倾泻,并且是一泻千里。所以,当师爷马文胆跑来禀报时,姚素馨竟一时犯了难。去喊夫君?就他那脑袋瓜儿,估摸着连贾顺民那号人都应付不来,更不用说那些个来路不明的日本军了;自己来?不能,这会坏了规矩,授人以柄,回头再搭上陈官庄的声誉,不上算。到底派谁出面呢?
    正这光景,马文仙抱着乌骓喵从素馨的背后闪了出来:“嫂子,文胆叔儿,这事儿我来吧。您二位就跟府里安生待着,吩咐好家丁们看好门户,没见着我回来,千万不要开门,任谁喊也不准开,明白不?放心吧,嫂子,小妹我自有对策。”
    围堰外边,贾顺民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倒是身边儿的那俩日本军官挺沉得住气。
    小个子日本军官桥本太郎看着陈官庄颇有气势的高大围堰,眯缝着小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高个子日本军官小野太郎则手搭凉棚朝四下里张望,似乎在观察陈官庄的地形地势。贾顺民看看小个子日本人,又瞧瞧高个子日本人,心里摸不清这俩军官骨子里到底卖的是啥膏药。正在此时,围堰下的门开了,从里边儿不紧不慢的走出一人,只见此人头戴瓜皮小帽儿,身着长衫马褂儿,足蹬厚底儿棉布鞋,两只手踹在袄袖子里,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底儿的圆眼镜儿。贾顺民认识此人,这不就是原先老庄主门下的哈巴狗马文胆马师爷么?
    马文胆压根儿就拿正眼儿瞧这位狗仗人势的贾村长,而是朝两位日本军官抱拳拱手道:“小可马文胆,庄主门下师爷,不知贵客光临,有何指教?”
    对面的小个子日本军官桥本太郎见状马上彬彬有礼的回了礼,一口字正腔圆的冀中方言道:“不敢不敢,在下桥本太郎,大日本帝国华北方面军第一零九师团工兵团长,今日前来叨扰贵庄,实在是唐突了,还望师爷见谅,;劳烦转告庄主,请庄主出来小叙片刻。”
    马文胆微微一笑,朝那位桥本太郎欠了欠身,到“实在是不巧得很,庄主连日来劳作,染上了风寒,正在府内养病,实在是不方便见客,还望客人海涵。小可不才,客人若有大事,小可代为转达,您看可好?”
    说这番话时,桥本太郎身边的小野马上鼓起眼睛,正欲发作,被身边的桥本严厉的瞪了一眼,立刻低下头不做声了。
    桥本太郎仍旧是一副彬彬有礼的笑脸:“原来是这样,实在抱歉,唐突了唐突了,是这样,我们大日本帝国第一零九师团奉了华北方面军司令部的命令,要将贵庄前边的官道重修扩宽,方便我军的运输车队从山西途经贵处,去往塘沽。工程浩大,一定会叨扰到贵庄的日常,故此,桥本先来与庄主通秉一声,以免日后造成麻烦。庄主既然不便出面,那就烦请师爷代为转达我们的歉意。打扰了,就此告辞。”说完,一个立正,向马文胆行了个九十度的大鞠躬,带着另一个日本军官小野转身离去。贾顺民本想着仗着日本主子给自己撑撑门面,没成想,俩日本军官居然对马文胆如此客气,心下里虽有一千一万个不忿儿,但也无话可说,于是敷衍了事的朝马文胆拱了拱手,屁颠儿屁颠儿的跟着日本主子跑了。
    望着日本人跟贾顺民的背影,马文胆站在大门口好一阵子,这才拍了怕手,扭过脸儿朝着门洞里边的阴影处咳嗽了一声:“喵呜,老舅说的还真没错儿,这帮日本鬼绝对没憋好屁。”
    这时候,阴影里慢慢转出来一人,正是马文仙马二小姐。而站在大门口与日本人交涉的居然是她经常抱在怀里的乌骓。
    门洞里发生的一切,围堰上的人是瞧不见的。
    门洞里,马文仙抱着已经恢复了本体的乌骓,用纤细的手慢慢梳理着乌骓雪白的毛发,喃喃道:“舅舅说过,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他们的历史还得他们去写,我们不能管得太多,能帮的我们尽量帮,帮不了的只能顺应而动。舅舅的话我们必须听。”
    马文仙转过身,冲着门里不远处喊了一声:“过来吧,把大门关好。如果那个贾顺民再来,只要日本军不跟着,说破大天也不给他开!”
    就在这天深夜,马文胆早些时候放出去的信鸽回来了。带回来了县里的消息。这封由县衙门里留守的师爷亲笔书写的小纸条上说:县长姚朗月已经辞官挂靴,重新回到了冯大帅的部队里,县城里驻了好几万日本军,目前看,还没有发生什么变故,县城里该干啥还干啥。纸条里还提到,日本军任命的新县长叫刘安泰。刘安泰?马文仙的心里略微一惊,但脸上全无诧异。这个刘安泰莫非就是在海上的那个海匪刘安泰?
    到了第二天清晨,围堰外边的官道方向传来了机器的轰鸣声,人喊马嘶声,还有吱吱呀呀的马车那特有的轱辘转动声,围堰上的护院跑来禀告李德全:“回禀庄主,外边的日本军动了。”
    第一零九师团隶属于日本华北方面军麾下,华北方面军是日本入侵卢沟桥之后组建的部队,第一零九师团组建前属于预备役部队,后由山岗重厚担任师团长,奉命驻扎在华北地区。这支师团在抗日战场上基本没有什么名气,只是跟在别的主力部队后边捡个漏儿,到抗战胜利时,第一零九师团早已解散,师团长也奉昭回国。眼下,这支直属第一零九师团的工兵部队正在开挖陈官庄外的官道。众所周知,日本是一个面积狭长的岛国,自身极度缺乏资源,尤其是提供给武器制造业的钢铁,煤炭及贵重金属材料,因此,从被占领国掠夺资源就成了日本侵略者们当下排在最前列的任务。一零九师团工兵团最初的打算是,从原先只有一米左右的宽度的官道拓展到两到三米,地面铺上碎石子,再垫上黄土,方便他们在山西掠夺煤炭的运输队从这里经过,直奔天津卫塘沽的码头,从那里装卸上船,运回日本本土。
    起初,工程进展的还算是迅捷,也没有叨扰到周边的百姓,甚至于,日本工兵们忙里偷闲时,还会跑到周边的村落里跟当地的大人孩子们攀谈,虽然语言上不是很通畅,但这些日本工兵连比划带说,还拿出糖果等小礼物,这让当时那个地方的老百姓们从心理上认为,这些日本人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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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天 08:02
  • 签到天数: 748 天

    [LV.9]以坛为家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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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25 07:19:5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2-7 19:42 编辑

    撇开马德兴跟马文明、李德全等人商榷前往县城拜会县长大人的事儿不提。这一天深夜,陈官庄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马大妞子平素里除了舞刀弄棒,花红柳绿外,这闺女也不是不读书。
    马大妞子原先跟他爹在县城里的时候是读过洋学堂,并且接受过新派教育的大家闺秀。与寻常大户人家的千金大小姐不同,马大妞子绝对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里跟闺房里描龙绣凤的规矩孩子。别看这小丫头岁数不大,心眼可不少。据说当年在读洋学堂时,就曾与同班同学们一起,在县城里烧过日本商人的东洋货,砸过欧罗巴商人的骗钱商行,还跟着一帮半大小子在十字街头搞过什么新文化运动,总之吧,那会儿,在县城里,哪儿有热闹哪儿就绝少不了这位马家大小姐的身影。
    马大妞子自从有了德全哥哥,走到哪儿都是喜气洋洋的。可不是么?马大妞子是马家的独苗苗,马德兴的正房大太太,二房三房姨太太都没能给他生下一儿半女,唯独四房姨太太争气,给马家生下了一个女娃。虽然在那个年月,家里没有男丁续香火是一件很难说出口的事情,但马德兴却不这么认为,这位早年靠祖宗荫德走南闯北的镖头见多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对生男生女的认知远比同辈人要开明的多。马德兴的四姨太也是识文断字的女子,在那个年月里,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封建礼教毒害了不晓得多少女人,但四姨太不同,四姨太其实也是读过洋书,接触过新生事物的女子,要不怎么说夫唱妇随呢,在马德兴所有的老婆当中,唯有四姨太最得他的欢心,也最懂得他的心思。
    马大妞子基本上秉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当然了,喜欢惹是生非这种不在其列。
    这天深夜,黑云遮盖了明月,大地阴沉沉的,陈官庄的四周围安静的吓人。
    越是这种情况,围堰上巡逻的家丁们就越是警觉,不是有句老话叫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么……围堰上的巡夜人手之密集程度称得上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马文明背着双刀,腰里还别着两把黑市上买来的转轮手枪,亲自带队在陈官庄的围堰上来回游走。
    耳听得着三更的梆子刚敲完,有条黑影嗖的一下从围堰的西南角上一掠而过,身法之快,巡逻的家丁们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这条黑影接着夜色的掩护,三窜两窜的就窜到了庄子里。
    庄子里鸦雀无声,乡下人一般天黑了就熄灯就寝,除了看家护院的狗,整个庄子里边安静的就算掉一根针在地下都能听到响动。
    这条黑影显然是不熟悉庄子里的路线,在房舍之间东撞西撞的,跑了不少冤枉路。最后,钻进了一条死胡同。好巧不巧,死胡同的尽头,隔着高墙竟然是马大妞子的闺房!
    黑影四下里望望,转身撤步拧身,无声无息的蹿上了墙头。
    马大妞子的闺房分上下两层,上边是马大妞子的屋,下边是厨房跟堆放马大妞子私货的地方。俩小丫鬟住在离此不远的偏房里。原本马德兴还打算给女儿配个贴身丫鬟不分昼夜的守在身边,被马大妞子一个大白眼直接给否定了。在马家,马大妞子说一不二,只要马大妞子说不要,就算你说破大天去,她也不要。没法子,马德兴只能顺从,谁叫他稀罕这丫头咧。
    马大妞子正跟闺房里摆弄玩意儿呢。
    这闺女正在兴头上,手里摆弄的居然是一支转轮手枪!
    陈官庄只要有什么新鲜东西,马大妞子准保是那个第一个上手的主儿。她爹让人从黑市上购置回来的大批新式热兵器当中,她一眼就相中了眼下手里正在把玩的这种转轮手枪。马德兴对此也只能无奈的笑笑,也不忘叮嘱几句“好玩就玩几天吧,小心别走了火伤了自己哟!”马大妞子转身就给了她爹一个大白眼儿“哼!还有我马文君玩儿不转的东西么?好了好了,爹啊,女儿知道了,您就放一百个宽心吧!玩儿去喽!”
    这会儿,转轮手枪已经被马大妞子给拆得七零八落,零件儿,子弹散落在炕头上,自恃才高的马大妞子正眼泪汪汪的看着满炕头的零七八碎儿,咬着嘴唇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就觉得脑后生风,一个冰冰凉的硬东西顶在了自己的腰眼上。
    这要换了寻常人家的大家闺秀,估计早就嗷的一嗓子昏厥了,可马大妞子是何许人也啊,竟然头也不回的对着空气说道:“夜闯人家闺房,还拿家伙顶着人家的后腰眼儿,就算是道儿上的朋友,您也忒不懂得规矩了吧!松开吧,要是劫财,梳妆台上有本小姐的私房钱,拿去便是。要是劫色,松开家伙,咱们打一架,打赢了我就是你的人,打不赢,拿上钱财麻利儿的哪儿来哪儿去。”
    身后的人显然没有料到这小姑娘竟然这般镇定自若,不由得心中暗生敬佩,收起了顶在马大妞子腰眼儿上的家伙,从后边转到了马大妞子的面前。
    马大妞子尽管艺高人胆大,却还是被这个人的面孔吓了一跳!
    背后偷袭的这位也没藏着掖着,直接掀起了头上的罩子,露出一张凶神恶煞般的的面孔,脸上左一道右一道的不晓得是刀伤还是剑伤,虽然 已经结了痂,却落下了纵横交错的疤痕,看着十分的恐怖。此人正是适才翻过围堰在庄子里到处乱窜的那位。
    见自己的容貌没能唬住眼前的小姑娘,来人轻轻吁了一口气,抱拳拱手道:“在下姓胡,路过贵宝地,想讨碗水喝,讨口吃食,绝无其他想法,小姐不必惊慌。”
    马大妞子盯着那人的脸看了一会儿,浅浅的笑了:“我家围堰那么高,庄子里的弯弯绕那么多,没来过的人大白天都能转晕了向,胡壮士累坏了吧?小女子这里没有水,倒是有酒,要不胡壮士凑合着喝点儿,我这儿还有点西洋的点心,壮士要是不嫌弃,我这就给您拿。”说着,伸腿下炕,顺手从炕角拽过来一张小方桌,往炕上一墩,手脚麻利的从外屋端进来一坛子酒跟一堆花花绿绿的西洋吃食。
    这位胡壮士看意思也是饿急眼了,就手撕开酒坛子的封口,对着坛口咕嘟咕嘟就是一通猛灌,半坛子酒下肚,刚要伸手去拿小方桌上的点心,却忽然停住了手,通红的双眼盯着马大妞子,好一会儿,那种吓人的血色才慢慢消退,自称姓胡的男人变戏法儿般的在披着的大袍子下边摸了两把,居然从袍子里边扯出来一个齿白唇红,眉目清秀的小闺女来。
    饶是马大妞子经风雨见世面不算少,但眼前的事儿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胡姓男人噗通一声给马大妞子跪下了,慌得马大妞子连忙摆手道:“胡壮士这是做啥啊!赶紧起来!您这不是折煞小女子么?赶紧起来说话,这位小妹妹是谁啊?”
    胡姓男人不管不顾的给马大妞子磕了三个硬邦邦的响头,这才起身,把小闺女抱在怀里,边喂小闺女吃点心,边拉开了话匣子……
    原来呀,这位胡姓男人是前朝官府通缉的钦犯,前朝官府抓他,民国了,本想着没事了,结果,新政府从前朝手里接过那些旧案,接茬儿通缉他。至于他犯了什么大罪,他自己没说,马大妞子也不好细问。胡姓男人被官府追得东躲西藏的,身边还带着他死去姐姐唯一的骨血,就是正依偎在男人怀里吃点心的小闺女。胡姓男人本想远走高飞,去一个官府找不到的地方,可带着这么个小闺女,怎么地都不方便,心里想着给小外甥女儿寻个靠得住的人家托付,误打误撞的进了陈官庄,又误打误撞的进了马大妞子的闺房……马大妞子别看年纪不大,但跟她爹一样,存着一颗善良的心。最瞧不得人家的苦,眼前这一幕让马大妞子的善良一下子升到了顶点!马大妞子一把揽过那小闺女,抱在手上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
    马大妞子问胡姓男人:“胡壮士,要不然,您把小妹妹交给我吧,我们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绝饿不着她,有我马文君一口吃的,就有小妹妹一口吃的,我有啥她就有啥,等您安顿好了,就来接她过去跟您一起过太平日子。”
    胡姓男人凝视了马大妞子片刻,道:“小姐侠肝义胆,在下从一进门起就瞧出来了,把小外甥女托付给小姐,在下一万个放心!这小女女跟着我可受罪了,我们经常吃不上一口熟的热的,有时候逮着野物也是生吞活剥,唉,对不起我那死去的姐姐跟姐夫啊!”说着说着竟然吧嗒吧嗒落下泪珠子。
    马大妞子手上的小闺女伸出小手在胡姓男人的脸上轻轻的擦着,小嘴儿奶声奶气道:“舅……舅,不哭,不哭。”
    胡姓男人再次跪下给马大妞子连磕了仨响头,末了起身从袍子下边摸出来一个小布袋,硬塞到马大妞子的手里:“这儿有些金子银子,留给小姐,咱不能让您白养活她,这是道儿上的规矩,求您切莫推辞。在下这就走了,免得天亮了给小姐招惹麻烦,外甥女儿就托付给小姐了,等胡某安定下来,一定回来接她。”
    窗外此时传来了五更的梆子声,眼瞅着天边要泛白了,胡姓男人抱拳拱手朝马大妞子深鞠一躬:“小姐大恩大德胡某无以为报,这小妮子将来一定能给老马家带来好运!胡某告辞!”言罢,一扭身,嗖的一下又从来时的窗户蹿了出去,在高墙上纵了几纵,消失在晨曦的雾霭中。
    马大妞子抱着已经呼呼睡去的小闺女,这才醒过闷儿来:“我的天!我一个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抱着个娃娃算怎么回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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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以坛为家II

    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22-11-11 06:20:16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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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李大膀子之死


    一阵忙乱后,马德兴这才得以坐下来,重新端起茶杯,在他的对面,坐着一脸憨厚的故人之子李德全。
    马德兴认真的打量着面前这位身材魁伟的棒小伙儿,脸上满是欣慰。他抿了一口茶水,道:“德全啊,我跟你爹义结金兰好些年头了,自打上一回他从我镖局离开就再也没来过,当时啊也搭着镖局接了不少单,忙得我啊,四脚朝天,顾头不顾腚的,呵呵,等忙活完了,这大清国也跟着完了,兵荒马乱的,就没顾上去你家里登门拜访,说起来,唉,也是我这当叔叔的不是啊!没能见着我那好兄弟最后一面……”说着,眼圈竟然红了,头也低了下去。
    对面的李德全也被这位素昧平生的叔叔的话感染,撩起衣襟擦了擦眼角。忽然,李德全站起身,走到近前,扑通一下给马德兴跪下了!
    马德兴一惊,连忙起身,双手托住了李德全的两膀:“孩子,你这是?有啥话起来说,这不明不白的,你老叔可受不起啊!”
    倔强的李德全双膝好像生了根似的钉在地下,双手抱拳,悲戚道:“叔,俺爹死的惨,俺爹死的冤,俺李德全空有一身的蛮力,却只能眼睁睁的瞧着俺爹俺娘惨死在俺面前,俺没用啊!俺求您老人家了,给他报仇啊!”说罢,钢铸铁打般的汉子呜呜的哭了。
    马德兴一下子怔住了!
    马德兴虽然跟李大膀子结拜了兄弟,但是每回都是李大膀子登门拜会,却从未见到过大膀子带着家眷前来,当时马德兴也没多想,他琢磨着许是路途遥远,大膀兄弟担心携家带口的多有不便吧。自己跟大膀兄弟的儿子这也是头一次见面。
    通过李德全的叙述,马德兴这才知道,原来他那好兄弟大膀子就是那最后一次登门后不久便惨死与贼人之手,事情还要从李大膀子的人品说起……
    李大膀子三代往上数也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庄户人家,大膀子的太爷爷是从关外逃荒来到西山赵公寺村的,在这里,凭借一身的力气,一颗善良朴实的心,李家老太爷慢慢的带着全家把小日子过了起来。在赵公寺村,老李家也算是家有良田百亩的大户人家,但从来不因为是大户人家就盛气凌人,李老太爷在世时,经常周济四方相邻,遇到大旱大灾的年景,老李家总是开仓放赈,帮着街坊四邻度过难关。一来二去的,在赵公寺这一带就落下个李大善的好名声。
    老李家传到了李大膀子这一辈儿,家大业大,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大膀子家有贤妻,上敬公婆,下待幼小,能织擅编,心灵手巧,把个大家族打理得井井有条,大膀子膝下只有德全一子,小孩子从小就被爹娘教育要知书达理,专门从山外请来了教书先生教导他识文断字,大膀夫妻的心里也惦记着有朝一日,自己家的孩子能进京赶考,取个功名啥的,也让世代务农的祖宗牌位上增光添彩。为了让自家跟乡邻们的娃娃都有书念,大膀子还在村里开设了私塾学堂,让更多的孩子坐进了宽敞的课堂。平心而论,李大膀子作为一个农民能有如此境界跟觉悟,在那个年代是不多见的。
    为了让家人跟乡亲们能过得更好些,李大膀子还开辟了赵公寺村与县城商号的山货贸易通道,利用周边山区的丰富资源,用这些山货去城里兑换生活必需品跟笔墨纸砚,因为人品好,从无欺瞒之举,一来二去的就跟县城里的几大商号建立了长期的易货往来。
    慢慢的,村里的日子越来越好,大膀子在乡邻们中间的口碑也愈发的厚重。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一天的晌午戛然而止……
    赵公寺村是因着一座庙的存在而存在的,这座庙的历史无从考证,反正是先有的赵公寺,后有的赵公寺村,这座俨然世外桃源般存在的小山村起初就是依托着赵公寺慢慢兴起的。赵公寺供奉的是赵公明,也就是民间家喻户晓的赵公元帅。
    这赵公元帅是民间的财神,道教四大护法之一,按常理说,赵公明是道家的神明,赵公寺应该叫赵公观才合乎常理,但是,供奉道家散财元帅的居然是一座佛教的寺院,这其中的来由竟然没人能说得明白。说不明白就说不明白吧,管他是道还是佛,赵公寺的香火从前是不是旺盛咱们不知道,但是,自从有了村落后,这赵公寺的香火便日新月异起来。原本就是座荒废的破庙,连个僧人都没有,但是,自从有了村落后,前前后后来了几拨游方僧侣在此扎营,从前的破败寺院也因为这些行脚僧的入住变得整洁素净了。又过了些年,前几拨行脚僧相继离开,赵公寺又住进来一拨游方的僧人……
    新进驻赵公寺的这拨儿游方僧人是一伙江洋大盗。
    这拨儿人都是在江湖上犯下了滔天大案的主儿,是官府画榜通缉的重犯,每个人的身上都背了罄竹难书的血债,虽然朝代更迭了,但官方的海捕文书没变,甭管是旧庭还是新朝的捕快,只要是在江湖上碰到这伙儿贼人,必将除之而后快!
    赵公寺的香火很是旺盛,旺盛的香火就意味着每时每刻都有进项,庙里的僧人们不用去田地里耕耘劳作,在庙堂之上就可以坐享其成。这帮子伪装成僧人的贼人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于是就在赵公寺这里暂避风头。
    赵公寺村离山外的大道很远,离开官道,拐上山道还要走上几十里,还要翻过一座山才能到达赵公寺村,这就使得历朝历代的官家及公门中人极少的出现在这里,毕竟是天高皇帝远,村里有屁大点儿的事儿百姓们也犯不上报官,因此官家也乐得清闲。
    李大膀子在村里乐善好施的举动让一些人不痛快了。
    说的就是赵公寺庙里的假和尚们。
    原本每天都有进香上供的,假和尚们的肚皮便显得无忧无虑。后来,李大膀子从山外带回来好些个新奇的玩意儿,还有山外好吃的嚼古,私塾先生开的学堂也从之前的四书五经变成了现而今的新学问,村里的娃们接受了新生事物,对怪力乱神之事慢慢的就没那么好奇了。
    渐渐的,来庙里上香进供的就只剩下那些个老迈昏聩的古稀之人。来的人少了,供品自然也就少了,供品少了,假和尚们的肚皮开始不高兴了。
    一来二去的,这些平素里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假和尚终于从那些老人的口中知道了原委……
    于是,这些贼人当中的大头领想出了一个毒计,飞鸽传说,通报了道儿上还在兴风作浪的兄弟,这才有了那一出儿李大膀子山道遇险,马德兴银枪战群匪的大戏。
    李大膀子跟马德兴结拜兄弟的事儿后来在道儿上传得沸沸扬扬,那些个隐匿于赵公寺的贼人慑于马德兴的威名,暂时忍了下来。
    又过了小半年儿,李大膀子又一次带着满满一大车的山货离开了,这一次,带上了老婆跟孩子。与义结金兰的兄弟交往一年多,还不曾把妻儿老小带上过,这一回出山进城,就是带着妻子跟儿子去认个门。
    大车行至半路时,半大小子李德全忽然内急,跟爹知会了一声,便跳下大车,跑到了山道转角的路边方便,就在这时候,从山上窜下来一伙蒙面人,看到李大膀子两口子,不由分说,挥刀就砍!可怜大膀子两口子还来不及喊出声就被乱刀砍杀于拉车的马下……
    等李德全撒完尿,连蹦带跳的往回赶时,刚转过山道转角就瞧见了几个蒙面人提着还在滴血的大刀,迅速朝山上跑去。李德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伏下身子蹲在草稞子里观望,那几个蒙面人跑的匆忙,其中一人的蒙面巾被树杈挂了一下,掉了,露出了烧了戒疤的秃头……
    等那伙人跑远了,李德全这才站起身,待走到大车前的时候,爹跟娘的尸身尚有余温,李大膀子两口子怒目圆睁望向天空,嘴巴大张着,似乎在像老天爷喊冤……
    等到李德全跑回村里,喊来大伙时,李德全两口子的尸身已然凉透。车上车下到处都是喷溅的血迹,看得出,这些凶手下手及其狠烈,完全就是一副除之后快的劲头。李德全没敢跟村长提及蒙面歹徒的事,也没提及其中一人的秃头跟头上的戒疤。李德全那时候已经十六了,他知道凭自己的一身蛮力无论如何是斗不过那伙贼人,村里又都是些不会武功的百姓,如果惹怒了贼人,无辜的人就会遭遇横祸,这是他李德全万万不愿看到的!
    听了李德全的叙述,马德兴的眼瞪得都快呲出眼眶子,他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大叫一声“老李大哥!痛死小弟了!”紧接着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李德全吓坏了,他没想到面前的马大叔与自己的亲爹感情这么深厚,更没料到闻听噩耗后马德兴的举动,当马德兴一头栽倒后,李德全慌了手脚,跪在地下紧着挪了几步,一把抱起马大叔,连声的喊着:“大叔!大叔!您醒醒!”
    正在这时候,后堂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一个柔柔的女声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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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天 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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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14 05:58:31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2-7 19:36 编辑

    第三章、马大妞子

    上文书说道,李德全痛说悲惨家事,马德兴闻听噩耗痛彻心扉,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李德全原本以为眼前的这位马大叔跟自己的亲爹义结金兰的事情不过就是江湖上的豪侠传闻,根本就不像戏文里唱的那样,可当自己把家里的悲惨故事说完,马大叔登时就痛苦的昏厥过去,这可把李德全给吓傻了!
    李德全顾不得起身,一头扑到马大叔近前,抱起大叔使劲的摇晃着:“叔!叔!您怎么啦?!叔!叔!您可别吓唬侄子啊!您快醒醒!”

    正这当口儿,打前堂的屏风后边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柔柔的女人的声音:“哟,我爸咋也不跟我知会一声儿,我都不知道我还有个哥哥呢!快叫我瞧瞧,我那哥哥长得俊不俊。”随着话音儿,打屏风后边转出来一位窈窕佳人。

    李德全抱着马德兴声泪俱下的喊叫着,屋外隔着老远,一些正在劳动的马家家丁们听到了,连忙丢下手里的活计,纷纷跑到近前,见是他们的东家倒在李家后生的怀里,急忙抢上前来,大家伙七手八脚的把马德兴给抬到了偏房中的炕头上,有那略懂医术的家丁紧着忙着给东家捶打拿捏,又掐人中又扇风的,好不容易,马德兴这才悠悠醒转过来。睁开眼的头一件事就是费力的四下里踅摸。李德全就守在他马大叔的身边,见马大叔醒了,心里的大石头这才算是落了地。见马大叔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李德全连忙起身,再一次跪倒在卧榻前,给马德兴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边磕头边自责的使劲儿的扇自己的脸:“都怪俺都怪俺!”
    屏风后边转出来的窈窕佳人这时候也从适才的震惊跟慌乱中醒过闷儿来,忙欺身来到近前,伏下身子把耳朵贴在马德兴的胸口仔细的听了听,半晌,直起身子,环顾了下四周关切的人们,倾其朱唇道:“大家伙儿都忙去吧,我爸没事了,多谢大家伙帮衬,我这厢谢谢大家伙了。”
    家丁们忙站成一排,朝那窈窕佳人拱手作揖,然后纷纷离去。
    窈窕佳人扭脸儿瞧见了还跪在地下左右开弓抽自己大耳帖子的李德全,赶紧过去捏住了李德全的手腕儿,有点嗔怪的说:“哟,你就是我哥哥吧,别别别打了,再打就成猪头了, 认识一下呗,我叫马文君,是我爸爸的独生女儿,我爸爸一早就跟我提起过山那边的赵公寺村儿有个结拜的哥哥,没想到这么快就见着了,真好!从今往后,我有哥哥了!”
    卧榻上的马德兴支起身子,咳嗽了一声:“疯丫头,过来,上爹这儿来,爹给你介绍介绍。”说着指了指还跪在地下的李德全。
    “德全啊,刚才那事不干你的事,赶紧起来吧,回头叫天上我那大膀哥看到是要责怪我的啊!”
    李德全这才起身,低眉顺眼的站在马德兴卧榻的一侧。
    马德兴在闺女的服侍下喝了一口茶,悠悠道:“闺女啊,这是山那边赵公寺村你李大膀子叔叔家的独生子,你李大叔跟李大婶被贼人祸害,已然不在人世……以后啊,这儿就是他的家,你就是他的妹妹,他就是你的哥哥,你们两个都好好的,听到没?”
    窈窕佳人马文君这才认真的开始打量着眼前这位两腮红肿的棒小伙儿。
    虽然两边的脸让他自己给扇肿了,但丝毫不妨碍英气逼人的帅模样,人高马大,棱角分明,英武帅气,所有好小伙儿该有的特征,该有的气质都集中在眼前的这位天上掉下来的德全哥哥身上,看到这儿,才十四岁的马文君竟然心房乱跳,脸颊上偷偷泛起了一丝绯红。
    李德全低眉顺从的站着,没看到对面文君妹妹的表情,他还在为自己的过失自责。
    马德兴朝李德全招了招手:“德全啊,从今往后,你就把这儿当成是自己的家成么?”
    李德全怔了怔,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狐疑的看了看马德兴,又看了看杏眼含笑的文君妹妹,忽然醒悟了,于是又一次欺身跪倒,口中高喊着:“爹在上,受儿德全一拜!”
    马德兴有些疲惫的朝马文君挥挥手:“爹睡一会儿,文君啊,带着你德全哥哥去各处熟悉下,以后,德全哥哥就交给你了。可不许欺负人家哟。”
    马文君忽闪忽闪大眼睛,有点小兴奋点头应承道:“哎呀,放心吧爸,德全哥哥以后就是我的人了……哦不不不,不是不是,以后就是咱马家的人了。”
    马文君是马德兴的宝贝千金,马家几代单传,传到马德兴这一脉,没传出来个小子,却传出来一个丫头。
    马德兴的结发妻子郭马氏是县城里绸缎庄郭掌柜家的千金,识文断字,知书达理,仁德贤惠,中国妇女的传统美德都体现在她的身上。可就是这么温良贤淑的女子却没能给马家续上香火。马德兴表面上啥都不说,心里怎么想的,夫人跟明镜儿似的。
    夫人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女子,于是,张罗着给马德兴娶了二房三房,一直到四房的小妾。
    二房跟三房也没能给老马家续上香火,四房倒是挺争气,过门儿后的头年儿,就给马德兴生了个齿白唇红的漂亮闺女。
    马德兴原本打算,等陈官庄的大事小事都打理的差不多时,再努把子力,把香火给老马家续上。赶巧了,李德全带着全村的父老前来投奔,马德兴挺高兴,人多力量大,有了德全这孩子的帮衬,陈官庄很快就能有个新的起色。
    书说简段,这边马德兴打了个哈欠,倒头睡去。那边,心里揣了好多只小白兔的马家大妞子马文君两小无猜的用自己的纤纤玉手拉着德全哥哥的大手,兴高采烈的带着李德全在陈官庄村里游走。马文君此时此刻沉浸在欢天喜地当中,她终于不再是老马家的独苗苗了,她终于有伴儿了,有哥哥了!马文君,马德兴的独生女儿,绰号“马大妞子”,在县城的洋学堂念过书,从小便接受了西方的文化。这丫头跟其他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不同,接受新事物特别快,而且不愿意待在闺房里描龙绣凤,平素里喜欢跟着镖局的叔叔们习武练拳,小小年纪便有了一身的武艺。
    李德全臊眉耷眼的跟在马文君身边,被动式的到处参观。大老爷们被个小女子拉拉扯扯的,李德全多多少少有点难以适应。
    乱世当中,这一对儿机缘巧合下相遇的姑娘小伙儿就这么着成了一家人。
    正当马德兴鼾声四起,睡意正浓时,忽然被人给摇醒,长年的走镖生涯让他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被摇醒后,立刻问:“什么事?!”
    摇醒马德兴的是贴身家丁,原先威远镖局的虎头老大马文明。
    马文明是威远镖局的镖师总把头,身材矮小,身形灵活,双目炯炯有神。马文明的先祖曾为大宋开国天子麾下的先锋官,马文明是从世外高人,是形意拳高手。马文明从师父那里学成本事后就被送到了威远镖局,跟着大掌柜走南闯北二十多年,忠心不二。
    眼下,马文明凑到大掌柜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大掌柜马德兴的一字眉猛地拧成了一个黑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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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板
     楼主| 发表于 2022-11-16 10:28:37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1-16 11:29 编辑

    第四章、请君入瓮


    话说赵公寺村全村老少在李德全的带领下前去山外投奔陈官庄,全村父老就好像事先商量好的似的,趁着夜色收拾了些穿的用的,赶上大车,悄悄的离开了生活了多半辈子的村落。
    大清早儿的,赵公寺里的几位假和尚还在酣然睡梦里,门口儿有个被他们强抢来当使唤佣人的小小子扛着扫把,拉开门闩,正准备出门清扫,忽然,小小子感觉不对头,整个村落静悄悄的,往常这会儿,村儿里早就鸡飞狗跳了,该下地的下地,该饮牲口的饮牲口,村里村外炊烟渺渺……可今儿个,这村子里咋一点儿响动都没有呢?
    小小子扔了扫把,飞跑着进了村,在东西南北跑了一个遍,连条狗都没瞧见。
    小小子心说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村子里进贼了?
    小小子站在当街里,扯开嗓子嚎了几声,老半天也没人搭理他。
    小小子慌了。随便推开临街的一户的大门,发现大门虚掩着,屋里的桌椅板凳都在原先的地方撂着,又转到了后院儿,马厩里就剩下马槽跟一地的干草碎末儿,人呢?
    小小子许是被奴役久了,要是趁这工夫撒丫子也跑了,兴许小命儿就保住了。可惜呀,小小子心里想到的头一件事不是别的,是赶紧跑回寺院,去叩响了假和尚们禅房的门。假和尚们纷纷从睡梦中惊起,慌里慌张穿好衣物,从炕头的杂物堆里取出兵刃,一个个的显得惊慌失措,他们还以为是官家来拿他们了。
    打开门,见是那个小小子,为首一人不由分说,手起刀落,咔嚓一下,可怜那小小子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糊里糊涂的去见了阎王。
    假和尚们许是过久了舒坦日子,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们一个个的脑满肠肥,大腹便便。若是真的官府来拿,估计连一个回合都用不了,这伙子贼人就得束手就擒。
    睡眼惺忪的假和尚们提着刀枪四下里查看了一番,没见有官府来人的迹象,这才想起刚才下手急了点,忘了问小小子出了什么事儿。
    看着横尸当场的小小子,假和尚们当中的老大竖起耳朵听了听,眉头一皱:“不对,不对!这村子里怎么一点响动都没呢?”
    这伙子贼人原先在河套流域活动,哥们五个,老大绰号飞天蜈蚣,老二钻地虎,老三胖地精,老四吃人魔,老五白纸扇。
    老大落草前当过兵,本来在兵营里混得风生水起,还当上了个小头目,可就是管不住自己裤裆里的王八犊子,把驻地百姓家的黄花大闺女给祸害了,被总兵大人杖责了一百军棍,差点给打到阎王殿去。
    飞天蜈蚣养了好几个月才算是养好了伤,因此怀恨在心,找了个机会,于剿匪时的乱军中瞅冷子放了暗箭,击杀了总兵大人。之后,在逃亡途中收编了四个漏网之鱼,这才开始了混世生涯。
    飞天蜈蚣哥五个在江湖上混出了名堂,混出了恶名,被清廷的官府张榜通缉,画影图形的榜文贴满了大清国的各地各处。哥五个在河套流域混不下去了,先后在大清的疆域四处流窜。后来,大清完了,革命军来了,对这五个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的追捕缉拿丝毫也没放松,各省各县都有缉拿他们的榜文告示,眼瞅着实在是混不下去了,哥五个合计了一下,决定暂时金盆洗手,躲进深山,找个地方休养生息,待风声过去再行定夺。这么着,这伙贼人才化妆成游方僧人,在赵公寺安顿了下来。
    赵公寺全村老幼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一颗粮食都没给这帮吃惯了白食的假和尚们留下。没吃的,假和尚们一天都熬不过去。这等深山之中,想打家劫舍都没处打,方圆百里之内除了赵公寺村,再无其他村落。
    庙里的存粮很快就见了底,这伙子贼人饿的前胸贴后背,情急之下,把之前杀死的小小子五马分尸,在火堆上过了过,狼吞虎咽的吃起了人肉……
    最后,能吃的都吃到了肚子里,连死人的骨头渣子都嚼吧嚼吧囫囵吞了。贼人们只能一把火烧了赵公寺,扛着兵刃,沿着通往山外的道儿,一路追踪着地上遗落的马粪,追到了山外。
    适才马德兴被手下的总把头马文明从睡梦里摇醒,在耳边嘀咕的正是这个事儿。
    这五个假和尚顺着踪迹追到了陈官庄,在围堰外边假装化缘,正在跟围堰上边巡逻的兵丁们对话。
    马文明起初也信了,可刚要下围堰去开大门,突然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停下脚步,扭脸儿认真的打量了一下那些僧人,一个似曾相识的形象跃然记忆中……
    原先在县城走镖时,官府经常来人送榜文告示,以警示镖师们在走镖时多加小心,以免遇到官府通缉的那些个江洋大盗们。马德兴带着家小回到陈官庄之前,县城里满大街张贴的正是飞天蜈蚣等五名通缉要犯的官府告示。因为之前曾经有人侥幸在飞天蜈蚣们的刀下捡了条命,对这几个贼人的相貌深深刻印在心里,这才有了榜文上颇为传神的形象。
    马文明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正是昔日榜文上飞天蜈蚣的形象……
    好家伙!真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官府四处缉拿都不见结果,这伙子贼人端的是胆大妄为,居然敢自己送上门来!
    马文明急忙跑下围堰,来到东家的屋内,叫醒了还在睡梦里的马德兴……
    围堰的门开了,飞天蜈蚣装模作样的双手合十,口诵佛号,在兵丁们的引领下进入了陈官庄。
    马文明笑脸相迎,带着飞天蜈蚣等五人来到了一间砖瓦房中,只见屋内早就摆满了一大桌的斋饭,饭菜的香味刺激得五个假和尚垂涎三尺,但是碍着有人在场,再饿也得先装逼。马文明朝五个假和尚深施一礼:“大师们一路辛苦,小村略备斋饭不成敬意,请大师们先行用饭,在下这就去通秉我家庄主。”说罢,转身离去。
    见没有了旁人,这五个家伙立刻换了一副嘴脸,甩开腮帮子,撩开后槽牙,风卷残云般的开始扫荡桌上的美味……
    正吃的兴起,飞天蜈蚣忽然觉得眼皮子直往下耷拉,使劲儿的睁开,又耷拉下来,常年的血腥江湖生涯告诉他,这顿饭里有事儿,这是着了道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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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18 11:36:00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2-7 19:24 编辑

    第五章、善恶终有报


    飞天蜈蚣吃到一半时突然感觉眼皮子没来由的耷拉,使劲儿的晃晃脑袋,努力睁开眼,没多久,眼皮子又耷拉下去。飞天蜈蚣的心里顿时明白了八九不离十:完了个球的!这是被下了药了!
    飞天蜈蚣扶着桌边儿刚想起身,就觉得天旋地转,满脑袋嗡嗡的,手一松,酒碗落地,摔成了八瓣儿……
    飞天蜈蚣瘫坐在凳子上,艰难的举头四望,只见其他哥几个早就趴在饭桌上人事不醒。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个高大的身形慢慢走了进来。
    等到飞天蜈蚣这伙子贼人清醒过来时,已经被四马倒攒蹄绑了个结结实实。对面站着几个人,许是蒙汗药的劲儿还没过完,飞天蜈蚣努力睁眼朝对面看,看了半天也没看真切。
    这时候,对面有人说话:“飞天蜈蚣,道儿上关于你的传闻大得很咧!官府的海捕文书发遍了大河山川,都没能逮到你,今天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呵呵,别挣吧了,留点力气去跟阎王爷掰扯吧!”话音才落,就有人过来抓住了飞天蜈蚣绑着的一只的食指,在一个凉飕飕的东西上抹了一把,接着又在一张纸上按了一下。
    其余几个江洋大盗也分别被如法炮制。
    飞天蜈蚣这时候彻底清醒了,死到临头的贼头死死盯着对面的几个人,老半天,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老子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没想到,被一个走镖的给算计了,老子不服!不服!有本事放了老子,真刀真枪的干一仗!老子未必输给你!”
    马德兴听了贼头的话,笑了:“放了你?可以,下辈子吧,下辈子倘若你还是飞天蜈蚣的话,说不准我能看在都是英雄好汉的面子上放你们一马。这辈子你们没这机会了,因为你们杀了我的大哥大嫂,让他们的娃成了孤儿,这梁子无解。别费力气了,留着那点儿力气到下边去跟阎罗王理论吧。”说罢,朝两边站着的人一挥手:“杀!”
    话音刚落,飞天蜈蚣等人就觉得脑袋发飘,眼瞅着从上到下砸到地上的尘土里,污血从各自的脖颈断茬处喷涌而出!
    原本马德兴是打算把几个贼人绑松官府,让律法来惩治恶人,但是,在李德全声泪俱下的哀求中改了主意。在那个兵荒马乱的世道,万一送到官府后徒生了变故,那岂不是放虎归山?!马德兴主意拿定,便开始着手布置,蒙翻了了几个恶人,又从马文明那里找来了官府从前发的通缉令,另外,又请李德全带过来的识文断字的教书先生给写了供状,还有五个大盗的手印,就算是杀了官府又能拿自己如何?人头奉上,供状递上,盗抢来的金银珠宝上缴,量他官府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这俗话说得好,杀人的理由万万千,随便捏咕一个出来,放到飞天蜈蚣这等恶人头上,那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如此这般,第二天头晌午,马德兴差遣虎头大师兄马文明带着人去了县城里的衙门,哦,现而今叫县政府,新任县长是冯玉祥麾下的一个团长,新官上任好几个月了,还没搞出一点政绩,上头三天两头的催问,这位县长整天坐在大堂上抓耳挠腮。马文明一行人的到来算是给他解决了大问题,县长大人喜出望外的收下了五名大盗的供状及缴上来的贼赃,又叫人把五颗脑袋挂在了县城的城门楼子上示众,以此震慑那些还在道儿上兴风作浪的小蟊贼们。同时,命手下张贴布告,言明这些江洋大盗是被自己派出去的官兵清剿时活捉,当堂认罪画押,禀明了省里的督办后就地正法……县城的百姓们纷纷奔走相告。做完了这些事后,县长大人在府上大摆宴席,款待马文明一行,末了,差人给做了一面大匾,上书“除暴安良”四个描金字,言明是送给马德兴总镖头的,待公务不忙时,定当登门拜访。
    如此,皆大欢喜。为祸一方的江洋大盗血溅陈官庄,马德兴借花献佛,让县长大人的政绩得以大幅度提升,作为一方的父母官,县长大人的民间威望马上就迈上了一个新台阶。
    马德兴并没有把这件事昭告天下,他心里明白的很,这等除暴安良的大好事必须要落到官府的头上,好人得让官府去当,如若将来事情传出去了,自己顶天也就是个从旁协助,如此这般,又得了好名声,还在官府那里落了个好人缘儿,此等两全其美的事儿何乐不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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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25 07:19:3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2-7 19:32 编辑

    第六章、不速之客


    大仇得报,该送官的送官,该打理的打理,当所有这一切尘埃落定以后,马德兴率领陈官庄的众乡亲在打麦场上朝向赵公寺方向集体跪拜。
    马德兴那是真伤心!虽然陈官庄的原住民们并不明白这里边的事儿,也不清楚员外领着他们跪拜的人是谁,但从员外悲痛欲绝的表情上看,知道这人跟员外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陈官庄发展到今天,没一户饿着的,没一户有病有灾的,大家伙都拧成一股绳,在马员外的带领下朝前奔,大伙都在心底里念着马员外的好儿。所以,眼下,马员外哭,他们也跟着抹眼泪儿,马员外跪,他们也跟着纳头便拜。
    与陈官庄原住民们不同,赵公寺跟着李德全过来的村民都知道马员外跪拜的原由,通过几天的观察,赵公寺村的几位长辈都已经默认了这位马员外的人品,已经在心底里把马员外认作了可以替代李大膀子的那位德高望重之人。马德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陈自己与李大膀子的种种过往,说一段儿磕一个,磕一个又说一段儿,把赵公寺的前来投奔的村民们感动的一塌糊涂。最感动的还得是李德全这后生娃了。
    仪式结束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马德兴由李德全等人搀扶着回到马家的大院,这边,马文明带着乡亲们该干嘛干嘛,有下地干活的,有继续加固围堰修碉楼的,还有编筐变笸箩的,总而言之一句话,陈官庄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
    连着几天的忙碌让马德兴有些疲惫,他把李德全招呼道跟前,道“娃啊,我老了,腿脚身子骨都不如从前了,以后庄子上的大小事儿你帮着你文明叔他们多照应照应,若有大事,大家伙一起想办法,一般小事你自己拿主意。爹有些累了,去睡一会儿。”
    李德全已经认了马德兴做亲爹,在爹面前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李德全略一思忖,道:“爹,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马德兴连忙挥挥手:“娃啊,有啥不当讲的,讲便是。”
    李德全道:“爹啊,我寻思着,该去拜拜县太爷的门槛儿了。您想啊,咱们光闷着头自己在庄子里折腾了,总不能把父母官给晾在一边儿吧,我听文明叔说过,那位给爹送匾额的县太爷从前是冯督军的拜把子兄弟,早儿年间听说也是个江湖豪杰,在西北那地界的名声好得很。我寻思,要是能与官家处好关系,对咱们庄子以后的发展多少都能有帮助,您觉得呢?”
    马德兴的睡意一下子就被李德全的一席话惊得跑了个干净!
    马德兴有点不敢相信似的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高大憨厚的后生娃,心说“了不得啊!这后生看着憨憨的,肚子里还是有货的啊!我马德兴没看走眼,我那好大哥哟,您天上有灵,给我送来块宝玉啊!”
    马德兴当然清楚,如果陈官庄就这么闷头种地继续下去,早晚有一天还是会被四乡八县的谁谁谁给惦记上,到那时,自己再临时去抱佛脚,指定是黄花菜都凉透了。未雨绸缪,先行一步,总比保守残缺,安于现状要好啊!想到这,马德兴重重的拍了一下李德全的肩膀:“好娃!好娃啊!就照你说的!”扭脸儿喊了一声:“文旦旦儿,去把文明叫来,就说我有事跟他商量!”
    这文旦旦儿听上去一准儿是个小名儿。此人大号叫马文胆,生的文文弱弱,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儿的老花镜,比李德全大几岁,可乍一眼,还以为是个人到中年的大叔。
    马文胆是老马家祖辈侍奉的师爷家族中最后一位。马家的师爷从老太爷那辈儿算起,祖祖辈辈都侍奉在马家大当家身边,马文胆起当初也不姓马,他的家族起源于浙江绍兴,是后来跟了马家以后改的姓儿。刚才在前厅里,马德兴与李德全的对话他都听见了,打心眼里说,对这位刚来投奔的毛头小伙子的心计也是暗暗挑起了大拇哥。这会儿,他应了一声,跑出去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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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28 07:36:23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1-28 10:20 编辑

    第七章、天上掉下个小妹妹

    马大妞子抱着呼呼大睡的小闺女傻了眼。
    刚才的那股子英雄惜英雄的豪侠气概随着胡姓男人的离去渐渐烟消云散,眼下,一个很严肃很棘手很不好解决的问题就摆在她面前:怀里小闺女的来历咋办?
    直不楞登的跟爹说,这是深更半夜闯入闺房的男人留下来的?不成不成,绝对不成!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深更半夜闺房里进了陌生男人,三言两语就把个小闺女给自己留下了,这这这说不通啊!搁谁谁能信啊……
    再不然,就把俩丫鬟喊起来,订立攻守同盟,然后编个谎话去蒙骗老爹爹?这也不成!老爹爹是谁呀?他老人家经历的江湖可比我深多了,一点小谎言岂能瞒得过他老人家的火眼金睛?
    哎呀,咋个办呀!急的马大妞子抱着小闺女在屋里直转磨磨,半点钟过去了,也没想出个好办法。窗外,天边眼瞅着可就要露出鱼肚白了,再耽搁下去,真不好交待了。就在马大妞子急的火烧火燎的当口儿,怀里酣睡着的小闺女忽然睁开了眼睛,亮晶晶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马大妞子,噗嗤一声,乐了。
    大清早儿的,庄子里炊烟渺渺,农户们吃罢早饭,该下地的下地,该忙活的忙活,一派繁荣景象。
    正这时候,从马家大院的大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惊叫:“哎呀!哎呀妈爷子!这是谁呀这是,挨千刀的,大冷的天,把个小娃娃丢在这儿!”
    一些路过的农户闻听此言,纷纷停下脚步,围了上来。
    只见马家大院的门口台阶下面,扔着一个襁褓,襁褓里面露出一张冻得通红的小脸儿,正哇哇的哭闹着。
    大家见状议论纷纷,最早发现襁褓的是马家的丫鬟小翠儿。当时小翠儿正端着尿桶往门外走,冷不防脚底下一绊,尿桶差点脱手,慌得小丫鬟紧着踉跄了两步,这才稳住了身形,低头一看,就看见了地下的襁褓跟襁褓中被冻得哇哇大哭的孩子……
    闻讯而来的马家师爷马文胆从地下小心翼翼的抱起襁褓,用自己的脸贴了贴娃娃的脸“哎呀,这是谁家的孩子啊?瞧给冻得,这当爹当娘的也真是狠心啊。”说着,朝四周看热闹的人群询问着。人们纷纷摇头,谁都没见过这孩子,说不上来到底是谁家的。正这当口,马大妞子从大门洞里走出来,见门口围了一堆人,就知道有热闹瞧,忙拨拉开人堆儿,凑到跟前,一眼就瞧见了师爷怀中抱着的襁褓跟孩子。
    “哟!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在师爷您怀里抱着呢?莫非是您……”
    马师爷登时闹了个大红脸,舌头都不利落了:“不不不不是我的,地下捡的。”
    马大妞子得理不饶人道:“哎呦喂!马师爷您这慌个什么劲儿的啊,不是您的就不是呗,您这慌得,就跟真是您的似的,哈哈哈!”
    马德兴的大家族里,有一个算一个,这得理不让人的主儿里边儿,马文胆最怕的就是大小姐。这会儿,平素里的口若悬河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结结巴巴的替自己辩解着“他那个啥,不是不是,哎呀,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数不清啊!这真不是我的啊!我都没婚配呢,我我我……”
    马大妞子笑的都快直不起腰了,马文胆这才发现,唉,又叫这丫头给扔到坑里了。
    玩笑归玩笑,马大妞子从师爷手里接过襁褓,搂在臂弯里“哎呀,这孩子看着多可人疼啊,这当爹做妈的心可真狠啊!”说也奇怪,襁褓在师爷手里时,襁褓中的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襁褓才转马大妞子手中,襁褓中的孩子立时止住了哭声,不但不哭了,反而冲着马大妞子甜甜的一咧小嘴儿,笑了。
    这下可把马大妞子给高兴坏了!冲着四周瞧热闹的人群说道:“瞧见没有?瞧见没有?这娃娃跟本小姐有缘分呢!”正得意炫耀时,忽然闻到股子腥臊之气,手上湿哒哒的,低头一看,敢情是孩子尿了。
    马大妞子光知道小孩子好玩儿,却没伺候过小孩子,正不知所措呢,身边挤过来一位,顺手就给接过去。挤过来的这位是马大妞子的乳娘王氏,王氏嗔怪的盯了一眼马大妞子:“小姐啊,您那儿遇见过这种事儿啊,孩子这是尿了,得换尿芥子。不然这大冷天的回头再一受风啥的,会坐下病根儿!哎哟!还是个女娃咧!”
    马大妞子一脸的惊讶:“真的啊?!这孩子跟我投缘哎,要不,王阿娘,孩子以后就跟着我呗。好不好嘛?”边说边拽着乳娘王氏的胳膊撒娇。
    围观的人们渐渐散去,剩下满脸通红的马文胆跟一脸坏笑的马大妞子。王氏已经把孩子抱进了院子,得赶紧给孩子换上干净的尿芥子,不然真保不齐能坐下病,只是,这孩子的尿骚气怎么这么大啊……
    这事儿闹到这儿算是告一段落了。马德兴后来也知道了此事,差人询问了庄子里的人们,到了也没人出来承认,只好接受了现实。既然孩子是在马家大院门口捡到的,宝贝闺女又说跟她有缘分,那就干脆认个小闺女得了,让这小妮子跟自己的闺女作伴儿,当然了,抚养的事还得让乳娘王氏来做。就这么着,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小妹妹跟着马文君姓了马,叫马文仙,意思就是上天赐给马家的小神仙。从此,胡姓男人留给马大妞子的小妹妹马文仙名正言顺的成了马家的一员。
    只不过,到现在为止,整个马家除了马大妞子,还没有谁意识到这个捡来的小闺女在未来的岁月里会给老马家带来怎么样的运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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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1 07:18:56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2-7 19:47 编辑

    第八章、马大妞子遇险,马文仙出手


    转过天儿去,是个晌晴薄日的好日子。这一日,马家上上下下忙活了一早上,总算是把该装的该送的都装到了大车上,装了些个什么呢?装的都是马家在县城走镖那会积累下来的奇珍异宝,还有明晃晃的银锭子。这些东西都是要送往县城,作为马家拜会革命军的县长大人的厚礼。
    咱们前文书不是说过,盘踞在赵公寺的一伙江洋大盗不请自来,正好落入了马德兴临时设下的陷阱,被捂了个严实,一个都没跑掉,末了,被写了供状,被按了手印,被就地枭首送到了县衙门,然后,被挂在了城门楼子上示众,借以震慑那些还在偷鸡摸狗的江湖匪类……那件事,从头到尾都做的滴水不漏。因为从始至终,马家都没对外人透露半点口风,因此,外人只知道是县长逮着了这五个江洋大盗,并且明正典刑开刀问斩,为民除害的大功劳就都一股脑的记在了姚姓县长的脑瓜顶上。这种做法让姚县长认定他马德兴是个做事稳重,有里有面儿的人,在地方上为官,这样的大户人家是不可多得的必交之人。于是,姚县长在县衙宴请了马文明一行,并且差人给订制了一块匾额,请马文明转送给他家东主,并且言明待公事了了,一定登门拜访。
    自古都是民拜官家,哪儿能让官家来拜民的道理,官家要是来拜民,这民岂不是要倒大霉么?就是这么个理儿。
    那日李德全也给他义父说了这个事儿,于是乎,马德兴牵头,马文明马文胆跟李德全几个人商量了一夜,最终定好了日子,定好了礼物,也定好了拜访的人员,由马德兴带着马文明跟李德全前往县城,马文胆留下坐镇陈官庄。谁料到,都临到出门上路的时候了,马家大小姐马文君肩头上扛着新认下的小妹妹马文仙死乞白赖,哭天抹泪的喊着非要跟着不可。
    马德兴对谁都能马上黑脸,唯独对马文君马大妞子黑不下来。见这个丫头片子闹腾,面儿上有点挂不住,讪笑着对身边的李德全道:“德全啊,要不你就带着你文君跟文仙妹妹呗,也带着她俩去见见世面。”
    李德全原本也不想让马文君跟着,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跟一帮大老爷们抛头露面的,也忒有点那个啥了……李德全的骨子里到底还是三纲五常的封建思想占了主导地位,对女性的尊重仅仅局限在了亲情这个层面上,马大妞子真要表露出追求自由的心思时,李德全就开始打退堂鼓了。眼下,义父发话了,他没辙,只好点头答应,看着洋洋得意的马大妞子跟坐在马大妞子肩膀上一脸无邪欢笑的马文仙,叮嘱了一句:“坐大车上去,别在地下跟着跑,女孩家家的,别叫外人瞧见笑话。”
    一伙子人热热闹闹的离开了陈官庄,直奔县城的方向而去。一路上倒也安安稳稳。那些个道儿上兴风作浪的匪类不知怎么的都没了踪影,偶尔有一两个在远远的山头上看见这一行人的山贼,也只是手搭凉棚张望了片刻,就跟被雷劈了似的,拨转马头飞快的跑了,跑的那叫一个快,就好像身后有狼虫虎豹撵着追似的……
    行至大半段路程时,马大妞子吵吵着说要方便,大家只好停下来。
    李德全的脸上虽然什么表情都没有,但从他的眼神里,马大妞子分明瞧见了不耐烦跟不乐意。马大妞子才不管这套呢,管天管地你还管得着人家拉屎放屁?
    马大妞子钻进了路边的一处残破的房舍,马文仙小丫头则蹲在门外的草稞子里捉小虫儿玩儿,马文明等人远远的守着,警惕的四下里观望。
    正在此时,耳边忽然听到一声惊叫,马大妞子提着裤子慌里慌张的从破房子里跑出来,边跑边喊:“有贼!有贼!救命啊!”
    还没等马文明等人动作,李德全一个箭步飞扑上去,一把揽过马大妞子往身后一带,顺势脱下外套给马文君包上,然后裹挟着一股劲风冲进了破房子!这一切做的行云流水般的利落,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德全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谁成想,李德全前脚刚冲进去,紧接着就被一股大力从破房子里给扔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彪形大汉!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李德全已经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这一次可摔的不轻,摔的李德全眼冒金星,七荤八素,老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彪形大汉蒙着脸,看不清长相,但从身形上看,这绝对是个练家子。彪形大汉一言不发,双手各持一柄铜锤,几个虎步就来到了李德全的近前,二话不说,抡圆了照着李德全的脑袋就砸!
    马文明等几个护送的家丁还没蹿到近前,眼瞅着两柄大锤已经带着风声直奔了李德全而去,心说完了完了!
    就在这时,大汉的双锤竟然在距离李德全脑瓜不到两寸的地方硬生生的停住了!大汉也觉得吃惊不小,双臂发力,铜锤愣是一点都没动窝!大汉很不相信的顺着双臂朝下一看,一个小丫头站在自己跟倒在地下的李德全之间,两只藕白藕白的小手一边一个,稳稳的擎住了他砸下去的双锤!小丫头朝着大汉眨巴眨巴眼睛,嘴唇无声的蠕动了一下,大汉顿时松开了双手,噔噔噔后退几步,噗通一下跪倒,冲着那小丫头三叩九拜,之后起身撒腿就跑!跑的那叫一个快,眨眼工夫,庞大的身形就消失在了荒原尽头。
    这惊心动魄而又神奇诡异的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瞧在了眼里,特别是李德全,他躺在地上,生死一线间的瞬间,猛然看到了这诡异的景象,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出,眼睁睁的瞧着胖嘟嘟的马文仙小妹妹笑嘻嘻的站在了自己跟那大汉中间,都没看清楚她是怎么从破房子的门口跑过来的,只看见她举起双手,稳稳的接住了大汉抡下来的双锤……
    马文仙的小手儿就那么随便的一甩,两柄加起来快八十多斤铜锤居然像是纸糊的一样,轻飘飘的被甩到了后边破房子的房梁上,轰隆一声,破房子塌了。
    别说是李德全了,就连马文明跟那些个刀光剑影里走过来的昔日的镖师们都目瞪口呆,他们没法相信这是真的,也不敢相信。马文仙拍了拍小手,笑嘻嘻的望着众人,后退了几步,用小手在面前的空虚处画了个半圆,嘴里不知道嘟嘟囔囔些什么,然后轻轻喊了一声:“咄”。
    除了马大妞子因为过度紧张加害羞晕过去外,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好像打了个冷战。
    一行人继续前往县城,刚才发生的一幕好像没发生一样,大家的眼里全没有刚才的震惊,有的只是些许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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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2 06:53:23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2-7 19:51 编辑

    第九章、素馨小姐


    时下无话,一行人风尘仆仆来到了县城。
    在衙门口停下脚步,早就有县长的手下跑去禀报,不大会儿工夫,一位五短身材慈眉善目的中年人爽朗大笑着迎了出来:“哎呀!我说今儿个大清早的喜鹊咋不停的叫咧,原来是贵客到了!哈哈哈!在下姚朗月,给各位请安啦!快快快!快请进!”
    姚朗月,名字起得很有诗意,这长相嘛,却是有些滑稽。五短身材,大头圆脸,圆鼻头,环眼,大嘴巴,一对扇风耳,落腮胡,走起路来活像个长了腿儿的茶壶。
    马德兴面儿上也是一派谦恭,客客气气的抱拳拱手道:“在下马德兴,早就想着来拜会县长大人,皆因庄子里的杂事儿太多,耽搁了行程,还望大人海涵啊!”
    官场上的这一套虚与委蛇他马德兴早年间走镖那会儿多少也见识过,多少也懂一些,因此,眼下这一堆客套寒暄自然是少不了的。李德全就差点意思了,这个憨厚耿直的农家子弟对官面上的这一套家伙什儿是一点儿都不摸门儿,傻站在马德兴身后,两只手揪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倒是刚从大车上跳下来的马文君快人快语,抢先一步到了跟前,冲着姚朗月抱拳拱手道:“姚叔!小女子文君见过姚叔!”坐在马文君肩膀上的马文仙咯咯笑着也学着姐姐的模样抱着小手儿朝姚朗月拱了拱,逗得姚督办开心大笑起来,边笑边问马德兴:“哎呀,闻名不如一见,要是在下没猜错的话,这位女中豪杰就是令千金文君小姐吧?好家伙!在下还在刚刚上任那会儿就听闻县城里有过一位巾帼英雄,领着一群学生娃烧东洋人的货,砸欧罗巴的商行,啧啧!在下听了心里很是佩服咧!哎?这位小姑娘是?”
    马德兴对自己这个宝贝闺女的行为举止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会儿,趁着兴头,就给县长大人做了简单的介绍:“我这闺女读的是洋学堂,跟咱们打小学的那些个人之初全部是一码子事,所以,也就跟别人家的女娃不是一个路数,让大人见笑啦!这个小闺女也我的女儿,跟她姐姐中间差了十来岁,嘿嘿,说也怪了,我老马家到了我这一辈儿净开花儿不结果,哈哈哈!”
    说着,又一把扯过来还在身后发呆的李德全:“德全,快来见过大人。”
    李德全忙冲县长大人抱拳拱手道:“小的李德全,见过大人!”
    马德兴对县长大人说道:“德全这孩子命苦啊,他爹是我八拜结交的兄长,被贼人所害,他带着乡亲们来投奔我,我就认了这孩子当我的义子。哦,就是前段时间给大人送来的那五个……”
    就这样,宾主双方说说笑笑着一起走进了县衙。
    宾主落座后,免不了又是一通官面上的客套。正这工夫,有个小丫鬟端着放茶水的托盘低眉顺眼的走进来,给宾主双方斟茶倒水,还偷眼朝李德全扫了几下,双颊居然泛起绯红来。这一切,几个大老爷们丝毫没注意到,倒是坐在马文君腿上自顾自玩着的马文仙眼尖,给瞧见了,小丫头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不明所谓的笑意。仰起小脸儿,看了看百无聊赖的马文君,马文君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恰到好处的打断了男人们的交谈:“姚叔,我听说您也有个女儿待字闺中,花容月貌,知书达理,心灵手巧,何不请出来见见?”
    姚朗月怔了怔,有点儿没转过弯儿,顿了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微微点点头,扭头吩咐身后的师爷道:“去请小姐过来吧。”
    不大一会儿,从前堂屏风后边转出一位倾国倾城的俏丽佳人。
    这姑娘长的可真俊啊!马文君目不转睛的盯着姑娘看,要不是马文仙趴在耳边吹气儿,马文君险些流了哈喇子。要不怎么说,美女好看,男人女人都喜欢呢。
    姚县长向来宾介绍道:“小女素馨,早年跟着我东征西讨的,也没个安生的日子过。她娘走得早,这孩子一直跟着我过,唉,委屈她了。”
    姚素馨低垂着眼帘,一副大家闺秀的顺从模样,微微欠身给大家见了礼,轻启朱唇道:“小女子见过各位长辈,见过文君姐姐文仙妹妹。”
    马文君可没有姚素馨那般的矜持,马上站起身走过去,一把揽住了姚素馨的胳膊,大大咧咧道:“哎呀,素馨妹子真好看啊!姐姐我一见到你就觉得咱姐俩前世有缘,瞧瞧这小脸蛋儿,多可人疼啊!走,咱们去你那儿,让男人们聊他们的军国大事,走呗!”
    姚素馨哭笑不得的被马文君拽着,颇有些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同时离开的还有蹦蹦跳跳的马文仙。临了,古灵精怪的马文仙朝李德全扮了个鬼脸儿,嘻嘻笑着跟着马文君的屁股后边跑开了。
    马德兴与姚朗月对视片刻,各自摇摇头笑了。
    抛开马德兴与姚朗月的对话交流不提,这边,马文君与姚素馨拉拉扯扯的来到了县衙的后院儿,早有几个小丫鬟候在这里,见自家小姐被个穿的怪模怪样的漂亮女子拉扯着走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马文君变脸变得可比川剧变脸利落多了。只见她轻轻松开拽着素馨小姐胳膊的手,莞尔一笑道:“妹妹,跟姐姐说实话,是不是瞧上我德全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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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天 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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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以坛为家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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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2 08:01:24 | 只看该作者
    姚素馨冷不防被这个刚见过面的姐姐这么一问,登时闹了个大红脸!那脸红的啊,就跟刚刚成熟的红苹果一般。
    见姚素馨脸红了,马文君胸有成竹的乐了:“哎呀,看上就看上了呗,害什么羞啊?妹妹要是不好意思说,姐姐给你牵这个线,长这么大,姐姐啥没干过,还真就没干过给人牵红绳搭鹊桥的事儿咧!哈哈!”
    姚素馨那脸臊的啊,恨不能找个地缝儿她一头扎进去,心里一个劲儿的责骂着刚才替自己去偷看的小丫鬟“真是的,怎么那么不小心,都让人家瞧出来了,这要是传出去还不丢死人了!”心里怎么想的,脸上虽然热乎乎的,却也没显山露水。姚素馨低着头,咬着嘴唇,蚊子声儿般的嘤嘤道:“全凭姐姐做主便是了。”
    马文君哈哈大笑。这马大妞子不知道是长大了还是没长大,没心没肺早就成了家常便饭,眼下这档子事儿要是搁在别人身上,自己的德全哥哥被别人家的闺女相中了,那不就是摆明了要跟自己抢夫婿的节奏么?自己居然还能嘻嘻哈哈的给人家做嫁衣当红娘?脑子进水了吧她这是……
    这事儿吧,您得容我跟你唠叨唠叨。
    在李德全没出现在马家之前,老马家是马德兴的老马家,也是她马文君的老马家,老马家上上下下一干人等皆是她马大妞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主儿。还是在县城那会儿,马文君就不是盏省油的灯。今天带着一帮学妹学弟去烧坑人的东洋货,明天领着几个学姐学兄去怒砸黑心的英国商行,实在是没得可祸祸了,就找来一个叫陈仲甫的文人撰写的名曰《新青年》的小册子满大街的乱窜,逢人就往人家手里塞,也不管人家要还是不要。马大妞子的老师是个新派中青年,平素里没少给学生们灌输西方的那些个理念跟思想,马大妞子在前边冲锋陷阵,这位老师就在后边摇旗呐喊,美其名曰革命了,把个昔日繁华热闹的县城搅和的天翻地覆。
    那会儿,清王朝已经歇菜了,县衙门也人去楼空,整个县城处于彻底的无政府主义状态。在革命军任命的新官上任前,这座北方重镇的行政管辖权实际上就是一个空壳儿。没人管,学生娃娃们在他们的巾帼领袖马大妞子的率领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最后闹的在华的各国商贾们纷纷向革命军的临时政府上书抗议,这场轰轰烈烈的群众运动才偃旗息鼓。
    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丫头还真就有一怕,什么呢?孤独。
    马大妞子平常人前人后大大咧咧的,看着挺没心没肺的,其实,没人的时候,这丫头却经常往她娘亲的屋里跑,进门后一抹脸儿,一头扎进娘亲的怀里就开哭。娘亲自然懂得女儿的心思,女儿这是孤单闹的。放眼整个镖局,除了那些个陪着马大妞子舞刀弄枪的镖师们,就只有马大妞子形单影孤的一个人,身边儿连个陪着说话的贴己都没有。这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的盼来个李德全哥哥,马大妞子别提多高兴了!然而,马大妞子许是女扮男装扮习惯了,意识中一直把自己个儿当成个男爷们,德全哥哥来了,就等于多了个兄弟,马大妞子那段时间里别提多高兴了,整天缠着德全哥哥,带着德全哥哥到处游走,见谁都是兴高采烈的显摆着:“我有大哥了!”
    李德全呢,这小伙子的心思里对女孩家家的也是懵懵懂懂,一知半解的,从小跟私塾先生那儿学的四书五经把他熏陶的跟个老古板似的,尽管后来他亲爹从城里请来了新学先生给村里的孩子授课,但封建思想早已经根深蒂固的李德全一点都没听进去,在男女这个问题上他秉承的一直是授受不亲这个原则。马大妞子大大咧咧跟自己称兄道弟时,李德全就放下一切心里防备;当马大妞子变身小女孩马文君时,李德全便下意识的跟她拉开了距离……
    起初马大妞子还有点生气,到后来也想明白了,做什么都不如做兄弟来的亲,索性就当自己多了个大哥呗。这样想着,马大妞子最初的那点小心思也就被她彻底锁了起来。今儿个在督办大人的厅堂里,要不是文仙小妹妹提醒,马大妞子当时还傻里傻气的听一帮大老爷们谈古论今呢……
    马文仙仰着小脸儿,深邃透彻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模样俊俏的姚素馨,许是从来没见过这么讨喜的小姑娘,姚素馨竟然痴呆呆站在原地,同样目不转睛的低头看着马文仙的双眸,这两位对视了也就片刻的光景,马文仙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奶声奶气的叫着:“姐姐。抱抱、”姚素馨忙俯身抱起小丫头,疼爱的搂在怀里,忽然感觉手心里有些异样,低头一看,嘴一咧,差点由笑转哭,怎么呢?原来是马文仙朋友她又尿了……
    故事说到这儿,马文仙小朋友已经在三个人的怀里尿过了。第一个就是马大妞子,第二个是马大妞子的乳娘王氏,这第三个嘛,就是刚刚见面的督办府千金大小姐姚素馨。
    马文仙被她的舅舅托付给马大妞子后,让马大妞子好一阵犯愁,是啊,她自己还没嫁人呢,一个黄花大闺女咋个会凭空抱了个女娃,这搁在哪儿都说不通啊……就在马大妞子万般无奈之际,怀里的马文仙小朋友忽然睁开睡眼,朝她咧嘴笑了。就这一笑不要紧,马大妞子的脑海里登时就跟过了洋片儿似的,海量的画面一股脑的涌进她的脑海,这种冲击搞得马大妞子差点坐在地下。却原来,怀里抱着的小丫头竟然是……
    适才马文仙小朋友又与姚素馨小姐对视片刻,姚素馨同样经历了马文君经历过的瞬间,只是那种冲击的力度衰减了许多,原因也是很简单,姚素馨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市面上有什么她都不知道,拉洋片儿那种新鲜事物她没接触过,所以对马文仙小朋友给她办的速成班也就没什么感觉。尽管如此,姚素馨还是被震撼到了,也明白了自己抱着的这位可爱的小朋友的来历……
    乱世之中,这三人的命运从此就这样被一根神奇的线绳扯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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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天 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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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以坛为家II

    12#
     楼主| 发表于 2022-12-3 20:01:09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2-7 19:55 编辑

    第十章、马德兴又多了个兄弟

    姚朗月与马德兴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这时候,姚朗月的师爷来请,说酒席已经摆好,姚朗月亲热的挽着马德兴的手臂,边走边谈,来到了正堂后边的一间大屋。这间屋子原先是前任县太爷堆放刀枪剑戟等物资的地方,姚朗月走马上任后就把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都给扫地出门,叫人稍加整修,就成了一家人日常饮茶吃饭的饭堂。
    酒席宴间,宾主推杯换盏,十分的融洽。许是几杯酒入肚的缘故,姚朗月对马德兴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姚朗月早年间也是江湖上有一号儿的人物,在大西北那一带行侠仗义,是一方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后来,遇到了现而今的大哥冯大帅。当时的姚朗月是绿林,冯大帅是地方军阀,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于是乎,双方在一个叫落燕窝的地方交了火,清末的绿林凭借的仍旧是刀枪剑戟,而冯大帅的部队早已是火枪火炮,几番交手下来,姚朗月的手下伤亡过半,被冯大帅堵在了落燕窝的断头崖边。
    姚朗月手里的长矛已经被火枪打掉了矛头,光秃秃的就剩下一根白蜡杆,仅剩下的几个弟兄也是伤痕累累,尽管如此,这几位好汉仍旧挺立在战马上,与数倍于自己的官兵对峙着。
    几番交手,冯大帅看出来了,这个岁数不大的小伙子是条好汉,在当地驻扎期间,也曾听闻百姓们对此人口口相传的赞许,对眼前这位视死如归的绿林好汉竟然生出了几许的怜惜。这个念头一出,就变得十分的强烈,冯大帅望着对面的姚朗月道:“好汉!冯某平生最爱结交江湖豪侠,时下的世道已经改弦更张,靠着行侠仗义跑单帮跑不了多远,如果好汉不嫌弃,冯某愿与好汉拜个把子,做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冯大帅是真的爱惜人才,真的有心将眼前这位英雄好汉收入麾下,因此,此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
    姚朗月并不是一根筋的性格,行走江湖十多年,清王朝的专制暴虐,对内盘剥百姓,对外奴颜婢膝,早就让姚朗月跟他的兄弟所不齿。所以,当听说清王朝垮台后,姚朗月也有金盆洗手的想法,身边的兄弟们劝他先观望观望,看看情形再做打算,毕竟行走江湖这许多年,还是有一些家底可以维持生计,有一方山头可以遮风避雨。再后来,听说当地来了革命军,领头的正是把清王朝的小皇帝赶出紫禁城的冯大帅,姚朗月有点动心了,本想着带着兄弟们下山投奔,没料想,被官兵当成了贼寇……
    有道是,英雄惜英雄,冯大帅真情流露,诚邀请姚朗月入伙,姚朗月审时度势,欣然应允,就这样,昔日行走江湖的绿林豪杰摇身一变,成了冯大帅的革命军中马前卒,跟着冯大帅过五关斩六将,经历了很多的战斗,一路走来,从大头兵晋升到了团长,最终磨砺成冯大帅麾下一柄锋芒毕现的利剑!这期间,冯大帅的夫人给姚朗月说了一门亲事,女方是冯大帅的一门远房亲戚,两下里都很满意。婚后,姚夫人给姚朗月生了个漂亮的小闺女,冯大帅的夫人为孩子取名素馨,两口子对这个孩子视若掌上明珠,爱得不得了。过了一年,姚夫人又怀上了,可是,这一次却是灾难性的……
    姚夫人难产大出血,母亲跟没出世的孩子双双殒命……
    说到这里,姚朗月的双眼中早就噙满了泪花,铁骨铮铮的汉子伏案痛哭!一旁陪坐的马大妞子跟姚素馨姐妹俩个早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马大妞子是哭他姚叔的不易,素馨姑娘是哭她与娘亲的永诀,原本好端端鹅一个接风宴顿时成了眼泪与哭泣的道场……马德兴忙轻轻拍打着姚朗月的肩背,好言相劝道:“兄弟,都不容易,生逢乱世,能活下来就是不幸中的大幸,咱哥俩今天遇上了,马德兴觉得,咱哥俩特别的投缘,若大人不嫌弃,马某愿与大人结为异性兄弟,大人意下如何?”
    姚朗月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望着面前的马德兴,好一阵子,才重重的点了点头:“姚某不才,蒙马大哥高看,我愿与兄长结为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正这时,坐在马大妞子腿上的马文仙小朋友忽然拍起了巴掌,张嘴就来,声调老气横秋,像极了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妪:“西北朗月,华北德兴,义结金兰,人间佳话。好啊好啊!”
    饭桌旁围坐的一群人瞠目结舌的看着拍着巴掌咯咯大笑的马文仙,尤其是马德兴,好像不认识似的上下打量着这个才认下的闺女。马文仙像是没觉察到众人的表情似的,两只小胖手交替着在面前的虚空里各画了一个半圆,小嘴儿里的声调又变回了奶声奶气:“你们啥都没听见,对不对呀?嘻嘻!”满屋子的人当中,除了马大妞子跟姚素馨,忽然都变得木讷讷的,就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绳拽着大家的脖子那样机械的点了点头,异口同声答道:“我们啥都没看见。”马文仙满意的点了点头,仰起脸朝姐姐马大妞子吐了吐殷红的小舌头,又朝一旁的姚素馨扮了个鬼脸儿,这二位满肚子的话都叫这两个表情给活活堵了回去……
    拜了把子,马德兴从此又多了一个官场上的兄弟,多了一门旁人高攀不起的亲戚。
    一行人在县城里盘桓了数日,期间,与旧时的故交们见了面,吃了肉喝了酒,顺便也把自己认下的义子义女介绍给了大家。望着县城繁华的景象,跟在马德兴身后的李德全忽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话:“爹的威远镖局还能不能办回来?”
    闻听此言,马德兴的连心眉又拧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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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天 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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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以坛为家II

    13#
     楼主| 发表于 2022-12-5 06:10:23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2-7 19:57 编辑

    第十一章、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马德兴闻听李德全的那句没头没脑的话,心里不由得一紧:“这后生我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前一回说的让我与官场多交集,正合我意,这一回怎么又抢先我一步把我想的给说出来了呢?”
    也难怪马德兴心中犯嘀咕,从李德全来到陈官庄,马德兴就觉得这后生不同于一般人。怎么呢?平时看上去憨憨厚厚不苟言笑的孩子,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从庄子上下各方面汇总到他这儿的消息看,这后生的身上有一股子与常人不同的炁场,说穿了吧,就是领袖炁场。当然了,这个词在当时还不时兴,尤其是在庄户人家当中,他们的心目中,所谓领袖,充其量就是个挑头的罢了。陈官庄的百姓们早就认定了马德兴是他们的头领。
    从督办衙门出来后,这一路上,马德兴的心里一直在纠结着一件事,那就是现而今的世道跟自己从前经历的世道太不一样了!
    在这座华北大平原上的商贾重镇,马德兴生平头一回见到了不吃草不用鞭子赶的房车【汽车】,头一回仰脖子瞧见了天上长了两对翅膀的嗷嗷叫着掠过的铁鸟【双翼飞机】,头一回在县城原先的车马大店附近见到了喘着粗气趴在两根铁条条上的长蛇【蒸汽机车】,头一回在故友的家中见到了千里传音的神奇机器【有线电话】……这些新世界的洋玩意带给马德兴的冲击那是相当的震撼!这世道真的变了,变得让马德兴有些手足无措。倒是身边的马大妞子兴高采烈,手舞足蹈!这些个只是在洋学堂的老师嘴里听说过的洋玩意儿她可算是见着真佛了,这怎能不叫她心花怒放,热血沸腾啊!马大妞子这边暗下决心,只要有机会,她一定要走出大平原,到外边的世界去游历一番。
    马德兴故地重游的第一站就是他从祖宗手里接过大旗的威远镖局。
    威远镖局的招幡还在,只是这招幡看上去是那么的有气无力,耷拉在旗杆上臊眉耷眼的。镖局大门紧闭,大门外各种摊贩的叫卖声倒是此起彼伏,十分的热闹。马德兴暗暗吃惊,
    叩开大门后,昔日接手威远镖局的老友刘金山见了他头一句话就是“老马,你可算回来了,你赶紧把镖局重新开起来吧,兄弟我就是个卖杂货的料,实在是玩不转您这刀头舔血的大买卖……您可不知道啊,现而今走镖那门道可忒多了!生意人运货都用上那洋车跟火车了,县里最大的绸缎庄齐老板往京城送货您猜他用的是啥?大飞机啊!天上一个来回,两个时辰货就到了,还不用操心半道上有打劫的,您想啊,都上天了,哪位绿林好汉会白日飞升之术啊?那除非是天兵天将,再说了,人家玉皇大帝啥没有啊,还缺你这几匹人间的布料……我听说老马跟县太爷拜了把子?那就好说了,只要搭上这条线,你老马在县城振臂一呼,保准这县城里的各路好汉都会纷至沓来,照顾你老马的生意。小弟我就不成了,当初老马把镖局托付给我,我本想着也能借着你老马的名头在江湖上混出个名堂来,可真上手时才发现,小弟我真没这把金刚钻啊!”
    听了老友的话,马德兴的心里也开始打起了算盘“是啊,老祖宗留下的基业总不能在自己的手上就这么败落了。可是,现而今的世道,道儿上跑的是不用喂草料不用鞭子抽的洋车跟火车,天上过的是铁鸟,各种方便走镖的行当都比我强,跟他们相比,我这买卖委实是没有竞争力啊!”
    正瞎琢磨呢,马大妞子横插了一句:“爹啊,开起来吧,德全哥哥说得对,现而今世道变了,咱们镖局的路数也该跟着变才对,我们老师说过,要与时俱进才能顺应历史潮流而动。既然老规矩老套路吃不开了,那咱们也走走新路子呗,女儿觉得吧,那洋车火车还有大飞机那不都是现成走镖的好把式么?只要爹舍得花银子,再加上我姚叔那条线儿,我就不信咱威远镖局不能在县城重新立起来!”
    马德兴的心里长叹一声,看来自己是真的老了。女儿嘴里的那番话他听着也是一知半解,就算威远镖局重新站起来,这站起来以后的事情恐怕要交给新派人士打理才行啊,上哪儿找这样的人才呢?
    一直坐在马大妞子肩膀上的马文仙小朋友忽然嘟囔了一句:“远,远在天边,近,近在眼前。”
    马德兴闻听此言,猛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糊涂了!还的说我小闺女懂我,哎呀,来来来,爹抱抱!”说着从马大妞子的肩膀上一把揽过马文仙,胡子拉碴的大脸贴上了粉嫩粉嫩的小脸,把马文仙小朋友扎的嗷嗷叫。
    威远镖局重张是件大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是不容易。
    马德兴决定,暂时不回陈官庄,先在县城里住下,用马大妞子的话讲,走访走访昔日的那些生意伙伴,考察考察现而今的交易市场,趟趟路数,做到知己知彼,这镖局的大旗才可能重新树立。
    期间,马德兴把马大妞子喊到自己的屋里,具体说了些什么不清楚,但当马大妞子从父亲的屋里出来时,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变得胸有成竹,变得精神焕发,变得让候在屋外的李德全差点认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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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天 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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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5 06:59:26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2-7 19:58 编辑

    镖局这种营生搁在现在那就是服务千家万户的物流公司,也就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快递公司。与现代物流不同的是,古时候的物流走的是危险,玩儿的是心跳,各种明里暗里的变数让走镖这条路显得危机四伏。这就要求镖局的镖师们个个身怀绝技,最起码也得是练家子出身,遇到劫道的能轻松应对。如果遇到成建制成规模的抢匪,也只能是丢下货物抱头鼠窜了。小说水浒传中被梁山好汉们智取的生辰纲就属于这一类,碰上这种打劫的,就算镖师们三头六臂也难敌对手,何况对方是志在必得,下手强横呢……
    清末,华北各地都有很出名的镖局,等到了民国,随着文明的进步,科技的昌盛,各种现代化的交通工具纷至沓来,那种靠着武功押镖护镖的时代渐渐的没落了,以至于后来的镖局生意一落千丈,逐步的被现代的安保押运所取代。
    马德兴决定重张威远镖局的消息一经传出,在县城里立刻起了波澜,昔日那些生意伙伴们纷纷响应,在马德兴看来,这就是信誉的力量。威远镖局传到马德兴这一辈儿,从没被各种原因丢过镖,因着这种良好的信誉,威远镖局的重张马上就迎来了第一笔买卖。
    登门拜访的正是县城中首屈一指的绸缎巨贾齐五爷,也就是前边马德兴的故交刘金山老板提到过用飞机走镖的那位。
    接待齐五爷的并不是马德兴,而是一身短打,精神抖擞的马家大千金马文君。
    原来,马德兴已然把千斤的重担搁在了他的宝贝闺女肩上。
    齐五爷年约六十出头,麻杆儿般的身材,长脖子上顶了个圆乎乎的大光头,这会儿,他老人家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对面笑脸相迎的马文君,半晌,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啥的,忙递上了拜帖,道:“从我家老太爷那辈子算起,出货走的一直是威远镖局,齐家上上下下对威远镖局都很信得过,闺女,你齐大爷这回走的货可是不老少,闺女,你掂量掂量,能接么?”
    马大妞子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笑脸:“五爷,瞧您说的,现而今我爹把买卖交给我打理,是给我历练的机会呢,蒙五爷看得起威远,甭管多大的镖,我马文君都接得住,您就把心搁在肚子里,擎好儿吧。”
    这重张后的头一单,走的是绸缎布匹,货量之大,如果还用老路数的话,那将是多大的一个车马大队的阵仗,就算搭上镖局所有的镖师也不够忙活的。马文君自有马文君的办法,她的办法就是给姚朗月打了个电话。电话这种新兴事物当时在县城里还没有几家用得起,用得起的也都是那些家财万贯的商贾们,为了方便生意,马德兴特意请他的县长兄弟出面,在威远镖局安装了一部电话。
    马大妞子跟她姚叔合计好了,让姚叔从手下抽调出一个班的士兵武装押运这批货,为了节约成本,走陆路乘火车,到了接货地点后再改乘轮船,这样,能省下一大笔的开销。回头结算时,绝亏待不了参与押运的士兵们,当然了,也绝亏不了她姚叔的那一份儿。
    马大妞子很快就协调好了各方面的关系,齐五爷的货准时准点上路了。
    为了保险起见,这一趟的买卖马大妞子亲自上阵,与那些士兵一起负责押运,身边自然也少不了马文仙小朋友。马大妞子给父亲和德全哥哥的解释是“世界那么大,我跟小妹妹都想去看看。”
    这一路上,无惊无险的顺利走完了陆路的行程。火车到了天津卫,货物被转运到了轮船上,轮船的目的地是黄浦江畔的十里洋场。
    谁料想,就是水路的这一趟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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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天 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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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以坛为家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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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6 06:04:0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2-7 20:01 编辑

    第十二章、海盗刘安泰


    前文书咱们说到,马文君率领县政府的兵们武装押运齐老板的那批货无惊无险的到达了天津卫的码头。从这里,一行人跟货将乘轮船走水路直达十里洋场。然而,马文君跟那些大头兵们不知道,从天津卫的码头登船起,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盯上这批货的主儿不是旁人,正是这条水路上的船匪水霸刘安泰。
    说起这位刘安泰,还得提到清道光年间横行在这一带的一对狗男狗女,张二楞跟张翠花两口子。这两口子原先也是老实本分的渔民,后来被另外一个海盗掠去当了奴隶,一干就是好多年。这俗话说跟谁学谁,跟着状元郎你能学成个秀才,跟着北大清华你就是个小保安也能考个研究生,跟着海盗你能学点啥?那当然就是杀人,越货了。张二楞夫妇这许多年来跟着那海盗修炼的有模有样,也炼成了一副铁石心肠。后来,海盗头目在一次官兵围剿中被杀,张二楞夫妇趁乱逃走,跑到了海盗头目藏匿财宝的一个孤岛上,借着这些个不义之财重新扯起海盗旗,聚拢了被打散的人马,俨然变成了新的海盗头头。
    张二楞这个人比起之前的主人那是有过之无不及,但是,张二楞跟先前主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不认死理儿,懂得变通,瞧着情形不对能撒腿就跑,及时止损。张二楞夫妇扯旗起事的那年正是道光二十年,也就是近代中国历史上最屈辱的1840年。林大人在虎门销毁了东印度公司的大批鸦片,以英国为首的八国联军组建了庞大的远征舰队开始了对中国的侵略,八国联军的舰队凭借着船坚炮利,攻陷广州后,又北上攻陷了定海等沿海要冲,转而直逼北京的清政府。那时节,沿海各处的海盗们当中,有那大义凛然的英雄好汉们,暂时抛却了与官府的过节,降下海盗旗,升起黄龙旗,向那些红发碧眼的西方魔鬼们搏命冲杀,着实可歌可泣了一把,给祖宗们的脸上争得了无上的荣光!也有那畏惧生死,苟且偷安的主儿,一见是洋大人的舰队,吓得马上缩回了巢穴,胆战心惊的藏在暗处,心里只盼着洋大人没瞧见自己,赶紧麻溜的过去。这些人的“杰出代表”便是水路这条道儿上小有名气的张氏夫妇。鸦片战争期间,张氏夫妇躲在孤岛上苟且偷安,这期间呢,两口子生下一子,起名张大富,那意思是让这孩子将来大富大贵,比他爹妈还要风光。
    然而,事与愿违。第一次鸦片战争最终以清政府的乞降并与侵略者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而告终。
    张氏夫妇闻听消息后欣喜若狂,因为随着洋大人舰队的撤离,这一片海域的又将成为繁忙的货运水道,走货就意味着发财,生意人发财就意味着海盗们发财。不过,这一回,张氏夫妇栽了。遇上了硬茬儿:这次遇到的是官船,载的是火枪火炮,押运这批军用物资的是道台府重金聘来的洋枪队。因此,双方也就打了一个回合,张氏夫妇的海盗船就被对方的大炮打了个对穿,海水从破洞处汹涌而入,旋即沉没。张氏夫妇及少数手下被官兵打捞上船,逮了个正着!
    因为张氏夫妇的恶行昭彰,很快就被当地的清朝官员砍了脑袋,而这一切,躲在孤岛上还在老妈子怀里呀呀学语的张大富却一无所知。
    后来,孤岛上剩下的一些丫鬟婆子们也纷纷卷携了些细软金银等划船离开了,张大富身边就剩下了乳娘刘氏跟刘氏的两个女儿大翠儿跟小翠儿。谁跑了乳娘不会跑,甭管张大富的爹娘多么的十恶不赦,坏事做绝,可孩子是无辜的啊!刘氏跟女儿们打定主意,一定要想法儿把张大富抚养成人,绝不能让他再走他爹妈的老路!但是,孤岛是不能再待了,之前离开的那些人当中肯定会有人见财起意,因为孤岛上藏匿这张氏夫妇拼杀半生积累下来的不义之财,财宝的诱惑力会让那些人铤而走险……
    乳娘刘氏在闺女的协助下,在藏匿财宝的秘密洞库前支起了断魂石,只要有人企图暴力冲撞,断魂石便会倒塌,与断魂石联动的水闸就会打开,海水几分钟内就能把这里变成泽国。
    就这样,乳娘刘氏带着东家的遗孤跟自己的俩闺女划船离开了孤岛。
    一晃眼,近百年的光阴逝去,乳娘刘氏跟俩闺女还有被她细心抚养长大的张大富都已经作古。这近百年当中,张大富长大成人,勤奋苦读,考取了功名,成了居住地一带百姓们有口皆碑的县太爷。张大富改了姓氏,跟着乳娘姓刘,跟乳娘的大女儿大翠儿成了家,大翠给大富生了一大堆孩子,夫唱妇随,其乐融融。等到刘大富两口子寿终正寝时,他们留下的那些孩子当中,有考取功名的,有富甲一方的,也有误入歧途的。这些个后代当中,有一个步了邪恶的后尘,重又做回了海盗。要么怎么说基因这玩意儿太可怕呢,到底还是没能摆脱遗传的厄运。这个接过了祖宗张氏夫妇衣钵的孩子叫刘安泰。
    刘安泰从小就跟他的那些个哥哥姐姐们不同。这孩子没有继承父母的善良淳朴,从懂事的那天起就整日里跟一帮狐朋狗友鬼混,横行乡里,无恶不作,那些兄弟姊妹一气之下便与这个弟弟断绝了亲情。刘安泰才不管这些,断了就断了,省得一天到晚听这些兄弟姊妹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说大道理。刘安泰打从懂事的那天起就总做一个怪梦,梦里头见到了自己的海盗祖宗,海盗祖宗告诉他,有一笔天大的财富在大海深处的某个地方等着他去获取。这个梦纠缠了刘安泰多年,终于有一天,这个自小就不安分守己的半大小子领着一帮号称是过命的兄弟们驾船出海,从此,陆地上少了一个欺男霸女的混世魔王,大海中却多了一个无恶不作,兴风作浪的海盗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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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8 07:00:24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三章、刘安泰见鬼了


    刘安泰这人吧,谁的货他都惦记,就算你您老人家是老儿年间大清国的直隶总督,您委托镖局运的货,只要是进了刘安泰的一亩三分地,就甭想踏实过去。当然了,这条水路上的海盗远不止他刘安泰一家儿,自明末清初起,海上吃打劫饭的主儿层出不穷,其中还有搭着倭寇卖主求荣的,帮着洋大人欺负官府的,林林总总,杂七杂八。到了民国初年,这些个海盗们的面对着铜墙铁壁般、跑起来虎虎生风的炮舰,都傻了眼。摆明了是斗不过啊!要是还像老祖宗们那样谁的船都敢碰,谁的货都敢劫的话,就这些个浑身上下插满了火炮的大块头,别说是一群了,一条就够海盗们受的!唉,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刘安泰与其他同道中人不一样,当外边的世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大变革时,这小子也与时俱进的改头换了面。当其他同道中人还驾着破帆船在水路上讨生计时,他刘安泰已经拿真金白银给自己砸出来一条钢铁怪兽来。刘安泰明白,要想在道儿上接茬儿吃海盗这碗饭,那就得学会变通,见风使舵才能驶得万年船。于是,刘安泰让手下冒充官府的人,花了几十万两银子从大不列颠订购了一艘轮船,要求供货方按照要求在船上装配了重火力,加固加厚了甲板跟舱壁,使得一般的炮火压根儿伤不到它。手里有了这等利器,刘安泰的胆子更大了。这一次,他的手下在天津卫码头上盯上了马大妞子负责跟船押运的货物。手下分工很明确:有负责打眼跟踪的,有负责在生意场上打探货主消息的,还有负责在黑白两道儿上探听虚实的。就在马大妞子押运的货物全部上船的那天,远在汪洋深处那座孤岛上的刘安泰得到了确切的信儿,他不由得乐了:“好家伙!货值不了几个钱儿,倒是押货的正主儿,嘿嘿,无价之宝啊!要是道儿上的兄弟们知道我把马银枪的宝贝闺女给弄到手了,那我刘安泰可就发大财了!”想到这儿,刘安泰就开始兴奋起来,马上安排手下升火起锚,他要开练了。
    码头这一头,马大妞子带着马文仙小朋友在天津卫的斜道里满世界溜达。天津卫的大马路跟其他中国城市都不一样,别的地方都是横平竖直,方向感很强,就算是初到贵宝地的外乡人也不至于迷路找不着北。天津卫的大马路就不同了,每条道儿都有一定程度上的倾斜,这种斜路能给人强烈的视觉错误,让人越走越晕,越晕越迷糊,外乡人初到天津,不被绕晕的几乎没有。
    马大妞子没晕。马大妞子的肩膀上扛着一个马文仙小朋友,马文仙小朋友说朝哪儿去,大妞子就朝哪儿去,顺顺当当的还就溜达回了货运码头。
    马大妞子把马文仙小朋友从肩膀上放了下来,一本正经道:“太祖奶奶,打这一道儿起,重孙女儿可就全仰仗您老人家了,您老说的我都记下了,上了船,全听您老人家的。”
    马文仙低着头,只顾玩儿手里刚买回来的拨浪鼓,小嘴儿嘟囔道:“嗯,乖,听话,听话给你找个如意郎君。”马大妞子闻听此言,却没忍住的皱了皱眉头。
    周遭都是卖苦力的搬运工们,都忙得四脚朝天的,谁也没留意这一大一小之间的对话。
    船开了,汽笛长鸣,哗啦哗啦的离开了码头,朝着目的地驶去。
    沿途的风景不能久看,看久了容易被催眠,因为除了湛蓝的大海就是湛蓝的天空,大海的尽头与天空融为一体,加上海浪的起伏,船体的晃动,很容易就能让人走向两个极端:要么把肚子里的苦水都倒腾干净后,靠在舱壁上喘粗气;要么把瞌睡虫都拢到手心儿里,然后呼呼大睡。
    马大妞子没睡。马大妞子自打从娘胎里出来,还是头一回见到一望无际的大海,兴奋的小心脏噗通噗通的。身边的马文仙小朋友仍旧饶有兴致的转动着手里拨浪鼓,对身边兴高采烈大呼小叫的马大妞子置若罔闻。
    突然,船身猛地一抖,一阵刺耳的汽笛声响起,船舱里的人们明显感觉到船的速度加快了。
    那些睡眼惺忪的武装士兵们纷纷惊起,枪栓拉的哗哗的,推弹上膛,紧张的四下里张望。
    马大妞子冷不防被突如其来的加速度搞了一个趔趄,脑袋撞到了舷窗上,疼的她龇牙咧嘴。
    正这当口,众人的耳边听到了一阵哨音,紧接着,舷窗外边的海面上轰然窜起一股巨大的浪花,船身剧烈的震荡着,船舱里的人们猝不及防,东倒西歪!马文仙小朋友抬起头,声调清晰,语气平缓的对马大妞子道:“带着我上去瞧瞧。”
    在一舱室的人们瞠目结舌的注视下,马大妞子扛起马文仙小朋友扭开舱门走了出去。
    顺着舷梯上到了二层,这里是驾驶舱。这会儿,马大妞子的耳边就听见驾驶舱敞开的舷窗里传出来阵阵惊慌失措的叫喊:“海盗!是海盗!开足马力!开足马力!快快快!”“老大!老大!已经是最快了!再快船就散架了!”
    马大妞子没有理会驾驶舱里的哀嚎,而是继续扛着马文仙小朋友朝上攀登,最终来到了整条船最顶端的小平台上。从这里朝四下里看,情况便一目了然。只见不远处的海面上,一艘通体黢黑的炮舰上正不要钱似的朝着她们所在的货轮周遭倾泻炮火,巨大的水柱此起彼伏,搅动着海水波涛起伏……
    马文仙小朋友凝视了片刻,又开始用两只小胖手在面前的虚空画圈儿。
    马文仙小朋友这一招,马大妞子看到过不止一回,个中的奥妙她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这是马文仙小朋友的拿手好戏之一。这会儿,圈圈画完了,马文仙小朋友怕了拍小手儿,聚精会神的盯着大海的某个点,马大妞子也跟着她的视线往那个点上瞧。墨色的海水深不可测,看久了真有些想跳下去的冲动。马大妞子连忙扭过脑袋不再看,然而好奇心最终还是战胜了恐惧心,马大妞子又转过脸来,就在马大妞子转过脸的刹那,有一双车轮大小的眼睛正目不转睛的凝望着她,吓得马大妞子大叫一声,险些从小平台上倒栽下去……
    老半天,马大妞子才缓过神儿来,发现那双巨大的双眸看的并非自己,而巨大双眸的正主儿竟然是一条身躯庞大,头上长着一双犄角的、暗绿色的生物。马大妞子大嘴巴再也合不拢了!“我的妈呀!这是……这是老龙王?!”
    马文仙小朋友的嘴巴没有蠕动,大海深处升起来的这条巨兽却频频颔首,眼中尽是温和与倾慕。这一人一兽的交流并没有被周遭的谁察觉,海盗船仍旧在大发淫威,货船已经跑出了自身动力的极限,这场海上短跑就快要见分晓了。
    刘安泰全身披挂站在舰桥上,手里举着单筒望远镜饶有兴致的看着前边的货船玩儿命的跑,心中不禁暗笑道:“小样儿,就凭你还想跑过我的炮弹去?就算你能跑过我的炮弹,还能跑得过我这条英吉利的快船去?老子我就跟这儿瞧着你跑,等你的煤块儿烧完的,嘿嘿!”
    这时,海面上无缘无故的刮起了一阵怪风,风中还夹杂着强烈的腥臭,恶心的刘安泰好悬没把早饭给吐了。
    这什么玩意?刘安泰仓皇四顾,没瞧见什么不对头的,倒是发现眼前的那条货轮竟然一头扎进了大团的浓雾中,而此时此刻,炮舰周围的海面上竟然也开始聚集了大团大团的浓雾,很快,浓雾就吞没了海盗的炮舰。刘安泰只觉得脑袋嗡嗡的,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听到手下们纷繁杂乱的脚步在甲板上到处乱跑,还有人在大呼小叫的喊老大。刘安泰糊涂了,这这这……老子出门儿前明明看了黄历啊……
    等到浓雾逐渐散尽时,海盗刘安泰惊讶万分的发现,自己被粗大的绳索绑的跟个大粽子似的,浑身上下跟散了架一般给扔在干燥的地面上,而四周围居然是翻滚的大海跟若有若无游动着的鱼虾,还有摇曳不止的奇怪的东西。
    突然,有个身材娉婷,婀娜多姿的美女款款走来,站在自己的对面,看着自己,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猛然间,一堆奇形怪状的面孔瞬间包围了他,大海龟,大虾米,大鱼……这些怪物有一个算一个都在对自己挤眉弄眼道:“小子,你走运了,我们公主瞧上你了,要招你当驸马哟!”饶是刘安泰干的是刀头舔血的营生,早就练了一身的贼大胆,却在这一群怪物面前吓得尿了裤子……
    等刘安泰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还站在炮舰的舰桥上,身边的手下们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
    刘安泰扭了扭脖子,当他再次望向周遭时,那条货船早就跑没影了,周遭的大海竟然平静的连一丝的浪涌都没有。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忽然在他的脑海里响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尚有一线生机,若继续作恶,必死无葬身之地。这一回,权当是一个教训,再叫我碰上,就没这么幸运了。带上你的人跟你的船,滚出我的地界!”
    刘安泰使劲儿的晃着脑袋,双手在面前乱舞着:“你是谁?!敢挡老子的财路!”手下们见状纷纷仓皇四望,周围安静极了,就连经常尾随船只的海鸟都没了踪影。刘安泰突然用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声嘶力竭的吼着:“服了!服了!姑奶奶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姑奶奶饶命啊!”
    在手下们惊诧的注视下,他们的头领双膝一弯,跪倒当场,朝着虚空一个劲儿的磕头作揖,而虚空里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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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8 07:05:20 | 只看该作者
    刘安泰会弃恶从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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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10 08:05:56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2-10 08:09 编辑

    第十四章、我姓陈

    放下海盗刘安泰不提,回过头来咱们接茬儿说马大妞子。
    马大妞子跟她押运的那一船货有惊无险的平安抵达十里洋场。
    这一路上,马大妞子可算是开了眼,见了世面,尤其是马文仙小朋友当着自己的面儿玩儿的那些个花活,让马大妞子的世界观从里到外发生了质的剧变。尽管马大妞子自打从胡姓男人的受众接过马文仙小朋友以后,马文仙小朋友用速成班的方式告诉了自己,她就是被派来拯救陈官庄,保护陈官庄,并且保护马家的,至于说是被谁派来的,又为什么会被派来,马文仙小朋友没说破,马大妞子也不好追着刨根问底,马大妞子只是觉得,马文仙的到来肯定有到来的由头,虽然不是特别明白这其中的道道儿,怪力乱神这种事儿从最初的的不可置信到现而今的心悦诚服,也还是有一点点的过程。之前跟着爹去县城的路上,马文仙小朋友只用了一个动作,就吓退了劫道的彪形大汉,这让马大妞子的心底里愈发的对这位上天给自己送来的“小妹妹”产生了几分的依赖,几分的仰慕,几分的……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情愫。当马大妞子看到了“东海老龙王”对马文仙小朋友的那份儿敬慕时,她的心智终于完全打开了!一个稍有些另类的、崭新的世界呈现在自己的面前!当然了,这是存在于马大妞子、姚素馨跟马文仙小朋友之间的秘密,当初与这二位相交时,某些禁制就已经悄然形成了……
    黄浦江畔,十里洋场,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好一派欣欣向荣的繁华场面!马大妞子扛着马文仙自由自在的行走在大街上,身边不时有金发碧眼,皮肤白皙的男女洋人擦肩而过,那股子熏人的香味呛得马文仙小朋友直皱眉头。
    在码头卸了货,清点了数量,跟前来接单的洋行买办做了交接,拿到了应得的款项后,马大妞子吩咐那一个班的押运士兵好生待在船上,需要的吃穿用度列个清单,由她去采买。马大妞子此举显得十分的得体,谨慎,如果让这些个大头兵携带武器上了岸,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没必要给自己招惹事端。把这些道理跟领头的班长说了,那位带兵的班长是姚朗月县长的老跟班,孰是孰非还是分得清的,于是,士兵们规规矩矩的留在了船上,马大妞子带着马文仙离船登岸。
    来之前,绸缎庄的齐老板说过,他在十里洋场这边有不少的客户,这些客户的日常货物往来都十分的频繁,如果这一趟办的利落,那么,带着他的亲笔信尽可以去拜访这些生意伙伴们,就算是自己为威远镖局重张送上的一份大礼吧!
    马大妞子带着马文仙先来到了邮电局,给远在华北腹地的齐老板拍了一封电报,告诉齐老板人跟货都平安无事。之后,便带着马文仙逐门逐户的去递拜帖。
    说到这儿,内位说了,一路平安这句话有点托大了吧?就算马大妞子不说,那些个船上的人,包括那些押运货物的士兵们还能自觉保守秘密?说起这个您就甭跟着瞎操心了,有马文仙小朋友呢不是?海上遭遇海盗,又看到老龙王的那段记忆早就被马文仙小朋友抹的一干二净,人们的记忆中,只有离开天津卫码头后跟安全抵达十里洋场的这一截儿……
    凭着齐老板的亲笔信,凭着马大妞子摇身一变的书卷气,凭着马文仙小朋友从旁暗助,威远镖局顺顺当当的拿到了几十宗订单。
    也是在来之前,马大妞子还跑过一趟过去念过书的洋学堂,找到了当初给他们开启新世界之窗的那位新派老师。老师已经当上了校长,看到自己昔日的学生来访,自然是很高兴,又闻听说马文君同学要去十里洋场,不由得心下一动,沉吟片刻,修书一封,委托自己的学生捎带给自己远在他乡的老师。这样,忙活完生意上的事情,马大妞子带着采买好的吃穿用度跟不少新鲜奇特的洋玩意儿先回到了码头,安排好一切后,在自己的船舱里换了一身行头,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时,那个一身短打,精神干练的威远镖局大当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位穿着打扮颇有民国新派女学生味道的姑娘。
    规矩照旧,马文仙小朋友这一回没在坐在马大妞子的肩膀上,而是拉着手儿,跟在马大妞子的身边。许是那位带兵班长有些眼花,他似乎觉得跟在马大当家身边的小姑娘的身量长大了些……
    一晃眼,满清垮台已逾十数载,眼下的华夏大地仍旧处在列强纷争,诸侯割据的状态,即便是身处他乡,马大妞子还是提起了万分的警觉,她那些年在北方县城里干的那些个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也还是被官府记录在案并且呈报给了上边……
    环龙路渔阳里2号,这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徽派建筑,马文君听老师说过,这里原先是安徽都督柏文蔚的寓所,没错,应该是这里了。
    马大妞子,哦,这会儿得称呼为马文君同学。马文君同学拢了拢鬓角的云丝,又轻轻抻了抻衣裳,站在门前,伸出手轻轻的叩了叩。
    不一会儿,门里边淅淅索索一阵轻响,伴随着轻快的脚步,一个温软的女声传来:“侬找谁呀?”
    门开处,一位身材绰约,模样俊俏的女性站在马文君面前,好看的眉毛下边,一双杏眼满含笑意。
    马文君的老毛病差点又犯了,见到如此漂亮的女性,这个从小就有点人格分裂的千金大小姐禁不住捂住嘴巴轻声叫道:“您真好看呀!”
    门里的女性听到这句由衷的夸赞微微低下头:“夏夏农,小妹妹,你这是……找我家先生?”
    由漂亮女性领着,马文君带着马文仙沿着木制的楼梯上到了二楼。
    二楼的书斋里,一位中年男人正在伏案疾书。马文君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低眉顺目的站在一旁,静静等候着。身边的马文仙小朋友则继续低手把玩儿着手里的拨浪鼓,拨浪鼓发出憋闷的声响还是惊动了正在写字的男人。
    男人抬起头,有些愠怒的望着身边的两个小姑娘,刚要发作,领着马文君她们上来的那位漂亮女性忙上前解释:“仲甫,这两位小囡囡从华北来,给先生带来了您学生的书信。”闻听此言,中年男人这才转怒为喜,放下手中的毛笔,接过漂亮女性递上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又整理了一下有点纷乱的头发,站起身,来到了马文君的近前,微笑道:“信呢?”
    中年男人坐在案前的太师椅中,逐字逐句的认真读着信,不时还发出赞许的笑声。马文君跟马文仙则坐在男人的对面,面前的案头摆放着好些个叫不上名头的各色小吃,马文君规规矩矩的端坐着,身边的马文仙可不管那套,小手在各色小吃的碟子之间来回穿梭,小嘴儿吃的吧唧吧唧的,还不停的嘟囔着“这个好吃,这个这个也好吃,这个最好吃了!”惹得一旁的漂亮女性捂着嘴咯咯直乐。
    中年男人看完书信,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马文君看了好一会儿。马文君从小到大还没有被除了自己亲爹跟德全哥哥以外的男性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瞧过,不由得一阵心慌,双颊绯红,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稍顷,中年男人似乎是察觉到了马文君的窘迫,忙冲她摆了摆手,温和的笑道:“不错,当真是不错啊!我们新世界的新青年们都要有你这样的胆魄跟勇气,我们这个积贫积弱的国家就有救了!卓如先生说过,少年强则国强!”说着,再度站起身,朝着马文君伸出了右手:“我那学生从小就是个招惹是非的性子,他教出来的学生比他更甚之!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认识一下,我姓陈。”
    这一天的遇到犹如平静的湖面上丢下了一颗小石子,在此时此刻的马文君心里还只是掀起一丝涟漪,当这一丝涟漪最终变为滔天巨浪时,那已经是沧海桑田的几十年以后了。
    马文君当时只知道面前这位中年男人是自己老师的先生,对于陈先生并不了解。一直到很多年以后,身为国民政府国防部二厅派驻绥远行署副专员的马文君才真正了解了这位陈先生对旧中国的命运产生过多么深远厚重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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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就是带着文君及文仙上楼的漂亮女性、一代革命先驱陈仲甫先生的夫人高君曼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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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给县太爷弄回辆洋车

    大小姐回来了!威远镖局重张之后的头一单就迎来了开门红!这让马德兴老掌柜特别的欣慰!老马觉得,自己之前的托付是完全正确的,自己这个宝贝闺女果然不负众望,替老马家打响了新世纪的第一炮!
    马文君自打从十里洋场回来后,并没有沉溺在成功的喜悦里。一刻都闲不住的她此时此刻想的是怎么让威远的生意进一步的扩大,为此,才下火车,风尘仆仆的马大妞子带着马文仙小朋友就出现在了县衙的大门口。
    县衙门口站岗的士兵瞧见马大小姐都吃了一惊!好家伙!马大妞子这是鸟枪换炮,抖起来啊!只见马大妞子一身短打,脚蹬高筒靴,腰里斜跨着一圈子弹带,子弹带上还别着一支漂亮的左轮手枪,若仅仅是这副打扮还不足以让那俩站岗的老兵油子吃惊成那样,哪样啊?马大小姐可不是走着来的,马大小姐是开着一辆非常拉风的洋车来的!在这座北方重镇里,大街上跑的洋车多半是洋行里的洋大人们才养得起,中国人的买卖还都停留在三驾马车这个层面上,就连县太爷姚朗月进出公门也只能坐在带棚子的马车上,这好么样儿突然瞧见这么一个洋玩意儿停在县衙门口,还真是挺特别的。
    早有衙门里的人飞跑到后院,连比划带渲染的告诉了姚县长,姚朗月连忙穿戴整齐,迎了出来。
    马大妞子英气十足的站在洋车旁边,身旁站着似乎长大了一点的马文仙小朋友,马文仙小朋友笑嘻嘻的摇着拨浪鼓,瞧见了兴冲冲走过来的姚朗月,居然紧跑了几小步来到近前,奶声奶气的问:“大,大大,姐姐呢?”姚朗月愣了愣,马上明白过来,忙回头喊来衙役,叫他领着小朋友去后院找姚素馨。
    这边,姚朗月来到了衙门口外,一眼就瞧见了英姿飒爽的马大妞子正站在洋车的旁边,衙门口对过已经聚集了一大票的吃瓜群众,远远的看着洋车指指点点。
    见姚朗月出来,马大妞子伸手拍了拍洋车的车身,十分骄傲的对姚朗月说道:“姚叔,文君回来了,这是文君给姚叔的礼物!还望姚叔笑纳哟!”
    姚朗月围着洋车转了好几圈儿,兴奋的俩眼都眯缝起来,满脸透着高兴:“哎呀,大侄女儿啊,这怎么话儿说的,跑那么大老远的还想着你姚叔,哎呀,我真是,我……”说着竟然有些哽咽了。
    马大妞子豪爽的拍了拍姚朗月的肩膀,就像江湖豪侠般的朝姚朗月抱拳拱手道:“姚叔,您老人家身为一方父母官儿,进来出去的总是要有点排面儿不是?现而今是民国了!就得有民国官员的排面儿,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侄女想了又想,觉着给您买吃的不妥,买穿的也不妥,要是有枪有炮能买就给您买了,这不是人家那边不卖这个么?还是我妹妹给出的主意,说给您弄辆洋车,有火车就是方便,让洋车坐着火车,这一道儿上老顺利了!这以后您出门儿就不用坐在马车里受罪了。”
    姚朗月这才定睛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马大妞子,心说“好家伙,跑了一趟真是不同以往,这念过洋学堂的女子果真异于常人啊!好嘛,这派头,花木兰啊这是!”
    马大妞子见姚朗月围着洋车转磨磨的兴奋表情,就知道县长大叔是真的喜欢,忙凑到跟前说:“姚叔,这洋车是烧油的,这种油啊侄女也给您带回来不少,够您烧上十天半个月的,等烧完了,您差人知会一声,侄女马上叫那边给您发来。方便得很!”姚朗月高兴的合不拢嘴儿,可转念一想,又有点犯愁:“大侄女儿啊,这洋车我也不会使唤啊,总不能我这边儿一出门就去劳您大驾吧……”
    马大妞子噗嗤一声儿乐了:“嗨,这有啥难的?这么着,您从您手底下挑选个身子骨硬朗的,脑瓜子灵光不犯糊涂的,手脚灵活的派给我,我保证三天教会他使唤这家伙,您看如何?”
    姚朗月哈哈大笑道:“好好好!这个好办,我回头就给大侄女找去。哎我说,大侄女啊,你这一下火车就跑我这儿来,还没回威远吧?可别乱了礼数,回头叫我那大哥知道了就不合适了哈哈!”
    马大妞子一想,也对,于是赶紧应和了两句,正打算转身回镖局,却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姚叔,有个事儿侄女得跟您唠叨唠叨,本来这事儿吧侄女出面不老合适的,可侄女想了又想,觉得还是提早跟您老垫个话儿比较妥帖。我那素馨妹妹还未出阁吧?姚叔您觉得,素馨妹妹跟我那德全哥哥合适不?姚叔,头回上您这儿那天,我瞅着素馨妹妹跟我那德全哥哥对视的眼神儿都不一样呢。嘻嘻,反正跟看他妹妹我是不一样。姚叔,你琢磨琢磨呗,侄女先行告退,等您准信儿哟!”说完,扭头大踏步的直奔威远镖局的方向而去。
    姚朗月戳在原地,目瞪口呆的傻站了老半天,直到师爷出来喊他,这才转过神儿来。
    马大妞子自己先回了威远镖局,把马文仙小朋友扔给了姚素馨妹妹,她知道,素馨妹妹绝亏待不了马文仙小朋友,一准儿是好吃好喝好招待。
    才踏进镖局大门,就听见院子里有咚咚的响动,就好像有谁拿着棍子正在顿地,走过影壁墙才看清楚,原来是几个戴瓜皮帽身穿长袍马褂儿的老棺材瓤子正在跟她爹马德兴嚷嚷着什么,干巴枯瘦的手里还都拄着拐杖,刚才进门听见的响动就是这玩意儿跟地面青石板之间发出来的。
    这帮人正在吵吵着,全然没有看到马大妞子已然悄然无声的站在了圈儿外,正歪着脑袋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们。
    马大妞子刚一进来,就被她爹瞧见了,但马德兴没动声色,依旧站在当院里,耐着性子听那几位老棺材瓤子的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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