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个老头】老王家的大哥大成海哥 （下）

王振江38307

【一千零一个老头】
       老王家的大哥大成海哥 （下）
2022-3-14
  果不其所然，成海哥回到哈局就被缴械了，还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那个年代被误打误判的很多），人们的命运就是这样激烈地跌宕着，成海哥也难逃厄运。
  成海哥被开除公职了，丢掉了铁饭碗，一家七口人（夫妻两口这时候已经有五个孩子了，成海嫂子腹内还有一个）逃难返回许昌。
  他们在许昌市东风桥上边的寿昌里京广铁路西侧铁路家属院的院墙旁边搭了个油毛毡棚棚，一家七口外加腹内的一口人就缩卷在那个棚棚里过日子。
这几年在许昌市的街头上就多了一景：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大汉拉着“吨车”——那是当年最豪华的能拉一吨的架子车，旁边往往有三个孩子或多加一个妇女为之拉着车帮绳艰难地行进着。
那时间我父亲也被打成走资派了，我和父亲经常走出来“逃斗”——漫无目的地到处转悠。往往冷不丁地就会听见一声瓮声瓮气亲切地呼喊：
“王叔！”
这一声太熟悉了！
这一幕太熟悉了！
这一情节太熟悉了！
以至于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记忆里，现在写起来一切如在耳畔，一起如在眼前。
其实我父母或许并不比成海哥大几岁，但是成海哥的姊妹们这一辈子都是亲切地“王叔”“王婶儿”地呼唤我的父母。（成海哥的大妹妹和我哥是同一班的同学，成海哥的二妹妹和我姐是同一班的同学，成海哥的小弟弟王成祥和我是在一起玩儿尿泥打架斗殴爬高上低的发小）。
且说听到了成海哥的呼唤，我爸往往和成海哥钻进一家商店，站在柜台边，每人一玻璃杯二两的散装红薯干白酒，一碰杯，一昂头，一饮而尽，我爸不让成海哥买单，我爸虽然被“打倒”了但是工资还发着。有时候还会给帮成海哥拉架子车的孩子们买点点心吃。
往往我爸会说上一两句鼓励的话，而成海哥就会瓮声瓮气地一笑，答应着，一副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成海哥那搬运工绝配的大蓝布单子（蓝粗布有单人床单大小，干活时可以擦汗，扛东西时可以垫肩，爬坡时可以系在腰里当腰带。）系在腰里，竭力拉车，身旁几个孩子也在竭力帮衬踔厉前行的形象不觉之间却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却成了我一生中踔厉前行的精神动力和形象动力：
难了，想想成海哥，
怕了，想想成海哥，
畏惧了，想想成海哥！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大概是1968年的时候，“你大爷”“你大娘”双双驾鹤西去，留下了一窝孤儿。但是凭着“你大爷”“你大娘”伟大的人格魅力，全厂职工外加周边的相关企业的职工专门为他们开了追悼大会。
那一天，成海哥的姊妹四人加上成海嫂和他们的六个孩子，全部披麻戴孝一字排开站在省汽修大礼堂的舞台上，然后在成海哥的带领下齐刷刷地向职工们下跪致谢，感动了全厂职工，台上台下哭成一片。那场面，没有了斗争，没有了派性，唯有的是人间的大爱！
这时候我父亲已经被结合到了厂革委会担任要职，派专车到扶沟县为“我大爷”“我大娘”买了上好的棺木，厂木工车间专门为他们老两口打造了上好的棺材。根据“我大爷”“我大娘”对革命的贡献，被市政府特批被安葬在许昌市烈士陵园。从那以后以致我转学到市一中以后，每年的清明节学校组织扫墓活动，我都会为“我大爷”“我大娘”扫扫墓的。
此后，时光进入了上世纪70年代初，成海哥被平反了，被恢复工作了，然后他就调动工作回到了许昌，还在铁路上上班，被分配到了郑州铁路局许昌水电段干上水工，就是专门为火车站里边的那个大水塔上水，以确保大水塔满足蒸汽机车的用水。
此后，成海哥的日子慢慢地缓过来劲儿了，他就在他原来居住的那个油毛毡棚棚的地界上盖了三间平房，拉了院墙，还焊了一个大铁门。这期间我也长成了青年人，经常坐火车，经常进出站台不走前门的车站广场，而是走成海哥的门前，铁路家属院的站台后边的小门。每从这里走过都不禁往那院子里看上一眼，心想成海哥就在这里住，倍感亲切！
此后，逢年过节成海哥都会领着姊妹们和一大家子人来我们家过年，他早已经把“王叔王婶儿”当成了自己父母了。
这时候的成海哥身体发福了，200多斤的体重，骑个自行车会把自行车压得嘎子嘎子作响，来到我家一屁股下去把我爸的那把藤子圈椅一下子坐垮塌了，弄得一大家子人开怀大笑，好不热闹！
有一次，成海哥还专门跑到我的车间里来，非得让我为他制作一副铁镣铐，原来他的一个儿子不听话，经常跑到外面惹是生非，他就用铁链子把这个儿子锁到了院子里。那时候他家还养了两只奶羊，这个被锁的儿子饿了就拱到奶羊肚子底下喝羊奶，结果把自己的额头上也喝出来了两个小羊犄角来。
1976年我在蒸汽火车头上摔了下来，右手骨折了，一家人吓得不得了，成海哥来了，瓮声瓮气地轻描淡写跟我说：“没事儿！你看我这手臂也断过，我自己用硬纸壳子捆巴捆巴，30来天就好了！”成海哥的硬汉态度确实给我壮了胆，给了我勇气。
俗话说“船破还有三千钉哩”，那几年成海哥在许昌的场面上仍然是个人物，谁家的酒宴必须来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哈局”能够到来无疑就会令之蓬荜生辉，无限有面子。
事无巨细，凡是有纠纷的地方，在尚未恶化的状态下，“哈局来啦！”成海哥一经到场便会把极可能的恶性事件及时调停到萌芽状态，达到息事宁人，握手言和的地步。
不服不行！成海哥有这个能量和分量！
成海哥最后是因为身体太肥胖，心脏病突发去世的。
谨此深切怀念我们老王家的大哥大——成海哥！

云上云上

祝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