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物记

子崖 · 发表于 2018-12-19 17: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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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物记

文！子崖

簸箕

在一身岁月积痂中，露出重逢的惊喜
象遗失的闪电，划亮一杆翠竹的羞涩
穿身而过的破洞，也穿过我
收拢颗粒饱满的笑意
在浮秕飞扬中转身
用柴火的温热，用炊烟的呼唤
逼退碗沿肆虐的清汤寡水
简朴的背影，在多年以后
仍能团住——
汹涌而至的思念

犁铧

板结和荒芜，画地为牢
被囚禁的岁月，磨亮骨头上不屈的呐喊

用翻耕击退野草的疯狂
在松动的罅隙里，播下蹄音和鞭响
哞叫拉长七孔横笛的尾音
诗情画意的注释，改不了犁尖稼穑的底色

奋扬的角尖，挑落余晖
闷雷和闪电，拔节长空
一季又一季，沟壑密布的手
依旧握不住泥土里潜藏的命运

旱烟沉默，比锈蚀
更能暗淡眼眸里，经年不熄的坚韧
铮亮披蓑，加鞭的日子又苦又长……

灶台

炊烟日夜张罗
总绕不过碗筷青黄不接的空瘪
长叹短叹，风箱憋着一口气
清汤寡水的锅里，仍翻滚着无米之炊

饥饿在肋骨上疾走如风，所有聚啸的咕咕声
如攥在手里的火柴
灼痛年年送灶神的祷告

噙不住烟熏火燎的
——不止包谷串，辣椒串
还有一滴滴倾泻而出的苦日子

石磨

路口收拢风声渐缓的等候，老黄牛的哞叫
穿过刺槐浑身旧疾
盯住树下半片残破的碾盘，目无表情
等雨丝惊起半弯的菜园，伞沿倾斜的
似曾相识，遥遥地伸出手
另一半弧形的凸起，隐在地坎的土层中

一圈复一圈，惊诧呼啸抵近
忽又被缓慢而悠长的蹄音踩碎
稻谷，麦粒，高粱，玉米，忽如飞扬的雪花
覆盖奔跑和嬉闹
覆盖窗沿下细碎的磕碰和怨隙
被蒙眼的牛，如陀螺旋转
苦日子甜日子，一转身，往事塌陷
曾经熟悉的，一半在地上苟且
一半在土里深埋……

水桶

穿过轱辘深锁的岁月，打捞目光中
深陷的叹息，溢出的
总能湿透，井绳缠绕的结
苦难和困顿撑破桶箍
投井的决绝，多少次
比夜色更浓
扁担弯曲的村庄，盛满暗疾
飘零或归根，踉跄的空
恰够灰尘盛大地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