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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长篇小说《水流沙》第一部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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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6-11-19 11:52
  • 签到天数: 37 天

    [LV.5]常住居民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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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6-9-27 20:04:2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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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第一章

                              一

       生产队通知吴嗣石搬家。为了加快进入共产主义的步伐,所有荔枝村的乡民,都搬进知稼轩里居住。为的是方便生活集体化。
    毛毛听人说:知稼轩就是石家塝,石家塝曾经是母亲的老家。毛毛曾听过许多关于石家塝的传说,最吸引他的是每天都可以去吃饭,谁都可以去吃。有人说:“石家塝的饭,再暗也不暗,就是你半夜去,也有饭吃,而且,不要钱。”
    毛毛问妈妈是不是真的,妈妈摇头叹气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都过去好多年了,你问它干啥?”毛毛问别人,很多人都说是真的,可没谁知道是为什么。
    虽然说是妈妈的老家,毛毛却从来没有进去过。知稼轩的院落好大好大,毛毛跟着妈妈,踏进了妈妈曾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
      知稼轩的朝门很是高大,左面墙壁上凸现着一个很大的红色的寿字,右面墙壁上凸现的是知稼轩三个黑色的大字。毛毛不知道寿字和知稼轩三个字的含义。
    整着院落坐北朝南,院落前面是一个三亩地大小的池塘,院落后面是一座小山。院落的围墙把小山围了起来,小山就成了院落的后花园。
    前院朝门口处,两边各有一间厢房,中间是宽大的过厅。朝门口外面,院墙八字型向两边分开。跨出朝门口是一个半月型的小坝,小坝连接着逐级而下的几级石板梯,石梯坎下面连接着一条狭长的地坝,狭长的地坝外的堤坎下才是池塘。
    知稼轩是一片三进院落的建筑群。朝门口的过厅像戏台般的宽大,两边的厢房全是用木板镶嵌而成的木屋。走进朝门是一个长方形的天井,左右各有几个自成院落的偏院。
    天井往里是一个能安放几十张饭桌的过庭,两边各有几间雕梁画栋的木板屋。过厅里面又是一个天井,天井三面都是可以住人的屋子。左右各有一条过道直通里院,过道里光线暗黑,过道的墙壁是用木板镶嵌而成,两边都是可以居住人的房间。过道出去又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天井。
    天井四周是整座院落的主体房屋。正屋在高出一米多的石台阶上,一排五间,台阶下的两边各有四间厢房。这个颇具规模的乡村地主庄园,就是解放前远近闻名的石家塝。
    院落里的住房迷宫似的,毛毛从小到大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房子。朝门口墙壁上的红色寿字和知稼轩的黑色大字,这字是什么人挵的?为什么要挵在墙壁上?没人说的出来。明明墙壁上写着知稼轩三个大字,可又为什么称呼这里为石家塝呢?毛毛找人打听,也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妈妈也解释不出来。

                                  二

      知稼轩从建院起始,恐怕也没有这么热闹过,大大小小的房间都安排上了住户,只管人们有地方睡觉就成。荔枝村要把所有的村民全都搬进这院落里来,因为共产主义提前来到了。
    人民公社是个大集体,要让村民过集体化的生活。
    乡村的八月阳光灿烂,池塘里荷花飘香。老远就能看见朝门口墙壁上的‘知稼轩’三个黑色大字。人们来来往往喜气洋洋,兴高采烈的抬着家具往院子里搬家。
    农民的生活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吃饭不要钱了。方圆数十里的人家,都集中到知稼轩里居住。吴嗣石被安排在偏西院正房的西北角,吴嗣石一家五口住一间屋。正房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比毛毛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女孩的名字叫徐语菊和徐语芸,毛毛分不清她们谁是谁,她爸爸叫徐应山,以前常来帮妈妈干活儿。右厢房有个小男孩叫陈老五,他们家人口很多,他妈妈叫左陈氏。左厢房有两个大姐姐,一个叫傅金容,一个叫傅芙容,她爸爸叫傅银寿,妈妈叫郝铭贞。
    屋子太狭小了。靠后墙只能并列安上两张大床,靠西边的窗户下仅能安上一张条桌,床前仅剩了一条逼仄的过道。一只大箱子无处放,里面是养父生前珍爱的书,这么多年没剩几本了,是那些来干活的人帮吴嗣石找回来的。
    吴嗣石正想把箱子推进床底,杜乡长走了进来,她问说:“打整归于了吗?”吴嗣石笑说:“差不多了。”
    杜乡长说:“这下好了,孤儿寡母再不会挨饿了,就是房子小了点,只有挤到住了。”
    “多亏了你们哟……”吴嗣石真诚地说:“我一个妇道人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互助组,合作社,从初级社到高级社,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喔,现在又成立人民公社了。”
    吴嗣石不无感慨地继续说:“这些年多亏了政府,多亏了杜乡长,多亏了乡亲们。去年毛二生病,医院要钱才给治病,说我们不是贫下中农,说贫下中农可以赊账,地主富农不行,说救死扶伤也是为贫下中农服务,万般无奈我来找你,不是你给钱,恐怕……”
    杜乡长说:“莫说那些,今天是好日子,该庆贺乔迁之喜。”她从身上摸出糖来招呼孩子,“来来……都来吃糖。”她摸着毛毛的头问道:“这孩子在读书了吧?”吴嗣石说:“快上二年级了还没取学名呢。”杜乡长问:“怎么没取名字?”
    吴嗣石说:“他爸爸在世时说给他取个好名字,我还没有想好该取个什么名儿。”杜乡长说:“你们是个特殊的家庭,这也是几个特殊的孩子,现在生活好了,幸福像飞来的一样。”
    “飞来幸福。”吴嗣石轻轻地念着这四个字说:“杜乡长说得真好,幸福像飞来的一样。”杜乡长继续说:“这几个孩子给你有缘分。飞来幸福,飞来情缘。你小的两个是女孩,四个孩子的名儿就叫飞来情缘吧。”杜乡长自言自语地说道:“不能取单名,单名的名字容易与别人重复,还是取三个字的名好,中间还差一个字,你说这个字用什么好呢?”吴嗣石说:“还是听你的。”
    杜乡长说:“我看这样吧,中间就用云字。云者,说也。云就是说的意思,用它来诉说你们的飞来情缘。”杜乡长说到这里,停下来看着吴嗣石说:“孩子就跟着你姓吧?”吴嗣石说:“不,还是让他们姓石。”
    杜乡长沉吟片刻,说:“好吧,老大就叫石云飞,老二石云来,老三石云情,老四石云缘。”她问吴嗣石,“你看如何?”吴嗣石高兴地说:“飞来情缘,好呀。”
    突然,什么地方响起一阵鞭炮声,人们不以为然,以为是那家庆祝乔迁之喜。不一会儿骆海忠走来说:“云中山死了。”有人问:“生的啥子病?”骆海中说:“没听说生病,还在抬柜子,刚把柜子抬到家,躬身子往下放时,打了一个屁往地下一缩,没得气了。”杜乡长问:“他搬在那里?”骆海忠说:“东偏院东厢房住我隔壁。”杜乡长说:“走,看看去。”

                                    三

    老远传来女人唱歌似的哭声,大院里的人很多都去探看,也有人探究人是怎么死的。
    不几天传出风言风语:说云中山长得如花似玉的女儿云行雨,被乡卫生院的院长导德厚看上了。导德厚为了得云行雨欢心,想方设法把云行雨弄进乡广播站当了播音员。谁知乡武装部长张银金又看上了她。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云行雨投怀送抱了。这下急坏了导德厚,眼看美女投向他人怀抱,又恨、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为了挽回败局成天往云家跑。一来二去不知怎么和美女的妈妈陈文君扯上了关系。
    这些传言谁也不知道真假。但过了不久,四十多岁的乡武装部长张银金和黄花闺女云行雨结了婚,二十几岁的导得厚也带着他四岁的儿子导建住进了陈文君的家,成了陈文君的小老公。人们都说月老乱点鸳鸯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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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9 11:52
  • 签到天数: 37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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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8 22:34:28 |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卷第九章
       
                               一

    川东的夏夜,酷热难当。人们爱在山坡上纳凉。人们聚在一起便天南海北的吹起牛来。陈老五说:“严进林严进国和我,那天路过死狗湾。瞧见了一件希奇事。”石云来问道:“啥子希奇事哟?”严进林说:“一个老头和一个女的,在死狗湾凹凼凼里面偷情。”
    人们的兴趣来了,都问是怎幺一回事。陈老五说:“那天,我们看见一个肥女人走前面,一个老头走在后面。两个人脚前脚后,走进了死狗湾那凹凼凼里。那天的把戏真好看……”陈老五停住不说了。石云来问道:“后来怎样?你啷格不摆了呢?”陈老五说:“不好说,说出来不好听。”
    严进林说:“啥子不好说哟。我给你们讲算了,那天那两个人走进去以后,我们悄悄地躲在坡坡上,两个人话都没有说一句,那个女的就被那个男的脱得光光的,那个男的也脱了个光条条,哎呀你们没有见着,男的爬在女的肚皮上,好大一阵才搞完。”石云来说:“是不是真的哟?”严进林说:“那个龟儿哄你。过后,我们还到现场去看了的,地上还留得有像米汤一样的水水,很多蚂蚁在爬。”
    严进国说:“地上还洒得有从他们荷包里掉出来的割冲籽,不相信你自己可以去看,现在恐怕已经长出苗苗来了。“陈老五说:“你们猜,那个男的是哪个?女的是哪个?”石云来说:“我们又没有去看到啷格晓得是哪个?”陈老五说:“是你们大舅舅吴嗣礼和你们原先那个表嫂任和美。”云行有说:“狗肏的老流氓。走,我们去抓他龟儿出来整他龟儿一顿。”
    陈老五说:“南瓜儿是民兵营长,他们是亲戚,整了你脱得到手?算了我不去。”云行有把严进林叫到一边,对他说:“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严进林问道:“啥子事情?”云行有凑在严进林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严进林惊愕地说:“整你老汉?”云行有说:“不是老汉。是后老汉。”严进林说:“我看差不多。”云行有说:“帮不帮?不帮算了。”严进林问道:“为啥子呢?”云行有说:“你问石云飞嘛。”严进林把石云飞叫到一边,问他道:“云行有叫我帮忙整他后老汉,你知道为什么吗?”石云飞细声说:“那龟儿不是人……”
    他把导德厚半夜摸进云行的屋子,去摸徐语芸的下身的事情,告诉了严进林。严进林听完对云行有说:“这个忙给你帮了,狗日的后老汉都不是人,我还巴心不得你们和我一路,去把严有鱼抓出来整一顿,只是你们没有谁敢去。”
    他又对在场的人说了要去整个人,为顾全云行有的面子,没有说为什么要去整卫生院的院长,只说医生耍流氓去教训他。叫兄弟伙各自去准备,等会儿在此一道行动。

                       二

    午夜过后,气温还是那么酷热。为了不惊醒别人,云行有翻墙进去,打开了西偏院的后门。一行人悄悄地摸了进去,院子里一般的家庭,为驱暑热大都敞开着门。云行有事先指点清楚了导德厚住哪一间屋,睡在哪一张床上。几个人扑上去,把他从床上抓起来。导德厚睡眼惺忪地连声问道:“你们做啥子?你们做啥子?”
    严进林憋着嗓子说:“找你有事情。”导德厚说:“你们是哪个造反派的?”严进林说:“红岩二中的,问啥子?想报复吗?”导德厚说:“不是不是……我想……我可没有得罪你们红岩二中的造反派呀。”陈老五推了他一把说:“走,不走打死你龟儿。”导德厚说:“有事情就在这里说嘛。”几个人围上去,把他的两只手反扭到背后,推着押了出去。这个时代,造反派随时随地抓阶级敌人,无人敢说什么,也见惯不惊了。            
    几个人把导德厚抓到知稼轩后的罗家堡上。严进林憋着嗓子说:“你自己做了些啥子事情各人坦白交代。”导德厚说:“我没有得罪你们红岩二中呀。”陈老五说:“你个老流氓,还给我们两个装洋蒜,你自己做的事情你不晓得。”导德厚说:“我……我……我只是给她们检查身体呀。”石云来问他道:“你戴手套了吗?”导德厚吱吱唔唔说不出来。
    严进林为了不露出破绽,特地找来他的二个同学,一个叫水二哥,一个叫黑娃。这时,水二哥用手榴弹狠砸导德厚的胸部,砸得导德厚嗷嗷叫。罗家堡下面是一条公路,不时有汽车从下面经过,借着汽车经过的灯光,黑娃把匕首举到导德厚眼前。说:“你狗日的吼,小心老子给你放血。”水二哥举着手榴弹说:“你晓得这是啥子,你如果不老实,我就把你捆起,把手榴弹放在你肚皮上,把眼线拉了,你知道后果如何?”
    导德厚胆战心惊的说:“我说实话,我一定说实话。我不晓得那个女娃儿是你们的人,我看她长得漂亮,就动了色心,没有戴手套摸了她的生殖器。”黑娃说:“那叫生殖器吗?”导德厚答道:“是的。”黑娃说:“你说清楚啥子叫生殖器哟。”导德厚说:“就是……就是……”
    水二哥把手榴弹狠劲砸在导德厚胸膛上说:“你狗日的还不好意思说了么。”导德厚连声说:“叫麻屄……叫麻屄……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有人窃窃地嬉笑。陈老五说:“你狗日的胆子大得很咯。半夜三更都敢去摸别个的麻屄,你的胆子还小?”导德厚说:“我那是给她们盖铺盖呀。”

                             三
             
    水二哥伸手到他下身,“呼”地一下扯出一把阴毛来。导德厚痛得哎呀一声,又不敢大声喊叫。只说:“留点嘛……留点嘛……”黑娃看见了也伸手进去扯出一把阴毛,见他两人扯得起劲,陈老五也伸手进去扯出一把。导德厚说:“哎呀,别扯了嘛,留几根嘛,留几根嘛……别扯了嘛,留几根嘛……”几个人扯完了下身的阴毛又伸手去扯腋下的腋毛,扯得导德厚哇哇乱叫……天快亮了,导德厚才被放回去。
    第二天,云行有说:“你几爷子屁眼真黑,导德厚被你们打断了二根肋巴。”陈老五问道:“他知道是哪个整的他吗?”云行有说:“看样子他在医院也搞了些名堂,也去摸过女娃儿的下身。他说不出来是谁干的。”
                                              第四卷第十章

                                 一

    快过年了,知稼轩的人有年猪杀的家庭不多。由于粮食的关系,许多的家庭,一条猪喂养一年都长不大。为了过年能吃上猪肉,许多人就盼望自己养的猪,突然生急病死掉。有些胆子大的,夜间悄悄把猪杀死,对外慌称自己养的猪儿,昨黑夜生病死了。
    胆子小的不敢擅自杀,就悄悄的把猪儿推进粪凼里,让它自己淹死,翌日大张旗鼓的喊人来看,然后洗刷打整出来过年吃。
    地富反坏右就不敢这么做了。只乖乖的把猪送去食品公司,食品公司按猪的总重量的百分之七十折算肉票,送猪的人可得其中的一半。但猪必须长到六十五公斤重,食品公司才收购。重量不能差一星半点,重量不足自己抬回家,过年就别想吃猪肉了。如果和食品公司收猪儿的人关系好,重量不足那收猪的人会说:“这是哪个养的猪,这个猪儿喂不大,是个霉团团,可以收了。”没这层关系,即使重量只差半斤也只有自己抬回去。
    地富反坏右的家庭,喂猪儿更艰难。有的两三年,都只有看着养不大的猪儿,吃不成猪肉。吴嗣石家根本无能力喂猪,一年就看生产队年终时,一人分发半斤八两的肉票。今年蔬菜公司无钱与生产队结算,生产队就无钱给社员兑现分配。生产队联系信用社,信用社与生产队达成协议。生产队出面担保出借据,以后由生产队在各家的收入里扣还。
    凡年终有赢余的人家。每人到信用社借款四元。石云飞家四口人,可借一十六元钱,这下有钱过年了。生产队给各家各户送来了借条。石云飞拿到手的借条上写着:
    石云飞,家庭出身地主。家庭人口四人,向信用社借人民币壹拾陆元正,由生产队负责扣还。下面写着借款日期和生产队盖的公章。

                        二

    大清早,石云飞高高兴兴地走了十多里的山路 来到信用社所在地天星桥,排着队等候借钱。他在心里盘算着。两斤猪肉一元五角,三丈白布十元钱,有肉吃,一人还可以做一套新衣服。不知道盛家人会不会给妹妹做新衣服?可以给妈妈商量,也给妹妹做一套。今年可以好好过一个春节了。
    石云飞来到窗前,办事员接过他的条子看了看便扔了出来。石云飞拣起来又递进去。办事员又给他扔出来说:“你这条子借不倒钱。”石云飞举着条子问道:“为什么?”一位中年妇女接过条子,看了看也说:“你这条子我们不借钱。”石云飞又问道:“为什么呢?”中年妇女说:“我们的钱不借给地主富农。”
    石云飞说:“蔬菜公司欠生产队的钱,生产队与你们联系好了的,统一来借,以后统一归还,你们不借钱,我们啷格过年?”
    年轻人说:“你们解放前不是很有钱么?拿来用嘛。”这一句话,气得石云飞差点吐血。自己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解放前有钱没有钱,关我什么事。
    闻言,他气愤地说:“你们讲理不讲理,我找你们主任。”年轻人指着中年妇女说:“她就是陈主任,你找她吧。”
    陈主任说:“反正你这样的人,在我们这里借不到钱的。”石云飞说:“这可是生产队欠我的钱呀。”陈主任说:“这个我们管不着,反正我们不能借钱给我们的阶级敌人,这是信用社的宗旨。”
    石云飞无可奈何,只垂头丧气的走出信用社。没有借到钱,肉票只有眼看着变成废纸,过年吃不成猪肉了。
    眼看时近中午,肚子饿的咕咕直叫。石云飞摸遍全身,也仅只找到七分钱。酸辣小面二两粮八分钱,手上只有七分钱,怎么办呢?他对服务员说:“我用一两粮四分钱,只买半碗面行不行?”服务员说:“不行,不行,一碗二两,不吃各人走。”石云飞正往外走,严进林走过来问道:“你啷格走啦?”石云飞说:“买一碗小面差一分钱。”严进林说:“你把你的钱粮拿来。”石云飞把自己的二两粮七分钱交给他。

                         三

    严进林接过钱,口里念念有词的念叨:“三八二十三……三八二十三……三碗小面。”女服务员接过钱和粮票,口里重复了一遍:“三八二十三,三碗小面。”正撕票时,石云飞说了一句:“三八二十四,怎么二十三了?”女服务员猛醒过来说:“差点被你麻倒了。”她数出七分钱和二两粮说:“三碗还差一分钱,只能买二碗。”
    严进林把钱和粮票还给石云飞说:“三八二十三,关你卵相干!你要多嘴,这下吃求不成了,不是我小气,舍不得那一分钱。你这一多嘴,好脏我的班子,还像我算不来账一样。”
    回家还要走十多里山路,只有饿着肚子回去了。
    云行有也在面馆吃小面,见此情景,摸出几个镍币取出一个说:“拼你一分钱。”石云飞接过钱,连说了几声谢谢。没有饿过肚子的人,不知道饿肚子的滋味,他对云行有很是心生感激。
       回到家里时,公社的高音喇叭正播送广播剧,一个男孩的声音说:“妈妈,我要吃机器米煮猪脑壳……”
    机器米煮猪脑壳,多么好的生活呀,可自己……由于粮食不够吃,一家人把米磨成面粉混合着菜叶熬粥喝。
    自己和别人相比,简直生活在两个天地。这不是自己没有能力,是不公平的政治待遇。为什么生活在同一个国家,为什么不同等对待。石云飞真有些气恨。
    可是恨谁呢?恨共产党么?杜尹霞就是共产党员。这些年,不是杜乡长帮助,他们家的日子肯定更艰难,也许他连小学也难以读毕业。
    农村里像他这样的孩子,有几个读了初中的,他毕竟还读了一年半。那一年弟弟生病,如果不是杜乡长拿钱治病,弟弟难活到今天。他曾经在心里感谢过共产党,感谢过毛泽东,可现在……?
    他真不知道现在到底怎么啦。他觉得他自己真不该生活在这个时代,有时他真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中国人,祖国呵,你为什么嫌弃我们……

                                四

      过年了,没有什么好吃的。吴嗣石把白萝卜拿来切成小颗粒,然后煮一点米,再把微量的米粒混合在大量的白萝卜粒中。别人晃眼一看,还是吃的大白米干饭。没有肉,连菜油也没有一滴,一家人清汤寡水的就过年了。
    石愿平是个黑人没有户口,没有户口就没有粮食关系,这对这个家庭是一个沉重的负担。然而日子还得过下去,艰难伴随着这一家人。
      春节过后到处都张贴着: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是每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石云飞很想当中国人民解放军,那是一条通往幸福的金光大道。可是人家会要自己吗?石云飞心中多少有些忐忑。想不去报名,又怕别人说你对现实有抵触。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看看,谁知别人连门都不让他进去。
    盛成厚说:“你不能进去,你进去干啥子?莫必你也想当解放军?”石云飞说:“当解放军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不是说每一个公民都可以报名吗?”
    盛成厚说:“你也算公民吗?”石云飞有些气愤的说:“我不是公民我是什么?你欺负人。”
    盛成厚说:“你来看……”他把他引到办公室门口,那里贴着一张告示。上面写着: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不得入内报名。
    石云飞悻悻地走开了。盛成厚在他的身后说:“你去当解放军,莫把我们的枪背到台湾去了。”
    这句话很伤石云飞的自尊。他愤懑,无处发泄,恨不得大声呐喊:“我不是坏人,你们为什么容不得我们!”

                                 五

      石云飞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虽然生活在这个社会,可这个社会却不容自己。
    从他出生的时候开始,人们就在他的身上打上了阶级的印记。他是来这个世界上帮别人还债的,这一笔糊涂债原本给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救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把好事做成了坏事。好人因此丢掉了性命,自己也要为那做好事的坏人,去还那一笔永远无法还清的债务。
    说实话,他不相信所有的地主富农,都是十恶不赦之徒,即使所有的地主富农,都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如今也不该把这笔账计算到他的头上。
    自己和石云来都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自己真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遗产有人继承,难道罪恶也要人继承吗?而且不继承都不行。他为此深感委屈,这委屈无处诉说?无人聆听。
    他只能把委屈悄悄的埋藏在心底。他想起了大姑,想起了大姑留下的女儿,石愿平,但愿……公平,但……愿……公……平……。他在心里默念着这几个字。什么时候,自己这样的人,才能像所有的人一样,生活在公平的社会环境里。
       有人看见闻六儿经常回白坟堡的羊圈来,同时来的还有一些社会上的青年男女。有人说那些人是偷了东西在那里分赃、也有人说那些人是在那里赌钱、有人说那是一个赌窝。但干部门没有谁去管他。
    严进林领着人和外边来的人打了一架,双方不分输赢。后来不知怎么和好了,那些人都是严进林带来的,他老汉是党委书记,谁敢去管呀。那里渐渐成了一个龙蛇汇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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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9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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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8 06:47:26 |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卷第五章

                                一
                         
      会场设在复元寺小学的操场上。前半场坐的全是学生,人民公社的社员站在两边和后面。会场气氛紧张严肃,到处是背着老式步枪的民兵。主席台设在校门口,主席台两边的两根大黄果树上,横挂着一条条幅,上面写着“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十个大字。台上坐着大队干部,张国全,盛月桥,莆妖言,盛成厚神气活现的坐在台上,张猪儿跑上跑下的张落开水,扩音器里播送着“社员都是向阳花”的歌曲。
    盛成厚来到扩音器前,歌声停了下来。盛成厚说:“斗争大会现在开始,把阶级敌人押上来。”话音刚落,几个背枪的民兵从学校大门里押出三个人来。走在前面的是扬海云,胸前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新富农”三个黑字,后面的是王学忠,他的胸前挂的牌子上写着“坏份子”三个黑字,走在后面的是一个妇女,胸前挂的牌子上写着“蜕化变质份子”,当她抬起头来时,人们才看清她是杜尹霞。“哇……杜乡长。”人群起了轻微的骚动。
    民兵让三人低着头站在主席台边缘。盛成厚待三人站好后又说:“现在请治保主任莆妖言讲话。”莆妖言来到扩音器前,清咳了几声嗽,喝了一口水,拖长了声音说:“我们……和你们,都是一家人,乡里……乡亲的,你知我识,这些年来……没分敌我。现在要分敌我了。他们……”
    他指了指台前站着的三个人说:“是国民党蒋介石派来的……哦…不对…是国民党蒋介石留下来的。是专门留下来搞破坏活动的……阶级敌人,你看王学忠,他两个哥哥都跑到台湾去了,他留下来干啥子?肯定是……搞破坏活动的。我们要随时提高警惕。表面上看起来……我们这个地方是平静的。但是阶级敌人,一定不会甘心他们的失败,必定千方百计的进行破坏。要保住我们的红色江山……不容易呀。地主富农不整啷格得了,你看新的富农又冒出来了。扬海云靠剥削一个小长工,修起了恁么漂亮的房子。一些老干部不注意自己的思想改造,也蜕化变质了。搞什么三自一包,四大自由,走资本主义道路。还有一些坏分子搞投机倒把,盗窃集体财物。现在开展清理阶级队伍,就是为了保卫红色政权,现在让大家揭发批斗。”
    莆妖言讲完了。盛成厚站出来说:“闻六儿揭发批斗。”闻六儿战战兢兢的走到主席台扩音器旁,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说啥子呢?”他转脸望干部。盛月桥从座位上站起来说:“给你讲了恁么大半天,讲啥子你还不晓得?讲扬海云怎么剥削你的。”
    扩音器里响起了闻六儿战战兢兢的声音:“外公外婆死的时候,我只有十岁,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扬海云叫我到他屋去搭伙,每一个月的粮票交给他,饭在他家里吃,自留地由他种,我人小工分少,每个月的工分钱只有一二块钱,伯母不要我的钱,叫我留起自己打零用,没有想到她被大火烧死了。
    那一年我们真惨,晚上没有多的铺盖,冷起来没有办法,三个人挤在一起,把蓑衣也拿来盖起,稻草也成了我们的铺盖,扬伯伯从没有让我饿肚子,我不知道他们收留我就叫剥削,早知道这样会害扬伯伯,我就饿死也不会上他们家去,害……”
    “停……停……停……”一个三十几岁满脸大麻子的人抓起了闻六儿面前的扩音器,转脸对盛成厚说:“把这个娃儿弄下去!弄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群人,为首的就是这个大麻子。“严书记。”有人认识他,原来这人是新上任的党委书记严有鱼。
    “你们这叫什么?这叫斗争大会吗?这简直是给阶级敌人歌功颂德。你看……你看,这也叫斗争大会!?一点火药味都没有。来人!把这三个家伙跟我捆起来吊起!”严有鱼话音刚落,立即跑上来几个人,把扬海云,杜尹霞,王学忠五花大绑,然后吊在了黄果树上。
    严有鱼对那些大队干部说:“你们大队才三个坏份子?你们的阶级斗争觉悟到哪里去了?你们大队近五千人,按百分之五计算就有二百五十个坏人。你们一定要加大打击力度,你们这也叫斗争会,难道还要给他们讲道理吗?好人打坏人,坏人该着打。地主富农就是我们的打击对象。我们现在是要狠狠地打击他们。不但要在精神上,而且要在肉体上给他们以沉重的打击,打死一个少一个。你们知道我是从五星调上来的。五星的地主富农,老子咳嗽都要吓得他们全身发抖,老子乜斜他一眼他们都要打个冷兢。老子盯上哪个必定吓得他尿裤子。”
    严有鱼对莆妖言说:“把你们大队的所有地主富农都挵到台前来。”莆妖言说:“有些岁数大的没有通知他们开会。”严有鱼说:“你看你们搞些啥子明堂。派人去抓,凡是有口气的都要给我抓到这里来。把会场里的地主富农给我全都捉到台子上来。”
    盛月桥问道:“富裕中农抓不抓?”严有鱼说:“富裕中农目前暂时是还是团结对像,可他们是两面派,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稍不留意,富裕中农就会倒向敌人那边去。我们要密切注意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发现有反革命行为,坚决给予镇压打击。”严有鱼盯着莆妖言说:“把地主富农抓上来!”莆妖言接过话筒大声吼道:“把地富反坏右全都抓起来!”

                              二

       看见杜乡长被捆绑着吊在树上,吴嗣石一下子懵了。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被人捆绑着吊在树上呢?此刻听大喇叭喊把地主富农抓上来,即刻被吓得魂飞魄散,战战兢兢的瘫坐在地。几个如狼似虎的青年民兵向她扑来,一个背枪的十五六岁的小轻年,看见她软瘫在地上,嬉笑着说:“啷格的,心虚了吗?”严有鱼向那小青年大声吼道:“石龙明。对阶级敌人,不可以心慈手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党正在考验你。”
    石龙明立即回答说:“严书记,看我的!说完话举起竹棒朝吴嗣石劈头盖脸的打去,年轻人打一下。吴嗣石的身子抖一下,也许是受不了竹棒的重击,吴嗣石伸出胳膊挡了一下,石龙明大声吼叫着说:“快来打!快来打!这个地主婆子要反抗啦!”几个手持棍棒的人围上去,棍棒雨点般落在吴嗣石的身上。不知从那里冒出两个十几岁的少年儿童,哭喊着“妈妈……”扑上来为吴嗣石护挡落在她身上的竹棒,吴嗣石手疾眼快的把孩子拉进怀中,像母鸡呵护小鸡似的护着,战战兢兢的说:“儿呵,你们来做啥子哦……”
    几个民兵扑上来,老鹰抓小鸡似的把两个少年胳膊反扭起来,石龙明问严有鱼道:“严书记,这两个小地主捆来吊起不?”严有鱼点着头说:“这才像贫下中农的革命后代,你的这点精神可佳,对敌人就应当这样,小地主也捆起来吊起。”吴嗣石疯了似的喊:“别整我的孩子!别整我的孩子!把我捆起来吊起都要得……别捆我的孩子呀!……”那凄惨无奈撕心裂肺的声音催人泪下。

                                三

    一个和石云飞一般大小的男孩。手里拿着弹弓站在一旁观看,神情难以琢磨,滴溜转的眼睛里流动着诡异的光波,牙齿死死的咬着下嘴唇,似在打什么鬼主意捉弄别人。一会儿像走神了似的,两只眼睛滴溜溜的往树上乱转,那神情好似在寻找该把石云飞吊在哪里合适似的,石云飞无端的对这男孩生出些须恨意来。
    小男孩一溜烟跑了,民兵把石云飞兄弟俩往黄桷树下拖拉,意图很明显,是想把兄弟俩人捆起来吊在树上,两个孩子拼命挣扎。陆续被抓起来的一些人被捆绑着吊在了黄角树上。围着吴嗣石的民兵还在抽打她,不知从哪里又跑出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八九岁的小姑娘来,一个女孩用身体拦着举起竹棒的民兵,说:“你们为什么乱打人?”一个上去扶着吴嗣石说:“妈,你又没有做坏事,他们为什么打你?”一青年见有人敢站出来拦阻,骂骂咧咧地说:“狗日的地主崽儿,皮子痒了不是。”说完话举起棍子向小女孩打去。
    蓦地感觉棍子被人从后面抓住,他回身一看,又一个和那两女孩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子拉住他的竹棒说:“不许打人。”民兵说:“你要做啥子?”男孩口里说:“你敢打我姐姐老子先整你龟儿。”说完话从身上摸出鹅卵石向民兵砸去,一个民兵被砸中头部,鲜血即刻冒了出来,那民兵赶紧丢下手里的竹棒取下背着的枪,神情紧张地盯着小男孩说:“你……你……要做啥子?”盛成厚老远看见跑过来喝道:“盛成龙你要做啥子?”小男孩说:“哥哥,他要打我姐姐。”盛成厚盯着他问道:“盛成龙……你……姐姐?”盛成龙说:“你和爸爸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也问了妈妈。妈说我和石云情石云缘是三胞胎,生下来被姨妈抱去喂的,你们不是商量把她们要回来吗?”走过来的严有鱼问盛成厚道:“她们两个真的是你的妹妹?”盛成厚点了点头说:“小时候被抱起去的。”
    严有鱼说:“怎么搞的?怎么搞的?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阶级敌人来给我们争夺接班人来了,一定要把她们弄回你家去,不能落到阶级敌人手里。你看如果再不抓阶级斗争啷格得了。你的弟妹是我们的阶级弟兄,必须立即把她们拉回无产阶级的革命阵营,现在你把你的弟妹招呼到,其他的人赶紧把地主富农坏分子全都抓起来捆绑起吊上树去。”盛成厚对两女孩说:“听见了吗?那个人是党委书记,是大干部,今天斗争阶级敌人,你妈妈的成份是地主,是坏人,所以要斗争她,你们俩如果要闹,就会像你哥哥那样被抓起来,同样要吊到黄桷树上去的,莫必你不怕?!”
    石云情说:“我妈妈是好人,不是坏人。”盛成厚说:“她不是你妈妈,只是你们的姨妈,我早给你说过你们是我妹妹,妈妈生下来给的姨妈,让她抱起去喂大了给他的儿子当媳妇的。”石云情说:“不管你啷格说,我只晓得是妈妈把我们养大的,我妈妈是好人。”
    盛成厚对几个民兵说:“把这两个女孩子拉住。”几个民兵抓住两个女孩子的手,石云情拼命挣扎,石云缘只是哭泣。盛成龙拿着石块站在两女孩旁边,看谁要打他姐姐他就准备用石块砸他。几个民兵拉着已经瘫软在地的吴嗣石往树下面拖去。石云飞兄弟俩眼看就要被吊上树了,石云情还在拼命挣扎,同时口里大声喊:“哥哥,哥哥!我的哥哥呀!……”石云缘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你们这是为什么呀?!你们这是为什么呀?!……”盛成龙被盛成厚拦着,他并没有就此罢休,虎视眈眈的盯着拉石云情和石云缘的民兵,做着随时都有可能投掷石头的准备。

                              四

    突然,拉起绑着石云飞的绳子往黄桷树上挂的一个民兵“哎哟”一声,脸上突地生出一个包来,另一位愣怔了瞬间,突然什么东西打在他的头上。民兵痛的哇哇叫唤,额头处立即淌下血来。人们愕然间,拉着石云飞和石云来的民兵都受到了袭击,头上都冒起了一个大包,拉着吴嗣石往树下拖拉的民兵也挨了石头。
    民兵惊慌失措的取下背在背上的枪来,紧张的寻找攻击来的东西出自那个地方。突然一人喊:“在树上!在树上!”枝叶间,那拿弹弓的男孩坐在上面,正用弹弓装上子弹寻找射击目标。被攻击过的民兵举枪向那男孩瞄准,认识男孩的人赶紧把举枪的民兵拦下。有人悄悄的细声说:“那是严有鱼的儿子大烟杆。”
    严有鱼气的七窍生烟,望着小孩吼道:“你在上面做啥子?”小孩说:“耍晒。”有人问:“是你拿弹弓打人吗?”小孩说:“没有呀,我打的是雀雀。”严有鱼说:“你晓得今天在做啥子?”小孩说:“不晓得做啥子。我只看见有大人欺负小娃儿。”严有鱼说:“你信不信把你抓起来吊起?”小孩说:“你抓呀,我又不怕。”
    严有鱼大声吼:“把这小娃儿给我抓起来吊起。”可没人行动。一个年岁比石龙明年长点的青年劝严有鱼说:“小娃儿,不求懂事。”同时对树上的娃儿喊:“大烟杆,你还不下来!”严有鱼对劝他的年轻人说:“石龙全,上去把大烟杆给我揪下来。”石龙全对树上的小孩说:“快下来,别在上面千翻了。”小娃儿不理会石龙全的,只往树上爬,爬到一枝不大的枝桠上,重新坐好说:“你们这些大人没人性,连小娃儿也欺负,老子看不得小娃儿受欺负。小娃儿做错事了吗?没有晒。欺负小娃儿,老子就打雀儿耍!”
    严有鱼气的跺脚,抓过民兵背上的枪,哗啦一声推上扳机,随即举枪向树上的小孩瞄准,蓦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扑了上来,抢夺严有鱼手里的枪,口里大声骂道:“严麻子,日妈你要做啥子?你敢打死老子的儿子,老子回去就把你那两个儿子杀了!你做的出来老子也做的出来。”石龙全说:“你们俩口子吵啥子嘛,小娃儿懂个啥子嘛,哪个娃儿都迁翻了几天的。”
    他对抓住石云飞俩兄弟的民兵说:“把这两个小崽儿放了,免得大烟杆又弹你石头,你看石主任和严书记都吵架了。”石龙全又走到盛成厚面前说:“把几个小娃儿都招呼到,那女人是你亲戚?我看暂时就不捆绑她了,免得几个娃儿来捣蛋。”
    严有鱼气的团团转,嘴唇不停的颤动着,呼呼的喘粗气,口里说:“老子还没遇上过这种事!老子还没有遇上过这种事!……”石龙全让那些民兵捆绑其他的地主富农坏分子,暂时把吴嗣石丢在了一边。他对严有鱼说:“这地主婆,是不是你老婆的亲戚哦……”严有鱼气咻咻的说:“锤子个亲戚,大烟杆是恨我和他妈两个做那事……哼!狗日的,专和老子作对!”
    石龙全说:“都姓石,可能有点亲戚关系也说不定,你才和主任结婚,也许你不清楚。”严有鱼说:“真的不是亲戚,不晓得狗日的,啷格会帮他的忙?”石龙全说:“小娃儿,总有点千翻,大点就好了。”那漂亮的女人站在树下,对树上的小孩喊:“砍老壳的,滚下来!”小孩说 :“不下来!”女人说:“你要气死我。”小孩不应声,只往高处爬。严有鱼对女人说:“不把你儿管到,老子早晚要整死他。”女人说:“日妈你敢!你把他整死了你那两个儿也别想活!”石云飞不知道小孩是谁,对小孩顿生好感。对严有鱼则从心底生出了仇恨来。
    石龙全连推带劝,把严有鱼和漂亮女人劝离了会场。立马找来了几个年岁大点的农民,说:“赶紧把杜乡长放下来。”几个农民面面相觑。石龙全轻声说:“龟儿不要忘恩负义,不是杜乡长把土地承包到户,你几爷子还在饿肚皮呢。”几个人正动手放绳子,石龙明过来说:“大哥,阶级敌人不斗了么?”石龙全对石龙明说:“你少管闲事。”石龙明说:“我的哥,你可马上要当严书记的妹夫了哦,还敢照顾阶级敌人?”石龙全说:“不放下来吊死了下回斗争谁去?我是照顾他吗,这是为下一步斗争敌人做准备。”石龙明说:“你这是狡辩。”石龙全说:“你信不信当哥的捶你?”石龙明不服气的咕噜:“晓得杜乡长是好人,可她已经蜕化变质了呀。”
      “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敌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会场里还响起此起彼伏的口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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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7 19:18:06 | 只看该作者
    第一部
    第六巻第八章

                               一

      这真是一个荒诞的年代,凡是进过拘留所,进过集训队,或者被公安机关收容过的人,在年轻人的眼中还成了英雄,成了年轻人崇拜的偶像,学习班和拘留所差不多,都是被政府关押,经常在一起玩耍的几个年轻人都来看石云飞,都说他落教。
    所有进过学习班的人都知道,他在里面关押的时间最长。很多人都认为他坚强,敢和领导对抗,敢不坦白交代问题,这才有可能被关押这么久。
    哪里知道石云飞有苦难言,他不是坚强不坦白,而是坦白不出来大队干部需要的东西,严进林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严进林出学习班时,告诉了石云飞他们以前在生产队偷的好多东西,见石云飞很久没有放回来,担心他把自己告诉他的事情揭发出来。
    同时和严进林一起搭伙结伴去偷过东西的人都无不担忧,怕石云飞向领导检举揭发,揭发别人石云飞就可以立功出来,被揭发的这些人就会二进宫再被关进去。
    严进林为此拍了胸脯,保证石云飞不会乱说。其实石云飞也想把他知道的讲出来,特别是因为他在地上写的字被审查的时候。
    可学习班的干部那样对他,严进林常帮自己说话,他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在地上写的那些字没有大问题,无论他们怎么分析也和反党反社会主义扯不到一块儿去,关吧,看你能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二

      石云飞从学习班回来没几天,云行有到堆屋来找他说:“你知道陶正有的家在哪里住吗?”石云飞说:“我和石老奇去过他家,在含谷。”云行有说:“他龟儿不是在做粮票生意吗。你去找他,跟他龟儿跑几趟弄几个钱来花。”石云飞说:“哪来本钱哟。”云行有从身上摸出一叠钱来说:“我给你拿来了三百二十元钱。三百元做本钱,二十元作车费,你跟他去跑一躺。”石云飞说:“你自己去吧。”云行有说:“他不是喊你喊舅舅么。”石云飞说:“是远房的亲戚。”云行有说:“我怕他龟儿哄老子。”石云飞说:“他要是哄我啷格办。”云行有说:“你是他舅舅大嘛,他骗别人也不会骗你晒。”石云飞说:“我看这个事情算了。”云行有说:“我是看你穷得叮当响,这个事情做成了,找的钱我们大家分。我出本钱,三人打伙我占二股如何?”
      石云飞从学习班出来时,先他走出学习班的石云来,和陈坤碧江水美外出串联了。石云飞被关押了大半年,生产队没工分,自留地也荒芜了,生活来源成了问题。他的确需要钱,不觉有些心动,说:“可我连出门的衣服都没有一套。”云行有说:“我借给你。”石云飞还是有些担心,说道:“被人晓得了要遭的。”云行有说:“你悄悄去吧,你不说我不声张,不会有人晓得的。”

                                  三

       陶正有的家住粮食区,家里穷。石云飞曾和石老奇去过。陶正有十分好客,每次石云飞和石老奇去含谷赶场,陶正有即使穷的揭不开锅,也要想方设法搞点酒,再去整点青蛙黄鳝来招待他们。石云飞到时,陶正有正在睡觉,见他来了便要起床要去水田里抓黄鳝。石云飞道明来意,陶正有喜出望外,收拾起东西和石云飞一道上了路。
       川西平原真是鱼米之乡,石云飞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样一马平川的土地。陶正有对这里十分熟悉,他把石云飞带到一户姓刘的人家。和他相熟的人叫刘国华,是一个孤儿,刘国华隔壁住着他舅舅和舅妈还有一个十来岁的表妹。
      看得出来这里的人们粮食充足,天天吃的是白米干饭。石云飞说:“你们的日子真富裕。”刘国华说:“粮食有吃的,就是没得钱。”陶正有问道:“粮票多少钱一斤?”刘国华说:“一毛五左右,不会超过两角。”石云飞说:“这么相因。”

                                四

      翌日,刘国华陶正有石云飞去眉山赶场。这里的姑娘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尾音很重,说话像唱歌一样。陶正有让石云飞在茶馆坐着,他和刘国华去进货。下午,石云飞一个人留在家里。闲着无事,把自己的衬衣脱下来,就在屋旁的水渠边把衣服洗了。
    站在水渠上放眼望去,满眼的金黄色。一片连着一片的稻谷,一眼望不到边际。那一簇一簇苍翠绿竹间,点缀着颇有乡土味的草房,真是一幅美丽的图画。
    人们渴望的不就是丰衣足食吗。什么时候,自己的家乡也能和这里一样,人人都有一碗白米干饭吃,那就好了。这里唯一不尽人意的,就是人们住的房屋是草房。墙壁是土砖搭成的干打垒。如果房屋换成白墙黑瓦,这里就真成了世外桃源了。
      刘国华和陶正有回来了。陶正有把买回的粮票清了清,共有一千五百多斤。石云飞知道川东的粮票,五角多钱一斤还不好买。算起来一次有个对本利,石云飞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明天可以回重庆了。
    清晨,陶正有和石云飞正要动身。突然闯进一高一矮两个人来。“你们是干啥子的?”高个子问道。陶正有说:“我们来走亲戚。”两个人在屋里到处翻,找着了陶正有藏起来的部分粮票。“这是啥子?”矮个子问道。陶正有说:“我们家乡粮食不够吃,顺便带点粮票回去。”高个子说:“走,到派出所去。”陶正有和石云飞被带到眉山火车站派出所。一个警察模样的人出来问道:“你们是哪里人?”陶正有说:“重庆人。”干警模样的人说:“听口音就知道你们是重庆人,看样子你还老实。你们来干什么?”陶正有说:“粮食不够吃,来买一点粮票回去吃。”
    干警模样的人说:“看样子你们是知青。”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家里有人也在重庆农村当知青,我知道重庆知青在农村过的生活苦。你们回去不要再出来跑了,现在社会上乱得很,回去好生接受再教育,总有出来的一天。买卖票证是违法行为,你们能说实话,我也不为难你们。票证没收,你们回去吧。”
    陶正有没有想到这么轻易就放了出来,说:“今天遇上了个好人。”石云飞说:“我们又没有做啥子坏事情,他不放我们还要做啥子?”陶正有说:“你没听他说买卖票证犯法么,打你一顿再关你几天,你开得起黄腔。”想了想他问石云飞道:“你昨天在外面被人看见了。”石云飞说:“我只是在门前洗了一件衣服。”
    陶正有说:“怪我早没有告诉你,叫你别出来。这里的人鬼得很,只要是看见重庆人,就知道是来买粮票的。所以在他们面前一定得说实话,但不能说粮票是买回去卖的,不然麻烦就大了。”

                               五

       粮票损失了一半多,怎么办呢?陶正有说:“我二姨娘在成都,论起来你该喊二姐,石老奇舅舅去过。你在那里去等到我,待我跑几个来回,赚了点钱就来接你。”
       二姐叫石云芬,姐夫叫汤百权。石云飞在重庆见过他们。石云飞在成都度日如年,即担心陶正有能不能把失去的损失弥补回来,又担心家里几个月没有收入,妈妈和女儿的日子怎么过。整整过了十八天,陶正有来了。
    走时,石云芬取出十连肥皂,叫陶正有给石老奇带回去。市面上肥皂是紧俏物资,凭票供应。路上,陶正有说:“我们把这十连肥皂分了,一人五连。”石云飞说:“人家以后问起怎么说。”陶正有说:“石老奇和他们一年难见一次面,日子久了就搞忘了,哪里还记得这么多。”
    石云飞担心生意,问道:“这十多天你跑得如何?”陶正有说:“才把本钱找回来。”石云飞说道:“我回去啷格给云行有作交代。”陶正有说:“你给他讲我们在眉山出的事情,买的粮票被没收了一半,现在才把本钱找回来,你叫他放心,我跑几趟回来就把本钱还他,以后赚了钱再来算了分。”
      石云飞跟云行有讲了眉山出的事情,说了陶正有跑几趟后再来还钱和赚了钱再来分的话。云行有见不着陶正有,知道钱在陶正有身上,也没有办法。家里生活如常。石云来串联回来,生产队安排他去挖埋天然气管道,找了几十元钱交给妈妈。生活继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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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9 11:52
  • 签到天数: 37 天

    [LV.5]常住居民I

    43#
     楼主| 发表于 2016-10-6 20:40:25 | 只看该作者
                    第一部 第六巻第七章

                        一

      学习班进来了一个叫陶正有的人,论起辈份来称呼石云飞舅舅。是石家的远房亲戚。他是来知家轩走亲戚,因倒卖票证被当场抓住,扭送来学习班的。
    陶正有说:“川西的粮票相因,两角钱一斤,重庆要卖五角。现在搞串串,只有做粮票生意才好找钱。”云行有说:“恁么说一斤粮票不是就要赚三角钱?”陶正有说:“那还不是。”云行有问道:“你一回可以搞多少?”
    陶正有说:“就是没得本钱,有本钱的话一回搞一千斤粮票也没得问题。”严进林问道:“真的那么有把握:”陶正有说:“哄你是屁眼虫,这回我从成都回来,在火车上遇着乘警查车,我把一千多元钱从厕所里扔了出去。”
    石云飞有些不相信他说的话,不禁说:“你怕是冒皮皮的哟。”陶正有赌咒发誓地说:“哪个哄你全家死绝。”石云飞没心思去辨别陶正有说这些话的真伪。陶正有之所以这么说,也许是为了提高他在别人眼中的地位。

                                  二

       检查交上去,当天下午严进林就接到通知可以回去了。临走,严进林对石云飞说:“没想到恁么撇脱就走了,以后有啥子事情,兄弟一定给你帮忙。”
       眼见严进林这么轻易地回去了,石云飞去找主管学习班的大队团支部书记石龙明,问说:“我们一道进学习班的人都回去了,我为什么还留在这里?”石龙明反问说:“你检查写了吗?”石云飞说:“不是写了交给你们了吗?”
    石龙明说:“你那也叫检查?我看过的,这些年你一样东西也没有偷过?哪个相信?你的工分比别人少得多,听说你还是有钱花,称盐打油买米,你也没缺过钱,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石云飞说:“我种自留地,用自留地的菜卖的钱。这些我检查上不是写了吗?我就是走了点资本主义道路,二天不走了就是了,我真的没有偷过东西。”
    石龙明说:“鬼才相信,你们生产队不见了那么多的东西,你没有偷?你兄弟石云来没有偷东西也参与赌博,你是什么坏事也没有干过?你哄鬼呀?连生产队偷东西煮来吃,你都不在场?你就那么干净?哪个不喜欢钱?你就不喜欢?你的钱是自留地种菜卖的?你的自留地出金子呀?你越不坦白交代说明你的问题越大,看来你还是一条大鱼呢,我看你还是坦白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不说我们就来耗,我们有的是时间。”

                                三

       云行有也是石云飞帮他写的检查,他也轻易地出去了。学习班的学员走得没有剩几个人了,为了腾出地方给新的学员。石云飞和剩下的几个人搬到了红槽房工读学校。
    学习班连石云飞在内还有六个人。一个干瘦的老头叫王麻丘,有人检举说他卖打火石,搞投机倒把。他写不起检查,领导问他卖了好多,他说很多,恐怕有一大箩兜。问他都卖给谁了,他说记不清楚。叫他写检查他又写不起,无奈成了老学员。
    另三个是四十岁左右的妇女。一个叫李进区,一个叫陈述鱼,两人是买了旧衣服旧裤子,说不清楚卖旧衣裤的人是哪里的人,那些旧衣裤是从哪里挵来的。还有个女人叫山东大萝卜,经常在外盲流,山东大萝卜是外号,她对别人说,男人的那话儿有山东大萝卜那么大,后来许多人就叫她山东大萝卜了。
    领导问大罗卜一晚上被多少男人搞过,她说很多。领导说你受的了。她说受不了,只让男人夺鸦雀窝,不和男人真交媾。另一个人叫张光东,后来自己改名为张卫东,改名是赶时髦,自称保卫领袖。
    这是一个残疾人,一只肩膀高,一只肩膀低,一只胳臂伸不直,一只手掌张不开。平日里背一个草绿色挎包到处窜,自标左派,只要是当官的都是他的打倒对象,工厂机关学校农村到处串联,手上时常拿着一本毛主席语录,他要造所有干部的反。
    没得哪个干部喜欢他,都想把他弄成运动员,只是他三代贫农,想把他定成坏份子都有些棘手。这次学习班当然少不了他了,别人都走了,他还被领导卡着不放。剩下的几个人除石云飞都是贫下中农,这回学习不好,怕以后都会成坏分子,几个人都想早点出去又都不识字,都来求石云飞帮他们写检查。

                              四

       工读学校四周围着围墙,大铁门关了上锁,任谁也别想跑出去。学习班的领导时来时不来,拿一些文件让石云飞读给大家听,读完后就自己反省自己写检查,除了失去自由不能出去,基本上无人来管你。
       夕阳西下,这一天眼看着又过去了。石云飞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去,随手拣起一根树枝在学校的操场上随手写字,想起这些年自己清白做人,从没有偷过集体的任何东西。上班时间和众人接触,有时候给人讲三国水浒西游记。下班就种自留地,有时别人来借书,见他忙也帮他干自留地的农活。有些人为想听他讲故事,专门跑来帮他干活儿,其目的是借此听他讲水浒西游记。
    除此以外,石云飞很少接触别人。特别是晚上,经常一个人躺在床上看书读字典。没想到别人不相信他没有偷过东西。这些年小偷小摸的人多,你居然什么东西也没有偷过?曾记得那年灾荒年,饥饿难耐时偷过一个生南瓜,吃进肚子又吐了出来,要说偷东西就只有那一次了。
    想着这些,随手在地上写道:约酌横秋水,倒影荡清波。君欲何所往,此路迹不通。回头是彼岸,鹏程在后边。迷往前边去,悬崖尽绝壁。石云飞写时并没有想什么,只是随手写来。谁知道麻烦来了,有人发现他写在地上的字报告了领导。
    公社来了人,公安局来了人,又是拍照又是保护现场。翌日,石云飞被隔离起来,石龙明拿来一叠纸,叫石云飞写出这几句话的意思。石龙明敲着桌子说:“你是说学习班没得前程,你是问领导把你引到哪里去。写,必须深挖你的反动思想,听说你看书看得多,经常给别人讲故事。你这些是传播封资修的思想,你还说你没有干坏事,你要老老实实坦白交代写检查,看来你这个人的问题严重了。”

                                   五

      石云飞从这几句话的意思写起:一个人站在独木桥上,倒影映在水里,清晰可见。如何想自己的前途,想生产队那些偷东西的人的前途……“你这样写要得个狗屁,你要写你的反动思想,深挖思想根源。深挖反动的剥削阶级立场。”石龙明说“你看了哪些反动书籍,才子佳人,帝王将相。什么‘青春之歌,家春秋’的,我到你们生产队去了解过,你必须深刻检查。”
    石云飞又按照石龙明的意思重写检查。把看了些什么书,受了些什么封资修思想的毒害,骂自己是地主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往自己身上扣屎盆子,写自己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世界上有什么难听的话,有什么难听的词,全用在自己身上,把自己骂的狗血淋头。石龙明看后说:“这回看来还稍有一点诚意。”为那八句像诗不像诗的东西,石云飞写了几十万字的检查。
      学习班的人走了一批又来一批,来了一批又走一批。石云飞成了老学员。学习班又搬到大队办公室楼上。办公室和礼堂修在一起。南北走向。南边那头修了一个大戏台,中间是可以容纳数千人的礼堂。北边中间一条过道,两边各修了两间和三间办公室。进门右手可以上楼,楼梯间是一个单人值班室。楼上是一间大屋,可容纳数百人开会。靠南边墙上有几个大圆洞,可以向礼堂的戏台上放映电影。
    原来和石云飞关在一起的王麻丘,李进区,陈述鱼和山东大萝卜。石云飞帮他们写了检查。这几个人都走了,学习班就只剩下石云飞一个人了。也许是经过各方面的了解,也许是所有进过学习班的人的检查中,都没有找到石云飞参与偷东西的线索。
    所有的人走完了以后,石云飞一个人又被关了一个多月,最后还是把他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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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5 19:19:30 | 只看该作者
          第六巻第六章
          
                            一

      也许你没有无缘无故被关押过,只要怀疑你干了和干过什么越轨的事情,只要和你有过节的人揭发你也许干过什么,或者干部不喜欢你,就都可以找各种借口把你关押起来,给这种做法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学习班。凡是被怀疑可能有问题的人,就把你关押进去,自己斗私批修,自己坦白交代。
    那是一个初春的早晨,春寒料峭。石云飞接到生产队通知,带上铺盖到大队学习。他起始不以为然,认为开会是常有的事,谁知一进去就几个月出不来了。
      以公社的名义在大队举办的毛泽东思想学习班,一个比石云飞大不了多少的人主持开会。说:“也许你们很多人不认识我,我是大队的团支部书记,我叫石龙明”严进林此时打趣地说:“石云飞,他和你可能是一家人耶。”石龙明说:“哪个和哪个是一家人?”严进林说:“你姓石,石云飞也姓石,你们都姓石,不是一家人是几家人?”石龙明说:“姓石就是一家人么?”严进林说:“至少三百年前是一个祖宗。”石龙明说:“你晓得个屁。”
    严进林说:“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解放前来往密切,不过后来他们成地主,你们成贫农,就少往来了。”石龙明的态度严肃起来,问道:“你叫啥子名字?”云行有说:“他叫严进林,他的老汉叫严有鱼,你判得弯不嘛。”
    石龙明的态度缓和了,面带笑容的说:“是你呀,你怎么就没得一点阶级觉悟呢?你很小的时候就迁翻,专门和你老汉唱对台戏,从小你就敌我不分。那些年你年龄小,不球懂事,还有说头。你如今都长大成人了,怎么还这样呵?”
    “常听你老汉说,你经常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你可要注意呵,这样下去可不得了哦。虽然你老汉现在成了走资派了,走资派虽然也有可能成为阶级敌人,但也有可能被造反派结合进新生的红色政权!”
    “你老汉我是知道的,三代贫农,根红苗正,早晚都要被无产阶级革命派结合,如今公社党委书记,不还是你老汉当起的么?虽然你有可能成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但这种可能几乎不存在。”
    “你知道石云飞是什么人吗?他是地主子女,是我们的敌人的后代,阶级本性决定了,他永远都只能是我们的敌人。剥削阶级失去了他们的天堂,他们绝对不会甘心失败,他们随时都在想变天复辟,他们随时都在想走资本主义道路,他们随时都在想要社会主义改变颜色,他们随时都在想要我们千千万万的革命者人头落地,你不该这样的敌我不分哦。”
    “我们和他们,是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阶级,他们是剥削阶级,我们是无产阶级。我们和他们怎么会是一家人呢?解放前是解放前,现在是现在。解放前我们要生存,只有忍受地主阶级残酷的压迫剥削,现在我们当家作了主人了,就一定要和地主阶级划清界限,我们和他们怎么还是一家人呢?”
    他的态度严肃起来继续说:“阶级斗争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阶级敌人他们人还在!他们心不死!他们不会甘心他们的失败,不会甘心他们失去的天堂,他们会以各种方式进行破坏和捣乱,我们要举一反三,你们生产队这些年,偷东西的多,打架的多,赌博的多,这都是阶级斗争的突出表现。”
    “这次举办学习班,就是要你们检举揭发,这些年来你们生产队里的坏人坏事,也检查你们自己做的不符合毛泽东思想的行为,一个人不怕犯错误,犯了错误改正了同样是好同志。”
    “你们现在就已经走到了悬崖的边缘了,我们是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来挽救你们的,我们不是整人,而是整你们的思想,我们完全是为了挽救你们,你们不要畏疾忌医,要竹筒倒豆子,千万不要挤牙膏。”
    “即使是地主富农,即使是反革命坏分子右派,我们整的也只是他的反动思想,我们整的也不是人,那些剥削阶级家庭出身的人,我们是讲出身成份的,但我们不唯成份论,我们重在表现,只要你表现的好,我们同样团结你……”
    严进林说:“你说啥子不唯成份论罗,人家石云飞做事情和我们一样多,可工分却比我们少一半,难道不是因为他成份不好么?”石龙明说:“我们干工作,只是为人民服务嘛,为人民服务是不讲报酬高低的,只是分工的不同……”严进林冷笑说:“你哄小孩子去吧,哄我们可没有这么撇脱……”石龙明露着一脸的笑说:“你这个人呵,是说不得你老汉说你不可救药,跟到坏人跑,你的立场有问题呀,屁股坐歪了可对你没有好处的哦……”
    石龙明还是笑眯眯的说:“你应当向你老汉学习,我们共产党人,大公无私,不贪不占,为了贫下中农的利益,吃苦在前,享乐在后。你老汉不是常说,我们共产党人,就是有金山银山堆在面前,也不动心吗?……”
    严进林问:“你说的这些与学习班有关系吗?”石龙明说:“怎么没关系?我知道你,不跟好人学,整天跟阶级敌人坏分子打的火热,丧失了无产阶级的革命立场,你们生产队,吃忆苦思甜饭都争抢着吃,还到处说忆苦思甜饭很好吃?那不是阶级敌人在搞鬼是什么?贫下中农会这样做么?你们生产队的问题很说明问题,你该当深刻揭发才是,怎么还和领导唱对台戏呢?”
    石云飞觉得自己又被推到了风暴的前沿。他觉得严进林很够朋友,在这样的场火还敢说他的工分评的不合理。

                                  二

    严进林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十几张扑克牌,把玩着对石龙明说:“我们来打扑克。”石龙明还是笑眯眯的说:“不怕你跟我两个扯哦,你老汉跟我打了招呼的,叫我好生管住你。你跟我两个扯啥子扯?你如果不好好学习,不好好写好检查,你怕一时半会很难从这学习班里出去哟。”
    学习班的人员集中吃住,集中学习,外出必须请假。学习了一些文件以后,每个人都发了一本便签。自己写检查,严进林拿起便签纸抖的稀哩哗啦响,高声喊着问道:“写啥子哟?支部书记同志。”
    石龙明还是那一脸的笑容说:“这些年你做了啥子你就写啥子。”严进林说:“我啥子都没有做啷格写?”石龙明说:“这些年来,你不可能啥子都没有作罢。”严进林说:“你不相信算了,反正我也写不来。”
    首批学习班有一百多人,晚上管理松懈。石云飞这些年来,因为无论怎么干活工分都比别人少,工作也积极不起来。自己干活不比别人多干,也不比别人少干。做任何事情不走在人前面,也不落在人后面,自己下班以后的时间就经营自留地。全大队的人都知道这个生产队的自留地种的好,农民的经济来源全靠自留地的收入,他还真不知自己该写些什么。
    关灯以后,石云飞很久没有入睡。
    突然,石云飞见严进林轻手轻脚的从木板床上溜下地,他先开了一下电灯,然后把电灯关了,朦胧中只见他把电灯泡扭下来,使劲摇,使劲摇,又把灯泡上起,然后开了一下开关,直到电灯不亮了,严进林就悄悄的溜了出去。
    第二天,石云飞问严进林道:“你昨晚上去做了啥子来?”严进林神秘的笑了笑没有回答。
    学习班的学员,早晨读几篇文件,然后就自己写检查。这许多年来,农村经济困难,粮食紧张,文化生活贫乏。农村青年无聊时打扑克赌钱,肚子饿了去偷点东西来充饥,也有一些人偷点蔬菜去自由市场卖几个钱花。
    打牌赌博那是半公开的,有时打牌赌钱感觉饿了,三五成群的还到集体的菜地里去摘点瓜果蔬菜,煮熟了让大家填肚子,这些都是公开的秘密。
    做过这些事情的人写起检查来轻而易举。干过这些事情的人,把自己单独干的和伙同别人一起干的,一五一十的写了交上去,再附上自己的悔过书,学习班的人就一批接一批的放了。严进林着急起来,去问石龙明说:“别人都回去了,为什么不放我?别认为我老汉成了走资派了你就整我,老汉以后终归还是要当干部的。”
    石龙明说:“不是我整你,你老汉是我的老领导了,我啷格会整你哦,可你总得交一份检查上来晒,你才过的了这一关晒。”严进林说:“我写不来嘛。”石龙明说:“你可以找人帮你写嘛。”严进林说:“你帮我写晒。”石龙明说:“我啷格能帮你写哦。学习班不是还有人会写么。”
    严进林买来前进牌香烟,对石云飞说:“我请你抽烟,你帮我写检查。”石云飞说:“检查可以帮你写,烟还是你自己抽。”严进林口述。石云飞按他说的帮他写,都是些鸡毛蒜皮偷鸡摸狗的小事情。
    “那天你把电灯整坏了去做啥子事情来?”石云飞边写边问严进林。严进林说:“我跑起去找了陈老五和云行有来,跟他们商量哪些事情可以说,那些事情不能说。”石云飞问道:“你们做了些啥子?”
    严进林说:“看在你帮我写检查,送你香烟都不要的面子上,我就告诉你,生产队不见的藤菜种,还有好多的东西,都是我跟云行有和陈老五,几个人偷去卖了的,你可不能告诉别人,也不能写在检查上。”
    石云飞问道:“你啷格要把电灯整坏呢?”云行有说:“那些干部来查夜,他开不亮电灯就不晓得我跑了。”石云飞笑了说:“你还真有些名堂。”
    严进林又口述,石云飞接着帮他写,无非是些偷鸡摸狗,打架斗殴,赌钱喝酒,媾女耍王大姐之类的事情,对生产队的几次重大失窃事件,只字未提。

                           三

    学习班来了个造反派,要严进林揭发严有鱼的问题,具体揭发了什么,没人知道,严进林也守口如瓶,据说严有鱼的问题升级了,已经被造反派关押了起来。
    学习班也因此增加了两个人,严进森和严进华,据说是严有鱼的亲生儿子。
    严进森骨瘦如材,颧骨突露,两个眼珠骨碌碌的转,样儿有些猥亵奸诈,严进华则是个矮个子,精瘦精瘦,看样儿患有鸡胸。
    这下严进林有事情做了。学习班里年轻人多,看严进林这么玩世不恭,就有几个人追随他左右。这下他把严进森和严进华,拿来消遣当猴子玩。
    只要干部不在,都来整他俩欺负他俩。严进林对石云飞说:“老子要出这些年受的冤枉气。”他对别人说走资派的儿子是坏分子,就把严进森和严进华当坏分子批斗,举稻草,跪板凳,戴高帽,不然就用被子蒙上喊所有的人都来打。
    严进森和严进华敢怒不敢言,厌赳赳的任人宰割。
    石云飞从不参与欺负严家兄弟,别人斗争他俩,石云飞也只是在一旁读新华字典,欺负严进森的人走了,严进森悄声对石云飞说:“严进林那小子,以前经常被老子打,这几个人,老子一个人都打得赢。”在严进林的面前,严进森连屁也不敢放一个,还哭丧着脸讪然说:“好歹我们是兄弟,你饶了我吧。”
    严进林只不出声的冷笑。为了讨好严进林和云行有几个人,严进华和严禁森轮流把玩生殖器,快射精时,把铺盖掀开,说:“来了,来了。”只见精液狂射而出。
    严进华和严禁森,就这样让严进林几个人取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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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9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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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
     楼主| 发表于 2016-10-4 22:45:36 | 只看该作者
                         第六巻第五章

                           一

    生活的流程不以人的意志来转移。盛成美勤俭持家。这是一个粮食极度匮乏的年代,人们流行着一句口头禅:“神仙难过正二三月。”很多的家庭春节一过,家中就没有粮食了。为了每天都有一点吃的,必须得计划用粮,同样多的定量,盛成美煮的饭总是清汤寡水的,原来是二姐把妈妈量出的米又抓了二把回去。
    她们家还有一条不成文的家规,男孩子从小就是单独煮食,很小很小的时候,盛成美总是看见大哥和弟弟吃鸡蛋挂面,馋的清口水直流,总爱反复吟唱这么一句话:“大哥吃的蛋蛋,弟弟吃的面面……”“你吃不吃嘛?妈妈分一点给你?”也许妈妈听见她老这么说唱,也有些于心不忍,也会这么问她一句。她心里争硬气,总是回答说:“儿娃子吃的,我没资格。”
    没有鸡蛋和挂面时,就用布把米包起来混在菜叶里一齐煮熟,再把布包打捞起来,倒出里面的饭粒,给哥哥和弟弟吃。
    这样一来剩下的米就更少了,盛成美又抓两把放回米缸里,煮出的饭怎么会不清汤寡水的呢。大嫂扬嗣君就因为看不来男娃儿吃独食,也不满意盛成美精打细算的节约,才要求分家另过日子的。石云情和石云缘不习惯过这样的生活,一家人过的是两种日子。每个人分的口粮是一样多,为什么不倒进锅里大家多少吃点。然而她们却不敢说什么。盛成龙对同胞胎姐姐有着特殊的感应,石云情和石云缘大病初愈,盛成龙就把他那一份让给石云情和石云缘,不让姐妹俩吃他又哭又闹。盛月桥也拿他没有办法。
      
                                   二

    乡下的人们习惯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产队天天上班,有事无事都要下地,人们排着队在地里干活,方能体现抓革命促生产的功绩。为了人们天天有事做,挖过的地紧接着又翻第二遍。也许是这个年代荤腥少的缘故,人特别饿得快。十几岁的少年儿童和大人一样挖地铲草,下班时,饿得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未成年人的磕睡多,盛成美想等弟妹们熬不过,让他们自己去睡了就可以少煮点米节约粮食。下班就赶紧把猪草切来倒进锅里,想等盛成龙去睡觉了再煮饭。石云缘和石云情肚子饿了极力忍着,不敢吵闹。盛成龙却不管这些,肚子饿了就吼叫:“肚子饿了,快点煮饭来吃。”盛成美不理她,盛成龙见二姐不理就哭。吴嗣珍对盛成美说:“大家都饿了,你把饭先煮来吃了再煮猪草嘛。”盛月桥说:“把猪草舀起来,给盛成龙煮一碗鸡蛋挂面,那两个各人去睡觉。”
    盛成美气冲冲地把猪草打起来,像赌气似的煮了很大一碗面,气冲冲地端给盛成龙说:“饿死了投的胎一样!拿去屙痢!屙痢不完才给你两个说!”盛成龙正好把面分成三份,气的盛成美说不出话来。
      这时代政治运动频繁,革命气氛浓厚。三天一个小会,七天一个大会。有老年人说:“国民党的税多,共产党的会多。”
    时常开会斗争五类份子,时常开会忆苦思甜。每个周末都要开会学习,读文件,读报纸。开始的时候也许还有人听,后来,只是一个人读,大多数的人都在打瞌睡。大会小会都说形势大好,都说生产大丰收,农民的生活实际是糠菜半年粮。
    几乎没有一个家庭,能做到大白米饭敞开吃。生产任务始终完不成。社员们的生活始终好不了。生产队的队长就走马灯似的换。为了加强社员的思想教育,时刻要人们“牢记阶级苦,不忘血泪仇”。要达到这个目的,就要忆苦思甜,吃忆苦饭。还要把地富反坏右,选几个出来批斗一翻。
    自从张猪儿被河水淹死,张国全过度悲伤致死。如今想方设法折磨地富反坏右的人少了。有人说张猪儿爷儿俩是遭报应,常言道:“人整人整不死,天整人草不生。”那爷儿俩狠心整五类份子,人家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人家又没有影响到你大众的利益、又没有影响到你本人的利益、人家又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整人不择手段往死里打、如何不受天谴?不遭天报应?
    乡村的人迷信的多,谁不怕遭老天爷报应呀?斗争地富反坏右时,借故毒打被斗争的人少了。没人动手打了斗争还得继续,于是就文斗,然而文斗也非常人难以承受。不信你用双手举一根稻草,四个小时不准把手放下来,那滋味也难受的很。遇上年轻人不信邪,棍棒还是会落到被斗者身上。

                                     三

      陈生于原本在公社作炊事员,为了把这个落后生产队的工作抓一抓,调派他下来当生产队长。奉上级指示吃忆苦饭,他解放前就干的炊事工作,吃的是大米白面,不知道忆苦饭该吃什么,就安排几个人去摘南瓜儿,又派了些人去把刚成熟的玉米板下来,抹下玉米粒后再把它用磨磨成浆,把嫩南瓜儿切成片和磨好的玉米浆一起熬成一锅玉米粥。
    除了分派煮忆苦饭的几个人之外。全部的社员都在会议室里学习文件。当通知大家去吃时,人们只道是吃什么难吃的东西而故意慢梭梭的走。所有的宣传机器和干部都说,解放前贫下中农吃的猪狗不吃的东西,而今的人粮食不够吃,提倡的都是糠菜半年粮,日子过的都很艰难,那忆苦饭还有可能是什么好吃的东西?肯定不晓得好难吃。
    汤德员说:“不晓得搞些啥子名堂,这阵连饭都没得吃。啥子忆苦思甜。老子原先当丘二给地主做活路,从来就没有饿过肚皮。”罗海忠说:“那时候请丘二又要讲工钱又要讲伙食。如果伙食不好鬼大爷跟你去做活路。”汤德员说:“现在哪个三顿饭让我吃饱肚子,老子情愿让他剥削。”张光银说:“别说哟,警防遭哟。”
    汤德员说:“怕个屁,老子三代贫农。他把老子捉去关起也要拿饭给老子吃。”先到的已经舀起在吃了。汤德员问道:“吃的是啥子?”刘过河说:“嫩南瓜儿煮包谷粥羹,安逸得很,还有点甜蜜蜜的。”人们都说好吃。有些人吃完一碗赶紧去舀第二碗,没有饭勺干脆就把碗伸进锅里舀,有的趁机大盆大盆的往家里送,有的人说他们家好久都没有粮食吃了,趁这机会可以多整点回去让孩子吃两顿饱饭。
    煮忆苦思甜饭是用猪场煮猪食的大铁锅,人们围着灶台抢起来,拿着各式各样的用具,争先恐后的往自家的盆罐里舀。陈生于一看人们吃忆苦饭抢起来,赶紧去池塘里捞起一把革命草丢进锅里。人们还是照样抢着往自家盆罐里舀。
    那种煮猪食的大铁锅,大得可以淹死一个小孩。满满一大锅包谷羹,一会儿功夫就被人们抢得干干净净。有人问陈生于道:“哪一天又煮忆苦饭?”有人高兴地说:“老子舀到好几回,够吃好几天了。”有人没有抢到忿忿不平地说:“以后吃忆苦饭按人口分,这样子抢来吃,涨的涨死了,我们挤都挤不进去就抢完了,还煮点来补起哟。”陈生于无言以对。
        石家塝吃忆苦饭抢起吃,像风一样传到了公社干部耳朵里。陈生于的生产队长洗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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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9 11:52
  • 签到天数: 37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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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3 17:17:46 | 只看该作者
         第六巻第四章

                                一

      一个出生时被遗弃的婴儿,当还不能完全领悟人世间的酸甜苦辣时,对当年遗弃她们的父母亲,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隔膜。一丝温柔的微笑,一句亲切的问候,一声甜蜜的话语,也许能唤起亲情的回归。然而一个乜斜的眼神,一声大声的呵斥,一句严厉的责备……哪怕你是有口无心,也许你的本意还是为了孩子好,无意间就会给孩子稚嫩的心灵蒙上一层阴影。
    孩子随时随地都在她内心的天平上比较权衡,养育和生育她的谁对她好些,而天平总是向曾经养育过她的亲人方向倾斜。
    十多年来,难舍的母女情,难断的兄妹缘,情缘亲情浓于水,世上任何利剑,也难以斩断这难以割舍的情思。石云情和石云缘因遭毒打、冷冻、愤懑、惊吓双双病倒在床。几天水米未进,不时说胡话,不时声息全无,不时传出那种可怕的、喘粗气的、稀哩呼噜的声音。盛成美不敢一个人进那间屋子。不得已非要进去取什么东西,也是疾步进去、疾步出来、拿起东西飞快的跑。

                                  二

      中国几千年的封建传统意识,重男轻女的思想,在许多人的头脑中根深蒂固。有些女人自己是女人,也嫌弃女婴。盛月桥夫权思想严重,吴嗣珍在这个家里,没有当家作主的权利,盛月桥说什么,她就只能照他说的去做,稍不留意就会招徕一顿暴打。
    她多想把自己的两个女儿拥进怀里,诉说这么多年的相思之苦。然而孩子始终对她心存芥蒂。孩子终归是孩子,石云情和石云缘,都只十几岁,她们还是那么的年幼无知,不能不管她们,让她们放任自流。然而,话说轻了孩子不听,说重了孩子起反感。而盛月桥又把这么年幼无知的孩子,当阶级敌人来整。自己还不敢过问,这让吴嗣珍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这一下孩子病了,经济大权掌握在盛月桥手上。吴嗣珍没有钱,无法给孩子请医生。她对盛月桥说:“请个医生给孩子看看吧?”盛月桥说:“看啥子看哟,死了棺材都不用,拿去埋了就是。”吴嗣珍哀求道:“求你拿点钱,让我把姐妹俩弄去西南医院,找医生看看吧。”
    盛月桥还是说:“我没得钱得,死了算球了。”吴嗣珍说:“她们可是你的女儿呀。”盛月桥说:“老子生下来就没有打算养她们,都是你幺妹多事,别想老子拿钱给她们看病,老子老了,从来就没有想到要靠女儿。”
    盛月桥的话石云情和石云缘都听见了,直如一盆冰水泼进心扉,寒的身心颤栗。这就是该当给她们遮风挡雨的父亲?有些人年老时,只说儿女不孝顺,自己不想想,当年他自己是怎么对待孩子的。倔强的石云情在心里说:“只要我不死,你总会老,你老了别想我来管你。”

                                三

         母亲终日以泪洗面,每天流着泪守护在床边。用湿毛巾给两个孩子降体温。时不时囔囔自语:“天菩萨保佑我的孩子吧,天菩萨保佑我的孩子吧。”有时面朝东方虔诚地跪在地上,默默地向神灵祈祷。石云情和石云缘病情加重了,麻疹引发高烧,一时清醒,一时迷糊。母亲和父亲的对话她们听见的,俩姊妹在心里后悔,拼死都不该回这个家来。盛成秀恰巧听见母亲和父亲的对话,她的心起了颤动,她知道父亲不喜欢女儿,却没有想到父亲这么无情。
    见母亲终日以泪洗面,见妹妹病成这样。她心里犹豫着。她到医院检查过,她是由于小时候营养不良,生理发育不健全。需要交五十元钱的手术费,才能恢复女儿身。看着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妹妹,看着束手无策的妈妈,看着无动于衷的父亲。盛成秀把自己悄悄积攒的钱一分一分地数了很久,她不知为什么眼泪总是不停地流,她不知道是为自己难过还是为妹妹难过。很久很久,她才把自己积攒了好多年的四十五元钱交给母亲。
    吴嗣珍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大声说:“女儿耶!这是你存来上医院动手术的钱呀!你安心一辈子当石女么?”盛成秀声音低沉的说:“妹妹病成这样,爸又不拿钱,总不能……”看着手里的一分两分,一毛两毛的一大堆零钞,吴嗣珍的眼泪流了出来。说:“可怜的女儿哟,为了动手术你去挑折耳根,一斤卖五厘钱,有时还一分钱买五斤,这四十五元钱要多少折耳根呵?做女人为什么这么苦哟。”盛成秀哽咽着说:“别说了,快找人把妹妹弄去医院吧。”话没说完,眼泪便泉水般涌出,转身跑回自己的屋,扑倒在自己的床上失声痛哭。

                                 四

      石云情和石云缘不可能一下子适应这个陌生的环境,不可能一下子把这里当成遮风挡雨的安乐窝。暴戾的父亲,懦弱的母亲,崇尚革命的大哥,软弱的大姐,顺应潮流二姐,手足情深的弟弟。这些各怀心思连接着血缘亲情的人,将要逐渐融入相互的生活。谁能预料以后还会发生些什么……
    吴嗣珍的那一声惊呼:“女儿耶!这是你存来上医院动手术的钱呀!你安心一辈子当石女么!……”惊醒了两个昏睡的病人。姐姐撬摘耳根积攒钱去医院作手术,姐妹俩曾听弟弟说起过,知道那钱积攒的辛苦。见大姐把积攒的钱拿出来,姐妹俩很是感动,石云情流泪,石云缘轻声啜泣。
    瞬间姐妹俩不由的想起了家,想起了妈妈。妈妈的情愫﹑母亲的无奈﹑父亲的狠毒﹑姐姐的情意﹑兄弟姐妹﹑有血缘和无血缘的亲情……人人都说血缘亲、血缘亲、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石云情和石云缘,经受着爱恨情仇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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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9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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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2 08:57:27 | 只看该作者
    第六巻第三章

                               一


      牛市堡下有个隐秘的天然山洞。小时候,许多孩子都在里面办过家家。小孩渐渐地长大了,慢慢地遗忘也就不去了。
    小孩子长大不去了,而更小的孩子,追随哥哥姐姐的脚步,也还是有人去那里玩耍。
    有的小孩受了委屈,有的小孩做了错事不敢回家,就都会悄悄的去那小山洞。小山洞是未成年孩子的避难所。石云飞知道那个小山洞,悄悄跑去喂牛的谷草堆,悄悄的抽出一些谷草,悄悄的抱进洞里去。
      洞里原本就有些稻草,是孩子们来玩耍时带进来的。石云情和石云缘,把湿透了的衣服裤子全脱了。用稻草遮掩在身体上,姐妹俩人相拥着,用相互的体温取暖。听见有响动,姐妹俩赶紧捞稻草遮掩身子。见进来的是石云飞,石云情拨开谷草赤身裸体地扑向大哥,哭泣说说:“大哥,我再也不回去了,我要和你结婚,当你的媳妇……”
    见着久别的亲人,石云情的泪水汩汩而下。石云缘见石云飞进来,赶紧把不能遮体的稻草往身上扒拉,石云飞见她们稚嫩的皮肤伤痕累累,身上密密麻麻的青一道紫一道的伤痕。赶紧脱下身上的衣服,连声说:“把衣服穿上别冻病了,把衣服穿上别冻病了。”
    石云飞看见两个妹妹光着身子,把自己能脱的衣服全脱了。说:“以后别脱光衣服,惹人笑话。”石云情说:“穿着湿衣服,你不晓得好冷好冷。”石云飞说:“你们都快长成大人了,以后在大哥面前注意些,像先前那样光着屁股,别人看见了不好。”石云情说:“你是我哥,我二天是你媳妇,怕什么。”
    石云缘在稻草堆中也说:“我也嫁给你,也做你的媳妇。”石云飞正想说:“尽胡说些傻话。”盛成秀和盛成龙抱着衣服进来了。石云飞把到口的话咽了回去。盛成龙和石云飞退出洞去。姐妹俩换上自己的衣服。盛成秀把石云飞的衣服拿出来递给他说:“你怎么也在这里。”石云飞说:“小表弟来叫的我。”

                                  二

      盛成龙把被父亲撕成碎片的图案拿出来,说:“就是为这个东西,我不知道这有什么错。”石云飞接过纸片,在地上拼凑还原。石云情说:“我和姐姐画的,可惜被撕坏了。”石云飞说:“我回去拼给妈妈看,她看了肯定高兴,你们心里还想着妈妈,想着我们一家人,我真……”
    石云飞的眼睛湿润了,看着这被撕坏的图案,一股甜蜜的温情涌入心田,许多人都要她们划清界限,都要她们脱离那个被人唾弃的家庭,可她们心里……图案里流露的,是情真意切的情意……
      盛成秀说:“妈叫我来找你们回去,家里来客人了。”石云情倔强地说:“我不回去,打死也不回去了。”盛成秀说:“你不回去要去哪里?”她看了石云飞一眼说:“你敢去他家?你敢回去,恐怕你妈又有苦头吃了。”石云飞说:“你们的心真狠。”
    盛成秀说:“你别这么说。她们到底是我的亲妹子,我和你们没有深仇大恨。对他们说的阶级斗争也不感兴趣,我只求吃饱肚子。说老实话,也怪不得父亲和大哥。上面天天讲阶级斗争。讲地富反坏右,讲牛鬼蛇神,讲黑五类。要把这些人打翻在地,还要踏上一只脚……大哥和父亲只不过是相信了阶级斗争。他们也是想积极进步,他们也是顺应时代的潮流。”
    “现在的人谁敢沾上这种关系?你说妹妹画的写的是些啥子?‘哥哥妹妹,妈妈女儿,心连心。’如今谁还敢明目张胆的,大张旗鼓说哥哥妹妹?连哥呀妹的歌曲都不准唱,唱哥啊妹的是黄色歌曲,唱黄色歌曲不就要被批斗么,谁还敢和地主阶级心连心?如果传出去,上面来人追究,恐怕大哥和老汉也都脱不倒手。”
    “别看老汉和哥哥整天乌虚呐喊的吼。什么阶级斗争,什么无产阶级专政。肚子吼饿了还不是各人吃各人,还不是和我一样的饿肚皮。可又不能说他们做的不对。上面全都这么说,所有的人中有百分之五的人是坏人,哪里来那么多的坏人?杀人放火强奸抢劫的人并不多,只有那些人才是该被整的坏人。我不晓得如今是啷格一回事,就是有些搞不明白。”
    “也许是我们这里的地主富农不怎么坏,别的地方的地主富农很坏的原因吧。我们这里的地主富农,是被远处的地主富农连累了的。缘妹和情妹,我劝你们还是跟我回去吧。石云飞,你也到我家去看看,城里来的人是大妈,二舅和三舅,也和你是亲戚。”
    “这次你三姑姑和四姑姑也来了,你四姑姑现在红得很,当了革命造反派的兵团司令。三结合以后又当了革命委员会的副主任。”两个姑姑石云飞只是听妈妈讲过,自己小时候也许见过,已经没有记忆了,听盛成秀这么一说,自己也真想见一见,便跟着来到盛家。石云情和石云缘不想去盛家,也不敢去母亲哪儿,无奈何还是只好随大姐回去。

                                三

      盛家院子坐北朝南,这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庄园,四周绿竹成荫,进出院落的朝门口在西南角。石云飞知道盛成龙家住在右边的一排厢房里。
    进得院来,迎面碰上一位十七八岁,容貌姣好身材颀长的姑娘。“哇,你是石云飞?”姑娘见面就说。石云飞不认识她,反问说:“你是哪一个哟?我不认识你啊?”
    姑娘笑了,说:“我叫盛万丽,和严进国是同学,比你低一个年级。你在学校作文写的好,还拿到我们班上阅读过。我还记得你当过三好学生。所以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盛万丽谈笑风生地说:“听说你有很多书,这个年月,有小说书的人可不多,能不能借几本给我看呵。”
    盛万丽的脸儿似一轮明月,柔嫩白皙,很吸引人的眼球。好一会儿,石云飞的目光才从她漂亮的脸蛋上移开。腼腆的回答道:“你来拿嘛。”盛万丽说:“我知道你家在堆屋住,哪天我来找你。”姑娘一阵风地走了。石云飞愣神了好一会儿,才随大家走进屋去。

                                  四

      屋里的人正在吃菜喝酒,见一群孩子进来,也没有几人理会。盛成龙上座吃饭,盛成秀和石云情石云缘进灶房屋去了。这里的女人不准坐上桌子吃饭,来了客人更是如此。
      见石云飞来了,吴嗣珍走出来招呼:“大弟娃,吃了饭吗?”桌上摆着腊肉香肠和鸡汤。这些东西石云飞过年也吃不上,闻着芬芳的香味,唾沫不由自主的泉水般涌出,尽管肚子饿得咕咕叫,心中升腾起想吃的欲望,但还是悄悄把涌出的唾沫咽进肚子,说:“我吃过了。”
    盛成龙说:“他没吃。”盛成厚说:“人家都说吃过了,你晓得个屁。”一位四十五六岁的中年人站起来问道:“这是幺妹那个娃儿吗?”盛月桥说:“破肚子取出来的那个,她自己生的那个还小一点儿。”中年人问道:“他是啥子成份?”盛成厚说:“地主子女。”
    一个年岁稍大点的女人说:“他啷格会是地主子女呢?不是四九年拣回来的吗?听说还是从死人的肚皮里破腹取出来的。”盛月桥说:“是地主家的人把他喂起的呀,当然是地主家的人了。”那女人说:“可他是收养的呀?”盛月桥说:“收养的还不是属于地主家庭里的人,他喊地主婆喊妈妈,不是子女是什么?”那女人说:“真是乱整,人家的爹妈不可能也是地主富农呵,这不害了人家一辈子么。”一位三十七八岁的男人说:“你是贫协主席,不可以帮他改改么。”
    盛月桥说:“吃根灯草说得轻巧,跟他改成份搞得不好我还脱不倒爪爪。”吴嗣珍给石云飞作了介绍:中年人是他二舅叫吴嗣国,三十七八岁的是他三舅叫吴嗣安,年岁大的女人是大姨妈吴嗣梦,还有个男人叫石金钟是大姨爹。石云飞问道:“我姑呢?”吴嗣珍看了看四周,有些奇怪地说:“刚才都在这儿吃饭,现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石云飞见自己想见的人不在这里,便告辞走了。

                               五

      石天开和石天明来了堆屋,正和妈妈弟弟摆龙门阵。见石云飞回来,妈妈说:“飞儿,快来见你姑姑。”石云飞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姑姑好。”石天开起身相迎,伸出两只手拉着石云飞说:“飞儿长这么高了。”石云飞见石天开的左手只有拇指和食指,说:“三姑你的手?”石天开说:“被冲床冲断的。”
    石云来问道:“姑姑,你们在城里都好吗?”石天明说:“城里的副食品供应比农村好的多,就是什么东西都要凭票供应,如果有关系开后门,就什么都能买到了。”石天开从一个提包里拿出两块腊肉,十几节香肠,两包白糖,一包冰糖,又从另一个提包里拿出两个板鸭和十几瓶红烧猪肉罐头。说:“我们得赶紧过去,人心隔肚皮,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久了。板鸭和罐头是幺妹通过关系搞的,吃的时候注意一点,别让人看见了不好说。”
    石天明从身上摸出一叠钱来说:“三姐这些年都被挂着,一个月只领生活费,她没有能力照顾你们,这是一百元钱,你们贴补着用,对外人别说我们来过。”吴嗣石说:“我正想煮顿饭招待大姐,二哥三哥,你们一起来吧。”石天开说:“你别费心了,恐怕他们不会来的。”
    石天明说:“他们来我们就来,他们不来,我们也不能来,大姐可别生气。”吴嗣石说:“会来的,会来的。亲姊妹啷格会不来呢。”石天开和石天明,抱着石愿平亲吻了又亲吻,才依依不舍地说走。石云飞见她们要走,忍不住问石天明说:“姑姑,大表姐说你当官了,是吗?”
    石天明叹了口气说:“我们这样的人,是在浪尖上滚,今天你整我,明天我整你,不知道哪天就整到自己头上来。可我们安分守己也不行,那样人家还是要整你。反正我们这样家庭出身的人,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认为你有利用价值的人,可以说你成份好,因为你是弃婴。认为你对他有仿碍的人,又可以说你是阶级异己份子,因为你在地主家庭里吃了几年的剥削饭。我这官是什么官?还不是受人利用。说起来是保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只有鬼晓得以后会落个什么结局。”
    石云飞虽不完全明白姑姑的意思,也知道如今世事难测,他暗自琢磨,严进林的老汉听说又成走资派了,难道这就是革命?石云飞真有些搞不明白,但有一样他知道,地富反坏右永远是革命的对象。

                                六

    地富反坏右五类份子,一家人只准养一只鸡,不听招呼多养鸡鸭鹅的,任何人都可以给你抓去,自己杀来吃了。为了招待城里来的客人,吴嗣石把唯一的一只鸡杀来烹煮上,让石云飞去请他们来吃夜饭。不出石天开所料,人家不愿来。当石云飞垂头丧气地回来,吴嗣石感叹姊妹间,血肉亲情淡漠暗自抹眼泪时,大姨妈和大姨爹来了。
      大姨爹说:“来了就巴起了么,老子就不怕,巴起就巴起。老子劳动人民,靠劳动吃饭,不偷不抢,怕得谁来。”大姨妈说:“你呀,就是这张嘴惹祸,少说两句不行吗。”大姨爹说:“我就看不来,他们这种假正经的人,也许有一天幺妹家发财了,他们又会不去你二妹家而来这里了。”吴嗣石说:“我们都能发财,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大姨爹说:“一根田坎三节烂,那难说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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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9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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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
     楼主| 发表于 2016-10-1 18:46:12 | 只看该作者
    第六巻 第二章

                          一

    十多年的相依为命,孩子很思念母亲。盛月桥横眉立目的指点着姐妹俩的头说:“如今你们是无产阶级了,别有事无事少往那边跑,如果不听招呼,可别说我是故意去整地主婆哦。”两姊妹有些畏怯,不敢轻易回去。
    年关将近,姐妹俩商量,给妈妈哥哥送个礼物。双胞胎姐妹心相连,意相通。姐妹俩找来几张白纸,经过精心设计,绘制出她们心里想说的话。同胞弟弟盛成龙看见了拍手叫绝,连声叫好。图案如下:

                       送给妈妈的礼物
    妈妈《一幅红心图案》女儿                    我爱妈妈和哥哥                    哥哥《俩幅红心图案》妹妹
    好妈妈,好哥哥。                               《 红枫叶图案>                     爱哥哥,爱妈妈。辛勤养育我长              
                                                                                                      大,小小孩子要听话 ,不任               
                                                                                                      性,有礼貌,从小做个好娃娃。  
    我爱妈妈和哥哥                 中下方〈妈妈为两女儿指点作业图案〉
    〈妈妈打雨伞两个哥哥各抱一妹妹雨中行图案〉                〈妈妈开拖拉机哥哥手持蓝图规划乡村图案〉

      送给妈妈大哥二哥和侄女
                   
                                                                                        妹妹: 石云情 石云缘  〈以上系一幅〉
                            


                                               〈以下系一幅〉   
    愿妈妈生活幸福
      妈妈大哥二哥:   

      小时候,我们躺在妈妈那温暖的怀抱里。        祝            我们真诚的祝愿妈妈,身体健康,
    闭上眼睛,小小的嘴角挂着微笑。当我们          愿            不受折磨免除灾难
    的梦最精 的时候。妈妈把我们放进摇篮          你            祝愿大哥二哥
    里,含笑望着我们。我们觉得这摇篮像             们            事事顺心如意,快乐平安
    只梦幻的小船,载着我们孩提时代的最             幸
    最甜的梦飞翔……我们希望把那梦作为最           福                    哥哥妹妹心连心
    好的礼物,送给我们思念的亲人……
                         
    甜蜜          妈妈女儿心连心                  〈两个红心图案〉      〈心连心字下中间一大红心图案 〉

      石云情石云缘和盛成龙专心致志的用 色蜡笔,把红心抹上红色。盛成美进来碰上了,姐妹俩也没在意。盛成美悄悄的去对盛月桥说:“你的幺儿幺女在搞资产阶级的东西。”孩子们没有意识,绘制这种图案会有什么错。盛月桥进来时,她们还陶醉在这幅文字图案,能给妈妈和大哥二哥带去惊喜、带去快乐……

                                        二

    盛月桥一把抓过图案问道:“这是啥子?”石云情说:“信,有啥子嘛?”盛月桥说:“你们现在是贫下中农了耶,是无产阶级了耶。啷格还同地主婆勾勾搭搭?”边说边把图案撕成碎片扔在地上。石云情呼地站起来,愤怒的说:“你……赔来……你赔我们!赔来……”石云情呼呼喘着粗气,乜斜着盛月桥。石云缘轻轻扯了几下石云情的衣服,细声说:“妹妹,撕了算了,等会儿我们重做。”
    盛月桥说:“哪个敢重做?”石云情说:“就要重做。”盛月桥说:“你敢。”石云情说:“就敢。你撕了我又重做,你撕了我又重做,看你要做啥子。”石云缘说:“妹妹算了,不做就不做吧。”石云情说:“我不是妹妹我是姐姐。你应当挺起腰杆做人,我们又没有做错事,怕他做啥子?”
    盛月桥气得脸色铁青,嘴唇不停地颤动着,顺手抓起一根竹棒向石云情打去,边打边说:“狗日的要翻天,跟老子跪倒,跟老子跪倒……”盛月桥打一下,说一句。石云情直挺挺地站着,盯着盛月桥的眼睛泛着冷光。石云缘哭着扑上去护石云情,盛月桥把石云缘拉开,石云缘又哭着扑了上来。
    盛月桥气急败坏地把石云缘拉过来,用一根牛鼻绳把石云缘的一只脚捆扎起,拉到门边把一只脚倒挂在门楣上。石云情还是直挺挺地站着,不哭,不说话,也不跪。眼睛里闪射着倔强的愤怒的光。盛成龙神情焦急,小拳头紧捏,咬着牙关圆瞪着眼珠对盛月桥吐了个“你……”字,想说什么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盛月桥怒气冲冲地用棍子指着盛成龙说:“你狗日的敢做啥子?你龟儿蛋黄还没有脱,你还敢跟老子作对?真没有想到阶级敌人才回来几天!你的心就向着阶级敌人了!”哭喊声惊动了一家人,吴嗣珍出来看见了也只有抹眼泪。盛成秀看见打得这么凶,吓得远远的站着,胆怯畏惧的神情表露无益。盛成美起始有些幸灾乐祸,见打的凶了也无不畏怯。
    盛月桥见石云情打死不求饶的性格,心中越是来气。也用一根牛鼻绳捆扎起一只脚,也吊在另一边的门楣上。盛成厚问道:“为什么要打她们?”盛月桥指着撕成碎片的图案说道:“你看,和地主剥削阶级,哥哥妹妹心连心……”盛成厚拣了几张碎纸片看了说:“心里还在想那一家人,哥哥妹妹心连心?简直不成话,格老子该着打。”听盛成厚这么说,见石云情这么倔强。盛月桥越打得凶,竹棒都打破了好几根。
    姐妹俩一只脚被吊挂着,手不沾天,脚不着地,盛月桥没头没脸的抽打,直到打累才停手呼呼喘气。盛成厚许还是有些于心不忍,解了牛鼻绳放下了姐妹俩。谁知盛月桥余气未消,两步赶上前,一只手抓脚,一只手提手,一前一后把石云情和石云缘,扔进了院边的池塘里。池塘里的水齐腰深,两姐妹连忙往岸边爬。


                             三
    盛月桥气呼呼的站在池塘边,眼见姊妹俩好不容易从池塘里爬上来,盛月桥又把她们扔进池塘中。看见俩姊妹还往岸上爬,盛月桥就找来两根棕绳站着等,先爬上来的石云情被抓起来用棕绳子捆扎起,边动手边说:“老子不整你,你不晓得无产阶级专政的厉害……”
    石云情痛的脸青面黑,咬着牙忍着疼痛不告饶。盛月桥更是怒火中烧,使着浑身力气捆扎绳索,一点不顾及女儿的苦痛。石云缘停在水边,吓的不敢再往岸上爬了。盛月桥把石云情按倒在地,脚踏着腰身,把手和脚捆扎在一起,然后提猪儿一样,把反绑着手脚的石云情,提到屋梁下吊起来。而后三步并做两步,跨到池塘边,如老鹰抓小鸡般,把石云缘提到院坝中。石云缘战战兢兢的说:“不捆嘛,不捆嘛,以后再也不敢了……”眼神无奈,声音畏怯。
    盛月桥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拿起棕绳,先捆脚,后捆手,然后把手脚死劲的拉在一起,拉一下石云缘:“哎哟”一声,拉一下“哎哟”一声。然后又提去吊在屋梁上,恶狠狠的说:“看你还想不想阶级敌人。”盛成龙的眼泪汩汩而下,焦急的软语相求:“爸爸,你看小双姐的脸都青了,你还是捆松点嘛。”盛月桥冷笑着说:“嘿嘿,你也软下来了?真是阶级斗争一抓就灵。”
      盛月桥把石云情和石云缘捆起吊在屋梁上,而后若无其事的走了。盛成龙看见父亲毒打两个姐姐,心里愤懑不平,无奈自己年小力弱,气恨在心里却不敢出手相助。
    眼瞧着父亲走远,盛成龙赶紧放下两个姐姐解开绳子。石云情和石云缘浑身水湿,如落汤鸡般落荒而逃。盛成龙悄悄把散落在地上的图案,悄悄拣起来藏在身上。躲避开家里人的目光,悄悄把浑身湿漉漉的石云情和石云缘,带到牛市堡下的山洞里。
    正直隆冬季节,姐妹俩冷冻的瑟瑟发抖,赶紧脱下湿衣服捞起稻草遮盖身体。盛成龙先去告诉了石云飞,才又悄悄回家去给两个姐姐偷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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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9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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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1 18:32:34 | 只看该作者
                  
                              第六巻            第一章

                               一


      人的爱恨情仇,不是与生俱来的。当细胞形成生命降临在这个人世间时,只是一个不带情感的生命体。只知道饿了吃,困了睡。对世界的感知,都来源于母亲的温情呵护。
         情感在母亲的呵护中润育,依恋在母亲的爱抚中滋生,亲情在无影无形中渗透进血液里,融进脑海中,雕刻在心灵深处。人与人之间萌生起了情爱,这种情爱不是血缘可以左右的,是人性的善良决定的这种情爱的诞生。人知初,性本善。人性衍生的情愫超越一切,血浓于水,任何力量都无法摧毁。
      当小孩子听说,自己不是妈妈亲生的儿女时,首先是怀疑,而后是疑惑。孩子最能感悟的是爱,母亲的无私的爱。特别是贫寒家庭里的孩子,最能感受自己在母亲心中的位置。当缺衣少食时,当灾难降临时……母亲千方百计照顾的,总是自己的孩子。孩子自有亲生体会。怎么会不是妈妈亲生的呢?有的父母暴打孩子,竹棒木棒拳打脚踢,孩子声嘶力竭的告饶哭喊,施暴者气咻咻恶言斥责。
         石云情曾问过那些挨打的孩子:“痛吗?”孩子可伶兮兮的说:“你没挨过打,不晓得好痛。屁股几天痛的挨不得板凳,脚杆走路痛,手杆拿东西痛,腰杆痛的睡不着觉,好多好多天都还痛。”
          石云情没有挨过打,身体却遭遇过疼痛,那种揪心的颤栗的疼痛。偶尔不小心磕碰着了身体,一股剧烈的疼痛刻骨铭心。石云情没有体验过挨打的痛楚,母亲对孩子只有呵护疼爱,从来舍不得动一手指头。怎么会不是母亲亲生的?以前常听盛成厚说。你只是你妈妈的儿媳妇。
    那时候人小,不知道儿媳妇和女儿的区别。十几岁的孩子鉴别和母亲的关系,就是母亲喜不喜欢自己。而喜欢的唯一标准,就是挨不挨打骂。妈妈对自己这么好,怎么会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呢。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时,不由得更加感恩母亲。
    是母亲把自己从死亡边缘抢救了回来。亲生父亲,原本是要把她丢进马桶里淹死的。天底下居然竟有这样的父亲,这叫石云情无不愤懑填膺。而今居然要自己回去!依着石云情的性子,打死也不踏进那个家庭的门槛。
    从知道是母亲救了她的那一刻起,石云情的心里充满了对母亲的感激。十几岁的孩子,心里涌起的是情真意切的情意。别说含辛茹苦的养育,那救命的恩情,一辈子也难报答。

                                    二

      石云情不喜欢改变后的生活。虽然原先她们就是亲戚,因为阶级斗争,亲戚间基本没什么往来。如今成了一家人。表哥是亲哥哥、表姐是亲姐姐、二妈是妈妈、很难改口称呼,生母见如此,说仍沿袭原来的称呼。
    要适应新生活,实非一时一日。大哥盛成厚没读几天书,自称是根红苗正的革命者,深受时代的熏陶。对报上登的,上面讲的阶级敌人嫉恶如仇。他小时候亲眼目睹妹妹被人抱起走,那时候就在心里寻思:“我长大了一定把妹妹要回来,”随着阶级斗争的不断深入,他懂得了两个阶级的不共戴天。所以极力主张,解救俩个妹妹,不能让她们沦为阶级敌人。
      大姐盛成秀是一个性情温柔的人,由于重男轻女的传统观念,初小读完就辍学了。她在家里一切听从父母亲的,从不多说一句话。后来别人给她介绍对象,父母亲说可以,她就点头同意。可到医院去婚检,医生说她是石女,要动手术。男方不干了,她就这样留在了家里。她在家里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发言权。是那种只知道埋头拉车,从不抬头看路,任劳任怨干家务活的农家姑娘。
       二姐盛成美性情刚烈,任何事情只要她看不惯就要说,才进门的大嫂扬嗣君,经常因为小事与母亲拌嘴。盛成美只要不听见,听见了非跟扬嗣君争吵出输赢不可。盛成厚回家来,扬嗣君少不得把吵架的事,添油加醋的告诉他。盛成厚二话不说,抓住盛成美就打,盛成美竭力反抗,常被盛成厚揍的鼻青脸肿。母亲见俩兄妹打架,少不得拉起刮刨来打儿子,盛成厚见母亲来才撒手跑开。

                                   三

      冬天冷,姐妹俩不愿和盛成美一张床睡觉。你的冰冷的脚只要挨着她的身子,她就伸手揪你,揪的你肌肉钻心的疼痛。大姐就不同了,她会把你冰冷的脚,往她温暖的怀里拥,让你感觉身心都暖暖的。
    父亲脾气暴戾,以前听妈妈说过。解放前,二姑爷赌博输了钱,把二妈打得满地爬。石云情和石云缘知道,二妈的婚姻是父母包办的,没有结婚前互不相识,连面都没有见过。结亲时家里还有很多田产,只要莆妖言来喊父亲去赌钱,无论父亲在干什么,都会丢下活儿走。母亲在后面喊,父亲头也不回。赌钱输了就喝酒,喝醉了酒就打人。
    解放时,房产田地被父亲输的一干二净。后来因为穷,斗争地主积极,当了贫下中农协会主席。当了干部很清闲,抓革命促生产,开会坐办公室,有时下地走一圈,也是去检查生产。
    盛月桥对石云情和石云缘没有感情,反对去接回家来。无奈盛成厚是民兵营长,又得严书记支持,说是什么和阶级敌人争夺接班人。儿子大了,人长脾性长,盛月桥奈何不了他。
    后来寻思,俩女孩也十几岁了,再过几年不就可以出嫁了么,到时候可以收财礼了,也还是有利可图的。盛成龙聪明伶俐,父亲从小就宠爱他,家里除了盛成厚和盛成龙,都畏惧盛月桥,见了他犹如老鼠见了猫。
    还有个小弟弟盛成楷,还在襁褓中。盛月桥重新给俩姊妹取了名字。石云情叫盛成情,石云缘叫盛成缘。姊妹俩都不接受,无论你怎么叫,不叫原先的名字就不搭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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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9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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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9 08:02:13 | 只看该作者
    第五卷第九章

                                  一

        云行国主动帮嫂嫂写了离婚书,又劝云行有和徐语芸离了婚。吴嗣石住的西偏院的那一间屋,是徐应山土改时分的。徐语芸离了婚无房子住。陈文君叫吴嗣石一家搬回堆屋。堆屋这几年生产队在堆放粮食。电灯都接好了的,陈文君是干部,她要他们搬回去,他们只有无条件的搬了回去。
    夜晚,徐语芸带着女儿云阳鸯早早关门睡觉了。半夜,徐语芸听见屋里有响动,拉开电灯察看。
    云行国突然拨开门闩闯进屋来,赤条条的一丝不挂。徐语芸惊问道:“你要做啥子?”
    云行国一言不答,冲上床去掀开铺盖,几下把徐语芸的内裤扯掉,徐语芸赶紧翻身面朝下扑在床上。云行国压在她的身上,强伸手去摸她的阴部,徐语芸挣扎着想把云行国的手抽出来,一下子感觉屁股上稀哇哇的,知道是云行国射精了。
    徐语芸拼尽全力推开云行国怒喝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云行国说:“没有办法,我一闭上眼睛就看见你。”
    徐语芸说:“你看见的是我妹妹,可她已经死了。”云行国说:“你已经离婚了,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为什么帮你离婚吗?你也不知道我有多么想你吗?”
    徐语芸说:“你心里想的是徐语菊。”云行国哀求道:“你就嫁给我吧,我受不了啦。嫁给我吧……你嫁给我的话我也会像对待徐语菊一样对你好的。”
    徐语芸愤愤然道:“你做梦去吧,我宁愿和云家不再往来,也不会嫁给你。这些年我受够了,你们云家无好人。”
    云行国扑地一下赤条条地跪在地上说:“求求你,救救我,嫁给我吧,没有你我会发疯的。”徐语芸气得咬牙切齿,翻身下床,不知道那来的劲,连推带拉地把云行国推出门去。

                              二

       第二天晚上,徐语芸怕云行国又闯进家里来。关门的时候把门插得死死的,又把菜刀别在门闩上,谁知当晚云行国还是把门拨开了。他进屋后没再上床来,只是赤条条地跪在地上。无论徐语芸如何打他骂他,他也不走。连着好多天。无论徐语芸怎么插门,云行国总能把门闩拨开。
    徐语芸拿他没有办法,又不敢把这事告诉别人。她知道他疼爱徐语菊留下的一对女儿,为了断绝他的念头,对他说:“你要想我嫁给你,就必须把你的两个女儿处理了。”
    云行国大吃一惊说道:“那可是你的亲侄女呀。你让我怎么处理?。”
    徐语芸说:“让她们去五嘉河闯天运,你自己看着办,舍不得就别来缠我。”随后的好长一段日子,云行国虽然晚上没有再进徐语芸的屋里来,但却成了徐语芸的影子,随时随地形影不离。
    陈文君见云行国痴迷的样子,知道是思念徐语菊所致,心想只要给他张罗一个女孩儿,给他组建一个新家,一切就都会过去的。
    一个外表温柔贤淑,皮肤白皙,容貌娇好的姑娘走进了东偏院。石文君叫云行有去把云行国找来。谁知云行国来了连正眼也不瞧那姑娘一眼。姑娘叫赵车珍,她说云行国不要她就嫁给她哥哥云行有也行。
    媒婆给她说:“这个人凶得很,打老婆,头一个老婆就是被他打起跑的,”姑娘听了只是轻轻一笑说:“你又不是死人,就站着让他打你。”

                             三

       见姑娘长得漂亮,云行有无话可说,结婚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结婚的当晚,不知因为什么起了口角,云行有举起拳头要打她,赵车珍顺手抄起一把菜刀,一刀向云行有砍去,云行有手臂血如泉涌,送进医院缝了八针。从此以后,云行有再也不敢动手打赵车珍了。
       云行国失魂落魄,徐语芸横眉冷对,恍惚时他会把徐语芸当成徐语菊,清醒时他又能分辨她是徐语芸,他对徐语芸说:“这么多年来,我如何对你妹妹你是看见的,如果你能嫁给我,我把一个月的工资一分不少的全交给你,我保证像对你妹妹一样。”
    说实话,云行国对徐语菊的情分,徐语芸曾一度羡慕。可她在云家过的梦魇般的日子挥之不去,她不能重蹈覆辙。她对云行国还是那句话:“你把你的两个女儿处理了再说。”云行国问道:“没有两个女儿你真能嫁给我。”徐语芸说:“那时再说。”
       这的确使云行国进退危谷。徐语菊去世时,嘱咐他好生照顾两个女儿,可现在要他亲手让她们去闯天运。那是一条不归路呀,下了河只有死路一条。让她们去送死,心理上精神上他都难以接受。可他又难以遏制自己对徐语芸的渴求。
    徐语芸和徐语菊容貌难分轩辕,徐语菊死了,他已把徐语芸当成了徐语菊。那种对徐语菊肉体的欲念转移到了徐语芸的身上,多少个晚上他站在徐语芸门前想破门而入,他曾听吴嗣礼说过:“女人不愿意,你要强奸是根本不可能的,除非你把她打昏,或者用刀以死相逼,如果不用以死相逼的手段,只要她不愿意拼命反抗,你纵有天大的本事也科不平。”
    云行国是想拥有她并不是只想占有她。
    他对徐语芸的追求,不是爱情也不是恋情,只是一种野性欲念的追求。而且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但要他亲手杀死两个女儿,他又实在不忍心,思来想去,总让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四

       一个冬日的清晨,云行国把一辆解放牌大卡车开到彪工场,回家把关在家里的两个女儿,云阳霞和云阳丽带到彪工场,叫她们坐上汽车。四岁的云阳霞问爸爸道:“爸爸到那里去?”云行国说:“去赶场。”快两岁的云阳丽细声细气地说:“我不要天天关在家里,我要和爸爸去赶场场……”云行国二话不说,开起车走了。
       汽车过了十二道拐,在张观铁山停了下来。公路两旁松树茂密,山道幽深,过往的车辆不多。这里清冷幽静,北风从松树稍上扫过,天空中响起“呜呜”的啸声。云行国让两个孩子下车来。云阳霞说:“爸爸这是哪里?我害怕。”云阳丽说:“爸爸我不在这里赶场场,我要和你赶场场……”
    云行国说:“你们在这里等着爸爸,我拉了东西就回来接你们去赶场场。”云阳霞牵着妹妹的手,找了一块石头坐下。说:“爸爸早点来接我们呵。”云行国掉转车头踩住油门,一溜烟地开起车跑了。

                                  五

    这是云行国想了好久好久,才想出来的唯一办法。他不忍心让姐妹俩去“闯天运”,不忍心姐妹俩被河水淹死,心想把她们放在山上,让好心的人把她们领去喂养。这样没了孩子,徐语芸无话可说,自然就会同意嫁给他了。
       云行国把车开到江北两路口,找了个旅馆住进去。下车时,见天空飘起了雪花,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闷堵塞,进了屋也坐卧不安,脑海里还呈现起姐妹俩的身影。他横着心想,管她的,总有人会收留她们的。这下看徐语芸还有什么话说。
       云行国用这种近乎疯狂的行为,就是想要徐语芸嫁给他。然而,当他几个小时后从旅馆出来时,外面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一惊。就这么一点时间,地上积淀起厚厚一层白雪。大地一片银白,所有道路全看不见了。云行国平生从来没有看见川东地区曾下过这么大的雪。
    云行国一下子愣住了,那在冰天雪地里的孩子,她们受得了吗。他犹豫了片刻,疾步跨上汽车,几下子点燃汽车发动机,踩住汽车油门旋风般往山上冲去。

                                  六

       公路上没有汽车行使过的痕迹,云行国的心悬了起来,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他不由为孩子担心起来,车过十二道拐,他也没有降低车速。来到他放下孩子的地方,只见云阳霞抱着云阳丽。云阳霞见父亲来了。说了一句:“爸爸,妹妹冷。就倒在了雪地上。”
    云行国边喊着:“霞霞!霞霞!丽丽!丽丽!……”边疾风暴雨般把两个孩子抱上车。云行国用最快的车速把两个孩子送到了医院。医生见孩子冻伤严重,立即组织抢救。一个医生对云行国说道:“你在搞啥子名堂,孩子冻伤这么严重。”云行国无言以对。
       医生竭力抢救,还是没有留住云阳霞的生命,云阳丽被姐姐抱着,是姐姐的体温让她活了下来。孩子去了,云行国的精神受到沉重的打击。他整天神情恍惚,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看见小女孩就赶紧去抱,口里喃喃自语:“霞霞回家吧!霞霞回家吧!……”
    徐语芸知道了发生的事情,接云阳丽去了她家。云阳丽小,只说爸爸开车车去赶场场,只说爸爸去拉东西,只说山上冷,好冷,姐姐抱她,姐姐也冷……徐语芸震惊了,这云行国,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知道他是痴情还是死心眼,这男人怎么这样呵?……
       云行国疯了,整天东游西荡,看见小女孩就跑上去抱,口里喃喃道:“霞霞回家!霞霞回家!……看见妇女,先是痴痴的,呆呆的,目不转睛的盯着,而后跑上前去,傻瓜似的伸长脖子,喃喃道:“嫁给我行不?嫁给我行不?……”
    有时,一个人在徐语菊坟上大哭,哭得昏天黑地。后来,就赤条条得到处乱跑。见着女人就说:“嫁给我吧!嫁给我吧!……”
        云行国的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在徐语菊坟前坐着伤心流泪,病发了还是赤条条地到处乱跑。终有一天,跑出去了就再也没有人看见他回来。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也不知他的死活。
    许多日子以来,云行国成了这个地方最不受欢迎的人,女人怕他,男人恨他。时常被人追打,连小孩子看见他也拿石块砸他。
    对于他的失踪,许多人都不经意,好像他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过一样,然而徐语芸的心却沉甸甸的,虽然他的失踪与她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她不知道这是因为痴情而疯狂?还是因为欲念而疯癫?不知道该值得称道?还是只该受到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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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9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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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9 08:01:46 | 只看该作者
      第五卷第八章

                                  一

    哪天见云行国疯狂地亲吻徐语芸,云行有始终耿耿于怀,他把徐语芸看得更紧了。凡是看见她和别的男人说话,回去必定挨打。有时打得徐语芸连为什么都不知道。简直不分青红皂白。云行有打人不分时间地点,三句话不如意,举手就是一耳光。
    云行有的女儿云阳鸳乖巧可人,可不得父亲喜欢,徐语芸成天受云行有打骂,对女儿的照顾也不那么上心,心里也有些怨恨她不是男孩,如果是男孩也许云行有就不会这么待她。徐语菊在世时,女儿都是姨妈照顾,徐语菊去世了,云行有才把女儿送去母亲陈文君那里。
    陈文君不喜欢女孩,见儿子把孙女送来少不得数落埋怨。徐语芸见云行有把女儿送去了婆婆家,心想妹妹在世时照顾云阳鸳,现在妹妹去世了,云阳霞和云阳丽两姊妹无人照料,就给云行有说,希望婆婆也把两个孩子接过去。
    云行有闻言骂骂咧咧的说道:“不晓得想些啥子鬼方,你狗日的亲嘴亲起瘾了,你不要忘记了你是嫂嫂。”徐语芸说:“你妈妈才和别人亲嘴亲起瘾了。”云行有骂道:“你妈卖麻屄要乱说。”徐语芸说:“你说话干净些,你妈不卖屄你吃啥子?”
    云行有怒喝道:“你狗日的皮子痒……”话没有说完,一耳光打在徐语芸脸上,徐语芸伸手去挡,云行有说:“你狗日的还敢还手。”拳头雨点般落在徐语芸身上,徐语芸大声喊:“打死人喏……打死人喏……”云行有说:“你格老子还要吼……”云行有抓起一根板凳向徐语芸砸去。
    徐语芸的呼喊声嘎然而止,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上。云行有盯着躺在地上的徐语芸骂了一句:“狗日的装死嘛,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找人打牌去了。

                            二

       徐语芸醒来独自哭了一阵。妹妹死了,娘家没有人了,自己受了委屈连哭诉的地方也没有。她独自出来不知道往哪里走。漫无目的地在山坡上转悠。想想自己结婚以后受的罪,想离婚云行有死个舅子坚决不同意,徐语芸觉得活着真没意思,真想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夜幕降临了,她看见人们三三俩俩端着板凳往彪工场走去。心想今天场上可能要放映露天电影。无意识地跟着别人来到露天电影广场。徐语芸的精神和思想都处于麻木状态,连映的什么电影也没有注意看,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这么多年来,云行有动不动就殴打强盗小偷般虐待她,年轻漂亮的徐语芸也有些木然呆板了。
       突然,她感觉有人在身后拉了一下她的长辫子。回头看时,石云飞招呼她道:“芸芸姐姐,你一个人看电影呀?”徐语芸见是石云飞,心里有些热热的,心里的委屈也一下子涌上心头,很想找人倾诉,于是说:“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石云飞问道:“芸芸姐,你怎么啦?”她们从小在一起长大,在那一声姐姐的呼唤声中,她觉得她和他有一种娘家人的亲切感觉,她说:“我有事情找你,我们走吧。”她和他从人群里出来。

                                  三

       云行国从徐语菊去世以后就十分关注徐语芸,俩姊妹的面貌极其相似,不是十分熟识的人,根本无法分辨。徐语菊的脸上时刻微露着醉人的笑纹,走路脚步轻轻,说话细声细气。云行国就凭脚步声就能分辩出谁是谁来。
    徐语芸不苟言笑,走路脚步轻快,说话声音不大也中气充沛。从和徐语菊结婚的那天起,云行国尽量避免和她正面交往,他怕她当众吐他的唾沫,也不愿见她那乜斜的眼神。
    这几年云行国和徐语菊如胶似漆的生活,虽然改变了徐语芸对他的一些态度,但他还是 躲着她。徐语菊去世以后,不知为什么,云行国却 想见她了。
       这天见徐语芸在山坡上转悠,云行国便远远地跟着,他像作了魔似的一直跟到彪工场。他时刻注意着她,此刻见她和石云飞从人群里出来,便又远远地跟着。徐语芸和石云飞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坐下。云行国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如果石云飞和徐语芸有越轨行为,他有立即跑出去和石云飞拼命的想法。

                                 四

    这时,听徐语芸说:“求你帮我写离婚书。”石云飞惊疑地道:“你们要离婚?”徐语芸说:“这种日子我过不下去了,你帮我写离婚书吧。”石云飞说:“其实,云行有还是很喜欢你的,只不过他这个人心眼小,脾气又不好,丁点小事就动手打人。”
    徐语芸说:“喜欢个屁,家里没得柴米油盐,他一点也不得管。女儿都三岁了,吃饭穿衣他从来不过问。说出来不怕你见笑,我生病了他也不拿钱给我看病。我只有到处去借,头回看病不就是找你借的钱么,我给他讲了是在你那里借的钱,不知他还你了没有?”石云飞说:“还给我了。”
    徐语芸说:“他打起人来黑起屁眼整,头回你在外面说的话,还真把他气倒了,你话一说完,他就不打了。”石云飞记起几天前他从东偏院路过时,听见云行有在家里打徐语芸,自己有感而发地说了一句话:“云行有啊,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喔,像徐语芸恁乖的女娃儿,如果是我娶了她,希奇都希奇不赢,那里还会打她哟。”话刚说完,里面打人的声音就停止了。
    当时无心道出,说完就走了,此时听徐语芸说才想起。徐语芸说:“你比我小点,我们一起长大,我知道你心眼好,如果……如果……你不嫌弃,离了婚找人来说媒,我……我……”石云飞说:“你别这么说,你的离婚书我不能写。我不能忘恩负义,做对不起云行有的事情。”徐语芸说:“他对你有什么恩义?”石云飞说:“你不知道,反正这离婚书我不能写。”

                            五

    徐语芸说:“我晓得,不就是小时候抠花生他帮你背了么?”石云飞说:“不止是这个事情,还有……”徐语芸抢着说道:“还有你饿肚子的时候他拼了你一分钱?”石云飞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不能忘了过去。”徐语芸说:“你都二十出头了,别人给你介绍对像,人家一听说你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面都不和你见就摇头而去。我离了婚愿意嫁给你,可你……今天,我在山坡上走,想死的心都有……心想死了算了,这种日子我实在过不下去了。可我死了……我女儿啷格办?你是好人,我愿意嫁给你是真心的,我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即使现在你要做什么我也不会拒绝……”
    石云飞说:“你别说了,如果你不是云行有的堂客,你那么漂亮,我……”徐语芸说:“你喜欢我吗?”石云飞说:“喜欢一个人不等于爱一个人,喜欢和爱恋是两回事,喜欢只是一种好感,一种希奇,是一种情感的流露。是一种渴望和希望获取的满足。爱恋确是真情的流泻,是潜藏在心灵深处的甘霖雨露,是连接着心灵的魂牵梦绕的情思。那是愿意牺牲一切的奉献,为了自己爱恋的情人可以不顾生死。可以抛弃所拥有的一切,双方都有这样的思想,那才是爱,那才叫爱情。”
       石云飞的话深深的触动了躲在一边的云行国,他对徐语菊一往情深与石云飞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有想到她死了。自己的爱情也完了,他不想再听下去,悄悄地离开了。
    徐语芸说:“我不懂你说的那些,只要别人不打我,我就和他好生过日子。可我……”徐语芸说完哭泣起来。石云飞见她哭了对她说:“听说法院有人代写离婚书,你上法院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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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9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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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9 08:01:17 | 只看该作者
    第五卷第七章

                                一

    农村里的人难有清闲的日子,即使重病在身,也要支撑起身子干活儿。徐语菊的大女儿四岁,小女儿两岁,上班时她就把女儿关在家里,除非病得起不来床,为了抓革命促生产,一般情况是不准请假的,无故旷工要扣口粮,这是一个粮食较为紧张的年代,农村的家庭大多都是糠菜半年粮。
    云行国坚持三线建设,贪图的是那里的饭敞开蒸子吃,还不要钱和粮票。家里就可以节约一个人的口粮。每月还有能顶农村干半年的工资。人们对结核病毒给人体带来的伤害,缺乏足够的认识。认为不吐血了就关系不大了,不知道这种病不及时治断根,日子久了结核杆菌会产生抗药性,病拖久了更难以治愈。
    徐语菊忙里忙外,没有空闲的时候。病犯了就到医院去看一次,拿一点药。医生劝她住院,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家里的两个孩子确也离不开她。一下子拿几百元钱出来交住院费,经济上也有一些困难。她想这种病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不如等云行国从三线建设回来再说。那时有人照顾孩子了,再去住医院治疗也不迟。

                              二

       云行国不知道徐语菊的病,已经非常严重了。那段时间学开汽车,正是他拿驾驶执照的关键时期。如果知道了徐语菊的病情,他会不顾一切地赶回去,为徐语菊治病的。他把徐语菊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都还要重要。
    前次徐语菊没有痊愈便从医院出来,云行国对结核病菌,给身体的危害缺乏认识。忽视了结核病重在休养,和坚持长期连续服药,才能彻底根治。
    徐语菊也瞒着自己的病情。前次住院,云行国往返八十多里奔波,她知道她再住院,他还会那么做。徐语菊不忍心让他再这么辛苦,听人说三线建设快完工了,心想等他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当云行国从三线建设回来,安排去工厂上班端上铁饭碗时。徐语菊的病情,严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结核杆菌损伤了呼吸功能,身体虚弱,行走无力,心闷气短心跳心慌。如没有以上症状时,你很难看出她的病情有那么严重。
    徐语菊知道自己的病有多重,她对云行国说:“我这病难医治好了,我死以后,你再娶时,要找一个喜欢孩子的人,一定要好生看待我的两个孩子。”
    云行国闻言泪水长流,跌足道:“你病得这么重,为什么不告诉我呀。你不要胡思乱想的,我一定要治好你的病,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至此,他寸步不离病房,日夜守候在病床前。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徐语菊不吐血了,有时也能下床走动了。一天,徐语菊对云行国说:“你看。这铺盖上怎么有字呀?”云行国上前看,铺盖还是原来的铺盖,哪里有字?他对徐语菊说:“哪里有字?”徐语菊用手比划给他看,边划边说:“你看,这样的。”
    云行国以为她眼睛看花了,也就没有和她争辩。当晚,值班医生对云行国说:“今晚你要特别注意,谨防她睡过去了,就醒不过来了。”徐语菊说:“没得这么老火。”

                               三

      云行国虽没感觉徐语菊有什么异常,但见医生说得这么严重,一夜都细心的照料着徐语菊。天蒙蒙亮了,见徐语菊一夜无事,不知不觉扶在病床的边沿睡着了。蓦地听见徐语芸的声音:“妹妹……妹妹……语菊……语菊……”云行国抬起头来,见问讯赶来的医生正在翻看徐语菊的眼睛。
    医生看完眼睛摇了摇头,拉起被子把徐语菊的脸盖上。云行国焦急地连声问道:“她怎么啦?她怎么啦?……”医生回答说:“她死了。”云行国的脑海一片空白,眼前金星直冒,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云行国悠悠醒来,见自己躺在病床上,一个女人坐在床边板凳上正用手帕擦眼睛。云行国挣扎着想坐起来,那女人听见响动转过头来。云行国眼睛一亮,惊喜地说:“啊……徐语菊你的病好了?”
    云行国翻身从床上一跃而起,抱着她疯狂地亲吻,那女人挣扎着急声说:“我不是徐语菊,我是姐姐徐语芸。”云行国停下来呆呆地问道:“徐语芸?”徐语芸说:“你好生看一下,我眉毛间有那一棵小黑痣吗?”
    云行国亲吻徐语芸的一幕,刚巧被云行有碰上,此时进来说:“云行国你搞啥子名堂?”云行国不答理他哥哥,则连声追问徐语芸。“徐语菊在哪里?徐语菊在哪里?……”徐语芸黯然说道:“她死了,在太平间里。”
    云行国孩子似的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突地爬下床,光着脚往外跑,边跑边大声问道:“太平间在哪里?太平间在哪里?……”

                                   四

       太平间在医院的一个偏僻的角落,里面的光线暗暗的,云行国端一根板凳坐在那里守护着徐语菊的遗体。他被悲痛折磨得近于疯狂,不准任何人碰徐语菊的遗体,连着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睡觉。每天打水给她洗手洗脸,自言自语的与她说话……见云行国陷入这种疯疯癫癫的状况里无法解脱。
    陈文君心急如焚,无论如何都要想法把徐语菊的遗体处理了,长时间这样下去,造成的伤害会更大。一家人想了一个办法,在徐语芸的眉毛间,用黑油漆点了一颗小黑痣,哄骗云行国说徐语菊没有死。由于几天几夜的折磨,云行国也有一些精神恍惚,在众人的精心呵护下回了家。
        云行国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醒来后痛哭了一场,在两个女儿“爸爸……爸爸……”的呼唤声中,才逐渐恢复了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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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9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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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9 07:45:59 | 只看该作者
    第五卷第六章

                                  一


      张国全完全陷入了极度的沮丧和悲痛之中。一闭上眼睛,张猪儿就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唯一的儿子死了,年过半百的张国全感觉天塌下来了。
    年轻的时候,见别人推牌九赢钱,自己忍不住上去试一把,谁知赢了个满堂红,这下激起了他赌博的兴趣,谁知第二次却输了个一塌糊涂。为了想把输的钱赢回来,又有了第三次。曾经参与过赌博的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赌博成瘾了,只要看见别人打牌,自己不去摸牌,就手痒、心痒、全身心都抑制不住的骚动。
    张国全陷进去了无力自拔,总想把输的钱赢回来。谁知越输越多,自己也越陷越深,直到家破人亡。
    解放了,反而因祸得福。因为他把自家原有的田地财产全输光了,因此成了贫农,成了最最革命的无产者。
    而勤俭持家的石金山,一夜之间成了大坏蛋。
    那时他年轻气盛。石金山曾经羞辱过他,趾高气扬的张国全当然要报这个仇,谁想轻而易举石金山就被枪毙了,自己还因此加入了组织,更轻而易举的当了干部。
    他也由此悟出一个道理,整别人整得越凶,自己获得的利益就越大。
    那一年大跃进,生产越搞越孬,伙食团的伙食一天不如一天。上级有人说,是阶级敌人在搞阴谋破坏。心想能抓一个阶级敌人,也许会在上级面前改变自己的形象。才在王学忠砍甘蔗的事情上做的文章,谁想害人终害己……想着这一切,张国全悲从中来泪水横流。

                             二

    ……儿啊,都是为父害了你哟,想着那对自己言听计从,从来没有用言语,顶撞过自己的儿子,抑制不住的泪水不停地往外流淌,心里难以言表的悲伤,不知不觉来到埋葬儿子的墓地,嚎啕大哭:“儿啊,都是我害了你哟……如果不是把别人的手整残废……你就不会被淹死了哟……老天爷呀……都是我的罪过哟……”
    张猪儿的母亲郑书珍,是解放后媒人说合与张国全成的亲,这么多年看着他想方设法整人,也曾劝过他。后来儿子张猪儿也,跟他父亲一样,自己也时常劝他们,做点好事积点德。坏事做多了是会遭报应的。张国全说:“无产阶级的革命后代,就要有点革命精神,对阶级敌人就要稳、准、狠……”
    她恨张国全毁了自己的儿子,人家王学忠已经下水救人了,如果不是那一只残疾的手,张猪儿也不会被淹死。都是自己作的孽,自作自受,这是老天爷对你的惩罚。张国全的嚎叫痛哭,更增加了她痛失儿子哀伤,她也没有精力和能力去管他。

                             三

    “儿呀……我的儿呀……我的幺儿哟……你啷格就走了哟……你走了我啷格办啰……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哟……儿呀……我的儿哟……”
    张猪儿的坟地里,不分白天黑夜,随时都能听见张国全嚎啕的痛哭声,那撕肝裂肺的苦痛,在那哭声中流露出来,闻者也伤心落泪。好心的人把他劝着搀扶回家去。没多久,他的嘶哑的哭声又在坟地响起来……
    撕心裂肺的哭声,像铁锤敲打在王学忠的心,王学忠很是后悔,后悔没有在吴嗣礼下水时也跳下水去。如果能在那时同时下水,尽管自己一只手有残疾,在水中提醒吴嗣礼别被张猪儿抱住,同时相帮着吴嗣礼,也许就把张猪儿救上来了。
    吴金贵抓住自己的那一刻,自己也犹豫了……如果不是自己犹豫……也许……王学忠犹豫时,那带咸味的粪水留下的恶心的滋味,那可怕的令人不寒而栗一幕,闪现在脑海里……说实话,他恨他们父子俩整人心狠手辣,但无论如何也不该,见别人淹死而自己袖手旁观。
    在吴金贵抓住自己时,自己怎么就犹豫了呢……
    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一个坏人。吴嗣礼在他王学忠的心目中,也是一个十足的坏蛋。那年吴嗣礼企图强奸石天仪,王学忠亲眼目睹,如果不是顾及自己的身份,那时就不可能放过他。没想到吴嗣礼会不顾自身安危跳下水救人,而且还因此丢掉了性命……现在听见张国全的号哭。王学忠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往屋外走去。

                               四

       “你到哪里去?”傅金容问他道。王学忠说:“张猪儿的老汉哭的伤心,去看看。”傅金蓉说:“他们没有把你整得够,你还要去看他。我说这是报应,该求背时。”
    王学忠说:“张猪儿死得遭孽。”傅金容说:“他死得遭孽,难道他整你就整得不遭孽了么,他打你往死里打,根本就没有把你当人在整。”
    王学忠说:“他人都死了,还说这些做啥子,乡里乡亲的,不应当有恁么大的仇冤。他老汉哭得那么伤心,我们去看看吧。”傅金容说:“他老汉也不是好人,你去看啥子嘛你去看?当干部光晓得整人,你还没有被他整够么。”
    王学忠说:“也许我早点下水,张猪儿就不会淹死了。我还是去看看心里好受些。”傅金容说:“你这个人就是心肠软,这是叫花子怜悯相公,真是服你了。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夜,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乡村的路不好走,王学忠边走边给傅金容照路。墓地里早有几个人在劝张国全回家。见有人来相互都用电筒照射招呼。
    张国全听见王学忠说话的声音,挣扎着来到面前说:“王学忠呀,难得你还走起来看哟。这些年我们真是……不晓得啷格对你说哟。”王学忠说:“张伯伯,回去吧……”
    张国全说:“谢谢你还喊我一声伯伯,我这老脸不晓得往哪里放喔。我们那么对待你,你还下水去救张猪儿,我这辈子只有欠你的了,下辈子变牛变马再来还你的情。”傅金容说:“张伯伯,别这么说,我们承受不起,只要以后你别再那么对待王学忠就行了。”

                             五

       没有想到一个人的生命,就那么脆弱。有多少人的喜怒哀乐,都和他的亲人缔结在一起。世上有多少父母,把孩子的生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为了孩子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甚至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儿女的平安。
    张猪儿死了,这沉重的打击摧毁了张国全生存的意念,一个放弃了生存意念的人,各种生命机能在蜕化,在极度的思念和极度痛苦中,张国全去世了。
      许多人都会在自己的仇人死后,把自己的恩怨情仇抛弃。也有的人牢牢地记着,并伺机在他们的后人,和后人的后人中实施报复。张国全也许是后一种人,但最终却淹没在他自己营造的苦果中。
    如果王学忠的手没有残疾,如果他们之间没有这些原本不该有的仇怨,也许张国全和张猪儿的人生,都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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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9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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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9 07:45:21 | 只看该作者
    第五卷第五章

                                  一
         
       农历七月十五是鬼节,“七月半鬼乱串。”农村里相信迷信的人都这么说。
    人们在这一天,都要给自己已故的亲人烧点纸钱,用这种方式缅怀故去的亲人,让他们在阴间有钱用不受穷苦,同时保佑在世的人平安无事。
    一些不相信迷信的人,也用这种方式寄托自己的哀思。岳父去世好多个年头了,吴金贵邀约王学忠,去给他烧点钱纸。王学忠不相信迷信,说:“人敬孝道是在世,在世不肖,死了流马尿。”但经不住傅金容的游说,终还是拿了钱纸来到伍嘉河边。
      伍嘉河涨水了。每年的八月是嘉陵江的洪泛期,嘉陵江的水倒灌进伍嘉河里,死狗湾的凹型地带被淹没了。河水像江面一样又宽又深。连着两天暴雨,河水暴涨,水流湍急。
       “哇……好大一条鱼呀……”张猪儿欢快的叫声老远传来。王学忠和吴金贵来到河边。河里真漂浮着一条大鱼,翻着白肚皮在回水里打旋旋。吴金贵赶紧脱衣服,张猪儿说:“做啥子?我先看见的,你们要抢吗?”
    见张猪儿如此说,吴金贵便停止了脱衣服的动作,站在河边观看。吴嗣礼不知在什么地方听见张猪儿的叫喊声,也闻声来到河边。

                                  二

      在一年难得吃一回猪肉的年月,这么大一条鱼的确很吸引人。张猪儿怕别人也来分一杯羹,几下脱光衣服跳进水里。河水湍急,死狗湾成了一个回水沱。死鱼在回水沱里打旋旋,张猪儿好不容易游到那条死鱼边。拖起鱼往回游。正游着突然他喊叫了一句:“哎呀,我……腿肚子……抽筋……快来救我……”
    人和鱼都往下沉。王学忠见状赶紧脱衣服,吴金贵一把拉住他说:“大粪的滋味搞忘了么?”王学忠停止了脱衣服的动作。张猪儿用竹签,挑起一节大便往他嘴边送,那情景瞬间呈现在脑海里。王学忠犹豫了。说实话,他恨死了张猪儿。眼看他被淹死而见死不救,王学忠的心里掀起了波澜。
    吴嗣礼骂吴金贵说:“狗日的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日你妈你还不快点下去救人。”吴金贵说:“这种人等他龟儿淹死算球了。”吴嗣礼指着王学忠说:“他是阶级异己份子,见死不救还有一个说头,这是你的阶级兄弟,你妈卖麻屄也见死不救哟。”
    眼看着张猪儿沉下去又浮上来,浮上来又沉下去,在水里挣扎。吴金贵又紧紧抓住王学忠不放手。年过半百的吴嗣礼几下脱光衣服,跳进河水向张猪儿游去。

                                 三

      吴嗣礼一来年纪大了,二来救人没有经验。游到弱水者跟前去抓张猪儿,结果反被张猪儿一把抱住,俩人一起沉下水去。眼看着俩人往下沉,王学忠再也按耐不住,几下挣脱吴金贵拉着他的手,衣服也没有脱就跳进了湍急的河水中。
    虽然时直盛夏,但连着几天的暴雨,河水温度颇低,冰凉的河水寒冷刺骨。王学忠只有一只手能划水,那只残废的手使不上劲。张猪儿死死的抱住吴嗣礼,王学忠急于救人,忘记了自己一只手残疾。现在他根本无法把纠缠在一起的俩人分开。
    王学忠竭尽全力,对两个抱在一起的人毫无办法,分不开,拉不动,救不起,无奈之下,只有对岸上的吴金贵大声喊:“我一只手拉不动,你不快点下来,你老汉都要遭淹死了。”吴金贵听如此说,才无可奈何的脱了衣服跳下水来。
       吴金贵几下把张猪儿的手扳开,几下游到岸边,对吴嗣礼说:“恁么大岁数了,不晓得关你啥子事。”吴嗣礼边咳嗽边说:“狗日的张猪儿,把老子呛惨了,害得老子喝了不少水。”王学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张猪儿拉上岸,张猪儿已经人事不醒了。
    吴嗣礼咳咳亢亢地说:“狗日的王学忠球用没得,妈卖麻屄拉一个人都拉不起来。”王学忠说:“我这一只手使不出气力,实在没得办法。”吴嗣礼说着说着就剧烈地咳起嗽来,又“哇啦哇啦”地吐出几口血水。
    吴金贵赶紧上去给他捶背。边捶边说:“要你去管闲事,这一下安逸了。”吴嗣礼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妈卖……屄……这是做……好事,你龟儿……阶级兄弟……都不……不救……老子又……不得死,老子……不得死……”
    吴金贵不管两个救上来的人的死活,丢下老汉又急忙下水,捞上来那条十几斤重的大鱼。王学忠见张猪儿没有声息,赶紧把他抱在膝盖上,头朝下控水,又把他平放在地上,口对口地进行人工呼吸。傅金容和傅芙蓉,见王学忠和吴金贵上坟,这么久没见人回去,上坡来看他们。
    见此情景,傅金容赶紧上来协助王学忠,给张猪儿做人工呼吸。傅芙蓉赶紧跑回去叫人。吴嗣礼瘫倒在地上,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从不得死,……”渐渐变成了:“不得喜……”断断续续的淡淡的血水从吴嗣礼嘴里流出来,后来只听见他喉咙里发出淅沥呼噜的声音……

                                 四

       当人们闻信赶来时,吴嗣礼和张猪儿都停止了呼吸。人们问及经过,王学忠隐去了吴金贵拉住他,不让他下水去救人的情节。只说张猪儿如何下水去捞大鱼,吴嗣礼下河去救人又被张猪儿紧紧抱住,自己一只手使不出劲来,分不开张猪儿和吴嗣礼。说吴金贵如何下水分开俩人,说吴金贵如何把俩人救上岸来。
    河岸上响起一片哭声。吴金贵把那条死鱼抗起回家了,好事的几个人把吴嗣礼抬回了他的家。
      几天以后,终有风言风语传出。有的说是吴金贵拉着王学忠,不让他下水救人。有的说王学忠因为手有残疾,救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不是张猪儿自己把手给人家整成残废,自己这次是不会被淹死的。这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有的也说王学忠根本就没有存心救人,张猪儿用那样的手段整他,哪有人不记仇的,他会真心实意下水去救他么。也有人说人家只有一只手能动,你把一只手捆绑上也下水去试试……
    然而,张猪儿的死,却给他的父亲张国全,留下了致命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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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9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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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
     楼主| 发表于 2016-9-29 07:44:43 | 只看该作者

                 第五卷第四章

                                一

      日子过得真快,徐语菊的大女儿转眼三岁了,二女儿也转动着眼珠,咪咪笑着,伊哩哇啦学说话了。云行国支援三线建设离开了家。云行国恋着徐语菊原本不想去的,但禁不住优厚条件的诱惑。去支援三线建设的人,生产队每月照记工分,一个全劳力多少就记多少。
    三线建设吃住全包,每月还有三十多元的工资,骑双头马儿,天大的好事情。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想去也去不成。徐语菊病了,去西南医院看病,医院检查是肺结核。
    这个病必须连续治疗,又要加强营养又要休息疗养,否则难以痊愈。云行国不在家,徐语菊又要照顾小孩,又要做家务,还要干农活,经济条件也有限,不可能住院治疗。只有病犯了去医院拿点药,病稍好一点就又下地干活儿,病情也就越来越重了。
    石云飞和徐语菊两家的自留地紧挨着,见徐语菊病成这样,少不得腾出手来帮帮她。

                                  二

      石云飞无论怎么积极努力,因为政治不能挂帅,这一条决定了他的劳动报酬,只能是同龄人的一半。久而久之他也随大流了,别人干活自己也干活,别人休息自己也休息。
    自留地是唯一的生活来源。他暗自计算过一年的收入,春夏秋冬四季,自留地的收入近八百元。这和生产队每月三五元的收入相比,那是西瓜和绿豆的比重。他不得不把精力投放在自留地上。
      为了不耽误生产队上班,为了自留地的菜能卖一个好价钱,每一年的八九月份,都是蔬菜市场的淡季。要赶在这之前把蔬菜种出来,那就要抗旱了。七月正是酷暑时节,早上六点下自留地抗旱,八点去生产队上班,十二点下班又去抗旱,二点钟生产队又上班。六点生产队下班,他要接着抗旱到夤夜十二点。
    连续辛苦三十天,雨季才来临。当别人开始种石云飞抗旱栽种的蔬菜时,他的蔬菜已经成熟可以上市了。石云飞就是用这样的艰辛,在集体只有微博收入的境况下,用汗水换来的人民币,维持了一家人的日常所需。
    卖菜也辛苦,由于蔬菜公司经常无蔬菜供应,市民买不到菜意见颇大,市场管理逐渐松懈下来。农民卖菜打时间差,凌晨零点下地砍菜,凌晨三点把蔬菜办理好,天蒙蒙亮把蔬菜挑进菜市场。待市场管理人员上班时,农民的菜已经卖完了。夤夜摸黑下地,晨早卖完回家,说不出石云飞卖菜之辛苦。寒冬腊月当把菜办好洗干净时,手都冻得没有知觉了。

                                   三

      徐语菊病了,吴嗣石帮她照顾两个孩子,石云飞时常帮她挑水拿柴。久而久之难免不引起别人的闲言碎语。一天,云行有说:“宁穿朋友的衣,莫嫖朋友的妻。你和徐语菊各人要注意些。”他这话是当着徐语菊的面,说给俩人听的。
    石云飞说:“你说些啥子哟?”云行有说:“空了吹,不吃锅巴,哪个在锅台转。以后出了啥子事情,莫说我没有给你打招呼!”
    徐语菊为了避嫌,出去干活时,就把俩个孩子关在家里。家中大小事情,硬撑着自己干,终于病倒在床。
    云行国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见徐语菊病成这样,心疼得泪水直流,埋怨她不好好爱惜身体。他把徐语菊送去医院,又请徐语芸去医院照顾。七天的假期很快就过去了,云行国依依不舍地离开医院回工地。
    生病住医院,夜晚的日子最难熬。白天晚上都睡在床上,日子长了晚上反而无法入睡。肺结核不象其他的病,吐血的时候吐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要死过去似的。不吐血的时候像好人一样,只是走路有一点心跳气喘。姐姐和姐夫的关系俆语菊知道,云行有是个浑不讲理的人,自己感觉稍好一点就叫姐姐回去了。
      嫁一个疼自己喜欢自己的男人,就是日子过得苦一点心里也甜。姐姐的命真苦,石文君喜欢儿子不喜欢女儿,徐语菊的两女儿云阳霞和云阳丽,现在小女儿阳丽都一岁多了,石文君没有给她们买过一分钱的东西,也从来没有亲亲热热的拥抱过她们一次。
    姐姐生了女儿后她到处说:“幸好我还有一个儿子,不然云家要绝后了。”姐姐坐月子前,石文君买了很多公鸡鸭子和鸡蛋,还到处说女人坐月子吃鸡要吃公鸡,可姐姐生了女儿以后,她把买的鸡、鸭、蛋、全拿去自由市场卖了,还说:“抱个碾磙压不出个屁来,还想吃鸡。”气得姐姐哭了好几天,幸得云行国肯听自己的话,买了些鸡蛋给姐姐送去。想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四

       “菊菊……菊菊……”突听有人叫她。徐语菊睁开眼来,“哇……你啷格来了?”云行国奇迹般出现在她面前。云行国说:“我从工地来的。”“工地……?”徐语菊惊愕地说:“四十多里地呀?!”“所以现在才到。”云行国说着从身上拿出一个饭盒,说:“我给你带来好吃的,平常每人每天只一份回锅肉,今天吃的鱼香肉丝,我给你带来了,以后每天我把回锅肉都给你拿来。”
    徐语菊心里甜甜的,说:“这样好辛苦你哟。”云行国说:“为了你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徐语菊说:“你还是回生产队来上班吧,别到工地去了。”
    云行国说:“我怎么能回生产队上班?不说工地一个月的工资,生产队几个月都没得恁么多。而且生产队照样给你记工分。如今工地生产队两边都得钱,有多好。
    工地吃饭不要钱,敞开蒸子吃,每天还一份回锅肉。现在猪肉凭肉票,没肉票你有钱也买不到呵。再说三线建设结束,就安排工作。有了工作就端铁饭碗,这不是一步登天了么?这样好的事情,到那里去找?我能回来么?你好好养病,我天天都来看你,都给你送回锅肉来。”
    徐语菊说:“这样你啷格受得了。”云行国说:“我回工地要求队长派我去学开汽车,反正工地缺司机。”徐语菊问道:“好久能学会?”云行国说:“三五个月吧。”
      云行国靠在病床边打了个盹,天没有亮就匆匆离去了。当晚,云行国真的带了回锅肉来了。他把饭和回锅肉用开水泡了又泡,直到饭和肉都泡热了,才一瓢一瓢的喂徐语菊吃。
    日子一晃几个月过去了,云行国不管刮风下雨,都带着吃的赶到医院,住在邻床的病友,见云行国深更半夜,风里来雨里去,尽心竭力地服侍徐语菊,都感叹她拥有一个好丈夫。当得知他每天往返步行八十余里,惊讶得“啧啧”连声赞叹。

                                五

    肺结核是一个富贵病,三分药,七分养,主要是休息调养。云行国每日医院工地往返奔波,俆语菊有些不忍心。经过几个月的住院治疗,徐语菊感觉好多了。就想出院,征得医生同意就办理了出院手续。医生对徐语菊说:“回去不要干重活,最好多卧床休息,要加强营养,关键是按时服药,不能间断治疗。”
    云行国原本坚持不让徐语菊出院,见医生这么说。以为她的病好得差不多了。然而她们忽约了,医生说的重要的一句话。“关键是按时服药,不能间断治疗。”这给徐语菊留下了致命的隐患。
    徐语菊原本是一个勤劳的人,哪里闲得住,不到万不得已、她不可能卧床休息、也不会卧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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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9 07:43:41 | 只看该作者
    第五卷第三章

                                  一

       生产队要安电灯,每一家人交二十五元钱。吴嗣石和石云飞正着急时,石云来回来了,数出二十五元钱给妈妈。“你哪来恁么多钱?”妈妈问他。石云来说:“反正我不是去偷盗的。”妈妈说:“你哪来的呢?”石云来不开腔。妈妈丢下钱生气地走了。
    石云飞拣起钱对石云来说:“弟弟,你是妈妈的亲生儿子,妈妈的心你是知道的,虽然别人不把我们当好人,但我们自己要活得有骨气。”石云来说:“哥,我真不是偷来的。”石云飞问道:“你哪来的恁么多钱?”石云来说:“我带你去看了你就明白了。”
      石云飞跟着石云来走到白坟堡,那四间羊圈已年久失修,很是破败不堪。不曾想这里人来人往,许多人在这里聚集。一间还算完整的羊圈里,几个人围在一起用扑克牌赌博,石云飞看了很大一阵看不懂,不知道怎么分输赢。
    从羊圈出来,石云来对哥哥说:“现在的许多人,当着人是人,背着人是鬼。别看那些成天说我们是坏人的人,都到这里来赌钱,莆妖言,张国全……他妈的干部也来赌。有人说他们是老赌徒了。我不敢赢他们的钱,怕他几爷子整我。”
    石云飞说:“你别去赌了,输了怎么办?”石云来说:“我不会输的。”石云飞说道:“这不可能。”石云来说:“刚开始的时候,有几个小崽儿帮我。”石云飞问道:“那几个小崽儿帮助你,啷格帮助你的嘛?”
    石云来说:“汪路云陈实四陈小明他们三人。这种扑克牌玩法,有的叫跑马,有的叫打顺,有的喊打梭。一共发五张牌,四张A最大,叫同花,然后是清一色的叫清顺,清顺过了是虎,虎是三张一样的牌加一对,然后是顺子,A K Q J 10是大顺,K Q J 10 9是中顺,A Q J 10 9是小顺,大顺吃中顺中顺吃小顺,后面是二对吃一对,相同的按黑红梅方,黑陶大方块小,这就是游戏规则。
    我开始来玩的时候,他们是连发五张牌,亮四张自己留一张。然后叫牌,叫牌有个底线有个上限,底线就是最少出多少钱。上限就是最多可到多少钱为止。上家叫了牌下家可以不来,那叫趴,你趴了牌你的底线钱就输了,你也可以反叫牌就是加多少钱,人家不来你就赢了,双方都还可以再叫牌,直到上限为止,最后亮出牌来比。谁大谁赢钱。
    我刚来的时候,汪路云陈实四陈小明就帮我偷看他们几家的底牌,然后打手势告诉我。”石云飞问道:“啷格打手势告诉你?”石云来说:“这个简单得很。大顺把五个指母全伸来,中顺只伸四个手指,小顺只伸三个手指,同花把手捏成拳头,大母指是一对A,二拇指是一对k,依次类推。还有个办法是严进林传我的,他只选A,就包赢不输。我选两种牌,A和Q,用指甲在牌的正中划一下,发牌的时候左手在正中一摸,明显一个凸痕,这知道是A和Q,发牌的时候左手和右手同时运作,需要的牌左手食指往后一抹,这张牌就给自己留着了,轮到自己就把这张牌抽出来,到手的牌只有A和Q,每次都是虎,所以我和他们赌钱是包赢不输。”石云飞说:“赌博也是社会恶习,你最好不要参与。”石云来说:“恁么多人都来赌,我怕啥子?”石云飞说:“我们和别人不同呀,你还是各人缩点脚。”石云飞知道自己劝不住石云来,只好自己离开。

                              二

      石云来这样不听劝阻,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正走着,突听有人喊他,原来是徐语芸背着背篼迎面走来。“我想求你帮我写一个东西。”徐语芸说。石云飞问道:“写什么东西。”徐语芸说:“写离婚书。”石云飞惊讶地说:“你们要离婚?”徐语芸说:“那龟儿不是人,动不动就打我。他不准我和男娃儿说话,看见我和别的男人讲话他就要打我。你各人走,肯定他在后面盯倒我的。我随便做啥子他都在后面吊线,看有没有别的男人和我接触。只要看见有别的男人招呼我,回去就要仔细盘问。说我是‘接来的堂客买来的马,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那个事情出了以后,他妈一家人也搬到他后老汉家去了。现在也没得人管他,成天就喊一些人打牌喝酒,他说要把白坟堡的人全招到家里去赌,好收板板钱。隔天我来找你,帮我写离婚书,我得走了,免得他碰见了又和我扯皮。”
    和徐语芸分手以后,石云飞没有走多远,见一个长相斯文的年轻人正和云行有说什么。只听年轻人说:“你得管管你妹妹,她成天和那些男教师嘻嘻哈哈的,我说她反而和我两人吵,别人都说我戴绿帽子,我……”
    云行有说:“张老幺你回去,哪天有空我一定来教训她。我晓得云行奇,随便什么时候都嘻嘻哈哈的,疯疯癫癫的不检点。你各人也有错,没有办喜酒就有了孩子,害得我家脏班子,那不是你的错么。”张老幺连连点头说:“我听大哥的,你一提出来,不是就赶紧把喜酒办了么。”

                                 三

       石云飞知道张老幺是云行有的妹夫,云行奇和张老幺办了结婚登记,就因为没有办喜酒,云行奇怀了孩子。云行有提着扁担追打云行奇,说云行奇不守妇道,脏了云家的班子。
    没过几天,石云飞听说云行奇喝农药自杀了。石云飞问徐语菊道:“云行奇怎么就自杀了呢?”徐语菊说:“云行有跑去学校,当着很多教师的面,打了云行奇一耳光。当众说云行奇偷男人,说是张老幺看见的。云行奇气不过,又羞又急,回家就喝了农药,人还没有送进医院就没气了。”云行国说:“大哥也不问清楚,就动手打人,光听张老幺的一面之词,又没有证据,这些事情打胡乱说,哪个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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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9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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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9 07:42:57 | 只看该作者
    第五卷第二章

                                   一

       “以阶级斗争为纲,纲举目张。”
    一场没有硝烟的争斗?飘散在华夏大地。
    年幼的石云来懵懂无知。从大四清到小四清直至文化大革命,十四五岁的石云来,还是一个年幼无知的少年。突如其来的洪流把他卷入了漩涡中。懵懂的他曾经也积极地参与,斗争阶级敌人。农民不识字,领导还把领头呼喊口号的任务交给他。然而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别人谋划的阶级敌人里,竟然还有他。
    随着年龄的增加,他也学乖了,学会了委曲求全,学会了随波逐流,学会了如何自己保护自己。大多数的人,对地富反坏右及其子女,并不畏如蛇蝎。都是乡邻,知根知底。都知道人家并不坏,相互也没有深仇大恨。
    有少数想积极上进的人,做梦都想入党当官的人,这些人成天都在寻思,用什么办法可以尽快让自己出人头地。
    一般庶民百姓,并不轻易把原来的伙伴当成阶级敌人。石云来容貌出众,有几分女性的羞涩,笑靥微露,两颊酒窝隐现,很受女孩青睐。大队长的女儿江水美,陈生于的女儿陈坤碧,从小和石云来是同学,在学校时还分男女界限,回农村了,很多忌讳没有了,常以同学的名义来找他。
    人长大了,心中生出几多秘密来,相互好像还心领神会,只是不道破。俩女孩姿色出众,有美女就有男孩追随,严进林和两位漂亮的女孩混的很熟,两女孩要拉上石云来一起玩,严进林不好说反对,也就一路相随了。
    严进林是干部的子弟,又经常和社会上的青年人混,荷包里总有几个钱,还时不时的拿出几个银圆去银行兑换人民币。每当陪同美女游玩的时候,总是自觉自愿的掏钱请吃请喝。开始石云来借故推脱,可陈坤碧和江水美却总要拉上他。说你们家的生活又不是别人不晓得,严进林花钞票请客你不吃白不吃。
    三两杯酒下肚,石云来的不快随着酒精的渗入逐渐消融。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原本就受人排挤,独自一人寂寞孤单。脱离群体的他渴望依托,只要别人愿意和自己往来,没有不去的理由。虽看严进林有些不顺眼,但潜意识却指引他顺应两位姑娘。
    心里还赞同姑娘的说法,给肚子混点有用的东西果腹。严进林不明就里,也不知道石云来对他存有芥蒂,更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杀父之仇。酒是润滑剂,久而久之,在酒精的作用下,两人竟喝出了几分酒肉朋友的味道来。酒酣恬然之际,严进林还教石云来如何在赌场上耍老千。石云来还是和严进林保持着只有自己才感觉的距离。
    在这时局运动如云,谁都不知道明天是否有灾祸降临的年代,酒肉可以改变人际关系。在这物资匮乏的年代,酒肉可以让人置阶级斗争于不顾,许多人就和信念中的阶级敌人称兄道弟起来。严进林的后老汉是党委书记,那可是一个不小的官,也有人请严进林喝酒。石云来也随之沾光,为难石云来的人逐渐少了一些。
    严进林拉石云来打牌赌钱,石云来老是赢,赢了钱就请大家吃喝。石云来的人际关系也随之改变了。几乎没人再以阶级敌人的借口来找他的麻烦了。石云来请汤天全喝过酒,汤天全觉得石云来很够意思,还有严进林帮他说话。很不满意妹妹无事生非,见风使舵的呵斥妹妹:“整天像个疯婆子!不晓得关你啥子事。”
    汤天会吼起来说:“怎么不关我的事?关系到无产阶级的红色江山,变不变颜色的大问题。”严进林说:“日妈你也不该把我说的话,当成阶级敌人说的了晒?”汤天会小声嘀咕:“老子亲自听到他说的!”
    严进林怒目圆睁,说:“你当哪个的老子?!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捶你龟儿!”汤天全赶紧给严进林说好话。众说纷纭,真假难辩。莆妖言只好押上石云来去调查那浴室的管理员。管理员觉得因为这样一句话要被批斗,实在有些荒唐,她知道被整成阶级敌人的后果,就只说这句话好像有人说,但绝不是石云来说的。
    有浴室管理员证明,这事也就烟消云散了。出了这样的事情,汤天全觉得有些愧疚,石云来曾请他喝了好多次酒,妹妹这样整别人自己觉得过意不去。好说歹说把石云来拉倒幺店子,一盘黄豆四俩五加皮,喝起酒来。

                                二
       
    酒酣耳热,汤天全说:“幸好这一句话是严进林说的,如果是你说的话,汇报上去你就是反革命,你就真成阶级敌人了。你的身份不同,以后说话做事还是注意点。”石云来说:“有这么严重么?”汤天全说:“你才从学校回来不晓得,现在的水烫得很,专门整黑五类和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这话如果真是你说的,首先拘留半个月,然后全公社轮流批斗,最后定性,从此你就是阶级敌人了,而以后你的子子孙孙都有可能跟着倒霉。凭这句话就可以定性你为现行反革命,这一句话比杀人放火强奸抢劫都还严重。”
    稍停,汤天全又说:“其实这样做也没道理,照理说你应该算是这个生产队的人了,可有些话你就不能说,因为你是剥削阶级的后代。你看我就和你不一样,我就没有你那些麻烦。为了你自己安全,以后说话做事真要注意一些……”
    石云来叹了一口气,闷闷不乐的吃菜喝酒。汤天全又说:“我可没有把你当外人才和你说这些话,你晓得我妹妹疯瘥瘥的,一天就想充积极,疯婆子一样,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这些话触动了石云来的心事,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是被打入另册的人,没有权利与别人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一股辛酸的情绪涌上心头,心烦郁闷,不知不觉大口吞咽五加皮。
    酒精刺激神经,引发情绪失控。石云来想起自己从小失怙,身世孤苦,不觉伤心落泪。想起大哥出世就失去母亲,比自己还要凄惨。想起两个妹妹生出来差点被丢进尿罐淹死。借酒浇酒愁更愁,悲中畅饮悲更悲。
    说到伤心处石云来不觉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说起随江水美陈坤碧外出串连走南闯北,说到得意处时也放声哈哈大笑。酒喝过量的人易动感情,汤天全陪着他,伤心时他也陪着伤心,高兴时他也陪着高兴。
    五加皮是药酒,因为无白酒供应,食店拿五加皮来充数。两人各喝了七八两,照看小酒馆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几次赶两人走,两人不理她,自顾自的喝。眼看天快亮了,两人还要喝,中年妇女不卖酒了。说:你两个都喝了七八两了,再喝想死啊?
    俩人也喝的浑浑噩噩,你拉着我,我扶着你。拉拉扯扯走到石云来家。天蒙蒙亮了,两人和衣横躺在床上。石云飞见两人喝酒醉了,天也亮了就起身让他们睡觉。

                           三

      石云来迷迷糊糊被人推醒。床前站着盛成厚和几个荷枪实弹的民兵。妈妈坐在另一张床上伤心落泪,大哥垂头丧气的站在一边。同时醒来的汤天全问道:“出了啥子事吗?”汤天会说:“我们家自留地的豇豆丝瓜茄子,昨晚上全被人拔光了,一根酒杯大的冬晚菜种,也被齐根砍断了。”汤天全问道:“是哪个干的?”
    汤天会说:“不是石云来还有谁。”汤天全说:“这不可能。昨天晚上我和他一直在一起。”盛成厚问道:“你昨天晚上真的和他在一起。”汤天全说:“昨夜晚我和他一直在幺店子喝酒,天快亮的时候才回来。”汤天会说:“这就奇怪了,不是他又是谁呢。”汤天全说:“你一天像神精病一样,到处去得罪人,别个不整你才怪。”
    汤德元急冲冲地赶来,进屋就呵斥汤天会道:“你格死鬼女不跟老子充起回去,你不去得罪人家,哪个会来扯你的自留地。”这件事情,有人能证实不是石云来所为。盛成厚只好带上民兵走了。

                                四

      汤天会出门碰见严进林。严进林说:“你龟儿疯瘥瘥的跑起来想整哪个,你龟儿自留地里的菜是老子扯的。你能把老子啷格嘛?”汤天会说:“我又没有惹你。”严进林说:“这回是给你一个警告,惹倒我舍,小心你们的自留地只长草草。”
    严进林的老汉是公社党委书记,虽然严进林和后老汉的关系不好,可外人无从知晓,就那党委书记的牌子,也没几个人惹的起,只有自认倒霉。严进林还是奉行“敌人反对的我拥护,敌人拥护的我反对”的宗旨,和后老汉背道而驰,偏去和一些别人认为的落后份子混的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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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9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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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
     楼主| 发表于 2016-9-29 07:41:20 | 只看该作者
    第五卷                                 
                           第一章

                                一

       石云来一直小心翼翼,唯恐因为自己的过失,给自己和家人惹来祸灾。公众认定石云来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属于团结对象。虽然出生在坏人的家庭,经过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是可以变成好人的。
    石云来不知道自己的家庭曾经有多坏。许多人谴责他的父母,说他的父母是十恶不赦的人。没有谁拿的出来真凭实据,用以证明他的父母,曾经犯下的滔天罪恶。甚至没有人能证明,石云来的父母,曾经犯过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没有人拿的出来真凭实据。
    公众只说他们家曾请过丘二,曾请过丘二去干过农活,由此剥削了穷人,这也就是父母犯下的滔天罪恶。也因此成了被人唾弃的阶级敌人。
    无产阶级说这些人是纸老虎、说这些人人还在心不死,说这些人时刻梦想着复辟。就因为梦想复辟,也有人被剥夺了生存的权利。许多人至死都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魂断批斗台?
    为了遏制阶级敌人的美梦,捍卫者坚决的毫不留情的、举起了横少一切牛鬼蛇神的铁拳头。
    许多人就这样被推上了风尖浪口,斗争的尖锐复杂谁都难以预料,陷进风尖浪口的好人也吉凶难料。也许今天还是兄弟姐妹,也许明天就沦为了阶级敌人。
    人们大张旗鼓的宣扬。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对敌人和敌人的后代要高度保持警惕,随时注意敌人的新动向。人们的精神高度紧张,惟恐稍不注意陷入泥塘。特别是那些与历史有着千丝万娄关连的牛鬼蛇神,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无产阶级的后代,龙生出的龙、凤生出的凤。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为了好玩、为了显示自己革命。无论白天晚上,高喊着:“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的豪言壮语。擅自闯入阶级敌人的家,把黑五类或者被称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揪出来斗争玩。
    运气好的被罚跪玻璃煤炭渣,被打几耳光踢几脚挨几下竹棒。运气不好的被吊在树上用皮带鞭打,其名曰“抽陀螺”,寒冬腊月赶进冬水田里摸螺蛳。更有盛者;寒冬腊月泼你一身水,叫你站在风车口,摇起风车给你清醒头脑。
    敌人哪里禁受的住这样折磨,唯有跪地磕头求饶。
    无产阶级革命者大张旗鼓的喊:坏人打坏人狗咬狗!好人打坏人是革命行动!坏人敢打好人!就对坏人实行无产阶级专政!
    贫下中农是天生的无产阶级,赋有监督改造阶级敌人及其子女的特权。地、富、反、坏、右就是天生的阶级敌人。
         汤天会就企图把石云来,整成可以任人宰割的阶级敌人

                               二

    没想到汤天会处心积累的,想把石云来整成阶级敌人。灯炮厂煤气车间,在与荔枝村相邻的土地上,利用制造煤气的余热,修了一间浴室。修建浴室的时候与生产队有一个口头协定,凡是生产队的社员,都可以免费进入浴室洗浴。反正利用的是余热,不利用也就流失了。   
    这一天,新来的管理员不认识石云来,不让他进浴室。石云来说:“浴室占用的土地是我们的,当初说好让生产队的社员免费洗澡……”同去浴室的人证实石云来是社员,大家就进去了,谁也没有在意。谁知汤天会把那句:“浴室占用的土地是我们的。”当成了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向贫协主席盛月桥作了汇报。
    汤天会汇报时,恰巧被江水美和陈坤碧听见。这两个女孩经过分析得出结论,觉得这事态有点严重。立马去找浴室的管理员,对她说如果有人去调查,你千万别说曾经有人说过这样的话。
    浴室的管理员很觉诧异,说这么一句话要挨批斗,还有可能就此成为阶级敌人,觉得有些荒唐滑稽。正议论时严进林来碰上,江水美和陈坤碧一副着急态。严进林说:“好大一回事哟,你们恁么着急。去给石云来说,告诉他不要承认说过这么一句话。”又对管理员说:“你就说你没听清,不知道是谁说的。老子就说是我说的,看她汤疯子能把我怎么样。”
    陈坤碧说:“昨天你又不在场。”严进林说:“你说错了,昨天正好我在场。”陈坤碧又问道:“你昨天洗了?今天为什么又来?”严进林说:“我把粪打泼了,整了一身臭味,今天又来洗一回。”

                                   三

    治保主任莆妖言,闻讯带着两个民兵赶了来。在知稼轩院前的池塘边,碰上了正和汤天全走路的石云来。莆妖言皮笑肉不笑地说:“你龟儿还拽耶,敢到处乱发表反动言论,这回被人抓住现行了吧!”石云来已经得到信儿,知道汤天会想整他,为那句话想把他整成阶级敌人。又听说严进林帮他解脱,知道蒲妖言来找他是为了何事。
    为了免吃苦头,石云来只得抵赖说:“耶,主任,你可不要乱冤枉人……”莆妖言说:“你格老子还要狡辩……”说着摸出一根牛鼻绳,就往石云来身上套来。石云来见他拿出牛鼻绳要来捆绑自己,也抓起牛鼻绳反往莆妖言身上套去。
    别看石云来文静静的像个女孩,莆妖言使出全身力气,也没有办法把石云来弄来捆起。绳子反而缠绕在了蒲妖言身上,若不是石云来心有顾忌不敢捆他,不然早就把蒲妖言捆成粽子了。无奈之下蒲妖言对跟来的两个民兵说:“你们两个上来捆晒。”
    这个生产队的青年,敢和社会上的青年打架。还抓了几个天棒送去了农总司,荔枝村的人知道后很是钦佩。此刻看石云来的架势,不敢上来帮蒲妖言的忙。汤天全有些胆小怕事,见治保主任亲自来抓人,只道石云来犯了什么事,想息事宁人,小声说:“石云来算了,石云来算了……”
    莆妖言使出浑身解术,也无法独自把石云来,随心如愿的捆绑起来。无奈之下说:“走,到大队部去说。”石云来说:“去就去,大队部里没有杀人的刀子,也没有煮人的锅儿,我还怕你把我煮来吃了不成。”气急了的石云来,也说出了平时不敢说的话来。就为那么一句:“浴室占用的土地是我们的”,就为了这么一句话要被批斗,石云来是生产队的社员,说这一句话错不到哪里去?

                           四

      石云来被关在一间十平方米的石屋里。第一次,石云来被关进了不是囹圄的囹圄中。是夜,石云飞送来了一碗米羹和一床被褥。
      石云来没有想到,为这么一句话,他会被关押起来。他之所以敢把牛鼻绳,反往莆妖言身上套,认为自己并没有说错话。自己在生产队上班几年了,难道连这么一句话都不能说?难道自己不是这个生产队的人?难道自己生活在太空的空间里?他想一万年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他当时并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如果没有人帮他开脱,也许这次他就真成阶级敌人了。
      翌日,两个民兵把石云来押回生产队,社员们在地坝上集合。人群前放有一根长板凳,石云来被五花大绑的推到板凳上。汤天会走出人群来到板凳旁,说:“我来揭发,地主子女想变天,昨天我到灯泡厂浴室洗澡,听见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石云来说,浴室占用的土地是他们的……”石云来不服气地顶了一句。“你别在这里打胡乱说……”
    汤天会叫起来,说:“我打胡乱说么?你昨天说的‘土地是我们的’。你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有什么资格说土地是你们的,不错,许多年前这里的土地确实是你们的,如今已经是人民公社的了,你凭什么还说这里的土地是你们的,你说这一句话,是想变天复辟,妄图重新骑到人民的头上作威作福,你这一句话,暴露了你的反动的思想本质,暴露了你想变天复辟的狼子野心,必须接受批判斗争!”没有想到汤天会,竟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气得石云来七窍生烟,还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正这时,严进林站出来说:“昨天石云来,没有说过汤天会揭发的那句话,土地是我们的,这一句话是我说的。”汤天会说:“我明明听见是他说的。”严进林说:“日你妈,你的耳朵扇牛蚊子去了吗,是哪个说的你都没有听清楚,就打胡乱说到处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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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9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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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
     楼主| 发表于 2016-9-28 22:34:10 |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卷第八章

                              一
          
    石云飞在西偏院门外碰见徐语芸,见她愁容满面,泪眼婆娑。问她道:“你怎么啦?”徐语芸说:“云行有打我,像打贼娃子一样。又喊我滚又喊我爬,我……”石云飞说:“为什么呢?”“他……”徐语芸欲言又止。只是流泪。石云飞说:“你妹妹好像在家,你去吧。”徐语芸说:“他们耍朋友的时候,我就不安逸云行国,经常骂他不要脸,这阵……”石云飞说:“现在他是你妹夫了,已经成了一家人,他还会说啥子呢。”见她犹豫,又说:“走吧,我跟你一道进去。”
    徐语菊家的门开着。石云飞进去时,见云行国和徐语菊面对面相拥而坐,头碰着头,俩人的手都搭在对方的肩上。有人进来,俩人还一动不动的相拥着。那份情意,那份缠绵,完全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石云飞笑着说:“孩子都快要出世了,还这么恋乐。”
    此刻,云行国和徐语菊才起身迎接客人。看见徐语芸眼睛红红的,徐语菊问道:“姐姐,你怎么啦?”徐语芸看了看云行国,拉着妹妹进了里间屋。
    一会儿徐语菊出来,把云行国叫到一边说悄悄话。听完徐语菊的话云行国愤然说:“狗日的不是人,幸好我们没有在家里住。狗肏的怎么会这样……”石云飞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正想问时,云行有进来了。他见徐语芸在屋里就骂道:“你狗日的跑道这里来做啥子?一个不要脸的东西。”云行国说:“哥,你啷格要打人呢?”
    云行有说:“接来的堂客买来的马,任我骑来任我打。你问她……她各人做了啥子。”云行国说:“那是她的错么?”云行有说:“母狗不摆尾,牙狗不爬背,总是你龟儿不检点。”徐语芸说:“自从我嫁到你们家,不出三天你就打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云行有红眉毛绿眼睛地说:“做错什幺?你是我堂客,老子想打你就打你。”
    徐语芸说:“我要离婚。”云行有眼睛瞪得有铜铃大,咬牙切齿地说:“离婚。没得恁幺撇脱,你格老子牛皮痒了,想挨打了是不是……”云行有说着,摩拳擦掌就要动手。徐语菊颠着大肚子走过来说:“姐哥,有啥子事情好好说嘛,打打闹闹的也惹人笑话。”云行国也上去劝阻他大哥。石云飞把徐语芸叫到自己家里。吴嗣石见徐语芸来了,赶紧找板凳让她坐。

                                  二

       徐语芸对吴嗣石说:“大妈,我又不是懒人,又不是我好吃懒做,他凭什幺动不动就打我。你看……”她捞起衣服给吴嗣石看,身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又说:“这种日子难以过下去,几句话不对头,动手就打人。我在家里爸爸从来就没有打过我。没有想到和云行有结婚过的是这种日子。”
    话到这里想起刚进妹妹门时,看见妹妹和妹夫亲热的样子,徐语芸心里酸溜溜的,眼泪就又流了出来。云行有对待她,轻言细语都没一句,哪来那种情意缠绵的举动。自己哪里是嫁人,简直就是给自己找罪受。这次云行有下黑手打她,自己完全想不通,她不忌讳石云飞在面前,一五一十的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吴嗣石。
       这些日子,云行有经常夜不归宿。一天夜里,徐语芸半夜醒来,察觉有人在摸她的下身,她悄悄摸起床边的手电筒拎亮了一看,原来是导德厚,气得她半夜没有睡好觉。她把这事告诉了云行有,谁知云行有听了反而狠狠的揍了她一顿。
       突然,隔壁传来徐语菊“哎哟哎哟”的叫声。云行国跑进来说:“大妈你去看看吧,徐语菊喊肚子疼得很。你过去看看吧。”
    吴嗣石边走边说:“怕是要生了吧。”徐语芸忘记了自己的事情,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去。边跑边说:“快去找滑竿,送医院。”当天晚上,徐语菊生下来一个白胖胖的女儿。

                         三

        翌日,云行国对云行有说:“那个事情不能怪大嫂。”云行有说:“狗日的学吴嗣礼想当烧火佬。老子总有一天,要整他龟儿狗日的。”云行国说:“你和大嫂好好过日子,这么漂亮的女人,你到哪里去找?”云行有说:“我不像你当耙耳朵。”
        当初徐语芸结婚时,把结婚想的很简单,就只是去和一个男人过日子。当时想,如果他对自己好,就和他多过几天,如果他对自己不好,就回自己家里来,就像去走亲戚人户一样。谁也没有想到结了婚就由不得自己了,结婚容易离婚难。自己想离婚还得有充分的理由,即使有充分的理由,男人不同意离婚还离不脱。性格倔强的徐语芸在心里说:这个日子没法过下去,总得想法离婚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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