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钻天杨

老党

                               十万钻天杨

                                                                  □金克义

         我的家乡是一片被称为“兔子不拉屎，老鹰不撒尿”的地方，名字叫：刺风岗。意思是这里的风都是带刺儿的，冬季，春节，秋季，风刮起来给人带来了极大的杀伤。在我还是一个翩翩少年的时候，曾经建议过父亲搬家，离开这个荒凉的地方。那时候人小言微，再加上父亲两眼墨黑，谁也不认识，所以只好一年年在这里忍受下去。

        二十二岁那年，时来运转，我被保送到一所师范大学读书，就在要离开家乡的日子，村里的穆队长对我说：你就要远走高飞了，给咱们这里的乡里乡亲留点什么纪念啊？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这一去，也许就永远不会再回到这片土地了，我将以何种方式答谢这片生我养我的穷山恶水呢？父母的意见是请村里的干部亲友们吃喝一顿，这是当地红白喜事的风俗习惯。

        可是，我觉得仅仅这样还不能表达我的心意，于是我拿着舅舅给我的二十元钱，跑到三十里外的水泉子林场买来了一百株钻天杨树苗，准备栽在村南最荒凉的山坡上。

       我把想法告诉了穆队长，穆队长很高兴，但他很担心地问：“这些钻天杨在咱们这里能成活吗？”我说：“没问题，我问过苗圃的师傅了，师傅说咱们这里的气温和土壤都适合钻天杨成长。而且这种树耐寒，耐旱，耐涝，是抗风沙，绿化环境的好品种。”穆队长很高兴地说：“那你就去栽吧！栽树的地方取名就叫凤凰林。”

       穆队长的意思是山沟里可以飞出金凤凰，今后如果谁再有出息了，也可以到那里栽树，说不定多年之后这里会一年四季鸟语花香呢？穆队长的话让我感到眼前一亮，不过那时我还没有环保意识，种钻天杨也只是想让村里更多的年轻人实现自己伟大的理想而已。

       果然，就在我栽下那些钻天杨之后，第二年村里的赤脚医生魏小凤被保送到了市卫校学习，她临走之前也学着我的样子，买了一百棵钻天杨栽在凤凰林里，而我栽的那些树都已成活，长出了绿叶。

       有了这样一个开头，竟然相沿成习，全村有个大事小情的都以栽树为荣了，有个民办教师转正为公立教师，也在凤凰林里栽了一百棵钻天杨。还有一位家长，孩子在初中期末考试全校夺魁，也在那里栽了一百棵树。三年后，穆队长的儿子结婚，小两口每人买了一百棵树苗栽在那一片山坡上……由此这个小小的村庄拉开了因为喜事而植树造林的序幕。

       十年后，不仅凤凰林那一面山坡上植满了钻天杨，整个村子前后的荒山野岭都被植上了绿树，有人统计仅仅钻天杨就栽下十万株之多。后来还有人栽上了海棠树，红松树，香槐树，李子树等等，如今这里再也见不到带刺儿的黄风任意作怪了，天空上有成群的喜鹊飞过，也有了多少年没见过的松鸭，苏雀，蓝大胆等鸟类，所有的树林都是鸟的家乡，春天的鸟叫代替了风的嘶吼，碧绿的林涛从山头滚过，像是在铺展一幅动态的画卷。

       诗经里的名句：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正是今天凤凰林的写照。想不到我当年的一百棵钻天杨竟然对改变家乡一穷二白的面貌起到了这么大的作用。每年我回到家乡看望父老乡亲，年事已高的穆队长都笑着说：“不去看看你那一百棵‘领头杨’吗？”我说：“是啊，一定看看，我想它们恐怕早已长成家乡建设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