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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他可不是糟老头儿】 《老头儿》 [打印本页]

作者: 王振江38307    时间: 2016-4-27 10:37
标题: 【他可不是糟老头儿】 《老头儿》
本帖最后由 王振江38307 于 2016-4-27 10:45 编辑

【他可不是糟老头儿】
《老头儿》
   1979年2月8日下午(随笔004)
2013年9月8日整理
【——时值39年后的今天,看到我写的“老头”的文章之时,我仍然激动不已,尽管老头已经过世多年,一提起他,我就油然产生对他的尊敬!这就叫精神不死吧!】


老头——他是一位勤劳、诚实、忠厚的老人。
我终生难忘他的形象,他是我所尊敬、爱戴的人。
他的真实姓名并不叫“老头”而叫荣水旺。“老头”二字是知青队的青年们对他的尊称,他担任过我们新建队的副队长,可喊他队长的人不多。叫他荣队长也有外气的感觉,所以最通俗而又最敬慕的称呼是——老头儿。
很多人当他回忆起他的故友、老上级、老同事时总要提到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往往这第一次见面给他们的印象又是相当深刻、难忘、出乎意料,等等。
我同老头的第一次会面,由于我从前没听到过他的铭鼎大名,也没有听过有关他的传说,我们之间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我的第一次见他,他给我的印象也是平平淡淡,不堪一提,但是我终生又忘却不了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场面。
那是1974年的7——8月间,由于新建队的秩序很乱,知青们接连闹事生非,加上叫刘天潮的原队长领导无方,此人在大队干部中间没有关系,因此,知青们的一些错事都转嫁到了刘天潮身上。当然,知青的问题也不能否认,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在新建队办了学习班,并邀请了家长列席,以期解决矛盾。学习班过后,大队党支部决定撤换原队长,新建队又来了两个队长:一个是政治队长刘水生,再一个就是生产队长荣水旺了。
上任的那天中午,全体人员都集中在了新建队的“大钟”下。当时大队的干部在场,宣布了大队党支部的决定。宣布后由新任队长讲话,刘水生讲话了,他的衣着朴素,衣上有不少补丁,讲起话来带有一种浓厚的贫下中农的味道,而且讲的道理通俗易懂,当时知青们都很注意听他的讲话,他讲完后响起了一阵响亮的掌声。
接着让副队长讲话,我依稀记得这个荣队长从老农堆里站了起来,连忙解释“哞啥,哞啥可讲的!”接着他那黑油油的脸泛起了一阵红晕,他的服装与刘队长的不大一样,看来他是上任时特意穿上一身干净衣服的。一整身全是粗布的,下身是黑色裤子,上身是白粗布便衣,穿了一双新布鞋,光着脚,衣服干干净净也没有补丁。当时我想此人是比较讲究的。
这次见面后第二天,经过紧张的劳动,男知青都到房前的小杨树下乘凉,这时荣队长面带笑容来到知青中间,他没有什么语言,从他那白粗布便衣口袋里掏出一盒许昌烟来,他把烟盒打开,抓了一把烟在人群中散发着。
“给吸一根。”
“不吸,不吸!”知青谦让地说。“
“哈哈,哈哈,吸吧吸吧!”荣队长爽朗地笑道。
男知青只好接过一支。一盒20支装的烟散完了。可是男知青多,我正担心怎么办的时候,只见他从兜里又掏出一盒烟来,继续散发。
小小一支烟传递了一个人的友好、善意,这言语不多的举止大大地触动了我,使我对这位老人有了新的认识,这个场面用我的水平是描绘不全的。用我的艺术方式是表达不清楚我当时内心感受的。当时,以及过后的几天里,这个场面还在我的头脑中徘徊不已。
岁月在消逝。随着岁月的消逝我对这位老人的印象越来越深刻起来。他的个子不高,身材矮瘦,有一双长满老茧的手。他手上的茧子长到了手心,可见他这双手开垦了多少土地!稍瘦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那每一道皱纹都象征着他的辛劳、勤奋、。他有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而他的眼光又那样的无私正直,当你犯错误的时候,看到他的目光,你自己会感到全身发抖。
那次与南阳大货车的人打架的时候,我是积极的参与者,正在我的兴头之际,别的人谁也没有拉开我,但我看到人丛中的两只眼睛正在盯着我,当时我确实很那个,赶快溜到一边了。
但他的目光并非永远是严肃的,当你工作有了成绩,你也会看到他那放射出热量的眼光。
夏天,烈日当头,每天早晨、中午、傍晚,当人们未上工,或午休吃饭的时候,人们都能看到他在烈日下双手拿着那张大锄头或其他工具在继续劳动。
冬天,寒风刺骨,每天早晨、中午、傍晚,当人们未上工,或午休吃饭的时候,人们都能看到他在田地里干活,有时揣着双手在田地里转悠。
他没有过多华丽的语言,只有用他的不休止的劳动来鼓舞着我们。我们每一个知青都尊敬他,都热爱他,都亲切地称呼他——老头。
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我看清了这两个队长有着根本的区别,一个油嘴滑舌、好吃懒做、损公利己、阳奉阴违……;一个正直、诚恳、勤劳……
春节来了,全队的知青都回家过年了,老农们也回家了,可是老头没有回家,他时刻守卫着知青们的这点家当,即使晚上睡觉他也要在床前放一把大锄头,随时准备捍卫集体财产。
他喜欢吸手卷的烟,老乡们都把机器卷的烟叫做“两头停”,把手卷的烟叫做“一头拧”。没事时他总是拿一张小纸片捏上一撮烟沫在那里不停地拧啊拧的,不停地卷着一头拧烟卷,卷一支烟总会拧很长时间,拧得又粗又大。他的衣服口袋里往往装的是烟沫和事先备好的卷烟用的纸片,一到干活休息时或晚上知青中有人的烟瘾发作了都去向他讨一张纸片再抓上点烟沫,像模像样地拧了起来。他还说手卷烟用的纸也有讲究,数红旗杂志的纸卷烟最好吸,其次是人民日报的纸。
按说做为新建队的一队之长,老头是应该到许昌的知青家中坐坐玩玩,况且邀请他到许昌做客的又何止一人?可遗憾的是他到新建队的这几年中从来没有到过哪一个知青家去做客,只有一次就是他去西华县路过许昌,也是没在许昌逗留。
可是那个队长却相反,每逢佳节他是无不凑凑热闹的。知青家长为了儿女的前途不得不笑迎喜送,用最上等的烟、菜、酒招待他。他不知吃了多少人家的东西。平常不是找这个家长帮忙买东西,就是找那个家长让领着他的家人去看病。买东西看病总是少拿钱或不拿钱。新建队的每一个人的家,谁家没有他的足迹?谁家没有在他身上花过钱?参军的知青,为了打发他满意,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都给了他,看他抱着一大抱子衣服,一趟又一趟地笑嘻嘻地往家里跑,那个美劲儿就别提啦!
刘水生(我们私下叫他:刘水鸡儿)在新建队的时间内发福了,吃胖了,家中有了缝纫机、自行车,儿子也参加了工作……
这是多么鲜明的对照!
可是老头,他瘦了、黑了,他没有叫过苦,诉过怨,即使受到那个队长的侮辱他还是忍声吞气……
     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找牛。1976年我们大队有传统庙会,是农历二月初五。新建队买了一头小牛犊,买回后,全队的人们都围着小牛犊赞赏,可是一不留神小牛挣脱了绳子,跑了!当时知青王垂静看到了就跑步一直跟在小牛的后面试图把牛追回来。到了中午还未听到回音,人们都很着急。于是我、刘队长、袁君业、秦益军也加入了找牛的行列,我们上到公路上拦上汽车先坐车到了库庄(人民公社所在地),然后下路向西走了十几里路,到了小牛犊的妈妈那里,原来小牛记得路,又跑回家了。
王垂静也一路追到了这里,看到人、牛都在,我们也放心了。这个村里还有一个叫×广深的插队知青,他的小屋很简陋,吃饭的餐具只有一个小锅、一个茶缸。广深为我们煮了一些稀饭,烙了几张饼,也没有筷子,我们轮流用茶缸喝稀饭,吃完饭我们开始返回了,这一趟的往返将近有四、五十里路,回到队里已经很晚了。
早春的天气还很冷,新建队一片寂静,人们有的在屋里玩,有的去大队看戏去了,那些老农们都跑的无影无踪,当我们牵着小牛犊走到新建队附近时,隐隐看到房子山墙那里有一个黑影,那影子很小,当看到我们的时候,那黑影动了,并且移向了我们身旁,从黑影那里传来了颤巍巍的声音:“垂静!回来啦!”
“啊!”我禁不住地喊了出来“老头!”我们几个当时都波动很大!老头快步走向前来,紧紧地握住王垂静的双手,看来他很激动,没有好听的语言,只是简短地问“牛找到了吧?还没吃饭吧?”
可以想象老头也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看到他的形象,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多么好的老头!
老头还是一个认死理的人。他的认死理和别人的认死理不一样,老头的认死理认得天真、淳朴、无邪、可爱、好笑、快乐!
最典型的就是他不相信地球有吸引力,每当我们在地里干活休息时,他就和我们知青争辩起来,无论我们怎样解释,怎样讲,几十个知青说不过他一个人,把大家笑得,他却不笑;把大家气得,他却天真地说:“地球要有吸引力,那天上的老鸹正飞着‘扑他儿’就从天上掉下来了!”他学着老鸹一头栽下来的样子,自己天真的笑了。他还说,如果地球有吸引力咋不把飞机“呼啦儿”吸下来?咋不把房子“不济儿”吸到地里去?
他的三个象声词“扑他儿”“呼拉儿”“不济儿”让所有人的讲解都黯然失色,最终大家解除了干活的劳累,哈哈大笑一场。
他还会讲笑话。其中有一个真实的笑话:我们新建队这块地是离大队最远的一块洼地,每年都会有大雁在这里歇息逗留。于是村里有个年轻人就想拿猎枪打大雁,但是大雁很警觉,你根本不能靠近。于是年轻人就想了一个好办法,他把家里的一头毛驴拉来做掩护,把枪架在驴的背上,装作下地干活的人慢慢靠近大雁。就在他开枪的一霎那间,毛驴突然跳了起来,这一枪打到了驴的肚子上,毛驴被打死了,大雁惊飞了。讲到这里老头忘我地大笑了起来,但是我们知青都被突如其来的毛驴之死惊呆了,没有一个人笑。但是,事过多年我们一想起这个事,想起老头那可笑的形象和那个可笑的年轻人,反而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老头的事情太多了,哪能在这小小的纸上表达尽呢?我这样地歌颂老头,没有虚夸,没有脱离实际,这都是事实,老头的形象不但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而且也印在了新建队每一个知青的脑际中。或许有人认为我同老头有什么关系才这样讲的吧,这样的认为是完全错误了。
其实我同老头并没有什么过近过多的来往,既是在农村的日日夜夜里,我也没有单独去过他家。有的同学还爱到老头家吃碗豆面条。有的去吃煮红薯,有的去吃炒豆,而这些我都没参加过。
可是,我尊敬他,信仰他。
我又同情他,由于他的实受(在),他终身没有享受过人间的幸福,只是终身劳累,又落了个何所有。我那 常想给老头买点东西,想给他买一双长袜子,可是一直没有做到。就在分离的时候我很迫切想跟老头照张合影像,让老头来许昌我的家中住上几天,玩玩,看看戏,但他终没来许昌。去年十月份我找了一架照相机,,高高兴兴地到了老头那里,这回我的愿望达到了。然而,这相片又洗坏了,真把我气坏了。没办法只有以后再想办法吧。
心中能得到一点安慰的是,老头的儿子来许昌找我,要坐我工作单位的小火车到扶沟县去买木料,我尽了自己的力量把他们一行人免费送上了火车。
新建队的生涯使我认识到了爱与憎,因此记下了这位年老的老头,继承他的诚实、勤劳、忠厚。
祝愿他老人家健康长寿!
令人愤慨的是,老头被歹人诬告,被大队调回了本生产队,结束了他在新建队的劳动权。
好人无好报,虽然老头的结局是可悲的,但是谁能得到知青们的一片诚爱之心?!
敢肯定,除了老头,谁也得不到,也别想得到!
1979年2月25日【完】
【后话】:八十年代我还时常骑上自行车跑上26公里的路回到村里去看老头,有一次看他,他已经把自己的房子让出来给儿子结婚用了,老两口就在家门口搭了一个需要猫着腰才能钻进去的小茅草棚住在里面。老头在棚子里秘密的地方摸索了半天,拿出来半瓶老宝丰酒,非要和我干抿上几口,我谦让,他就生气,于是我们把这半瓶老宝丰抿干了,老头高兴地笑了……
九十年代,已经很多年没见到老头了,我们几个知青开车去看他,他的儿子把我们领到一个坟头前说:已经不在好几年了……
…… …
在我还没有戒烟时候,我也时常准备好小纸片,捏上一撮烟沫,不停地拧啊拧啊……【完】
1979年2月8日下午(随笔004)
2013年9月8日整理


作者: 独享独行    时间: 2016-4-27 12:01
好人总让人怀念。
作者: 王振江38307    时间: 2016-4-27 12:52
独享独行 发表于 2016-4-27 12:01
好人总让人怀念。

准备写【他可不是糟老头】系列,昨晚做梦,冥冥之中有人告诉我:“把《老头儿》放在第一位吧!”于是今天找了出来,发了上来,以示纪念!
作者: 言八十    时间: 2016-4-27 20:43
朴实无华永垂不朽!
作者: 剪烛西窗    时间: 2016-4-27 23:18
朴实无华的老人,劳动美德的典型!
作者: 王振江38307    时间: 2016-4-28 10:48
剪烛西窗 发表于 2016-4-27 23:18
朴实无华的老人,劳动美德的典型!

概括的真好!写这个系列的时候,做梦,冥冥之中有人提醒我把《老头儿》发第一,于是找了出来,这是1979年写的。
作者: 王振江38307    时间: 2016-4-28 14:37
言八十 发表于 2016-4-27 20:43
朴实无华永垂不朽!

问好!
作者: 王振江38307    时间: 2016-4-28 14:37
言八十 发表于 2016-4-27 20:43
朴实无华永垂不朽!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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