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牙（闪小说） - 四季歌文学社区

在闽南，年底有做“尾牙”之风俗，那是老板邀请伙计，以表示对他们一年辛劳工作的感谢之宴。

闽南腊月，依然寒风凛凛，“贵府小区”的人们忙进忙出，看不出与往常有何不同。他住在贵府小区，却与“贵府”两字完全不符，因为他现在一贫如洗，缠身的债务已经让他无法扛起这个家了。

他硬着头皮，向朋友借来叁百块钱，便匆匆买回“烘炉”、木炭和一些好吃的料理，这事是早同妻子商量好的，但女儿仍惊奇起来：“爸，你买这些老掉牙东西干什么？”，“女儿啊，爸今年想做做尾牙！”父亲好像有准备似的回应道。

女儿今年才十四岁，读的是初一，对“尾牙”毫无概念，便问：“爸，尾牙是什么东西啊？”，“就是，就是年底老板为感谢员工请他们吃的饭！”父亲郑重其事地说，“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你又不是老板！”女儿不解地问，“女儿呀，爸在家里就是个老板，但爸是个失职的老板！所以，更要好好请你们吃顿饭！”，今晚老爸显得特别有耐心，而妈妈在一旁听了这些“温馨”的话，却只管一言不发。

傍晚，寒风更烈了，做妻的自觉似地关好了窗户，便开始同丈夫一同做起饭来，“烘炉”里的火苗时不时吐出舌头，锅里的肉圆香气开始溢出，“妈，好香啊！”，爱吃肉圆的女儿有点口水难挡，“孩子，快去洗个澡吧，妈待会儿也要洗澡，还有你爸！”，妈说这话时有点奇怪，好像有点哽咽，女儿以为妈又像往常一般发什么愁，也就自顾洗澡去了。

洗完澡出来的女儿婉若出水芙蓉，爸妈看了眼圈都红了起来，“爸！妈！你们怎么了？”，女儿实在搞不清楚父母是怎么回事，看着父母一言不发，干脆一口气躲进房间里。肉圆的香气仍不断溢出，整个房间充满这个气味，红红的木炭将房间照得暖烘烘的。

许久，他们开始了这道饭，但这道饭却是不开心的饭，有如“千年饭”一般难吃，凝重的气氛与香喷喷的肉圆香很不协调，沉闷，还是沉闷，但妈还是先开口了：“乖孩子呀！爸妈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你要不要跟我们一道去啊？”，“爸，妈，我还离得开你们吗？”，“这就好，这就好！嗐……”妈妈好像如释重负般叹了口长气。

夜已深沉，城市的喧嚣终于慢慢降了下来，烘炉的火苗还在窜着，女儿已睡得烂熟，夫妻俩久久地凝视着女儿，久久的，恍若千年。

他咬了咬牙，用胶带迅速将窗户封了起来，妻子一边流泪一边在燃烧木炭上浇水，浓烟夹杂着水汽很快弥漫着空间，他们一起拥抱着，在女儿身边躺了下来，就像睡熟的女儿般闭着双眼，慢慢地，慢慢地等待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