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雪

铁风 · 发表于前天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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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的雪
东北的雪，从不是江南那般 “碎玉筛风，霏霏漠漠” 的婉约模样。它是带着北风的呼啸，裹着塞北的凛冽，铺天盖地而来的。那雪，是天地间最肆意的笔墨，一笔下去，就把千里沃野、万户人家，都晕染成了一幅素白的水墨丹青。
雪落之前，东北的天总是先沉下来。铅灰色的云絮越积越厚，像一匹被拉满的灰布，沉甸甸地压在头顶。风最先来报信，它掠过辽河平原，穿过长白山的林莽，带着哨音，把树梢的最后一片枯叶卷走，把窗棂拍得噼啪作响。这时，老人们便会说：“要下大雪了。”
果然，不多时，雪粒就敲打着窗玻璃，沙沙作响。再后来，雪粒变成了雪片，鹅毛似的，一团团、一簇簇，被风裹挟着，横冲直撞。它们不像南方的雪那样矜持，慢悠悠地飘，而是浩浩荡荡，带着一股子闯劲儿，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填满。站在窗前望去，远处的田野、近处的屋顶，很快就蒙上了一层白。电线杆上积起了雪，像一串串白色的糖葫芦；院墙外的老榆树，枝桠上挂着雪，成了 “千树万树梨花开” 的实景。
待到雪住风停，天地间便静了下来。那种静，是裹着雪的绵软的静，连平日里聒噪的麻雀，都躲在柴草垛里不吭声。推开屋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脚下的雪 “咯吱咯吱” 响，那是东北的雪独有的声音，清脆又厚实。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真应了那句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田野里的垄沟被雪填平，看不见一点泥土的颜色；屋顶上的雪厚厚的，像给房子盖上了一床白棉被；就连院角的破水缸，也被雪裹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白胖子。
东北的雪，是刻在东北人骨血里的记忆。孩子们是最盼雪的。雪一停，就呼朋引伴地跑出来，堆雪人、打雪仗。滚一个大大的雪球当身子，再滚一个小的当脑袋，用煤球做眼睛，胡萝卜做鼻子，红布条做围巾，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就立在了院子里。打雪仗更是热闹，雪球飞来飞去，砸在身上，碎成一片白，惹得笑声在雪地里四处乱窜。大人们也有自己的乐子，找一处结冰的河面，凿个冰窟窿钓鱼，冰面下的鱼傻乎乎的，不一会儿就能钓上几条。或者，扛着铁锹去铲雪，把门前的路铲出一条小道，邻里之间互相帮忙，雪地里的寒暄声，比屋里的炉火还要暖。
东北的雪，也是庄稼人的希望。俗话说 “瑞雪兆丰年”，这厚厚的雪被，是给麦苗盖的棉被，能冻死土里的害虫，能锁住地里的水分。等到来年春天，雪水融化，滋润着干裂的泥土，麦苗就会蹭蹭地往上长。到了秋天，金黄的玉米、饱满的大豆，都藏着这一场雪的功劳。
雪落东北，落的是风景，是童趣，是烟火，更是希望。它来得轰轰烈烈，去得也从容不迫。等到春风吹过，积雪消融，汇成涓涓细流，滋养着这片黑土地。而东北人，就像这雪一样，有着豪爽的性子，有着温暖的底色，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