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秀水长流 于 2015-7-5 20:25 编辑
曾经的工人生活 一.培训 1971年我们一批知青被招工。 从知青到小学徒工,好像一步登天。你想吃了喝了还有零花钱,你想用肩挑水变成自来水,煤油灯换成电灯,土路变成柏油路。。。。。。这不是一步登天吗? 我来到了驻兖州的山东拖拉机厂。山拖还在会战中,(会战就是集中全省的人力,物力集中上一个项目)同伴中有我这样的济南知情、兖州知青还有当地的职工子弟。厂房还没盖好,让我们先去聊城培训。 我们去的聊城油泵油嘴厂也是新厂,工人一般二三十岁。聊城当时可不怎么样,(1970年)到处黄土飞扬,吃的菜是棉籽油炒的,不香。师傅和我差不多大,(二十岁左右)。先让你站着看,做些辅助工作,一站就是八小时(中午休息),也不是好滋味。他们也是怕完不成定额。快下班了,才让干几个活。就这样,一个月下来,才让你正式干活。我干的是车工,乍一干确实挺紧张的,特别是干些细活,或挑丝(螺丝的丝),一点马虎不得。不过干干就习惯了。干车工培养人的吃苦,耐劳,手疾眼快的作风,工厂里有“紧车工,慢钳工,松松垮垮是电工”之说。 培训时间转眼过去九个月,期间我结识了几个兖州的知青。共同的经历,使我们很自然的走到一起,她们基本是当地企业工人和干部的子女,直到我离开山拖,大家关系一直都很好。在她们眼里,我好像书生气太足,甚至有点“愚”。她们家我都去过,家里都不富裕,但是谁也没因为穷,而低人一等,本来谁也不比谁低,都是学员。 二.回厂 培训回来,进了车间。我们车间称作大件车间,干的都是拖拉机上的大部件,有的在专用机床上干,有的在通用机床上干。虽说是大件,精度要求也是比较高的。一个拖拉机的部件要紧密配合,才能形成一个整体实现它的功能。全车间的机床车、铣、刨、磨样样俱全,大约二百人,两班倒着干。车间书记,主任是技术人员,或五八年进厂的老工人担任。说是老工人,也就是三十多岁。厂里的干部是省里调来的干部,技术人员,和由老工人提拔的干部,共同担任。那时的技术人员,必须在各种机床上干一遍,积累了实践经验,才能进技术室。 我们的车间书记,胶东人,三十多岁,中等个头,四方大脸,夏天穿凉鞋一直穿到十月,然后穿皮鞋,穿一冬。很能干,任务紧时可以连轴转。晚上跟夜班吃九点的饭,馒头里夹块猪头肉,就是一顿饱餐。下半夜往联椅上一躺就是一觉。谁的活出现故障,他去了三下五除二,一鼓捣,机床就转起来了。开起车间会来,也挺能啦,最后总是露出大牙一笑:“行,大家再加劲干吧!” 那时候的口号是实现农业机械化,有真干的,也有磨滑的,不过当官的一抓,生产任务还是完成的不错。 我们是制造厂,大批量生产,一台机床常年就是那么几种活。我干的是拖拉机车轮上的部件,叫做“前轮毂”(gu).还有像葫芦样的部件,叫差速器壳体。等等吧。这些部件一件就是十几斤,要用力夹住它,然后摇动手柄,用车刀把它们加工成半成品。由于用力夹活,我的腰带断了好几次,也舍不得买新的,就用曲别针拉住,继续用。一天的定额三十多个,一般排的是很紧的,除了辅助时间,没有闲扯的空。成天干这样的活是够枯燥的。不过,想起我们在农村人拉犁,想起挖:英雄坷垃孬种泥的地,我的干劲又来了。我知道,现代农民应当用拖拉机耕地。所以不论严寒酷暑,我都尽我所能超额完成任务。 当然,还有政治鼓励:在车间前面的墙上,有一张工时进度表,每个人的工时完成情况都用一面小红旗表示。看你的小红旗插到哪里了,这就是争先进。工作好的,车间,厂里都表扬,评先进工作者;一贯积极的入党,入团。可是真有几个人,他既不入党又不入团,干少了也不扣他工资,他也不怕丢人,所以还应该有奖勤罚懒的制度。 三。从搞技改到上学 一是好奇心,二是为了减轻劳动强度,我决心自己动手安装气动卡盘。我们车间有气,是用在专用机床上的。气动卡盘在我们车间还没用,是因为我们车间的活都是不规则的。我在别的车间观察好了,就去领来气动卡盘,又找来换气阀的图纸,根据前轮毂的形状,设计了卡爪,拉杆等。 利用星期天,到车间加工了大部分零件。当时的心情紧张而激动。我们车间管工装的老工人看到就过来帮我。技术员就让我到技术室画图。终于,我把气动卡盘搞成了。干起活来省力不少。从此我就很想系统的学习一下。当时倪志福(1),《青年鲁班》(2)是我们青工学习的榜样。 我们厂形成一种习惯:夏天天热,生产任务完成的不好,等到秋凉了就提出向“十。一”献礼,加班加点的干,还说什么“义务劳动”。我就提议:平时抓紧,不就不用“义务劳动”了。结果,黑板报上不点名的批判了我。我想上学,我们厂的职工大学明年春天就招生了。我鼓起勇气找到书记,承认“错误”,并提出想上学。车间推荐工人上学时我得票最多(各班组推荐)。 1976年初,我们这一批青年工人上了职工大学,其中很多人都搞过技术革新。当时毛主席有个讲话:大学还是要办的,我这里说的是理工科大学还要办。但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从有实践经验的工人,农民中选拔学生,到大学学几年以后,再回到生产实践中去。(根据记忆不准确)所以,上职工大是很光荣的。因为毛主席的这段话是七月二十一日说的,职大的名字就叫“七二一”职工大学。 四五十个人都是从各车间选拔的青年,还让我当了团支部副书记(没有正书记)。我从没当过这么些人的头,许多人在车间就是小干部,我也就是个副班长,在这么些人面前说话都别拗。不过学习我还是前几名。我们大都是初中生,老师是大学毕业的技术员(那时没评工程师)。他们尽量深入浅出地给我们讲解。我们学了机械制造的课程:微积分,理论力学,金属材料和热处理,机床,工艺装备。。。。。。基础课不好学,我们数学物理基础太低。专业课好学,因为我们来自现场。没有寒暑假,还经常到车间帮着干活,总算在78年8月毕业了,历时两年半。 四。又回到车间 毕业后又回到车间。领导让我们(还有一个女同学)和老工人组成一个攻关小组,由车间副主任负责,专门解决产品质量问题。 副主任,细高个,三十来岁,模样属上乘,只是说话不清楚,五八年进厂时还是个孩子,点子特多,给我们下达任务,同时也出主意。他比划着,操着含混不清的胶东话,一表达,我们再按他的意思一干,就得了。 许师傅,五十多岁,外号“许大拿”。说的是他技术高,能“拿”起来。许师傅个不高,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身体,眼珠轱辘的转转,就转出个点子来。他总是耸耸肩,这个点子就端出来了。 还有一位外号“老狐狸”的师傅,真实姓名反而忘了。红脸膛,吊眼,长鼻子。其实人挺和气的。总是笑嘻嘻的。 我们听着副主任,“许大拿”的点子,再运用所学理论一论证,“行!”算个数,画张图,大家分头找人加工,然后组装,调试。这样解决了好几种产品质量问题。同时我还给好几个床子安装了气动卡盘。工人对我们都很欢迎。 走在车间里,看到工人投来羡慕而信任的目光,我真的感到很荣幸。 我们的业余生活 那会的业余生活不够丰富,但还是比较有意思的,每个星期六晚上放电影是少不了的。天再冷也早早去占地方,八个样板戏演了十年,后来才有了几个电影。有些公式化,演员被挑剔的都不会演电影了。再就是阿尔巴尼亚,朝鲜的电影。厂里的文艺宣传队倒是大受欢迎,因为他们演得都是咱工人,唱的都是共产党好,毛主席亲,俺们就愿看。演李奶奶的人缘特好,可能是沾了角色的光。 车间团支部也经常组织活动。唱歌,跳舞。舞蹈刚劲有力,歌声雄壮嘹亮。工友们那矫健的舞姿,我至今还能记起。她们还穿着《红色娘子军》的军装,做出姿势照成像,挂在宿舍里,令人羡慕。我唱跳不行。在诗歌朗诵会上还能胡凑几句。 在工厂,工作之余我看了《红楼梦》《水浒传》《西游记》等。说到红楼梦。我又想起一个干磨床的工友,长得像林黛玉:白皙的鸭蛋脸,柳眉杏眼,高鼻梁。就是体质差些,贫血。她干磨床要经常换水,一换水就累倒。我说:“你真像林黛玉。”不想她说:“俺不喜欢林黛玉”我问:“那你喜欢谁呢?”“俺喜欢海霞。”(海霞是当时电影上的女民兵)另外,看到同伴们正在传阅一本小册子,我借来一看:《闪闪的红星》原著。 我陪同伴找对象 那会儿没现在这么开放。恽祥是上届工大学生,到我们车间实习。实习期过了还来我们车间,原来是相中了何花。恽祥大脑门,大眼睛,是另一车间的团支部书记。我们车间都想留下他,人家可不放。何花是先进工作者,还是车间舞蹈队的,那身材长相就别说了。 夏天的晚上,何花要和恽祥约会,还叫上我。本来晚上就看不清,恽祥还直往树影里躲。我就小声喊:“恽祥,恽祥。”不想何花生气了:“忘了不叫你来了。”“我不喊咋的,又不能凑上去看?”后来他们成了,我是他们家的常客。 金兰家是铁路上的,找的是列车员。让我们去“鉴定”一下。我们一行五,六个人一路说笑着就去了。可是他不看我们,眼一直看着窗外。大家议论道:“小伙子长得倒不错,就是对我们不够礼貌。”我就说:“哎,没什么,这是职业习惯。坐上火车,不老是往外看吗?”他们也成了。 同伴们给我起了个外号“参谋长”。起初我不大高兴,让我想起“刁德一”,后来一看“智取威虎山”的参谋长我高兴了。 说是记性不好,可这些事就忘不了。 2004.2 (1)倪志福同志勤于思考、勇于探索,潜心发明创造。早年在工厂工作时发明了三尖七刃麻花钻,大大提高了钻头的使用性能和寿命,在国内外引起重大反响,被称为“倪志福钻头”。1959年他出席全国群英会,被授予“全国先进生产者”称号。1965年获得国家科委颁发的“倪志福钻头”发明证书。1986年获联合国世界知识产权组织颁发的金质奖章和证书。2001年12月,“倪志福钻头”获国家专利。他还撰写了《倪志福钻头》、《群钻的实践与认识》、《群钻》等著作[3]。作为发明创造活动的积极实践者,他对发明创造事业始终有着特殊的感情,为推动我国群众性发明创造事业,提高职工队伍技术水平倾注了大量心血。1985年,他作为牵头人之一发起成立了中国发明协会,1999年9月担任中国发明协会会长。他还先后担任北京理工大学董事会名誉董事长、中国职工技协名誉会长、中华慈善总会名誉会长等职务。百度搜索
(2)《青年鲁班》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电影,说的是青年建筑工人搞技术革新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