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伤之竹

圆山客

住在斑驳的教师宿舍，每当凝视旷埕边一簇小竹林，一种莫名感触油然而生，竹子本很有生机，但它的绿却很容易勾起人们哀伤的往事。

在闽南，竹是随处可见的，竹是画家爱画的植物，竹在中国人的心目中，不仅有实用价值，也有悠远之意。

在闽南漳州，竹何时同“悲伤”扯上关系，确实无从考证，唯一可以追溯的是“斑竹的故事”，以前老人告诉我，斑竹上面的点点紫痕，是悲伤的湘妃落泪所化而成。

另一种可能的解释是，红色一般代表吉祥的“红事”，而绿色和白色一般代表“白事”，竹子是一种全身绿色的植物，所以竹做为“白事”的象征是比较合适的。

在闽南，每当有人家办丧事时，竹子就派上用场了，先是用带叶竹枝“插青”以示此家有丧，而这家大门也很快贴上绿色纸张书写的“门对”（楹联），表示哀伤。

接着，必不可少的，是要做一个“大幡”，幡是用整根生竹做的，选材要粗细得当，往往是刚割下来的麻竹，青翠欲滴载满生机，大部分枝条都修去了，只剩下尾端不修。“麻竹”的“麻”跟“披麻戴孝”的“麻”是否有关系，我们是不得而知的，只知道麻竹青翠，如泪欲滴。

带叶的幡尾要悬挂着白纸做的笼，纸笼粘着很多白、绿长纸条，纷纷扬扬，象征后代繁衍不息。孝男每人双手合拿一端包着红布的小竹管，前后跪拜表续香火。

至于花圈、灯笼和准备烧掉的“纸厝”也都是用柔软竹条和毛边纸做成的。丧事在竹的参与下显得肃穆，也使得“土公”的吹吹打打和女人撕心裂肺的哭有着哀青的色 。

竹与丧的关系如此密切，无论是谁都害怕扯上，但这往往又是无法逃避的。在七零年某一天，我和姐姐在家里玩游戏，玩得正欢，突然一位亲戚上门报告，说我父亲死在“单位学习班”，当我们家人还沉浸在一片困惑和悲痛之中时，不久一只做好的麻竹大幡送到了家门，接下去的仪式是不言而喻的。

母亲长跪在父亲遗像前，泪流满面不停哀哭，中年丧夫是极大的哀痛，也让我们从小就懂得什么是生离死别，竹的绿和家的悲溶为一体，哀伤让人久久难以释怀。

而今转眼四十年过去了，我母亲也已不在人世了，眼前豁然这片竹林，郁郁葱葱，颇有生机，翠绿的竹叶迎风而动，微微颤抖，仿佛在诉说往事……

是啊，有谁知道，在这人世间，我母亲曾经有这样一段苦难的历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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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河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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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山客

巴河流水 发表于 2013-9-10 21:11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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