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棵或者更多的树木（组诗）

梧桐树

两棵或者更多的树木（组诗）
梧桐树

两棵高山榕

在商报路
我先看到
相距十多米的两棵大树
根接连在一起的树木
抬头看时
它们的枝桠交叉在一起
并不缠绕，有足够空间
可以伸向高处的天空
像这样的树木
多么像人间的夫妻伴侣
被截去旁枝
老去的树
如同受伤的人或者老者
抚摸着苦难的人生


分辨

为什么要分辨或者辨别呢
就连榕树都分成高山榕雅榕大叶榕
就不必说梧桐楸树朴树桃花心木
树木有多少种？
我不惊诧。人也这样多
男女老幼种族肤色嗜好
分辨时，我就站在汪洋里
分辨出不一样的水波或水珠


桃花心木

雨中成年的桃花心木
树皮呈黑褐色
有细横鱼鳞斑褶皱
树干高出了七层高楼
我只在意它的外表
桃花心呢 红木心呢
就像我们看见人着衣衫
忘记了人的内心及秉性


弯腰的杂木

歪斜着身躯
甚至匍匐
它们也该有名字的
看见它们时
它们正在福田双砚湖东侧
弯下腰
光阴被它们扭曲了些
这些植物似乎有了呼喊的欲望
有了兽性或者某些人性


名片

亚热带会带给我们它的名片
木棉 榕树 棕榈 王椰
更多的物种
自信女人设计师美发师
在给我剪好发后
我用手机付给她费用
她说：感谢，感谢
名片递到我手上
请多加宣传
质优价廉二十年技术
她看起来更像景田路边的枫杨木
挂着串串花束


图书馆的保安

在图书馆
他身穿洁白衬衫
面露笑容
他说他是物业公司安排来的
他儿子二十八岁
有了女朋友
却不谈结婚
说到彩礼要三十万
他没了底气
他说年轻人是牛马
他就是狗
我在热闹的南国林
找不到树木可以与他对应


你好

我要对树木们祝福
有一块可以站立的泥土
生活得比人类更加长久
树大了不要招风
树木安静
它们可以对我们说些话语
内心安静的人才能听懂
你好！你好！
有时也闭目养神，风 流水 飞鸟
就代它发声

李听圃

这组以树木为核心意象的组诗，构建了一个自然与人文交织的诗意世界。诗人以精准的植物观察为骨，以深邃的人性思考为魂，在具象的树木形态与抽象的生命感悟间架起了精妙的桥梁。
植物学细节的诗意转化是这组诗最鲜明的特色。在《两棵高山榕》中，"根接连在一起"" 枝桠交叉在一起 "的描写，恰合高山榕气生根发达、易形成共生群落的生态特征。这种树木自然生长的形态被赋予" 人间夫妻伴侣 "的温情喻指，而" 被截去旁枝 "的细节既符合城市绿化的现实，又暗喻人生中被迫割舍的部分，植物特征与生命体验形成巧妙互文。《名片》里将理发师比作" 景田路边的枫杨木 "，则暗合枫杨下垂的葇荑花序如" 串串花束 " 的形态特征，把职业形象与植物意象精准对接。
诗人对植物特征的 "创造性误读" 更显匠心。《桃花心木》中 "树皮黑褐色" 的描写与植物志记载的 "淡红色鳞片状树皮" 形成差异，这种有意为之的偏差恰恰强化了主题 —— 人们正如误认树皮颜色般忽视桃花心木珍贵的 "红木心"，正如忽视人的内在秉性。《分辨》中故意混淆高山榕与大叶榕的学名（实则二者为同一树种的不同俗称），以植物分类的模糊性隐喻人类社会 "分辨" 的虚妄，使科学事实为哲学思考服务。
组诗的意象系统呈现出螺旋上升的结构。从两棵高山榕的亲密共生，到榕树种类的繁复难辨，再到桃花心木的表里反差，树木意象逐渐从自然形态过渡到人性象征。《弯腰的杂木》将福田双砚湖东侧的树木赋予 "呼喊的欲望"，把物理形态的歪斜升华为生命韧性的象征；而《图书馆的保安》中 "找不到对应树木" 的留白，则在前面层层铺垫的植物象征体系上撕开一道裂口，以 "非对应" 的手法凸显底层生存困境的沉重与独特。
在情感脉络上，诗人实现了从微观观察到宏观哲思的自然流转。开篇对树木形态的细致描摹，逐渐过渡到对物种多样性的感叹，再深入到社会阶层的观察，最终在《你好》中完成对自然与人类的双重祝福。这种递进式结构中，树木始终作为沉默的见证者存在 —— 它们既承载着 "夫妻伴侣" 的人间温情，也映照着 "彩礼压力" 的社会焦虑，更成为沟通自然与人性的媒介。当诗人写下 "风 流水 飞鸟 就代它发声" 时，树木已超越具体物象，成为永恒与宁静的象征。
语言风格上，诗人以朴素直白的表达承载丰富的象征内涵。"年轻人是牛马，他就是狗" 的粗砺直白，与 "站在汪洋里分辨水波" 的诗意隐喻形成张力，这种语言的 "杂糅性" 恰如组诗中树木与人类的交织关系。植物学名词的自然融入（如 "桃花心木"" 枫杨木 "）与日常口语的穿插使用，使诗歌既有自然科学的精确性，又不失生活气息的温度。
总体而言，这组诗成功将植物特征转化为观察世界的棱镜。诗人既保持着对自然的敬畏之心 —— 准确捕捉每种树木的独特形态，又怀揣着对人间的深切关怀 —— 让每片树叶都承载生命的重量。在树木与人类的相互映照中，我们看到了共生的美好、分辨的徒劳、表里的反差，最终领悟到：唯有如树木般安静站立，才能听懂生命深处的 "你好"。这种将科学观察与人文思考熔铸一炉的创作，使组诗成为一面映照自然与人性的多棱镜，在细微处见深刻，于静默中显喧嚣。

梧桐树

李听圃 发表于 2025-9-10 01:34
这组以树木为核心意象的组诗，构建了一个自然与人文交织的诗意世界。诗人以精准的植物观察为骨，以深邃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