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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心入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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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武侠不死】原创武侠小说《寻道》贴文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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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楼主| 发表于 2018-1-11 10:18:32 | 只看该作者
二人闻言一怔,不由沉默,这么一犹豫,“墨宗”众人形势进一步恶化,死的死伤的伤,转眼剩下不到三十人。岑含咬了咬牙,沉声道:“不管帮着哪边,不该死的人都不能死!”话没说完,忽然几声大喝传来,原来“墨宗”众人已拼死冲到城门附近,却是归氏三杰忽然出了阵势,单独上前拖住冲上来的陌刀兵。

墨商与冯应二人见状大急,正要喝令三人归阵,只听归云山大吼道:“我兄弟三人今生有幸追随宗主,早已死而无憾!还望宗主与二位堂主以‘墨宗’为重,快走!”三人上前时便已存了死志,要以性命为其他人争得一分生还的机会,这一吼之下众弟子悲愤难禁,热血沸腾,年长弟子蓦地应声而散,以身作盾贴住四周唐军,转眼不少人被长枪陌刀透胸腹而入,自后背穿出,却扔死死抵住,一时场面惨烈无比。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过片刻之间的事,墨商五内俱焚,狂吼中便要冲出去,猛然双臂一紧,被冯一粟与应不识强行拽住。

冯一粟虎目含泪道:“宗主,带着年轻弟子们走罢!”

应不识亦一字一顿道:“只有您在,‘墨宗’才在!”骤然间二人同时发力,将他往城门方向掷去。

墨商心神大乱,全没料到二人会如此,不由自主便飞了出去,唐军弓箭手忽见有人飞来,忙调转箭头,箭矢尚未射出,忽地白光连闪,七八人喉间一凉当场毙命。其余人遽然一惊,忙往后退,但来人势如鬼魅,只不见人影,唯见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

墨商本是十分冷静坚毅的人,一被掷出便即恢复理智,顷刻间杀开一个口子,暴喝道:“年轻弟子都随我来!冲出去!”众年轻弟子听得号令,顾不得悲伤,大吼中拼尽全力跟上,墨商剑出如电,趁机又组起一个奇门阵势,自己亲自断后,抵住后面射来的箭雨,硬生生护着众人冲出了城门,往西南逃去。

岑含乐心远远望见归氏三杰上前,已猜到三人心意,当时惊骇欲绝,忙施展身法冲上,没奔出几步,“墨宗”一众年长弟子已齐齐散开,紧接着墨商被冯应二堂主掷往城门。岑含大急,忙厉喝道:“众将士听我号令,都住手散开!”乐心亦大喝道:“弓箭手都给我退后,不准放箭!”

众军士应声而散,冯一粟与应不识只道二人要亲自追击,不约而同纵身上前,一人迎上一个。二人招招拼命,全然不顾生死,岑含乐心无奈,只得接招,走了十余招,二人对一个眼色,蓦地齐齐后退,将冯一粟与应不识空在原地。

岑含望着一地“墨宗”弟子的尸身,心中说不出的沉重,仰天叹道:“今**的人已足够多,二位请走罢!”

冯一粟道:“走?你且瞧瞧这些死在你们手上的弟兄,告诉他们,我们这两个老骨头该往哪里走?”

应不识凛然道:“自古大义皆由鲜血铸成。小辈尚能抛头颅洒热血,舍生忘死,做堂主的岂能落于人后?”

冯一粟仰天大笑,道:“不错!正当如此!应老,你我今日携手共赴黄泉,岂不快哉?”

应不识点头笑道:“老夫不胜荣幸之至。”二人相视一笑,忽地抽出腰间短剑,双双横颈自刎。

岑含乐心一怔,要阻止已来不及,望着二人倒在血泊之中,半晌没说出话来,只得命军士收起“墨宗”众弟子尸身,待后好生安葬,二人各自上了白鹿乌骓,径自带兵去搜寻“冥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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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
 楼主| 发表于 2018-1-9 10:04:07 | 只看该作者

岑含还待再说,忽听李存勖冷冷道:“都回来罢。他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听不进去你们那些了。依我看,这些狗屁义士敢这么梗着脖子大言不惭,只是因为没真正见过血!”岑含、乐心无奈,只得退回阵中。

李存勖缓缓纵马上前,长槊直指城头,喝道:“攻城。”话落处战鼓声起,旌旗展动,步军当即一分为四,由李嗣源、李从珂带一路人马径直攻东门,岑含、乐心带一路奔往西门,李绍奇、石敬瑭、高行周带一路冲北门,剩下的由李存勖亲自率领,从正面攻南门。

一时喊杀声四起,此起彼伏,中都城墙低矮,几无防御工事,唯一所能依仗者,是“墨宗”的“神机弩”,但“墨宗”人数有限,带来的“神机弩”并不足以对付几万大军,且多布置于南门,其他三门的防守比之远远不如。岑乐二人自西门发动强攻,梁军人虽少却十分顽强,城头箭落如雨,城墙虽矮,但唐军一直难以靠近。二人见状当即舍了长兵,抽出腰间短刃,一刀一剑互为呼应,身先士卒,冒着箭雨冲了上去。

今时今日岑含已是当世大高手,乐心也只差一线,远非常人能比,只怕古之名将,悍勇之士也是难以比拟,二人配合滴水不漏,转眼杀到城墙之下,齐齐一跃登上城头,兵刃所至立时如虎入羊群,顷刻间城头弓箭手倒了一片,只未对“墨宗”众人下手。城下压力陡轻,呼延擎苍、施兰与南宫翎当即率士卒猛冲,终于冲上城头,开了城门。

西门一破,整个中都城顿时开始崩溃,不多时李绍奇等攻破北门,李嗣源父子破了东门,最后南门亦在李存勖的强攻之下告破,梁军散入街巷之中,攻城战变成巷战,王彦章引兵往东疾冲,墨商则领着“墨宗”一众往西,来寻守西北二门的应不识和冯一粟。辗转西门附近,遇上拼死抵挡的冯一粟,二人人马汇聚一处,“墨宗”弟子久经沙场,战术素养极高,由墨商亲自指挥,一路进退迂回,过了几条街,又找到北门赶来的应不识,当即退进一处暗巷暂时藏身。

眼见兵败如山倒,三人心中均涌出一股绝望之意,沉默片刻,墨商决然道:“今日能与诸君共死,实为我一生之幸,我墨商感激涕零!如今心中还有牵挂不想死的,都请站出来,我为你们杀出一条血路,找个机会逃命去罢!”

众弟子平日里对他都极为崇敬,先前城头上早已热血沸腾,此刻听到这么一番话,更是不由自持,齐声道:“愿与宗主共进退!同赴大义!”

墨商微一沉默,苦笑道:“血就让我们这些老骨头来流罢,年纪不到三十的都给我听好了,等会儿好好跟紧,等我们杀到城门,杀出个缺口,便拼命逃罢!我墨商能死,但你们要活下去!只有你们活着,‘墨宗’才会活着!这世间的大义也才会活着!”说罢取下背后木盒,交给年轻弟子中武艺较高的一人,又与他换了剑,语重心长道:“这墨子剑与木盒中的剑法一并托付给你们了,以后匡扶大义就靠诸君了。”

那人含泪接过木盒,缚在背上,众年轻弟子热泪盈眶,蓦地扑通一声齐齐跪下,朝着剩下的人“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墨商亦双目泛红,对其他人笑道:“这三个响头咱们当得起!好了,小子们都跟紧了,也好好看清楚,告诉后来人,何为‘墨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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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楼主| 发表于 2018-1-8 10:15:37 | 只看该作者
有道是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翻地覆。随着夜色升起的不仅是一轮幽冷如刀的弯月,更是兵戈战甲间散发的杀伐之气。

数万大军趁着夜色出了城,悄无声息度过汶水,是时路程已过半,李存勖命李嗣源为先锋,引兵一万先行一步,自己引中军在后。李嗣源当即点起岑含、乐心、李从珂、石敬瑭等几人随性,带着人马加紧行军,东方鱼肚白时,已到中都城附近,正要布置攻城,忽有哨探来报,说有一支人马出得城来,正往这边行进,大概有七千人,领兵之人正是王彦章。

李嗣源不由大喜,对岑含等几人道:“如此咱们攻城便容易得多了,真是天佑我大唐!”见周围地形开阔,无隐蔽之处,当即下令全军出击,正面迎敌。

此时离仲冬不过月余,梁军布置的几路大军总攻在即,王彦章亦趁势北进,拟扎营汶水南岸,以作呼应。不料出城没走出多远,敌军蓦地杀到,猝不及防下只能应战。王彦章此次手里的人马都是禁军,战斗力不如段凝带的主力,且多数为步兵,只有少数骑兵,但他毕竟一代名将,骤遇敌袭未乱了方寸,冷静指挥之下,梁军已列好迎敌阵势。

岑含、乐心率骑兵冲在最前面,一头扎进敌方前军,二人一刀一矛配合无间,当着披靡,宛如一支利箭,直奔中军王彦章所在。王彦章身边一将黑袍黑甲,头戴一张鬼面具,见状率五人引一支人马迎上,正是朱子暮,转眼冲到岑含面前,钢鞭似裹着一股腥气,打到岑含左肩。岑含大喝一声“来得好”,蛇矛直进,以长破短,直奔他胸腹要害,朱子暮钢鞭就势斜崩,将长矛崩开,顺势反手横扫回去。二人对对方均熟悉无比,“周天四象功”对上“打神鞭”,一个玄妙无方,一个霸道凶戾,劲力所至,其余人连近身都是不能,一旁乐心也是展开手段,以一敌五一时竟也没落下风,斗的正是五个“阎王”,端的悍勇无伦。

然则唐军无论人数还是战力终究更胜一筹,步军压上后开始占据上风,呈现压制之势,随着两军厮杀优势进一步扩大,渐渐地梁军阵势开始瓦解。王彦章暗暗心惊,心知败局已定,勉强领着尚未被打散两千撤回中都,朱子暮亦弃了岑含,领着自己的人紧随其后,退入城内。

李嗣源趁胜追击,一直追到中都城下,被一轮强攻硬弩射住,忙下令全军后退半里,清点人数稍作休整,等候主力到来。

岑含、乐心趁机瞭望城头,忽见到几个熟悉声影,细看之下不由苦笑。难怪方才那一轮强弓硬弩似曾相识,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镇州城一别的“墨宗”,只见墨商一身蓝袍,长剑在手,正气凛然,应不识、冯一粟二堂主分列在侧,似也是望着自己这边。

短短一年之后,二人又再度同时面对“冥府”、“墨宗”,只是今时今日,中都城郭残破、更无有效防御工事,而自己这边有数万大军,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这第二次交手,是宿命也好,天意也罢,都已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结局早已注定。

朔风凛冽,呜呜有声,难道是在为即将死去的人们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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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楼主| 发表于 2018-1-7 09:45:32 | 只看该作者
剑刃带起一溜鲜血,朱子暮顾不上肩头伤势,借势一个斜掠,刚好停在窗前。

这一剑已让他彻底明白握着剑的是谁,只是劲力之妙前所未见,这人的武功又精进了。

岑含轻轻撕下蒙面的黑布,目的既已达成,伪装也就再没有必要。

“好功夫,我终究还是大意了。”朱子暮语调很冷,也很稳。

岑含当然不会听不出来,平静道:“侥幸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好一个侥幸,”朱子暮冷冷道,“若是再侥幸一些,倒可以要了我这条命。”

岑含抿了抿嘴,道:“请罢。”

“你要放我走?”

“你已到窗前,我留不住你。”

“你可以试试。”

“何必浪费这个力气,”岑含目光中隐隐泛着一丝杀机,“最好的东西要留到最后。你的命,该留到战场上取。”

朱子暮忽冷笑道:“我这辈子特立独行惯了,从不受人蛊惑怂恿,这番话怕是起不了甚么作用。”

“随你高兴。若你急着送死,我自然也不会拦着。”岑含的语气平静得叫人捉摸不透。

朱子暮看了他一阵,忽地身子一晃,人已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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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楼主| 发表于 2018-1-5 10:11:33 | 只看该作者
乐心眼中只剩下震惊,这最后三招竟如一堵高墙,已将自己的生路全部堵死!

忽然剑光一闪。

角落里那个黑衣人竟然动了,长剑挟极强声势,直指朱子暮后心。这一剑算准了他劲力已出、变式不及之际,时机上无可挑剔,堪称完美。

但迎接这一剑的却是朱子暮的笑,笑中甚至还带着不屑。

因为这一击本就在他的意料之内,而孤注一掷的一剑里,竟然还有犹豫。

犹豫便是畏惧。

生死一瞬,心怀畏惧之人,只有死!

朱子暮钢鞭反撩,正面迎上了剑势,剑的主人为他威势所慑,身势竟然僵了一下。

朱子暮的眼中简直已只有漠然。

这样的人,根本连让自己出手的价值都没有。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剑刃一斜,这人蓦地脱胎换骨,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有能力杀了自己的人。

朱子暮心头一跳,已来不及破招。

一剑化九劲,闪电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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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楼主| 发表于 2018-1-4 09:37:34 | 只看该作者

忽然破空声起,“招”字方落地,乐心刀已出,冷芒逼人,一瞬间卷到朱子暮跟前。

朱子暮不为所动,钢鞭只一磕,简简单单便破了招,随即反手当头砸下。乐心知道厉害不敢正面硬拼,步法展动,一退一进间,鞭落擦衣,刀起奔胸。

二人身手极快,转眼过了十余招,乐心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因为这一轮交手实在是太顺了,顺得不像是在跟朱子暮打。这十余招中自己竟并没有半分落了下风。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因为不可能,才更加诡异。好比头上悬了一把刀,不知道甚么时候会掉下来。

果然,走到第二十五招,刀落下来了。

乐心猛然发觉自己的动作竟迟钝起来,这一迟钝,破绽就立刻多了,而朱子暮丝毫未变。一个变,一个不变,一来二去之下,形势陡然间变成了一边倒。

乐心不由心里一阵发毛,自己并未受伤,气力也没有衰弱。

这变化来得太过不可理喻!

然则眼下形势危急,自己眼下除了竭尽全力,根本无暇多想。

又过十招,形势进一步恶化,乐心左支右绌,连抵挡都已十分勉强,而朱子暮的钢鞭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一切就仿佛是乐心自己在弱下去。

还有五招。

四招。

三招!

这一击已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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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
 楼主| 发表于 2018-1-3 09:58:45 | 只看该作者
进了城后径直往乐心住处去,却扑了个空没见着人,心思一转便即明白,当即转往李嗣源住处,蹿房越脊而入,果然几人都在。

众人乍一见他,不由怔住,早些时候李嗣源书信传到朝城,从回信得知他跟随在天子身边,众人皆知。万万没想到他突然就出现在了郓州,乐心率先反应过来,拍掌大笑,其他人也是面有喜色。

岑含随即将天子的决断告知,众人大感振奋,李嗣源忍不住道:“好啊!打了这么多年,终于要见个生死!”

岑含趁机问起数月来郓州的情形,得知自己与朱子暮缠斗期间“冥府”果然并未消停,自那日乐心与南宫翎回到城中,二人便建议李嗣源全城戒严,这一招虽挡不住岑含、朱子暮这样的大高手,但对其他人还是十分有效,再有人想要潜进来造次便困难得多。

此后没多久,果然“十殿阎王”上门,一来就是五人,适逢李嗣源召乐心等少数几人议事,恰巧撞上。乐心武功早已今非昔比,以一敌三丝毫没落下风,李嗣源与南宫翎拖住一个,呼延擎苍、施兰与李从珂三人勉强抵挡住另外最后一个,如此一来对方竟然没有占到半点便宜,大出意料之外。斗了几十招,早有人去调弓箭手,对方见不能速战速决,当即撤退,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一次交手便这么闪电般结束了。之后以乐心为首,众人加倍提防,几番斗智斗力,硬是伤了其中两人,算是稍微报了年前的被埋伏重伤的仇。

再往后,杨刘大胜的消息传来,郓州与黄河北岸的联系终于打通,三军振奋之余也松了口气。

八月,梁军掘了黄河,东灌三州,形势复又紧张。适逢李存勖传来命令,嘱李嗣源按兵不动,以待朝廷决断,信件往返中李嗣源得知梁军仲冬之际准备多路总攻的消息,不由心惊。

及至本月初,王彦章的人马开始逼近郓州,李嗣源采取乐心建议,趁对方主力未到,派李从珂领兵迎头一击,果然在递坊镇打败敌军,俘获敌将任钊等三百人,先声夺人。李嗣源思量再三,决定修书一封,向天子建议留兵固守杨刘与兴唐府,倾全力突击东线,直取汴州,与郭崇韬不谋而合。

然则真正头疼的才刚刚开始。王彦章不仅带来了一万人马,还带来了那个“神佛皆杀”的鬼面人,亏得朱子暮心高气傲没带帮手,也亏得乐心功夫精进够大,更亏得众人有先见之明每晚在周围安排了弓箭手,才勉强将他逼退,事后思之犹有余悸。

这事就发生在数日前,乐心料他不会善罢甘休,便又建议再往城头加一倍人手,李嗣源住处附近的弓箭手也增加一倍,自己与几个武功高的则贴身保护主帅,连夜间休息也有人在李嗣源卧室外轮番守护,自己更是就在屋内守着,算是能做的已做到极致。

这法子虽好,但面对朱子暮也不敢说万无一失,难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几人无论心力还是体力都消耗极大,只能作权宜之计,长此以往必被拖垮。乐心本也对此极为发愁,不想岑含从天而降,这一来终于有了与朱子暮抗衡的大高手,问题便一下解决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一见岑含便拍手大笑的原因。

岑含目光扫了几人一圈,叹道:“真有你们的,居然能把朱子暮逼走。”又看着乐心笑道:“好家伙!数月不见跟变了个人似的!”今时今日,即便自己出手,百招之内也拿不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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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楼主| 发表于 2018-1-2 11:04:31 | 只看该作者

岑含大感意外,设想了诸多,却唯独没想到对方要问的是这个,忍不住暗中腹诽,不知这两人葫芦里到底卖的甚么药,但瞧二人神色浑不似开玩笑,微微整理了一下思绪,道:“陛下是想问末将是主战,还是主和么?”

李存勖不置可否:“便当是这个意思罢。”

岑含点头道:“若问的是这个,末将与陛下一样的态度。”

李存勖眯眼道:“你知道我的态度?”

岑含道:“末将听闻,前阵子朝堂之上群臣建议议和时,陛下只说了一句话。从那句话看,陛下想来是不愿议和的。”

李存勖笑了,回头对郭崇韬道:“我这么一句话,传得倒是快。”又道:“不过我愿不愿意议和是一回事,能不能却又是另一回事了。你且再说。”

岑含平静道:“陛下能战,却不能和。”

李存勖双眉一挑,眼神锋利起来,道:“此话怎讲?”

“其一,我大唐军前番攻下郓州,为的是破除合围,遥望汴州,对朱梁形成直接威胁,以此掌握主动。这几个月打下来,郓州固然到手,也与北岸连成一线,但伤亡士卒、耗费钱粮亦甚巨,若弃之以议和,等于放弃成果平白受了这么大损失,而后守着半年余粮,陷于四面受敌之势,无异于坐以待毙,只怕诚如陛下所说,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其二,诸公议和之举太过一厢情愿,眼下朱友贞掘河东灌,自以为东线无虞,后顾无忧,而后几路并进,看架势已将我大唐视作囊中之物,又怎会与我们谈条件?他若知我军斗志丧尽,必会加紧发动总攻!议和实为速死!其三,眼下局势是众将士浴血奋战数月拼出来的,大家已抱了与朱梁决一生死的觉悟,若此时裹足不前,只怕士气从此一蹶不振,往后必生畏惧之心,想要再求一胜就难了。此为陛下不能和。”

“那能战呢?又怎么说?”

岑含笑了笑,道:“此亦有三。先说南边,末将听闻段凝其人并无真才实学,是靠的贿赂权臣才爬上如今这个位置,于军中亦无甚威望。朱友贞以此人做北面招讨使,内不能慑服众将,外不能临敌应变,实为我军之幸,故这路人马不足为患。再说东边,梁军引河东灌,又派王彦章、张汉杰进逼郓州,自以为高枕无忧,必疏于防范。但河水并无阻挡所有线路,相反还隔断了另外几路敌军的回援路径,而王彦章的兵力其实十分有限,破之不难,所以东线仍是我军的机会。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汴州。朱友贞倾一国之力北上,连禁军也被派往郓州,汴州必然空虚,此为取死之道,我军只需冲破东线,便能一鼓作气拿下梁都。故末将恳请陛下,可遣两员大将固守魏州、杨刘,而后亲率精锐前往郓州与副总管会师,由郓州破中都,直捣汴州,必能一击定乾坤,覆灭朱梁!成王败寇,皆在此一举!望陛下斟酌!”

李存勖越听眼睛越亮,听到最后,猛一拍桌,喝道:“说得好!正合我意!”

郭崇韬亦笑道:“陛下,臣说得不错罢?”

李存勖竖起大拇指,大笑道:“还是安时眼光准,看人毒啊!”

这俩一唱一和,岑含不由发怔,全不知二人在说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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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楼主| 发表于 2017-12-29 10:07:26 | 只看该作者
八月的朝城暗流汹涌,城中亦是人心惶惶。

然则日子终究还是要过,这段时间李绍奇时常带着好酒往岑含住处跑。自打年前一别,转眼半年多过去,之前岑含与李存勖大军不期而遇,二人算是重逢,然则却没机会说上甚么话。如今同在朝城,又恰暂无战事,正好趁着眼下的平静叙叙旧,李绍奇亦请教请教武艺。当然,也免不了谈及眼下形势。

眼下的形势,不可谓不严峻。

在内,自德胜失利到打败王彦章,军队损失了数百万粮草,代价不小,租庸副使孔谦为补粮草空缺,大肆横征暴敛,竭泽而渔,更是进一步恶化了局面。以致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赋税收入自然随之锐减,这一来二去,库存粮食已支撑不了半年。

在外,三面皆不乐观。

东边一线是近三个月来的主战场,经过一系列大小战事,虽然暂时占据优势,接通了与郓州的联系,算是打开一个缺口,但也只是避免了完全陷入被动,并非决定性的胜利。且朱友贞下令掘了黄河后,几条直奔汴州的最佳路线都被堵死,郓州对敌军的威胁亦随之大幅削弱,加上王彦章的人马就驻扎附近,可说敌人对这一侧已做了所有能做的准备。

南边作为敌军主力,在朱梁背面招讨使易位后,主帅段凝便蠢蠢欲动,大动作虽然没有,但劫掠骚扰边境却是日日不断,摆明了一副即便不打也不叫人安生的架势,着实叫人头疼。且这么大一支军队摆在那里,始终是个极大的威胁。

至于西边泽路一带,自打李继韬叛国、裴约战死以来,一直牢牢掌握在朱梁手中,唐军几次进攻都没能打下来,只能白白地被对手消耗。此外北境契丹亦虎视眈眈,虽有中书令李存审镇守,但时有传言,说耶律阿保机要在入冬以后再次南犯。

如此一来,大唐军队纵然天下无敌,但要同时应对内部忧患和四面之敌,也是分身乏术。

而且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李存勖从降将康延孝口中得知,梁军将于仲冬发动总攻,除正面段凝的主力与东侧王彦章的禁军,尚有董璋率陕、虢、泽潞之兵出石会攻太原,霍彦威率关西、汝、洛之兵攻镇定二州,四路大军齐发。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这么一来,摆在大唐君臣面前的,已然是生死存亡的考验。

朝堂上的意见,多数人主和,以宣威使李绍宏为首,主张郓州孤悬在外,四面皆是敌境,难以守御,迟早不保,不如以之为筹码交换朱梁占领的卫州和黎阳。而后双方约和,以黄河为界,罢兵不战,借此休养生息,待得来日元气有所恢复,再求灭敌。

每每谈到此节,李绍奇总是频频拍案,十分气愤,岑含则是微笑不语,只专注杯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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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
 楼主| 发表于 2017-12-28 10:18:36 | 只看该作者
迟守缓缓坐下,啜了口茶,道:“如今该说的已说,该教的也都教给你了,为师的事算是办完了,也该走了。接下来的路便只能靠你自己。”

岑含愕然道:“这么急么?”

迟守笑道:“这谷主不好当,谷中大事不多,琐事却也不少,再说不少人都在等我这个谷主把你的消息带回去,也不宜太多耽搁。聚散本无常,但只要你心念桃源,你我师徒重聚之日还会远么?”

岑含心知自己这师父是来去如风,极不受束缚的性子,不由有些黯然,微一沉默,跪下去又磕了一个头,动情道:“弟子许久不见恩师,这两年多来未曾尽过孝道,不如您留下来住一晚,吃几顿便饭再走,也让徒儿尽点心意,稍稍减轻心中愧疚。就一晚也不会耽搁多少时日,还望恩师答允。”

迟守望着他也自感慨,当初那个稚气未脱的内向少年,一晃神竟已饱经风霜,所受的痛苦怕也不是常人所能想象,舐犊情深之下不由心软,俯身将他扶起,柔声道:“就依你罢。”

岑含大喜,当即吩咐下人去备饭菜,复又扶迟守坐下,询问些武艺上的问题。不知不觉饭菜已上桌,几样小菜配上几个面饼子,十分干净简单,并无半分当官的排场。迟守见他如今已在军中颇有名位,然诸多习惯仍是与在谷中之时一般无二,心下大感欣慰。

饭后继续聊拳,师徒二人都是拳痴,分别两年默契犹在,一个问得直击要害,一个答得鞭辟入里。聊着聊着迟守更添感慨,岑含今时今日于武学上的造诣和见解已然不逊自己,假以时日必能青出于蓝,想来当初自己收下这个徒弟,也是天意。

岑含又问起谷中近况,得知柳辛二人情投意合、好事将近,想起谢青山与洛飞烟,顿觉悲喜交加。又知谷中旧友俱都安好无恙,王墨武艺本高,眼下更已是小辈弟子第一人,燕然也渐渐成为朱雀阁众弟子中的翘楚,而进步最快的当属何青、郭龙和段奇。这三人深恨当初武功低微,没能将岑含拦下带回谷中,是以两年来练功极为刻苦,其中尤以段奇为甚,已隐隐有当年谢青山的风范,以功夫论,小辈弟子中也只有王墨,稍胜他一筹,也让柳吟风大感欣慰。

岑含越问归心越切,暗下决心,只待此次诸事一了,便舍了一切回谷去。晚饭过后,二人又长谈到深夜,方始各自休息。次日一早,迟守启程返谷,岑含送出城外,忽想起一事,又将呼延擎苍当日欲拜自己为师一节、与自己的处置禀明,迟守颔首道:“你做得不错,我桃源有不贪恋名利的规矩,来日他若真能弃了名利随你回谷,再从头学起不迟,再者如你所言,他家传武艺本也不坏,大可由你指点慢慢升华至善,不必另起炉灶。此外,你若遇见有其他秉性纯良且中意的,也可自行收徒教授,到时一并带回谷来。”由是呼延擎苍习艺之事算是终于落了地。

二人师徒情深,岑含送完一程又是一程,不知不觉离城池已远,迟守只得止住他,微笑道:“你还要送为师到祁连山不成?回去罢,好自为之,为师在谷中等你消息。”又将传信之法授予他,嘱他来日大事了后,若脱身遇甚么阻力,可以此传递消息,谷中必派人设法接应。岑含只得洒泪拜别,目送他一路西还,渐渐消失在苍茫大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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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楼主| 发表于 2017-12-27 09:54:50 | 只看该作者
迟守微微一笑,道:“你再攻我试试。”

岑含应道:“是。”也是抬手右掌缓缓推出,迟守亦以左掌相迎,他这一动,岑含便有感应,觉出劲力薄弱之处,掌到中途忽地一转,轻轻巧巧拍向右肩。这一变使得十分灵动,一个眨眼功夫便沾上迟守衣襟,正要出力,蓦地只觉腰间一空,身上劲力给泄了个干净,岑含不由一愣,低头只见迟守的手掌正贴在自己侧腰上。

岑含不解,随即变招,脚下一动使开“游龙身”,左掌切向迟守右颈侧。迟守以左手后推应对,动势方起,岑含已在电光火石间收回左手,右手“金燕喙”疾如闪电往他肘上啄去。这一下用上了全力,较方才快了数倍不止,然则招式未中,岑含又是手背一痛,被散了劲。

岑含换招再试,仍被迟守快了半分,如此往复多次,皆是一样结果。最后终于停了下来,低头沉思。

迟守任由他想了一阵,才问道:“明白了么?”

岑含皱着眉摇了摇头。

迟守笑道:“也难为你了,我只攻了一手,瞧不出来也不奇怪。我桃源一脉的功夫暗合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之道,四季本是依次轮转循环不息,故而劲力亦当如此,一劲可蕴于相应另一劲之中,自成妙用。”

岑含恍然:“原来如此,冬去春来,所以‘玄武针’能藏‘九龙劲’。”

“甚至劲中又能藏劲,一出手便有三种奇劲变化,更加防不胜防。以此类推无穷无尽,只看你功夫练到何种地步。”迟守接道。

岑含大为感叹,这劲力化生之术与耶律玄的“阴阳化一术”颇为异曲同工,本以为自己已将本门技艺练透了,不想尚有这么一片崭新天地。

“此外,”迟守微笑望着他,继续道,“这道理也适用于身法上的变化。”

岑含点头道:“是了。”当即展开身法,果然依循此理,身法一环套一环,比之自己往常的变化,不仅更为精妙,也更为顺遂,不由大喜。这么一来,自己平常的那些东西反倒可以作为奇变来用了。

迟守见他已然明白,又道:“咱们再来说说后面几手,你可知我为何总能快你一步?”

岑含举一反三,道:“莫非也是另有变化之理?”

“你仔细想想,为师方才反击用的是哪些变化?”

“哪些变化?您方才用的似乎都是与我一样的手法劲法……不对!”岑含沉吟着摇了摇头,缓缓道,“像是像,但又有哪里不一样。”

迟守颔首道:“你再看看。”说罢放慢动作,又重复了一遍方才哪些招式。

岑含眼前一亮,脱口道:“‘道一势’!”

“正是‘道一势’。咱们谷中忘忧岛的布局,以五行而论,是青龙台在东为木,朱雀阁在南为火,白虎殿在西为金,玄武观在北为水,而有无堂居于其中,实为中土,中土乃五行根本,这‘道一势’出自有无堂,因而也是我桃源功夫的根本。习我桃源门下功夫,以此入门,化生四象,但实际上,四象练到绝处,亦归于此,不论是‘太虚九龙掌’还是‘烈雀手’,或是‘虎啸坤元掌’与‘大巧若拙拳’,其中变化皆包含于‘道一势’之中,这趟看似寻常的基本拳法,才是‘周天四象功’的真正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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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
 楼主| 发表于 2017-12-25 10:02:46 | 只看该作者
大战后是暂时的安定,大唐军赢了杨刘之战后,便打通了与东线郓州的联系,自此遥望汴州,破了被动局面。虽然胜负存亡尚且是未知之数,但岑含总算可以停下来休息两日,两个月生死较量,磨练出了近乎脱胎换骨的精气神,也让身体疲惫至极,一松下来,顿时有些熬不住,回到李存勖安排的住处倒头就睡。

这一觉足足睡到第二日午时,尤觉身子宛如要散架一般,是时日已正中,听到的第一下响声便是自己的肚子在叫,岑含自嘲地笑了笑,正打算起床起弄点吃的,猛地瞧见窗前负手站着一人。这一惊着实不小,岑含瞬间精神提到十二分,以他如今的修为,别说是活人,便是一只蚊子,也未必瞒得过自己的灵觉,但眼前这人却像是凭空出现的,这么大一个人,就这么不躲不藏地站在这间屋子里,自己竟浑然不觉。

但这人明显是友非敌。以这份能耐,若趁着自己睡着的时候来一刀,只怕自己眼下早已归西。

“你是谁?”岑含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慢慢问道。

来人恍若未闻,还是就这样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静静望着窗外的景色,给人一种难言的安定感。

岑含忽觉这身影有些熟悉,忙下了床细看,只见这人中等身材,身形清瘦,头上一个道髻,一身玄色道袍似乎因为穿的时间过久,已洗得有些发白,袍袖随着透进窗子的微风,一上一下,轻轻摆动着。

这身影又何止是有些熟悉!

岑含热泪盈眶,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扑通一声跪在那人身后,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恩师在上,不肖弟子岑含给您磕头了!”

那人转过身来,笑容如一丝和煦的阳光,衬着本不出众的眉眼,透出种独特的韵味,不是迟守又是谁?

迟守轻轻将他扶起,瞧了一阵,叹道:“看来你这两年多来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头啊。”

岑含本以为他会出言责骂,没想到一开口竟是这么一句话,忍不住眼眶二度泛红,鼻子又是一酸。

迟守微笑道:“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怎么还这副样子?”

岑含忙收摄心神,躬身道:“师父教训得是。”

师徒二人一时相对无言,良久,迟守才道:“你的事我已听你二位师伯说过一些,这一路东来也耳闻了一些。但眼下,为师想听你亲口说说。”

岑含点了点头,搬了张椅子请迟守坐下,而后又倒茶双手奉上。

迟守接过茶,道:“咱们师徒就无需这些客套了。”说罢指了指边上的椅子,示意他也坐下说。

岑含却还是站着,道:“弟子私自出谷,本已不肖,再者这两年孤身在外,未能侍奉恩师,更觉心中有愧。岂敢坐着和师父说话?”

迟守叹道:“你如今功夫成就,我也动不了你了。看来只有行个大礼,请你坐下了。”

岑含诚惶诚恐,忙道:“弟子不敢。”只得依言坐在边上。

迟守莞尔一笑,道:“这不就对了吗?好了,现在可以说了,让为师好好听听,你这两年多来究竟经历了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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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
 楼主| 发表于 2017-12-24 10:36:54 | 只看该作者
朱子暮转头看他:“你叫住我,难不成是为了叙旧?”

王彦章苦笑道:“我是想提醒你一声,李存勖的大军就在后面,想来很快便会追到此处,你现在追过去太过冒险,不如暂且作罢,回头另作计较。”

朱子暮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将士,缓缓道:“我早猜到李嗣源奇袭郓州后,朝中元老必推你为将以作应对。不过照眼下形势看来,强如你王彦章,多半也吃了败仗啊。”

王彦章铁枪重重往地上一顿,沉声道:“我本已攻克德胜,一路东进,直取杨刘,但那守将李周极为难缠,几次就差那么一口气便能攻下,硬生生让他挺了下来,可惜!后来亚子小儿赶到前线,一面死守杨刘,一面暗中派郭崇韬从马家口渡黄河,到北岸修建新城,我发现时新城已建成七八分,唯惜晚了一步,急攻未下,只得退守邹家口。再后来亚子南进,我趁机打一个回马枪,趁虚再攻杨刘,本想一举拿下反客为主,无奈还是慢了一步,被他抢先赶到邹家口抄了后路。至此形势,为免腹背受敌,不得不紧急西撤,退到杨村坚守,待机再战,不想在这途中遇上了你。”

朱子暮冷声道:“这么说终究是败了。”

王彦章神色凝重,沉默不语,边上将领终于忍耐不住,喝道:“将军率我们在前线舍生忘死,抛头颅洒热血,每战身先士卒,军中无人不服,岂是你这匹夫能羞辱的?常言道胜败兵家常事,我军虽败,主力却尚在,易地再战,他李亚子未必能占甚么便宜!”话未说完忽被王彦章硬生生止住,只见他叹了口气,望着朱子暮意味深长道:“他说得不错,败了终究是败了,没有借口可找。何况他也有这个底气,若他领军,这一仗未必会败。只恨奸臣当道,明珠蒙尘,以致国之栋梁不受重用。”

众将士忽听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由得都是面面相觑。

朱子暮平静道:“陈年旧事,还提它做甚么。”

王彦章动情道:“子暮啊,不如你留下来助我一臂之力。有你在,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与我大梁雄师为敌?”

朱子暮冷笑道:“助你一臂之力?这大梁朝廷向来容不得半粒沙子,你如今吃了败仗,还指望以后能继续坐在这北面招讨使的位置上么?”

王彦章沉默片刻,道:“大丈夫为国尽忠,在甚么位置上不都是一样么?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朱子暮不语,半晌才摇头道:“只可惜身不在其位,终难有所作为。”

王彦章昂然道:“我王彦章虽不才,但放眼这大梁三军,除了你朱子暮,怕是没有比我强的。只要你我联手,败了沙陀蛮子,必能整肃朝纲,匡扶社稷,除了那些奸臣。到时你以法强国,一统天下的宏愿也必能真正实现!”

朱子暮盯着他瞧了一阵,忽地仰天大笑,道:“好你个张狂的老东西!罢了!转眼蹉跎二十年,想来还真是叫人不甘心,与其默默无闻老死乡间,倒不如陪你这老东西再痛痛快快大闹一场!”

这笑声激得王彦章不寒而栗,更激得王彦章热血沸腾,眼前这人当年的手段自己再清楚不过,可说是鬼神皆惧,以至于连太祖皇帝都十二分的忌惮,听信谗言不敢重用,不想时至今日,皇位二度易主,自己花甲之年,竟能说动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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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楼主| 发表于 2017-12-24 10:34:53 | 只看该作者
二人功夫一个避实击虚,一个硬打硬进,路数截然相反,然则压迫感之强却是同样的骇人听闻。但见剑光吞吐腾挪,如风云交汇变化莫测,鞭影纵横开阖,似电闪雷鸣夺人魂魄,所到之处鸟兽皆四散奔逃,一番恶斗不知不觉打到第二日正午,从茅屋斗到了不知哪里的深山老林,拼得尽皆手脚脱力无以为继,才不得不暂时罢手,各自打坐恢复气力。

如此过了小半日,二人气力稍复,岑含率先抢攻,复又斗在一起。此时二人俱已熟悉对方路数,出手再无试探,亦无半分余地,招招毫厘必争,一心要分出个生死。这一来威势较先前更甚,时有猎户经过皆以为是山妖作怪,闹得山中人心惶惶。

这次动手足足打了两日有余,仍然谁都杀不了谁。饶是二人筋骨强悍远超常人,近三日生死拼斗、滴水未进之下,也终于支撑不住,只能再度罢手,一边各执兵刃互相提防,一边寻找充饥解渴之物恢复体力。

这般在山中摸索半日,终于找着一处小溪,二人各自掬水喝了几口,精神才稍稍恢复了些,正要继续寻找食物,不料边上草丛中忽然窜出一头吊睛白额大虫。这一下局势顿时变得暧昧起来,二人气力都已耗得几近油尽灯枯,无论是谁,面对这么一头大虫,都是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有死无生。

这两人平素都是杀伐决断极少犹豫,眼见无幸,不约而同联起手来。无奈之前拼斗过剧,平素的本事十成里一成也用不出来,几番周旋下,才勉强毙了这大虫,身上都挂了不少彩,眼冒兀自金星乱冒,只觉手脚沉重无比,不由各各心惊。均想若是再来一头,便性命休矣,然则身子早已动弹不了半分,只能听天由命。

所幸终究没有第二头老虎出来,歇了半个时辰,终于勉强能用上些力气,朱子暮率先走到死虎边上,割开腿上血脉饮起血来。虎血是大补之物,岑含见他如此,心下了然,当即也依法施为,二人此时都已精疲力尽,谁抢先恢复体力,便会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个。

转眼灌了一肚子血,岑含有长剑,朱子暮随身带短刀,又各自卸了一条老虎腿,剥皮切作小片,生吃下去后打坐养神。又过了两个时辰,二人元气恢复大半,朱子暮当即发难,岑含早已全神戒备,几乎同时从地上弹起,“九宫步”展动避开他钢鞭,反手一剑点他后颈,一来一往之下,二人又纠缠在一起。

如此打打停停,停停打打,有了前次教训,二人隐约达成默契,虽决生死,却又避免气力耗尽,每每接近力竭之时,便都停手,各自休息,恢复体力再打。然则即便在这种时候也并不安宁,二人都是心机深沉之辈,往往借此寻找致命一击的机会,抑或故意露出破绽,诱使对方来攻。到了最后,寻食寻水、吃喝休息、打坐养神,乃至大小解无一时不是互相算计,无一刻不伺机决生死。这么无休无止地疯狂拼斗了两个多月,不知不觉顺着黄河由东到西,又从西往东打了一个来回,仍是没有拼出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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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楼主| 发表于 2017-12-19 10:49:40 | 只看该作者
此刻南宫翎额上已青筋暴起,牙根也咬出了血,只听他一字一顿道:“所以我这条命留着便是为了赎罪,如今我所受的痛苦都是应得的,只有查明当年的真相为二位兄长报仇,才能稍稍减轻我的罪孽,哪怕有一日终究死于非命,也是我南宫翎死有余辜。怨不得别人。”

“赎罪?可笑!罪若能赎,天理何用?律法何用?”

嘭!

一声巨响,屋顶骤然破开一个大洞,一条人影快如闪电,直奔乐心而去。

但朱子暮比闪电更快,南宫翎甚至没看到他动,他人已在乐心跟前,不知道甚么时候钢鞭已在手中,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砸向乐心头顶“百会”。

这一切都没逃脱他的算计。

不管来人是谁,只要目标是乐心,他就不会有自己这一鞭快。没有这一鞭快,就只能停下。

但是来人并没有停。不仅没有停,反而更快!

剑光凛冽,从一开始指向的就不是乐心。

是朱子暮的咽喉!

剑尖如蛇,剑握在岑含手中。

朱子暮一声冷哼,钢鞭下落之势骤然快了三分。

但凡这世上重感情的人,还没有一个心肠刚硬到能看着自己重视的人命丧当场而不为所动,哪怕是半分动摇,都足以瓦解这一剑的威力。更何况朱子暮本就有把握避开要害,但乐心却避不开自己的钢鞭,只有死路一条!

这样的局势,就是岑含也无法改变!

但有一个人却能!

乐心!

乐心动了,他身法不如二人快,在这几乎连一瞬都算不上的极短时间里,竭尽全力的一动也只能将身体向右偏离数寸,避开当头一击,然则钢鞭砸中肩背,仍是致命伤。诚如朱子暮所想,终究难逃一死。

但乐心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炽热。

蓦然间朱子暮汗毛倒竖,周身劲力毫无征兆地在脚下炸开。这一退之快已不能用言语形容!岑含乐心回过神时,眼前早不见了他的踪影,一怔间才发现墙面上竟已破开一个大洞,他人已在屋外。

“为甚么?”声音静得可怕,也冷得可怕。

岑含转头望着洞外,道:“是为甚么我没有动摇,还是为甚么他明知会死却不放弃?”

“都是。”鬼面下的目光隔得很远,却仿佛要刺破皮肤。

而在朱子暮看来,岑含眼中的那股幽冷也像是在缓缓吞噬自己。

二人的杀气都在肆无忌惮地宣泄。

“因为我们已无退路。”

朱子暮沉默。

岑含继续道:“但你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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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
 楼主| 发表于 2017-12-19 10:48:31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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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楼主| 发表于 2017-12-19 10:48:08 | 只看该作者
李听圃 发表于 2017-12-19 02:05
没能集集观看,抱歉。这是一部好作品。记录了一个时代的缩影。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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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1-12-10 17:18
  • 签到天数: 120 天

    [LV.7]常住居民III

    164#
    发表于 2017-12-19 06:53:50 | 只看该作者
    关注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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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13 小时前
  • 签到天数: 3521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1

    163#
    发表于 2017-12-19 02:05:46 | 只看该作者
    没能集集观看,抱歉。这是一部好作品。记录了一个时代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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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用户从未签到

    162#
     楼主| 发表于 2017-12-17 09:40:46 | 只看该作者
    “人呐,干嘛非得活得这么累?”乐心望着城墙外湛蓝的天空,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自打岑含那儿出来后,心就好像被甚么东西扯住了似的,那感觉就如同里面被人灌了铅,说不出的压抑和沉重。

    其他人想来也一样,毕竟话是对大家说的,谁也跑不了。

    更重要的是,谁都知道,岑含干得出来那种事。正因为如此,才让人压抑。

    自己本已做好了舍命一搏的觉悟,然而他短短几句话,就让这觉悟烟消云散,让自己不得不承受另一种更为残酷和艰难的东西。

    一人一条命,来也干净,去也干净。死其实很容易。

    难的是死里求生。

    最要命的是眼下除了等待,乐心根本没有别的法子。

    太阳一点点往西,时间也从未如此难熬过,对于即将会发生的事,除了自己这一小撮人,其他人全都已一无所知。岑含仍是以保护李嗣源的名义守在其住处,剩下的人也都各司其职,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理解,现在的平静是有多么诡异。

    乐心其实本不该在这种地方一个人闲逛。

    作为一个统兵将领,事情实在是不少。然而今天他只想偷个懒,出来走走,散散心,然后碰上些甚么东西,准确地说,是一个人。这是一种奇妙的预感,毫无依据,但你就是确定它会来,尽管这种遭遇本身并不是甚么好事。

    走过一处巷口,乐心就遇上了这个人。

    确切地说,是感受到了。

    如芒在背,仿佛实质一般的杀气。但乐心却没来由地心里一阵轻松,虽然身上还带着数不清的鸡皮疙瘩。

    这他娘的到底是甚么怪物?

    “奶奶的,看在老子都快吓尿了的份儿上,现个身如何?”

    “我就在你身后。”

    乐心霍然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鬼面具,面具下的眼神让他呼吸为之一窒。

    “看来我是撞了大运了,又一个‘诸子六仙’!短短几年内都见过四个了。死了都值了。”乐心笑道。

    鬼面人冷冷道:“你不怕死?”

    这人果然不管甚么时候,身上的杀气都像是要择人而噬似的,叫人心惊胆战。

    乐心叹道:“我简直怕得腿都快抖了,只不过眼下,我好像还能活一阵子。”

    鬼面人道:“你跟他一样,也很聪明。”

    “一个人上了战场若不想死,多少都要学得聪明一点。”

    “有道理。”

    “那么眼下你要怎么做?”

    鬼面人缓缓道:“眼下你不会死。”

    乐心又笑了:“然后呢?”

    鬼面人的语气里听不到半点起伏:“跟我走。”

    “去哪儿?”

    “去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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