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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不见草垛边的烟锅点太阳 包利民 “咋不见着了火的红高粱/咋不见平坦坦盘腿的炕/咋不见风雪里酒飘香/咋不见草垛边的烟锅点太阳……” 偶然听见一家商店里放着这首老歌《天上有没有北大荒》,遥远的村庄,许多的过往,忽然被一一点亮,在心底氤氲成最温暖的云烟。仿佛看见爷爷倚在草垛旁,任手中明灭的烟袋点亮了天边的第一颗星星。 那时村南是一大片荒甸,直接松花江,秋天的时候,甸子里热闹起来,来往打草的人,堆起高高的草垛。近处堆都是一些过冬的草料,喂牲口用的,临近江边的远处,放的是用来打苫房用的草,那草细长笔直,金灿灿的,中空,很是壮观。爷爷带着我和老叔到甸子深处打苫房草。银亮的钐刀收割着那一片片金黄,时常惊跑一些偷偷寻食的田鼠和一些不知名的鸟。 看着一大片伏卧在地上的草,我们坐在土坎上抹着汗,看远处的大坝绵延到远方。有涛声随风入耳,还有空气中一种植物成熟的气息扑鼻,两匹白马在不远处啃草,甩着尾巴驱赶着一群围绕着它们的蚊蝇。割倒的草,还要晒上几日,待干透了,才能打捆运回。不远处,是一个用草搭起来的小窝棚,晚上的时候,我和老叔或者爷爷就在那儿睡。 夜里的草甸比白天更热闹些。有一个晚上,月亮很圆,澄澈清透,银辉满溢,整个草甸如在水里。长风流淌,蛙声盈耳,在窝棚里躺了一会儿,睡不着,就和老叔来到大坝上坐着。仿佛离月亮更近,一江流水波光闪亮,近岸处不知谁下的迷魂阵里,时有鱼儿在月光下高高跃起,溅起亮亮的波纹。有时会有几声长长的狼嗥,于是风静蛙静,几次之后方又恢复喧嚣。 更多的夜晚是和爷爷一起在甸子上度过的。爷爷睡得晚,有时候我从睡梦中惊醒,向窝棚外看去,爷爷仍倚坐在那小草垛旁,烟袋锅上的亮光闪烁着,无月的夜里,就像天上的星。于是心下安稳,再不去想那些狼,沉沉睡去。有时早晨醒来早,天还没放亮,爷爷就已经起来了,依然在那里抽烟袋。直到那一点亮光掩去了天上的星光,点亮了东方的天际,这时爷爷才站起身,走到空地上,在鞋底上磕尽烟锅里的灰烬,开始翻动晾着的草。 多年以后,常常回想起爷爷抽烟的情景,特别是在那样的荒甸之夜,那一点亮着的火光,驱散了我的恐惧,让我有着特别安稳甜蜜的梦境。从没想过,那样的一个情景在今天会成为梦中的一个片段,让我于醒来时的午夜,心于都市的高楼霓虹中,飞回那一片魂牵梦绕的甸子。 后来,爷爷就葬在了松花江边,身后就是那一片大草甸。有一年的正月十五晚上,我和老叔去给爷爷坟上送灯,在坟前,想起曾经的种种,举目远眺,却再也寻不回曾经的梦与欢乐。回去的时候,夜色沉迷,圆月高悬,无尽的凉意。走出很远,回头望,爷爷坟前的灯火越发变小,恍惚间,觉得那是爷爷依然坐在那里,手里拿着烟袋,望着那一片熟悉的苍茫。 前年回去扫墓,近二十年的时光,如江水消逝,可是那片草甸却没有了,变成了大片大片的稻田,心中有失落,永远也找不回的从前,永远也走不回的过去。而我也早离开了故土,“美丽的松花江/波连波向前方/川流不息流淌/夜夜进梦乡”,依然是那首《天上有没有北大荒》,遥想爷爷长眠在江畔,守着那一段古老的岁月,就如我,水阻山隔之外,心中也一直守着那一脉温情与美好。 再也见不到,爷爷的烟锅点亮太阳,那一点闪闪火光,却一直在心里,常常在寒冷时、在孤寂时,点亮所有的往事,成为我生命中最动人的暖流。 |
运涛 发表于 2016-4-18 15:50
做为北大荒人,看着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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