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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陈官庄轶事 [打印本页]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1-9 05:48
标题: 陈官庄轶事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4-2-22 06:22 编辑

引子


老姑奶奶眯缝起昏花的老眼,一遍忙活着手里的针线活儿,一边对围在她身边的一群男娃女娃们讲着故事。老姑奶奶是陈官庄村辈分最高,年纪最大,资格最老,故事最多的老太太,一到晚吧晌,家家户户纷纷传来洗洗涮涮的响动时,村儿里的一大票男娃女娃们就都聚拢到了村子正中央的马家大院,因为每天这个时候,马家大院的老主人马文仙老姑奶奶一准儿会备好香喷喷的瓜子花生跟桂花茶等着他们。从样貌上看,实在是看不出这老太太到底有多大岁数了,说她很老迈吧,却又是满头的青丝,说她年轻吧,可她说话的声音却又显得苍老低沉,后生娃娃们可不管这些,后生娃娃们最关心的还是老姑奶奶肚子里的那些好听的故事。这一天后晌,村里的娃娃们围坐在老姑奶奶的身边,老姑奶奶慈爱的瞧着娃娃们,慢悠悠的扯开了话匣子……


第一章、这儿的村民不姓陈



陈官庄坐落在省国道落凤坡的南侧,是一座千户大村。陈官庄的村名追溯起来那可有历史了。据说早在北宋时期,这里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辽国跟大宋的军队曾经在此地有过多次的争战,时至今日,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下面还经常能翻出来古时候遗留下来的箭簇跟兵器的残骸。陈官庄的原住民很少,陈姓也并不是村里的大姓,村里的大姓竟然是马家。
这要是循着姓氏跟民族划分讲,马姓多见于回民,但奇怪的是,陈官庄的马氏一族却跟回民半点关系都扯不上。
陈官庄早儿年间也是靠天吃饭,种下去的种子,生出来的粮食,按村里人话讲,那都是老天爷赏的饭食,要是遇上大灾之年,颗粒无收那也是老天爷把咱给落下了,怨不得任何人。
陈官庄里早儿年间也是出过几个大户人家的。为首的就是村北边的马大贵家。
马大贵是马姓大户的首领,从前是走镖的出身,在县城里开设了一家声势浩大的威远镖局,据说最鼎盛的时候,镖局麾下好几百号镖师,走镖的买卖遍及三山五岳,道儿上提起陈官庄老马家的威远镖局,无人不敬,无人敢劫……
风水轮转,日月星辰,一晃眼到了清末。这一年,冯玉祥的革命军把大炮架在了煤山顶上,炮口直接瞄准了紫禁城,风雨飘摇的清王朝发布了最后一道诏书后,被撵出了他们君临天下三百年的地界儿,灰溜溜隐入烟尘。乱世之中,祖上传下来的威远镖局也维持不下去了。老马家这一代的传承人叫马德兴,江湖上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叫做“银枪一字马”。马德兴跟他的祖辈一样,长得是人高马大,大方脸,大耳朵,大嘴,大手大脚,肩膀宽阔,一对儿虎目之上生着一字连心眉。发怒时,一字眉的眉心拧成一个黑疙瘩,配合虎目圆睁,还未祭出亮银枪就能吓趴下几口子;平和时,一字眉的两头微微弯着,眉须略微下垂,笑起来活脱一个寿星老儿。马德兴的绰号"银枪一字马"说的是他护身的兵刃,一柄寒铁亮银枪。据说,马家的枪法是祖上得了天波杨府中某位英雄的真传,尤其是最狠的、也是最后那一招,江湖上几乎无人能敌!
可是,眼么前儿这样的乱世,镖局已经无法继续维持,在这样撑下去,怕是到了最后血本无归……想来想去,马家这一代的传承人只得狠狠心,咬牙跺脚把镖局盘给了道儿上信得过的兄弟,带着一家老小及一众忠心耿耿的武林高手们回到了陈官庄。
陈官庄彼时被那些个前清溃败从此过路的散兵游勇们祸害的不成样子,更有那盘踞山林的土匪恶霸们时不常的下山打家劫舍,面对强虏敢怒不敢言的村民们大多抛家舍业逃离了这里,留下的尽是些老弱妇孺,昔日风光无限的千人大村如今变得破败不堪。
马德兴回来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修围堰,筑碉楼。
陈官庄原先是有围墙的。兵荒马乱的年景,不少大村落都有自己的围堰,有些大户人家还在围堰的四周修筑了坚固的碉楼,雇佣了一些江湖人士及战场上侥幸生还的退役兵士守卫家园。但经历了朝代更迭,特别是清王朝最后这几年的光景,陈官庄的围堰大多破败不堪,十座碉楼塌了九座,剩下的那座被乌鸦当成了老巢,若有生人靠近,遮天蔽日的乌鸦便群起攻之,甚为恐怖……
周边村落的村民们一听说是威远镖局的马德兴大掌柜回来了,纷纷拉家带口前来投奔,没多少日子,原本人烟稀少的陈官庄就又有了人气,修筑围堰跟碉楼的进度大大的加快,马德兴差遣自己带回来的那些武林高手们四下里去踅摸,到黑市里出重金购买火枪火炮及火药,马德兴太明白了,守卫家园,光靠十八般兵器跟一身的武艺可不中,放在大宋、大明、大清都没问题,放在眼么前儿这种世道,手里得有火器才能镇得住这一方水土。
一来二去的,陈官庄一改往日的颓废败落,挺直了腰杆成为方圆百十里地以内声势浩大的村落。马德兴领着守卫的将士们接连打退了外敌的几次袭扰后,名气更是威震四方,惹得那些个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绿林好汉们竟也纷纷下山投奔,一时间,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之中,陈官庄居然成了华北大平原上的一方无人敢惹的世外桃源。
这一日,村外的土道上来了一众人马,远远的望去,人挺多,多是拉家带口的庄户人,为首一人生得虎背熊腰,络腮胡子,看样子是这帮人的主心骨儿,隔着老远,这人先行一步走到了围堰的近前,朝围堰上巡视的兵丁们抱拳拱手高声道:“在下李德全,是山那边赵公寺村儿的,皆因全村被山贼祸害,庄稼颗粒无收,全村父老无以为生,闻听陈官庄马大善人乐善好施,我等前来投奔!还望马大善人收留!”
正在自家前堂里喝茶的马德兴闻听家丁来报,沉吟片刻,放下手里的茶盅,起身随着家丁来到了围堰之上,居高临下扫量着外边的人群。
马德兴的善人称谓也是他祖上有德,几辈子乐善好施传承下来的,在四乡八县只要提起这个称呼可谓无人不知。
马德兴捋了捋下巴上的几缕胡须,沉吟了片刻,问道:“赵公寺,是西山脚下的赵公元帅庙么?赵公寺村的李大膀子是你什么人?”
围堰外的络腮胡子朗声应道:“那是俺的爹,爹在世时经常跟小辈儿说起过,说马大善人救过他老人家的命。”
马德兴笑了,立刻吩咐手下打开了围堰上的大门,于是门外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涌了进来。
马德兴吩咐手下妥善安置那些难民,走到络腮胡子李德全的近前,一把挽住对方的手臂,有些激动道:“没想到能在这乱世中见到大膀子的后人,安心的在这儿落户吧,你爹是不可多得的好人,他的后人错不了。”
马德兴跟这位李德全的爹李大膀子完全是在一次偶遇时结下的情谊。
有一年,威远镖局接了一宗大单,下单的对方据说是宫里的人,并且指名道姓的要求马德兴亲自押镖。当镖车行至西山脚下时,遇到了一伙贼人正在抢劫过路的商贾。镖局有规矩,押镖路途中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插手过问,镖的物是重中之重,怠慢不得,不能因为仗义出手而导致被押之物发生不测。然而,他马德兴偏偏就是个不按规矩出牌的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事在他马德兴眼里比什么都高。
于是,马德兴吩咐手下看好镖车,飞身上前,凭借手中一杆亮银枪上下翻飞,左右开弓,接连挑飞了几个土匪,土匪们见状不好,一声唿哨,山背后又转出了一众人马,为首一人,生得獐头鼠目,身材五短,下巴颏上飘着三缕奸人须,乍一看,还以为是时迁儿又活过来了呢……人多不怕,人越多越好,越多,马德兴的大枪耍得越顺手,獐头鼠目的土匪头领与马德兴周旋了十来个回合后,见无法取胜,便从怀里摸了一把,扬手朝马德兴甩出,马德兴是谁呀,大枪舞得犹如鼓足劲的风车一般,只听耳边噼里啪啦一通乱响,獐头鼠目甩出来的暗器一件儿没落下,都给拍到了地上。
被救的那位坐在地下都看傻了。
獐头鼠目的家伙打了个呼哨,剩下的土匪们蜂拥而上,打算用车轮战术围殴马德兴,马德兴一看,扛起大枪跳出圈外,一边喊着“打不过打不过!”一边撒腿就跑!土匪们一看乐了,以为这个管闲事的要败,一窝蜂似的在他们大当家的带领下朝马德兴败走的方向追去……
不远处看守镖车的伙计们严阵以待,寸步不离镖车。他们的大当家他们最了解不过,就这几个小蟊贼根本就不够马德兴下酒的,眼下这阵仗是马德兴使的一计,目的是把土匪与镖车的距离拉开,然后分儿聚歼之。
果然,土匪们上了当,纷纷跟在后边狂追不舍,渐渐的转过山弯弯,又过了半袋烟的工夫,只听得山弯弯那边隐约传来连声的惨叫,又过了一会儿,只见马德兴一瘸一拐的拖着亮银枪跑了回来,身后,那个獐头鼠目的家伙边追边叫嚣道:“看你往哪儿跑!老子今天就要替天……”行道俩字儿还没吐出来,只见马德兴忽然一个犀牛望月,手中的亮银枪猛地高抬,似一道银色闪电般从獐头鼠目的前胸一直捅到了后背,银色的枪尖尖突破了土匪头目的后背,在寒风中微微颤动着……
土匪头目骤然止住了脚步,很不相信的看了看马德兴略微弯曲下垂的一字眉,又看了看自己胸前已经没入皮肉的枪头,一股老血从嘴里喷出来,夹杂着最后两个字:“行……道。”噗通一声跪在地下,头一歪,跟他那帮兄弟们到下边团聚去了。马德兴走上前去,缓缓从土匪头目的尸身中拔出了亮银枪,在土匪的尸身上擦拭干净,然后扭脸儿朝那些仍在忠诚护镖的兄弟们莞尔一笑。列位,这就是马德兴亮银枪的最后大招:回马枪。自出道以来,这一招下基本无人生还。
这惊险跌宕的一幕让被救的商贾大开眼界,连连叫好。商贾虽惊魂未定,却冲着救命的恩公纳头便拜。
马德兴收起家伙,连忙将那商贾扶起。
询问之下才知道,那商贾叫李大膀子,是西山赵公寺村人,做的是山货买卖,在赵公寺村也是个有头有脸,乐善好施的好人,经常往来于县城与赵公寺之间,之前也遭遇过劫道的,都能用银两化解,谁知道这一次,银子不管事儿了,而且对方摆明了要他的小命儿,往死里打他。虽然李大膀子也是庄户人出身,身大力不亏,有一把子蛮力气,可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很快就被打翻在地,眼看就要死于乱棍之下,就在这当口儿,遇到了路过的马德兴一行人。
李大膀子把死命护着的银袋子双手奉上:“要不是恩公出手相救,俺这条小命今儿个就扔在这荒山野地了,家里的老婆孩子就要饿肚子了,恩公在上,受小的三拜!”说完,梆梆梆连磕了三个响头。
马德兴最受不了这种,赶紧给扶起来,轻轻推回了递过来的银袋,爽朗笑道:“也该是咱有缘,我看您年长我几许,要是不嫌弃,咱哥俩拜个把子如何?今后在道儿上要是遇到难事,提弟弟我的名号,兴许好使咧!”
李大膀子眨巴眨巴眼睛,还没从刚才的惊魂中缓过神儿来,忙双手抱拳问道:“敢问贵宝号?”
马德兴咧开大嘴一乐:“威远镖局马德兴。”
李大膀子经常往来于县城跟赵公寺村之间,对威远镖局这个惊破天的宝号自然是早有耳闻,就是没想到眼么前儿的这位好汉居然是威远镖局的大当家,还要跟自己义结金兰,当下里也是喜不自禁。于是,这二人就在这土道上搓土为炉,结草为香,三叩九拜,结为了异性兄弟。
这之后,李大膀子每每到了县里,首先要提着大包小包的去拜访救命的恩公弟弟,一来二去的,马德兴跟李大膀子是结拜兄弟的事儿就在道儿上传开了,这之后,道儿上就再也没谁敢找李大膀子的麻烦了。
谁料想,清末民国初年这会儿,乱兵四起,各自为王,赵公寺村频频被乱兵及周围的大小山贼袭扰,百姓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于是,由村里的老辈人出面,请已然过世的李大膀子唯一的儿子李德全为大家想个办法,这才有了李德全携全村父老翻山越岭前来投奔这一出……
李德全的到来,让陈官庄的人气又提到了新的高度,同时也引出了一段乱世情缘……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1-11 06:20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1-11 11:08 编辑

第二章、李大膀子之死


一阵忙乱后,马德兴这才得以坐下来,重新端起茶杯,在他的对面,坐着一脸憨厚的故人之子李德全。
马德兴认真的打量着面前这位身材魁伟的棒小伙儿,脸上满是欣慰。他抿了一口茶水,道:“德全啊,我跟你爹义结金兰好些年头了,自打上一回他从我镖局离开就再也没来过,当时啊也搭着镖局接了不少单,忙得我啊,四脚朝天,顾头不顾腚的,呵呵,等忙活完了,这大清国也跟着完了,兵荒马乱的,就没顾上去你家里登门拜访,说起来,唉,也是我这当叔叔的不是啊!没能见着我那好兄弟最后一面……”说着,眼圈竟然红了,头也低了下去。
对面的李德全也被这位素昧平生的叔叔的话感染,撩起衣襟擦了擦眼角。忽然,李德全站起身,走到近前,扑通一下给马德兴跪下了!
马德兴一惊,连忙起身,双手托住了李德全的两膀:“孩子,你这是?有啥话起来说,这不明不白的,你老叔可受不起啊!”
倔强的李德全双膝好像生了根似的钉在地下,双手抱拳,悲戚道:“叔,俺爹死的惨,俺爹死的冤,俺李德全空有一身的蛮力,却只能眼睁睁的瞧着俺爹俺娘惨死在俺面前,俺没用啊!俺求您老人家了,给他报仇啊!”说罢,钢铸铁打般的汉子呜呜的哭了。
马德兴一下子怔住了!
马德兴虽然跟李大膀子结拜了兄弟,但是每回都是李大膀子登门拜会,却从未见到过大膀子带着家眷前来,当时马德兴也没多想,他琢磨着许是路途遥远,大膀兄弟担心携家带口的多有不便吧。自己跟大膀兄弟的儿子这也是头一次见面。
通过李德全的叙述,马德兴这才知道,原来他那好兄弟大膀子就是那最后一次登门后不久便惨死与贼人之手,事情还要从李大膀子的人品说起……
李大膀子三代往上数也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庄户人家,大膀子的太爷爷是从关外逃荒来到西山赵公寺村的,在这里,凭借一身的力气,一颗善良朴实的心,李家老太爷慢慢的带着全家把小日子过了起来。在赵公寺村,老李家也算是家有良田百亩的大户人家,但从来不因为是大户人家就盛气凌人,李老太爷在世时,经常周济四方相邻,遇到大旱大灾的年景,老李家总是开仓放赈,帮着街坊四邻度过难关。一来二去的,在赵公寺这一带就落下个李大善的好名声。
老李家传到了李大膀子这一辈儿,家大业大,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大膀子家有贤妻,上敬公婆,下待幼小,能织擅编,心灵手巧,把个大家族打理得井井有条,大膀子膝下只有德全一子,小孩子从小就被爹娘教育要知书达理,专门从山外请来了教书先生教导他识文断字,大膀夫妻的心里也惦记着有朝一日,自己家的孩子能进京赶考,取个功名啥的,也让世代务农的祖宗牌位上增光添彩。为了让自家跟乡邻们的娃娃都有书念,大膀子还在村里开设了私塾学堂,让更多的孩子坐进了宽敞的课堂。平心而论,李大膀子作为一个农民能有如此境界跟觉悟,在那个年代是不多见的。
为了让家人跟乡亲们能过得更好些,李大膀子还开辟了赵公寺村与县城商号的山货贸易通道,利用周边山区的丰富资源,用这些山货去城里兑换生活必需品跟笔墨纸砚,因为人品好,从无欺瞒之举,一来二去的就跟县城里的几大商号建立了长期的易货往来。
慢慢的,村里的日子越来越好,大膀子在乡邻们中间的口碑也愈发的厚重。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一天的晌午戛然而止……
赵公寺村是因着一座庙的存在而存在的,这座庙的历史无从考证,反正是先有的赵公寺,后有的赵公寺村,这座俨然世外桃源般存在的小山村起初就是依托着赵公寺慢慢兴起的。赵公寺供奉的是赵公明,也就是民间家喻户晓的赵公元帅。
这赵公元帅是民间的财神,道教四大护法之一,按常理说,赵公明是道家的神明,赵公寺应该叫赵公观才合乎常理,但是,供奉道家散财元帅的居然是一座佛教的寺院,这其中的来由竟然没人能说得明白。说不明白就说不明白吧,管他是道还是佛,赵公寺的香火从前是不是旺盛咱们不知道,但是,自从有了村落后,这赵公寺的香火便日新月异起来。原本就是座荒废的破庙,连个僧人都没有,但是,自从有了村落后,前前后后来了几拨游方僧侣在此扎营,从前的破败寺院也因为这些行脚僧的入住变得整洁素净了。又过了些年,前几拨行脚僧相继离开,赵公寺又住进来一拨游方的僧人……
新进驻赵公寺的这拨儿游方僧人是一伙江洋大盗。
这拨儿人都是在江湖上犯下了滔天大案的主儿,是官府画榜通缉的重犯,每个人的身上都背了罄竹难书的血债,虽然朝代更迭了,但官方的海捕文书没变,甭管是旧庭还是新朝的捕快,只要是在江湖上碰到这伙儿贼人,必将除之而后快!
赵公寺的香火很是旺盛,旺盛的香火就意味着每时每刻都有进项,庙里的僧人们不用去田地里耕耘劳作,在庙堂之上就可以坐享其成。这帮子伪装成僧人的贼人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于是就在赵公寺这里暂避风头。
赵公寺村离山外的大道很远,离开官道,拐上山道还要走上几十里,还要翻过一座山才能到达赵公寺村,这就使得历朝历代的官家及公门中人极少的出现在这里,毕竟是天高皇帝远,村里有屁大点儿的事儿百姓们也犯不上报官,因此官家也乐得清闲。
李大膀子在村里乐善好施的举动让一些人不痛快了。
说的就是赵公寺庙里的假和尚们。
原本每天都有进香上供的,假和尚们的肚皮便显得无忧无虑。后来,李大膀子从山外带回来好些个新奇的玩意儿,还有山外好吃的嚼古,私塾先生开的学堂也从之前的四书五经变成了现而今的新学问,村里的娃们接受了新生事物,对怪力乱神之事慢慢的就没那么好奇了。
渐渐的,来庙里上香进供的就只剩下那些个老迈昏聩的古稀之人。来的人少了,供品自然也就少了,供品少了,假和尚们的肚皮开始不高兴了。
一来二去的,这些平素里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假和尚终于从那些老人的口中知道了原委……
于是,这些贼人当中的大头领想出了一个毒计,飞鸽传说,通报了道儿上还在兴风作浪的兄弟,这才有了那一出儿李大膀子山道遇险,马德兴银枪战群匪的大戏。
李大膀子跟马德兴结拜兄弟的事儿后来在道儿上传得沸沸扬扬,那些个隐匿于赵公寺的贼人慑于马德兴的威名,暂时忍了下来。
又过了小半年儿,李大膀子又一次带着满满一大车的山货离开了,这一次,带上了老婆跟孩子。与义结金兰的兄弟交往一年多,还不曾把妻儿老小带上过,这一回出山进城,就是带着妻子跟儿子去认个门。
大车行至半路时,半大小子李德全忽然内急,跟爹知会了一声,便跳下大车,跑到了山道转角的路边方便,就在这时候,从山上窜下来一伙蒙面人,看到李大膀子两口子,不由分说,挥刀就砍!可怜大膀子两口子还来不及喊出声就被乱刀砍杀于拉车的马下……
等李德全撒完尿,连蹦带跳的往回赶时,刚转过山道转角就瞧见了几个蒙面人提着还在滴血的大刀,迅速朝山上跑去。李德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伏下身子蹲在草稞子里观望,那几个蒙面人跑的匆忙,其中一人的蒙面巾被树杈挂了一下,掉了,露出了烧了戒疤的秃头……
等那伙人跑远了,李德全这才站起身,待走到大车前的时候,爹跟娘的尸身尚有余温,李大膀子两口子怒目圆睁望向天空,嘴巴大张着,似乎在像老天爷喊冤……
等到李德全跑回村里,喊来大伙时,李德全两口子的尸身已然凉透。车上车下到处都是喷溅的血迹,看得出,这些凶手下手及其狠烈,完全就是一副除之后快的劲头。李德全没敢跟村长提及蒙面歹徒的事,也没提及其中一人的秃头跟头上的戒疤。李德全那时候已经十六了,他知道凭自己的一身蛮力无论如何是斗不过那伙贼人,村里又都是些不会武功的百姓,如果惹怒了贼人,无辜的人就会遭遇横祸,这是他李德全万万不愿看到的!
听了李德全的叙述,马德兴的眼瞪得都快呲出眼眶子,他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大叫一声“老李大哥!痛死小弟了!”紧接着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李德全吓坏了,他没想到面前的马大叔与自己的亲爹感情这么深厚,更没料到闻听噩耗后马德兴的举动,当马德兴一头栽倒后,李德全慌了手脚,跪在地下紧着挪了几步,一把抱起马大叔,连声的喊着:“大叔!大叔!您醒醒!”
正在这时候,后堂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一个柔柔的女声传了出来……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1-14 05:58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2-7 19:36 编辑

第三章、马大妞子

上文书说道,李德全痛说悲惨家事,马德兴闻听噩耗痛彻心扉,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李德全原本以为眼前的这位马大叔跟自己的亲爹义结金兰的事情不过就是江湖上的豪侠传闻,根本就不像戏文里唱的那样,可当自己把家里的悲惨故事说完,马大叔登时就痛苦的昏厥过去,这可把李德全给吓傻了!
李德全顾不得起身,一头扑到马大叔近前,抱起大叔使劲的摇晃着:“叔!叔!您怎么啦?!叔!叔!您可别吓唬侄子啊!您快醒醒!”

正这当口儿,打前堂的屏风后边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柔柔的女人的声音:“哟,我爸咋也不跟我知会一声儿,我都不知道我还有个哥哥呢!快叫我瞧瞧,我那哥哥长得俊不俊。”随着话音儿,打屏风后边转出来一位窈窕佳人。

李德全抱着马德兴声泪俱下的喊叫着,屋外隔着老远,一些正在劳动的马家家丁们听到了,连忙丢下手里的活计,纷纷跑到近前,见是他们的东家倒在李家后生的怀里,急忙抢上前来,大家伙七手八脚的把马德兴给抬到了偏房中的炕头上,有那略懂医术的家丁紧着忙着给东家捶打拿捏,又掐人中又扇风的,好不容易,马德兴这才悠悠醒转过来。睁开眼的头一件事就是费力的四下里踅摸。李德全就守在他马大叔的身边,见马大叔醒了,心里的大石头这才算是落了地。见马大叔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李德全连忙起身,再一次跪倒在卧榻前,给马德兴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边磕头边自责的使劲儿的扇自己的脸:“都怪俺都怪俺!”
屏风后边转出来的窈窕佳人这时候也从适才的震惊跟慌乱中醒过闷儿来,忙欺身来到近前,伏下身子把耳朵贴在马德兴的胸口仔细的听了听,半晌,直起身子,环顾了下四周关切的人们,倾其朱唇道:“大家伙儿都忙去吧,我爸没事了,多谢大家伙帮衬,我这厢谢谢大家伙了。”
家丁们忙站成一排,朝那窈窕佳人拱手作揖,然后纷纷离去。
窈窕佳人扭脸儿瞧见了还跪在地下左右开弓抽自己大耳帖子的李德全,赶紧过去捏住了李德全的手腕儿,有点嗔怪的说:“哟,你就是我哥哥吧,别别别打了,再打就成猪头了, 认识一下呗,我叫马文君,是我爸爸的独生女儿,我爸爸一早就跟我提起过山那边的赵公寺村儿有个结拜的哥哥,没想到这么快就见着了,真好!从今往后,我有哥哥了!”
卧榻上的马德兴支起身子,咳嗽了一声:“疯丫头,过来,上爹这儿来,爹给你介绍介绍。”说着指了指还跪在地下的李德全。
“德全啊,刚才那事不干你的事,赶紧起来吧,回头叫天上我那大膀哥看到是要责怪我的啊!”
李德全这才起身,低眉顺眼的站在马德兴卧榻的一侧。
马德兴在闺女的服侍下喝了一口茶,悠悠道:“闺女啊,这是山那边赵公寺村你李大膀子叔叔家的独生子,你李大叔跟李大婶被贼人祸害,已然不在人世……以后啊,这儿就是他的家,你就是他的妹妹,他就是你的哥哥,你们两个都好好的,听到没?”
窈窕佳人马文君这才认真的开始打量着眼前这位两腮红肿的棒小伙儿。
虽然两边的脸让他自己给扇肿了,但丝毫不妨碍英气逼人的帅模样,人高马大,棱角分明,英武帅气,所有好小伙儿该有的特征,该有的气质都集中在眼前的这位天上掉下来的德全哥哥身上,看到这儿,才十四岁的马文君竟然心房乱跳,脸颊上偷偷泛起了一丝绯红。
李德全低眉顺从的站着,没看到对面文君妹妹的表情,他还在为自己的过失自责。
马德兴朝李德全招了招手:“德全啊,从今往后,你就把这儿当成是自己的家成么?”
李德全怔了怔,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狐疑的看了看马德兴,又看了看杏眼含笑的文君妹妹,忽然醒悟了,于是又一次欺身跪倒,口中高喊着:“爹在上,受儿德全一拜!”
马德兴有些疲惫的朝马文君挥挥手:“爹睡一会儿,文君啊,带着你德全哥哥去各处熟悉下,以后,德全哥哥就交给你了。可不许欺负人家哟。”
马文君忽闪忽闪大眼睛,有点小兴奋点头应承道:“哎呀,放心吧爸,德全哥哥以后就是我的人了……哦不不不,不是不是,以后就是咱马家的人了。”
马文君是马德兴的宝贝千金,马家几代单传,传到马德兴这一脉,没传出来个小子,却传出来一个丫头。
马德兴的结发妻子郭马氏是县城里绸缎庄郭掌柜家的千金,识文断字,知书达理,仁德贤惠,中国妇女的传统美德都体现在她的身上。可就是这么温良贤淑的女子却没能给马家续上香火。马德兴表面上啥都不说,心里怎么想的,夫人跟明镜儿似的。
夫人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女子,于是,张罗着给马德兴娶了二房三房,一直到四房的小妾。
二房跟三房也没能给老马家续上香火,四房倒是挺争气,过门儿后的头年儿,就给马德兴生了个齿白唇红的漂亮闺女。
马德兴原本打算,等陈官庄的大事小事都打理的差不多时,再努把子力,把香火给老马家续上。赶巧了,李德全带着全村的父老前来投奔,马德兴挺高兴,人多力量大,有了德全这孩子的帮衬,陈官庄很快就能有个新的起色。
书说简段,这边马德兴打了个哈欠,倒头睡去。那边,心里揣了好多只小白兔的马家大妞子马文君两小无猜的用自己的纤纤玉手拉着德全哥哥的大手,兴高采烈的带着李德全在陈官庄村里游走。马文君此时此刻沉浸在欢天喜地当中,她终于不再是老马家的独苗苗了,她终于有伴儿了,有哥哥了!马文君,马德兴的独生女儿,绰号“马大妞子”,在县城的洋学堂念过书,从小便接受了西方的文化。这丫头跟其他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不同,接受新事物特别快,而且不愿意待在闺房里描龙绣凤,平素里喜欢跟着镖局的叔叔们习武练拳,小小年纪便有了一身的武艺。
李德全臊眉耷眼的跟在马文君身边,被动式的到处参观。大老爷们被个小女子拉拉扯扯的,李德全多多少少有点难以适应。
乱世当中,这一对儿机缘巧合下相遇的姑娘小伙儿就这么着成了一家人。
正当马德兴鼾声四起,睡意正浓时,忽然被人给摇醒,长年的走镖生涯让他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被摇醒后,立刻问:“什么事?!”
摇醒马德兴的是贴身家丁,原先威远镖局的虎头老大马文明。
马文明是威远镖局的镖师总把头,身材矮小,身形灵活,双目炯炯有神。马文明的先祖曾为大宋开国天子麾下的先锋官,马文明是从世外高人,是形意拳高手。马文明从师父那里学成本事后就被送到了威远镖局,跟着大掌柜走南闯北二十多年,忠心不二。
眼下,马文明凑到大掌柜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大掌柜马德兴的一字眉猛地拧成了一个黑疙瘩……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1-16 10:28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1-16 11:29 编辑

第四章、请君入瓮


话说赵公寺村全村老少在李德全的带领下前去山外投奔陈官庄,全村父老就好像事先商量好的似的,趁着夜色收拾了些穿的用的,赶上大车,悄悄的离开了生活了多半辈子的村落。
大清早儿的,赵公寺里的几位假和尚还在酣然睡梦里,门口儿有个被他们强抢来当使唤佣人的小小子扛着扫把,拉开门闩,正准备出门清扫,忽然,小小子感觉不对头,整个村落静悄悄的,往常这会儿,村儿里早就鸡飞狗跳了,该下地的下地,该饮牲口的饮牲口,村里村外炊烟渺渺……可今儿个,这村子里咋一点儿响动都没有呢?
小小子扔了扫把,飞跑着进了村,在东西南北跑了一个遍,连条狗都没瞧见。
小小子心说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村子里进贼了?
小小子站在当街里,扯开嗓子嚎了几声,老半天也没人搭理他。
小小子慌了。随便推开临街的一户的大门,发现大门虚掩着,屋里的桌椅板凳都在原先的地方撂着,又转到了后院儿,马厩里就剩下马槽跟一地的干草碎末儿,人呢?
小小子许是被奴役久了,要是趁这工夫撒丫子也跑了,兴许小命儿就保住了。可惜呀,小小子心里想到的头一件事不是别的,是赶紧跑回寺院,去叩响了假和尚们禅房的门。假和尚们纷纷从睡梦中惊起,慌里慌张穿好衣物,从炕头的杂物堆里取出兵刃,一个个的显得惊慌失措,他们还以为是官家来拿他们了。
打开门,见是那个小小子,为首一人不由分说,手起刀落,咔嚓一下,可怜那小小子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糊里糊涂的去见了阎王。
假和尚们许是过久了舒坦日子,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们一个个的脑满肠肥,大腹便便。若是真的官府来拿,估计连一个回合都用不了,这伙子贼人就得束手就擒。
睡眼惺忪的假和尚们提着刀枪四下里查看了一番,没见有官府来人的迹象,这才想起刚才下手急了点,忘了问小小子出了什么事儿。
看着横尸当场的小小子,假和尚们当中的老大竖起耳朵听了听,眉头一皱:“不对,不对!这村子里怎么一点响动都没呢?”
这伙子贼人原先在河套流域活动,哥们五个,老大绰号飞天蜈蚣,老二钻地虎,老三胖地精,老四吃人魔,老五白纸扇。
老大落草前当过兵,本来在兵营里混得风生水起,还当上了个小头目,可就是管不住自己裤裆里的王八犊子,把驻地百姓家的黄花大闺女给祸害了,被总兵大人杖责了一百军棍,差点给打到阎王殿去。
飞天蜈蚣养了好几个月才算是养好了伤,因此怀恨在心,找了个机会,于剿匪时的乱军中瞅冷子放了暗箭,击杀了总兵大人。之后,在逃亡途中收编了四个漏网之鱼,这才开始了混世生涯。
飞天蜈蚣哥五个在江湖上混出了名堂,混出了恶名,被清廷的官府张榜通缉,画影图形的榜文贴满了大清国的各地各处。哥五个在河套流域混不下去了,先后在大清的疆域四处流窜。后来,大清完了,革命军来了,对这五个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的追捕缉拿丝毫也没放松,各省各县都有缉拿他们的榜文告示,眼瞅着实在是混不下去了,哥五个合计了一下,决定暂时金盆洗手,躲进深山,找个地方休养生息,待风声过去再行定夺。这么着,这伙贼人才化妆成游方僧人,在赵公寺安顿了下来。
赵公寺全村老幼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一颗粮食都没给这帮吃惯了白食的假和尚们留下。没吃的,假和尚们一天都熬不过去。这等深山之中,想打家劫舍都没处打,方圆百里之内除了赵公寺村,再无其他村落。
庙里的存粮很快就见了底,这伙子贼人饿的前胸贴后背,情急之下,把之前杀死的小小子五马分尸,在火堆上过了过,狼吞虎咽的吃起了人肉……
最后,能吃的都吃到了肚子里,连死人的骨头渣子都嚼吧嚼吧囫囵吞了。贼人们只能一把火烧了赵公寺,扛着兵刃,沿着通往山外的道儿,一路追踪着地上遗落的马粪,追到了山外。
适才马德兴被手下的总把头马文明从睡梦里摇醒,在耳边嘀咕的正是这个事儿。
这五个假和尚顺着踪迹追到了陈官庄,在围堰外边假装化缘,正在跟围堰上边巡逻的兵丁们对话。
马文明起初也信了,可刚要下围堰去开大门,突然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停下脚步,扭脸儿认真的打量了一下那些僧人,一个似曾相识的形象跃然记忆中……
原先在县城走镖时,官府经常来人送榜文告示,以警示镖师们在走镖时多加小心,以免遇到官府通缉的那些个江洋大盗们。马德兴带着家小回到陈官庄之前,县城里满大街张贴的正是飞天蜈蚣等五名通缉要犯的官府告示。因为之前曾经有人侥幸在飞天蜈蚣们的刀下捡了条命,对这几个贼人的相貌深深刻印在心里,这才有了榜文上颇为传神的形象。
马文明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正是昔日榜文上飞天蜈蚣的形象……
好家伙!真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官府四处缉拿都不见结果,这伙子贼人端的是胆大妄为,居然敢自己送上门来!
马文明急忙跑下围堰,来到东家的屋内,叫醒了还在睡梦里的马德兴……
围堰的门开了,飞天蜈蚣装模作样的双手合十,口诵佛号,在兵丁们的引领下进入了陈官庄。
马文明笑脸相迎,带着飞天蜈蚣等五人来到了一间砖瓦房中,只见屋内早就摆满了一大桌的斋饭,饭菜的香味刺激得五个假和尚垂涎三尺,但是碍着有人在场,再饿也得先装逼。马文明朝五个假和尚深施一礼:“大师们一路辛苦,小村略备斋饭不成敬意,请大师们先行用饭,在下这就去通秉我家庄主。”说罢,转身离去。
见没有了旁人,这五个家伙立刻换了一副嘴脸,甩开腮帮子,撩开后槽牙,风卷残云般的开始扫荡桌上的美味……
正吃的兴起,飞天蜈蚣忽然觉得眼皮子直往下耷拉,使劲儿的睁开,又耷拉下来,常年的血腥江湖生涯告诉他,这顿饭里有事儿,这是着了道儿了!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1-18 11:36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2-7 19:24 编辑

第五章、善恶终有报


飞天蜈蚣吃到一半时突然感觉眼皮子没来由的耷拉,使劲儿的晃晃脑袋,努力睁开眼,没多久,眼皮子又耷拉下去。飞天蜈蚣的心里顿时明白了八九不离十:完了个球的!这是被下了药了!
飞天蜈蚣扶着桌边儿刚想起身,就觉得天旋地转,满脑袋嗡嗡的,手一松,酒碗落地,摔成了八瓣儿……
飞天蜈蚣瘫坐在凳子上,艰难的举头四望,只见其他哥几个早就趴在饭桌上人事不醒。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个高大的身形慢慢走了进来。
等到飞天蜈蚣这伙子贼人清醒过来时,已经被四马倒攒蹄绑了个结结实实。对面站着几个人,许是蒙汗药的劲儿还没过完,飞天蜈蚣努力睁眼朝对面看,看了半天也没看真切。
这时候,对面有人说话:“飞天蜈蚣,道儿上关于你的传闻大得很咧!官府的海捕文书发遍了大河山川,都没能逮到你,今天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呵呵,别挣吧了,留点力气去跟阎王爷掰扯吧!”话音才落,就有人过来抓住了飞天蜈蚣绑着的一只的食指,在一个凉飕飕的东西上抹了一把,接着又在一张纸上按了一下。
其余几个江洋大盗也分别被如法炮制。
飞天蜈蚣这时候彻底清醒了,死到临头的贼头死死盯着对面的几个人,老半天,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老子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没想到,被一个走镖的给算计了,老子不服!不服!有本事放了老子,真刀真枪的干一仗!老子未必输给你!”
马德兴听了贼头的话,笑了:“放了你?可以,下辈子吧,下辈子倘若你还是飞天蜈蚣的话,说不准我能看在都是英雄好汉的面子上放你们一马。这辈子你们没这机会了,因为你们杀了我的大哥大嫂,让他们的娃成了孤儿,这梁子无解。别费力气了,留着那点儿力气到下边去跟阎罗王理论吧。”说罢,朝两边站着的人一挥手:“杀!”
话音刚落,飞天蜈蚣等人就觉得脑袋发飘,眼瞅着从上到下砸到地上的尘土里,污血从各自的脖颈断茬处喷涌而出!
原本马德兴是打算把几个贼人绑松官府,让律法来惩治恶人,但是,在李德全声泪俱下的哀求中改了主意。在那个兵荒马乱的世道,万一送到官府后徒生了变故,那岂不是放虎归山?!马德兴主意拿定,便开始着手布置,蒙翻了了几个恶人,又从马文明那里找来了官府从前发的通缉令,另外,又请李德全带过来的识文断字的教书先生给写了供状,还有五个大盗的手印,就算是杀了官府又能拿自己如何?人头奉上,供状递上,盗抢来的金银珠宝上缴,量他官府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这俗话说得好,杀人的理由万万千,随便捏咕一个出来,放到飞天蜈蚣这等恶人头上,那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如此这般,第二天头晌午,马德兴差遣虎头大师兄马文明带着人去了县城里的衙门,哦,现而今叫县政府,新任县长是冯玉祥麾下的一个团长,新官上任好几个月了,还没搞出一点政绩,上头三天两头的催问,这位县长整天坐在大堂上抓耳挠腮。马文明一行人的到来算是给他解决了大问题,县长大人喜出望外的收下了五名大盗的供状及缴上来的贼赃,又叫人把五颗脑袋挂在了县城的城门楼子上示众,以此震慑那些还在道儿上兴风作浪的小蟊贼们。同时,命手下张贴布告,言明这些江洋大盗是被自己派出去的官兵清剿时活捉,当堂认罪画押,禀明了省里的督办后就地正法……县城的百姓们纷纷奔走相告。做完了这些事后,县长大人在府上大摆宴席,款待马文明一行,末了,差人给做了一面大匾,上书“除暴安良”四个描金字,言明是送给马德兴总镖头的,待公务不忙时,定当登门拜访。
如此,皆大欢喜。为祸一方的江洋大盗血溅陈官庄,马德兴借花献佛,让县长大人的政绩得以大幅度提升,作为一方的父母官,县长大人的民间威望马上就迈上了一个新台阶。
马德兴并没有把这件事昭告天下,他心里明白的很,这等除暴安良的大好事必须要落到官府的头上,好人得让官府去当,如若将来事情传出去了,自己顶天也就是个从旁协助,如此这般,又得了好名声,还在官府那里落了个好人缘儿,此等两全其美的事儿何乐不为啊?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1-25 07:19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2-7 19:32 编辑

第六章、不速之客


大仇得报,该送官的送官,该打理的打理,当所有这一切尘埃落定以后,马德兴率领陈官庄的众乡亲在打麦场上朝向赵公寺方向集体跪拜。
马德兴那是真伤心!虽然陈官庄的原住民们并不明白这里边的事儿,也不清楚员外领着他们跪拜的人是谁,但从员外悲痛欲绝的表情上看,知道这人跟员外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陈官庄发展到今天,没一户饿着的,没一户有病有灾的,大家伙都拧成一股绳,在马员外的带领下朝前奔,大伙都在心底里念着马员外的好儿。所以,眼下,马员外哭,他们也跟着抹眼泪儿,马员外跪,他们也跟着纳头便拜。
与陈官庄原住民们不同,赵公寺跟着李德全过来的村民都知道马员外跪拜的原由,通过几天的观察,赵公寺村的几位长辈都已经默认了这位马员外的人品,已经在心底里把马员外认作了可以替代李大膀子的那位德高望重之人。马德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陈自己与李大膀子的种种过往,说一段儿磕一个,磕一个又说一段儿,把赵公寺的前来投奔的村民们感动的一塌糊涂。最感动的还得是李德全这后生娃了。
仪式结束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马德兴由李德全等人搀扶着回到马家的大院,这边,马文明带着乡亲们该干嘛干嘛,有下地干活的,有继续加固围堰修碉楼的,还有编筐变笸箩的,总而言之一句话,陈官庄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
连着几天的忙碌让马德兴有些疲惫,他把李德全招呼道跟前,道“娃啊,我老了,腿脚身子骨都不如从前了,以后庄子上的大小事儿你帮着你文明叔他们多照应照应,若有大事,大家伙一起想办法,一般小事你自己拿主意。爹有些累了,去睡一会儿。”
李德全已经认了马德兴做亲爹,在爹面前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李德全略一思忖,道:“爹,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马德兴连忙挥挥手:“娃啊,有啥不当讲的,讲便是。”
李德全道:“爹啊,我寻思着,该去拜拜县太爷的门槛儿了。您想啊,咱们光闷着头自己在庄子里折腾了,总不能把父母官给晾在一边儿吧,我听文明叔说过,那位给爹送匾额的县太爷从前是冯督军的拜把子兄弟,早儿年间听说也是个江湖豪杰,在西北那地界的名声好得很。我寻思,要是能与官家处好关系,对咱们庄子以后的发展多少都能有帮助,您觉得呢?”
马德兴的睡意一下子就被李德全的一席话惊得跑了个干净!
马德兴有点不敢相信似的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高大憨厚的后生娃,心说“了不得啊!这后生看着憨憨的,肚子里还是有货的啊!我马德兴没看走眼,我那好大哥哟,您天上有灵,给我送来块宝玉啊!”
马德兴当然清楚,如果陈官庄就这么闷头种地继续下去,早晚有一天还是会被四乡八县的谁谁谁给惦记上,到那时,自己再临时去抱佛脚,指定是黄花菜都凉透了。未雨绸缪,先行一步,总比保守残缺,安于现状要好啊!想到这,马德兴重重的拍了一下李德全的肩膀:“好娃!好娃啊!就照你说的!”扭脸儿喊了一声:“文旦旦儿,去把文明叫来,就说我有事跟他商量!”
这文旦旦儿听上去一准儿是个小名儿。此人大号叫马文胆,生的文文弱弱,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儿的老花镜,比李德全大几岁,可乍一眼,还以为是个人到中年的大叔。
马文胆是老马家祖辈侍奉的师爷家族中最后一位。马家的师爷从老太爷那辈儿算起,祖祖辈辈都侍奉在马家大当家身边,马文胆起当初也不姓马,他的家族起源于浙江绍兴,是后来跟了马家以后改的姓儿。刚才在前厅里,马德兴与李德全的对话他都听见了,打心眼里说,对这位刚来投奔的毛头小伙子的心计也是暗暗挑起了大拇哥。这会儿,他应了一声,跑出去找人了。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1-25 07:19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2-7 19:42 编辑

撇开马德兴跟马文明、李德全等人商榷前往县城拜会县长大人的事儿不提。这一天深夜,陈官庄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马大妞子平素里除了舞刀弄棒,花红柳绿外,这闺女也不是不读书。
马大妞子原先跟他爹在县城里的时候是读过洋学堂,并且接受过新派教育的大家闺秀。与寻常大户人家的千金大小姐不同,马大妞子绝对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里跟闺房里描龙绣凤的规矩孩子。别看这小丫头岁数不大,心眼可不少。据说当年在读洋学堂时,就曾与同班同学们一起,在县城里烧过日本商人的东洋货,砸过欧罗巴商人的骗钱商行,还跟着一帮半大小子在十字街头搞过什么新文化运动,总之吧,那会儿,在县城里,哪儿有热闹哪儿就绝少不了这位马家大小姐的身影。
马大妞子自从有了德全哥哥,走到哪儿都是喜气洋洋的。可不是么?马大妞子是马家的独苗苗,马德兴的正房大太太,二房三房姨太太都没能给他生下一儿半女,唯独四房姨太太争气,给马家生下了一个女娃。虽然在那个年月,家里没有男丁续香火是一件很难说出口的事情,但马德兴却不这么认为,这位早年靠祖宗荫德走南闯北的镖头见多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对生男生女的认知远比同辈人要开明的多。马德兴的四姨太也是识文断字的女子,在那个年月里,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封建礼教毒害了不晓得多少女人,但四姨太不同,四姨太其实也是读过洋书,接触过新生事物的女子,要不怎么说夫唱妇随呢,在马德兴所有的老婆当中,唯有四姨太最得他的欢心,也最懂得他的心思。
马大妞子基本上秉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当然了,喜欢惹是生非这种不在其列。
这天深夜,黑云遮盖了明月,大地阴沉沉的,陈官庄的四周围安静的吓人。
越是这种情况,围堰上巡逻的家丁们就越是警觉,不是有句老话叫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么……围堰上的巡夜人手之密集程度称得上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马文明背着双刀,腰里还别着两把黑市上买来的转轮手枪,亲自带队在陈官庄的围堰上来回游走。
耳听得着三更的梆子刚敲完,有条黑影嗖的一下从围堰的西南角上一掠而过,身法之快,巡逻的家丁们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这条黑影接着夜色的掩护,三窜两窜的就窜到了庄子里。
庄子里鸦雀无声,乡下人一般天黑了就熄灯就寝,除了看家护院的狗,整个庄子里边安静的就算掉一根针在地下都能听到响动。
这条黑影显然是不熟悉庄子里的路线,在房舍之间东撞西撞的,跑了不少冤枉路。最后,钻进了一条死胡同。好巧不巧,死胡同的尽头,隔着高墙竟然是马大妞子的闺房!
黑影四下里望望,转身撤步拧身,无声无息的蹿上了墙头。
马大妞子的闺房分上下两层,上边是马大妞子的屋,下边是厨房跟堆放马大妞子私货的地方。俩小丫鬟住在离此不远的偏房里。原本马德兴还打算给女儿配个贴身丫鬟不分昼夜的守在身边,被马大妞子一个大白眼直接给否定了。在马家,马大妞子说一不二,只要马大妞子说不要,就算你说破大天去,她也不要。没法子,马德兴只能顺从,谁叫他稀罕这丫头咧。
马大妞子正跟闺房里摆弄玩意儿呢。
这闺女正在兴头上,手里摆弄的居然是一支转轮手枪!
陈官庄只要有什么新鲜东西,马大妞子准保是那个第一个上手的主儿。她爹让人从黑市上购置回来的大批新式热兵器当中,她一眼就相中了眼下手里正在把玩的这种转轮手枪。马德兴对此也只能无奈的笑笑,也不忘叮嘱几句“好玩就玩几天吧,小心别走了火伤了自己哟!”马大妞子转身就给了她爹一个大白眼儿“哼!还有我马文君玩儿不转的东西么?好了好了,爹啊,女儿知道了,您就放一百个宽心吧!玩儿去喽!”
这会儿,转轮手枪已经被马大妞子给拆得七零八落,零件儿,子弹散落在炕头上,自恃才高的马大妞子正眼泪汪汪的看着满炕头的零七八碎儿,咬着嘴唇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就觉得脑后生风,一个冰冰凉的硬东西顶在了自己的腰眼上。
这要换了寻常人家的大家闺秀,估计早就嗷的一嗓子昏厥了,可马大妞子是何许人也啊,竟然头也不回的对着空气说道:“夜闯人家闺房,还拿家伙顶着人家的后腰眼儿,就算是道儿上的朋友,您也忒不懂得规矩了吧!松开吧,要是劫财,梳妆台上有本小姐的私房钱,拿去便是。要是劫色,松开家伙,咱们打一架,打赢了我就是你的人,打不赢,拿上钱财麻利儿的哪儿来哪儿去。”
身后的人显然没有料到这小姑娘竟然这般镇定自若,不由得心中暗生敬佩,收起了顶在马大妞子腰眼儿上的家伙,从后边转到了马大妞子的面前。
马大妞子尽管艺高人胆大,却还是被这个人的面孔吓了一跳!
背后偷袭的这位也没藏着掖着,直接掀起了头上的罩子,露出一张凶神恶煞般的的面孔,脸上左一道右一道的不晓得是刀伤还是剑伤,虽然 已经结了痂,却落下了纵横交错的疤痕,看着十分的恐怖。此人正是适才翻过围堰在庄子里到处乱窜的那位。
见自己的容貌没能唬住眼前的小姑娘,来人轻轻吁了一口气,抱拳拱手道:“在下姓胡,路过贵宝地,想讨碗水喝,讨口吃食,绝无其他想法,小姐不必惊慌。”
马大妞子盯着那人的脸看了一会儿,浅浅的笑了:“我家围堰那么高,庄子里的弯弯绕那么多,没来过的人大白天都能转晕了向,胡壮士累坏了吧?小女子这里没有水,倒是有酒,要不胡壮士凑合着喝点儿,我这儿还有点西洋的点心,壮士要是不嫌弃,我这就给您拿。”说着,伸腿下炕,顺手从炕角拽过来一张小方桌,往炕上一墩,手脚麻利的从外屋端进来一坛子酒跟一堆花花绿绿的西洋吃食。
这位胡壮士看意思也是饿急眼了,就手撕开酒坛子的封口,对着坛口咕嘟咕嘟就是一通猛灌,半坛子酒下肚,刚要伸手去拿小方桌上的点心,却忽然停住了手,通红的双眼盯着马大妞子,好一会儿,那种吓人的血色才慢慢消退,自称姓胡的男人变戏法儿般的在披着的大袍子下边摸了两把,居然从袍子里边扯出来一个齿白唇红,眉目清秀的小闺女来。
饶是马大妞子经风雨见世面不算少,但眼前的事儿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胡姓男人噗通一声给马大妞子跪下了,慌得马大妞子连忙摆手道:“胡壮士这是做啥啊!赶紧起来!您这不是折煞小女子么?赶紧起来说话,这位小妹妹是谁啊?”
胡姓男人不管不顾的给马大妞子磕了三个硬邦邦的响头,这才起身,把小闺女抱在怀里,边喂小闺女吃点心,边拉开了话匣子……
原来呀,这位胡姓男人是前朝官府通缉的钦犯,前朝官府抓他,民国了,本想着没事了,结果,新政府从前朝手里接过那些旧案,接茬儿通缉他。至于他犯了什么大罪,他自己没说,马大妞子也不好细问。胡姓男人被官府追得东躲西藏的,身边还带着他死去姐姐唯一的骨血,就是正依偎在男人怀里吃点心的小闺女。胡姓男人本想远走高飞,去一个官府找不到的地方,可带着这么个小闺女,怎么地都不方便,心里想着给小外甥女儿寻个靠得住的人家托付,误打误撞的进了陈官庄,又误打误撞的进了马大妞子的闺房……马大妞子别看年纪不大,但跟她爹一样,存着一颗善良的心。最瞧不得人家的苦,眼前这一幕让马大妞子的善良一下子升到了顶点!马大妞子一把揽过那小闺女,抱在手上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
马大妞子问胡姓男人:“胡壮士,要不然,您把小妹妹交给我吧,我们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绝饿不着她,有我马文君一口吃的,就有小妹妹一口吃的,我有啥她就有啥,等您安顿好了,就来接她过去跟您一起过太平日子。”
胡姓男人凝视了马大妞子片刻,道:“小姐侠肝义胆,在下从一进门起就瞧出来了,把小外甥女托付给小姐,在下一万个放心!这小女女跟着我可受罪了,我们经常吃不上一口熟的热的,有时候逮着野物也是生吞活剥,唉,对不起我那死去的姐姐跟姐夫啊!”说着说着竟然吧嗒吧嗒落下泪珠子。
马大妞子手上的小闺女伸出小手在胡姓男人的脸上轻轻的擦着,小嘴儿奶声奶气道:“舅……舅,不哭,不哭。”
胡姓男人再次跪下给马大妞子连磕了仨响头,末了起身从袍子下边摸出来一个小布袋,硬塞到马大妞子的手里:“这儿有些金子银子,留给小姐,咱不能让您白养活她,这是道儿上的规矩,求您切莫推辞。在下这就走了,免得天亮了给小姐招惹麻烦,外甥女儿就托付给小姐了,等胡某安定下来,一定回来接她。”
窗外此时传来了五更的梆子声,眼瞅着天边要泛白了,胡姓男人抱拳拱手朝马大妞子深鞠一躬:“小姐大恩大德胡某无以为报,这小妮子将来一定能给老马家带来好运!胡某告辞!”言罢,一扭身,嗖的一下又从来时的窗户蹿了出去,在高墙上纵了几纵,消失在晨曦的雾霭中。
马大妞子抱着已经呼呼睡去的小闺女,这才醒过闷儿来:“我的天!我一个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抱着个娃娃算怎么回事儿啊!”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1-28 07:36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1-28 10:20 编辑

第七章、天上掉下个小妹妹

马大妞子抱着呼呼大睡的小闺女傻了眼。
刚才的那股子英雄惜英雄的豪侠气概随着胡姓男人的离去渐渐烟消云散,眼下,一个很严肃很棘手很不好解决的问题就摆在她面前:怀里小闺女的来历咋办?
直不楞登的跟爹说,这是深更半夜闯入闺房的男人留下来的?不成不成,绝对不成!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深更半夜闺房里进了陌生男人,三言两语就把个小闺女给自己留下了,这这这说不通啊!搁谁谁能信啊……
再不然,就把俩丫鬟喊起来,订立攻守同盟,然后编个谎话去蒙骗老爹爹?这也不成!老爹爹是谁呀?他老人家经历的江湖可比我深多了,一点小谎言岂能瞒得过他老人家的火眼金睛?
哎呀,咋个办呀!急的马大妞子抱着小闺女在屋里直转磨磨,半点钟过去了,也没想出个好办法。窗外,天边眼瞅着可就要露出鱼肚白了,再耽搁下去,真不好交待了。就在马大妞子急的火烧火燎的当口儿,怀里酣睡着的小闺女忽然睁开了眼睛,亮晶晶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马大妞子,噗嗤一声,乐了。
大清早儿的,庄子里炊烟渺渺,农户们吃罢早饭,该下地的下地,该忙活的忙活,一派繁荣景象。
正这时候,从马家大院的大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惊叫:“哎呀!哎呀妈爷子!这是谁呀这是,挨千刀的,大冷的天,把个小娃娃丢在这儿!”
一些路过的农户闻听此言,纷纷停下脚步,围了上来。
只见马家大院的门口台阶下面,扔着一个襁褓,襁褓里面露出一张冻得通红的小脸儿,正哇哇的哭闹着。
大家见状议论纷纷,最早发现襁褓的是马家的丫鬟小翠儿。当时小翠儿正端着尿桶往门外走,冷不防脚底下一绊,尿桶差点脱手,慌得小丫鬟紧着踉跄了两步,这才稳住了身形,低头一看,就看见了地下的襁褓跟襁褓中被冻得哇哇大哭的孩子……
闻讯而来的马家师爷马文胆从地下小心翼翼的抱起襁褓,用自己的脸贴了贴娃娃的脸“哎呀,这是谁家的孩子啊?瞧给冻得,这当爹当娘的也真是狠心啊。”说着,朝四周看热闹的人群询问着。人们纷纷摇头,谁都没见过这孩子,说不上来到底是谁家的。正这当口,马大妞子从大门洞里走出来,见门口围了一堆人,就知道有热闹瞧,忙拨拉开人堆儿,凑到跟前,一眼就瞧见了师爷怀中抱着的襁褓跟孩子。
“哟!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在师爷您怀里抱着呢?莫非是您……”
马师爷登时闹了个大红脸,舌头都不利落了:“不不不不是我的,地下捡的。”
马大妞子得理不饶人道:“哎呦喂!马师爷您这慌个什么劲儿的啊,不是您的就不是呗,您这慌得,就跟真是您的似的,哈哈哈!”
马德兴的大家族里,有一个算一个,这得理不让人的主儿里边儿,马文胆最怕的就是大小姐。这会儿,平素里的口若悬河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结结巴巴的替自己辩解着“他那个啥,不是不是,哎呀,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数不清啊!这真不是我的啊!我都没婚配呢,我我我……”
马大妞子笑的都快直不起腰了,马文胆这才发现,唉,又叫这丫头给扔到坑里了。
玩笑归玩笑,马大妞子从师爷手里接过襁褓,搂在臂弯里“哎呀,这孩子看着多可人疼啊,这当爹做妈的心可真狠啊!”说也奇怪,襁褓在师爷手里时,襁褓中的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襁褓才转马大妞子手中,襁褓中的孩子立时止住了哭声,不但不哭了,反而冲着马大妞子甜甜的一咧小嘴儿,笑了。
这下可把马大妞子给高兴坏了!冲着四周瞧热闹的人群说道:“瞧见没有?瞧见没有?这娃娃跟本小姐有缘分呢!”正得意炫耀时,忽然闻到股子腥臊之气,手上湿哒哒的,低头一看,敢情是孩子尿了。
马大妞子光知道小孩子好玩儿,却没伺候过小孩子,正不知所措呢,身边挤过来一位,顺手就给接过去。挤过来的这位是马大妞子的乳娘王氏,王氏嗔怪的盯了一眼马大妞子:“小姐啊,您那儿遇见过这种事儿啊,孩子这是尿了,得换尿芥子。不然这大冷天的回头再一受风啥的,会坐下病根儿!哎哟!还是个女娃咧!”
马大妞子一脸的惊讶:“真的啊?!这孩子跟我投缘哎,要不,王阿娘,孩子以后就跟着我呗。好不好嘛?”边说边拽着乳娘王氏的胳膊撒娇。
围观的人们渐渐散去,剩下满脸通红的马文胆跟一脸坏笑的马大妞子。王氏已经把孩子抱进了院子,得赶紧给孩子换上干净的尿芥子,不然真保不齐能坐下病,只是,这孩子的尿骚气怎么这么大啊……
这事儿闹到这儿算是告一段落了。马德兴后来也知道了此事,差人询问了庄子里的人们,到了也没人出来承认,只好接受了现实。既然孩子是在马家大院门口捡到的,宝贝闺女又说跟她有缘分,那就干脆认个小闺女得了,让这小妮子跟自己的闺女作伴儿,当然了,抚养的事还得让乳娘王氏来做。就这么着,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小妹妹跟着马文君姓了马,叫马文仙,意思就是上天赐给马家的小神仙。从此,胡姓男人留给马大妞子的小妹妹马文仙名正言顺的成了马家的一员。
只不过,到现在为止,整个马家除了马大妞子,还没有谁意识到这个捡来的小闺女在未来的岁月里会给老马家带来怎么样的运势……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2-1 07:18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2-7 19:47 编辑

第八章、马大妞子遇险,马文仙出手


转过天儿去,是个晌晴薄日的好日子。这一日,马家上上下下忙活了一早上,总算是把该装的该送的都装到了大车上,装了些个什么呢?装的都是马家在县城走镖那会积累下来的奇珍异宝,还有明晃晃的银锭子。这些东西都是要送往县城,作为马家拜会革命军的县长大人的厚礼。
咱们前文书不是说过,盘踞在赵公寺的一伙江洋大盗不请自来,正好落入了马德兴临时设下的陷阱,被捂了个严实,一个都没跑掉,末了,被写了供状,被按了手印,被就地枭首送到了县衙门,然后,被挂在了城门楼子上示众,借以震慑那些还在偷鸡摸狗的江湖匪类……那件事,从头到尾都做的滴水不漏。因为从始至终,马家都没对外人透露半点口风,因此,外人只知道是县长逮着了这五个江洋大盗,并且明正典刑开刀问斩,为民除害的大功劳就都一股脑的记在了姚姓县长的脑瓜顶上。这种做法让姚县长认定他马德兴是个做事稳重,有里有面儿的人,在地方上为官,这样的大户人家是不可多得的必交之人。于是,姚县长在县衙宴请了马文明一行,并且差人给订制了一块匾额,请马文明转送给他家东主,并且言明待公事了了,一定登门拜访。
自古都是民拜官家,哪儿能让官家来拜民的道理,官家要是来拜民,这民岂不是要倒大霉么?就是这么个理儿。
那日李德全也给他义父说了这个事儿,于是乎,马德兴牵头,马文明马文胆跟李德全几个人商量了一夜,最终定好了日子,定好了礼物,也定好了拜访的人员,由马德兴带着马文明跟李德全前往县城,马文胆留下坐镇陈官庄。谁料到,都临到出门上路的时候了,马家大小姐马文君肩头上扛着新认下的小妹妹马文仙死乞白赖,哭天抹泪的喊着非要跟着不可。
马德兴对谁都能马上黑脸,唯独对马文君马大妞子黑不下来。见这个丫头片子闹腾,面儿上有点挂不住,讪笑着对身边的李德全道:“德全啊,要不你就带着你文君跟文仙妹妹呗,也带着她俩去见见世面。”
李德全原本也不想让马文君跟着,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跟一帮大老爷们抛头露面的,也忒有点那个啥了……李德全的骨子里到底还是三纲五常的封建思想占了主导地位,对女性的尊重仅仅局限在了亲情这个层面上,马大妞子真要表露出追求自由的心思时,李德全就开始打退堂鼓了。眼下,义父发话了,他没辙,只好点头答应,看着洋洋得意的马大妞子跟坐在马大妞子肩膀上一脸无邪欢笑的马文仙,叮嘱了一句:“坐大车上去,别在地下跟着跑,女孩家家的,别叫外人瞧见笑话。”
一伙子人热热闹闹的离开了陈官庄,直奔县城的方向而去。一路上倒也安安稳稳。那些个道儿上兴风作浪的匪类不知怎么的都没了踪影,偶尔有一两个在远远的山头上看见这一行人的山贼,也只是手搭凉棚张望了片刻,就跟被雷劈了似的,拨转马头飞快的跑了,跑的那叫一个快,就好像身后有狼虫虎豹撵着追似的……
行至大半段路程时,马大妞子吵吵着说要方便,大家只好停下来。
李德全的脸上虽然什么表情都没有,但从他的眼神里,马大妞子分明瞧见了不耐烦跟不乐意。马大妞子才不管这套呢,管天管地你还管得着人家拉屎放屁?
马大妞子钻进了路边的一处残破的房舍,马文仙小丫头则蹲在门外的草稞子里捉小虫儿玩儿,马文明等人远远的守着,警惕的四下里观望。
正在此时,耳边忽然听到一声惊叫,马大妞子提着裤子慌里慌张的从破房子里跑出来,边跑边喊:“有贼!有贼!救命啊!”
还没等马文明等人动作,李德全一个箭步飞扑上去,一把揽过马大妞子往身后一带,顺势脱下外套给马文君包上,然后裹挟着一股劲风冲进了破房子!这一切做的行云流水般的利落,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德全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谁成想,李德全前脚刚冲进去,紧接着就被一股大力从破房子里给扔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彪形大汉!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李德全已经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这一次可摔的不轻,摔的李德全眼冒金星,七荤八素,老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彪形大汉蒙着脸,看不清长相,但从身形上看,这绝对是个练家子。彪形大汉一言不发,双手各持一柄铜锤,几个虎步就来到了李德全的近前,二话不说,抡圆了照着李德全的脑袋就砸!
马文明等几个护送的家丁还没蹿到近前,眼瞅着两柄大锤已经带着风声直奔了李德全而去,心说完了完了!
就在这时,大汉的双锤竟然在距离李德全脑瓜不到两寸的地方硬生生的停住了!大汉也觉得吃惊不小,双臂发力,铜锤愣是一点都没动窝!大汉很不相信的顺着双臂朝下一看,一个小丫头站在自己跟倒在地下的李德全之间,两只藕白藕白的小手一边一个,稳稳的擎住了他砸下去的双锤!小丫头朝着大汉眨巴眨巴眼睛,嘴唇无声的蠕动了一下,大汉顿时松开了双手,噔噔噔后退几步,噗通一下跪倒,冲着那小丫头三叩九拜,之后起身撒腿就跑!跑的那叫一个快,眨眼工夫,庞大的身形就消失在了荒原尽头。
这惊心动魄而又神奇诡异的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瞧在了眼里,特别是李德全,他躺在地上,生死一线间的瞬间,猛然看到了这诡异的景象,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出,眼睁睁的瞧着胖嘟嘟的马文仙小妹妹笑嘻嘻的站在了自己跟那大汉中间,都没看清楚她是怎么从破房子的门口跑过来的,只看见她举起双手,稳稳的接住了大汉抡下来的双锤……
马文仙的小手儿就那么随便的一甩,两柄加起来快八十多斤铜锤居然像是纸糊的一样,轻飘飘的被甩到了后边破房子的房梁上,轰隆一声,破房子塌了。
别说是李德全了,就连马文明跟那些个刀光剑影里走过来的昔日的镖师们都目瞪口呆,他们没法相信这是真的,也不敢相信。马文仙拍了拍小手,笑嘻嘻的望着众人,后退了几步,用小手在面前的空虚处画了个半圆,嘴里不知道嘟嘟囔囔些什么,然后轻轻喊了一声:“咄”。
除了马大妞子因为过度紧张加害羞晕过去外,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好像打了个冷战。
一行人继续前往县城,刚才发生的一幕好像没发生一样,大家的眼里全没有刚才的震惊,有的只是些许的茫然。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2-2 06:53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2-7 19:51 编辑

第九章、素馨小姐


时下无话,一行人风尘仆仆来到了县城。
在衙门口停下脚步,早就有县长的手下跑去禀报,不大会儿工夫,一位五短身材慈眉善目的中年人爽朗大笑着迎了出来:“哎呀!我说今儿个大清早的喜鹊咋不停的叫咧,原来是贵客到了!哈哈哈!在下姚朗月,给各位请安啦!快快快!快请进!”
姚朗月,名字起得很有诗意,这长相嘛,却是有些滑稽。五短身材,大头圆脸,圆鼻头,环眼,大嘴巴,一对扇风耳,落腮胡,走起路来活像个长了腿儿的茶壶。
马德兴面儿上也是一派谦恭,客客气气的抱拳拱手道:“在下马德兴,早就想着来拜会县长大人,皆因庄子里的杂事儿太多,耽搁了行程,还望大人海涵啊!”
官场上的这一套虚与委蛇他马德兴早年间走镖那会儿多少也见识过,多少也懂一些,因此,眼下这一堆客套寒暄自然是少不了的。李德全就差点意思了,这个憨厚耿直的农家子弟对官面上的这一套家伙什儿是一点儿都不摸门儿,傻站在马德兴身后,两只手揪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倒是刚从大车上跳下来的马文君快人快语,抢先一步到了跟前,冲着姚朗月抱拳拱手道:“姚叔!小女子文君见过姚叔!”坐在马文君肩膀上的马文仙咯咯笑着也学着姐姐的模样抱着小手儿朝姚朗月拱了拱,逗得姚督办开心大笑起来,边笑边问马德兴:“哎呀,闻名不如一见,要是在下没猜错的话,这位女中豪杰就是令千金文君小姐吧?好家伙!在下还在刚刚上任那会儿就听闻县城里有过一位巾帼英雄,领着一群学生娃烧东洋人的货,砸欧罗巴的商行,啧啧!在下听了心里很是佩服咧!哎?这位小姑娘是?”
马德兴对自己这个宝贝闺女的行为举止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会儿,趁着兴头,就给县长大人做了简单的介绍:“我这闺女读的是洋学堂,跟咱们打小学的那些个人之初全部是一码子事,所以,也就跟别人家的女娃不是一个路数,让大人见笑啦!这个小闺女也我的女儿,跟她姐姐中间差了十来岁,嘿嘿,说也怪了,我老马家到了我这一辈儿净开花儿不结果,哈哈哈!”
说着,又一把扯过来还在身后发呆的李德全:“德全,快来见过大人。”
李德全忙冲县长大人抱拳拱手道:“小的李德全,见过大人!”
马德兴对县长大人说道:“德全这孩子命苦啊,他爹是我八拜结交的兄长,被贼人所害,他带着乡亲们来投奔我,我就认了这孩子当我的义子。哦,就是前段时间给大人送来的那五个……”
就这样,宾主双方说说笑笑着一起走进了县衙。
宾主落座后,免不了又是一通官面上的客套。正这工夫,有个小丫鬟端着放茶水的托盘低眉顺眼的走进来,给宾主双方斟茶倒水,还偷眼朝李德全扫了几下,双颊居然泛起绯红来。这一切,几个大老爷们丝毫没注意到,倒是坐在马文君腿上自顾自玩着的马文仙眼尖,给瞧见了,小丫头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不明所谓的笑意。仰起小脸儿,看了看百无聊赖的马文君,马文君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恰到好处的打断了男人们的交谈:“姚叔,我听说您也有个女儿待字闺中,花容月貌,知书达理,心灵手巧,何不请出来见见?”
姚朗月怔了怔,有点儿没转过弯儿,顿了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微微点点头,扭头吩咐身后的师爷道:“去请小姐过来吧。”
不大一会儿,从前堂屏风后边转出一位倾国倾城的俏丽佳人。
这姑娘长的可真俊啊!马文君目不转睛的盯着姑娘看,要不是马文仙趴在耳边吹气儿,马文君险些流了哈喇子。要不怎么说,美女好看,男人女人都喜欢呢。
姚县长向来宾介绍道:“小女素馨,早年跟着我东征西讨的,也没个安生的日子过。她娘走得早,这孩子一直跟着我过,唉,委屈她了。”
姚素馨低垂着眼帘,一副大家闺秀的顺从模样,微微欠身给大家见了礼,轻启朱唇道:“小女子见过各位长辈,见过文君姐姐文仙妹妹。”
马文君可没有姚素馨那般的矜持,马上站起身走过去,一把揽住了姚素馨的胳膊,大大咧咧道:“哎呀,素馨妹子真好看啊!姐姐我一见到你就觉得咱姐俩前世有缘,瞧瞧这小脸蛋儿,多可人疼啊!走,咱们去你那儿,让男人们聊他们的军国大事,走呗!”
姚素馨哭笑不得的被马文君拽着,颇有些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同时离开的还有蹦蹦跳跳的马文仙。临了,古灵精怪的马文仙朝李德全扮了个鬼脸儿,嘻嘻笑着跟着马文君的屁股后边跑开了。
马德兴与姚朗月对视片刻,各自摇摇头笑了。
抛开马德兴与姚朗月的对话交流不提,这边,马文君与姚素馨拉拉扯扯的来到了县衙的后院儿,早有几个小丫鬟候在这里,见自家小姐被个穿的怪模怪样的漂亮女子拉扯着走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马文君变脸变得可比川剧变脸利落多了。只见她轻轻松开拽着素馨小姐胳膊的手,莞尔一笑道:“妹妹,跟姐姐说实话,是不是瞧上我德全哥哥了?”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2-2 08:01
姚素馨冷不防被这个刚见过面的姐姐这么一问,登时闹了个大红脸!那脸红的啊,就跟刚刚成熟的红苹果一般。
见姚素馨脸红了,马文君胸有成竹的乐了:“哎呀,看上就看上了呗,害什么羞啊?妹妹要是不好意思说,姐姐给你牵这个线,长这么大,姐姐啥没干过,还真就没干过给人牵红绳搭鹊桥的事儿咧!哈哈!”
姚素馨那脸臊的啊,恨不能找个地缝儿她一头扎进去,心里一个劲儿的责骂着刚才替自己去偷看的小丫鬟“真是的,怎么那么不小心,都让人家瞧出来了,这要是传出去还不丢死人了!”心里怎么想的,脸上虽然热乎乎的,却也没显山露水。姚素馨低着头,咬着嘴唇,蚊子声儿般的嘤嘤道:“全凭姐姐做主便是了。”
马文君哈哈大笑。这马大妞子不知道是长大了还是没长大,没心没肺早就成了家常便饭,眼下这档子事儿要是搁在别人身上,自己的德全哥哥被别人家的闺女相中了,那不就是摆明了要跟自己抢夫婿的节奏么?自己居然还能嘻嘻哈哈的给人家做嫁衣当红娘?脑子进水了吧她这是……
这事儿吧,您得容我跟你唠叨唠叨。
在李德全没出现在马家之前,老马家是马德兴的老马家,也是她马文君的老马家,老马家上上下下一干人等皆是她马大妞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主儿。还是在县城那会儿,马文君就不是盏省油的灯。今天带着一帮学妹学弟去烧坑人的东洋货,明天领着几个学姐学兄去怒砸黑心的英国商行,实在是没得可祸祸了,就找来一个叫陈仲甫的文人撰写的名曰《新青年》的小册子满大街的乱窜,逢人就往人家手里塞,也不管人家要还是不要。马大妞子的老师是个新派中青年,平素里没少给学生们灌输西方的那些个理念跟思想,马大妞子在前边冲锋陷阵,这位老师就在后边摇旗呐喊,美其名曰革命了,把个昔日繁华热闹的县城搅和的天翻地覆。
那会儿,清王朝已经歇菜了,县衙门也人去楼空,整个县城处于彻底的无政府主义状态。在革命军任命的新官上任前,这座北方重镇的行政管辖权实际上就是一个空壳儿。没人管,学生娃娃们在他们的巾帼领袖马大妞子的率领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最后闹的在华的各国商贾们纷纷向革命军的临时政府上书抗议,这场轰轰烈烈的群众运动才偃旗息鼓。
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丫头还真就有一怕,什么呢?孤独。
马大妞子平常人前人后大大咧咧的,看着挺没心没肺的,其实,没人的时候,这丫头却经常往她娘亲的屋里跑,进门后一抹脸儿,一头扎进娘亲的怀里就开哭。娘亲自然懂得女儿的心思,女儿这是孤单闹的。放眼整个镖局,除了那些个陪着马大妞子舞刀弄枪的镖师们,就只有马大妞子形单影孤的一个人,身边儿连个陪着说话的贴己都没有。这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的盼来个李德全哥哥,马大妞子别提多高兴了!然而,马大妞子许是女扮男装扮习惯了,意识中一直把自己个儿当成个男爷们,德全哥哥来了,就等于多了个兄弟,马大妞子那段时间里别提多高兴了,整天缠着德全哥哥,带着德全哥哥到处游走,见谁都是兴高采烈的显摆着:“我有大哥了!”
李德全呢,这小伙子的心思里对女孩家家的也是懵懵懂懂,一知半解的,从小跟私塾先生那儿学的四书五经把他熏陶的跟个老古板似的,尽管后来他亲爹从城里请来了新学先生给村里的孩子授课,但封建思想早已经根深蒂固的李德全一点都没听进去,在男女这个问题上他秉承的一直是授受不亲这个原则。马大妞子大大咧咧跟自己称兄道弟时,李德全就放下一切心里防备;当马大妞子变身小女孩马文君时,李德全便下意识的跟她拉开了距离……
起初马大妞子还有点生气,到后来也想明白了,做什么都不如做兄弟来的亲,索性就当自己多了个大哥呗。这样想着,马大妞子最初的那点小心思也就被她彻底锁了起来。今儿个在督办大人的厅堂里,要不是文仙小妹妹提醒,马大妞子当时还傻里傻气的听一帮大老爷们谈古论今呢……
马文仙仰着小脸儿,深邃透彻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模样俊俏的姚素馨,许是从来没见过这么讨喜的小姑娘,姚素馨竟然痴呆呆站在原地,同样目不转睛的低头看着马文仙的双眸,这两位对视了也就片刻的光景,马文仙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奶声奶气的叫着:“姐姐。抱抱、”姚素馨忙俯身抱起小丫头,疼爱的搂在怀里,忽然感觉手心里有些异样,低头一看,嘴一咧,差点由笑转哭,怎么呢?原来是马文仙朋友她又尿了……
故事说到这儿,马文仙小朋友已经在三个人的怀里尿过了。第一个就是马大妞子,第二个是马大妞子的乳娘王氏,这第三个嘛,就是刚刚见面的督办府千金大小姐姚素馨。
马文仙被她的舅舅托付给马大妞子后,让马大妞子好一阵犯愁,是啊,她自己还没嫁人呢,一个黄花大闺女咋个会凭空抱了个女娃,这搁在哪儿都说不通啊……就在马大妞子万般无奈之际,怀里的马文仙小朋友忽然睁开睡眼,朝她咧嘴笑了。就这一笑不要紧,马大妞子的脑海里登时就跟过了洋片儿似的,海量的画面一股脑的涌进她的脑海,这种冲击搞得马大妞子差点坐在地下。却原来,怀里抱着的小丫头竟然是……
适才马文仙小朋友又与姚素馨小姐对视片刻,姚素馨同样经历了马文君经历过的瞬间,只是那种冲击的力度衰减了许多,原因也是很简单,姚素馨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市面上有什么她都不知道,拉洋片儿那种新鲜事物她没接触过,所以对马文仙小朋友给她办的速成班也就没什么感觉。尽管如此,姚素馨还是被震撼到了,也明白了自己抱着的这位可爱的小朋友的来历……
乱世之中,这三人的命运从此就这样被一根神奇的线绳扯到了一起。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2-3 20:01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2-7 19:55 编辑

第十章、马德兴又多了个兄弟

姚朗月与马德兴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这时候,姚朗月的师爷来请,说酒席已经摆好,姚朗月亲热的挽着马德兴的手臂,边走边谈,来到了正堂后边的一间大屋。这间屋子原先是前任县太爷堆放刀枪剑戟等物资的地方,姚朗月走马上任后就把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都给扫地出门,叫人稍加整修,就成了一家人日常饮茶吃饭的饭堂。
酒席宴间,宾主推杯换盏,十分的融洽。许是几杯酒入肚的缘故,姚朗月对马德兴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姚朗月早年间也是江湖上有一号儿的人物,在大西北那一带行侠仗义,是一方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后来,遇到了现而今的大哥冯大帅。当时的姚朗月是绿林,冯大帅是地方军阀,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于是乎,双方在一个叫落燕窝的地方交了火,清末的绿林凭借的仍旧是刀枪剑戟,而冯大帅的部队早已是火枪火炮,几番交手下来,姚朗月的手下伤亡过半,被冯大帅堵在了落燕窝的断头崖边。
姚朗月手里的长矛已经被火枪打掉了矛头,光秃秃的就剩下一根白蜡杆,仅剩下的几个弟兄也是伤痕累累,尽管如此,这几位好汉仍旧挺立在战马上,与数倍于自己的官兵对峙着。
几番交手,冯大帅看出来了,这个岁数不大的小伙子是条好汉,在当地驻扎期间,也曾听闻百姓们对此人口口相传的赞许,对眼前这位视死如归的绿林好汉竟然生出了几许的怜惜。这个念头一出,就变得十分的强烈,冯大帅望着对面的姚朗月道:“好汉!冯某平生最爱结交江湖豪侠,时下的世道已经改弦更张,靠着行侠仗义跑单帮跑不了多远,如果好汉不嫌弃,冯某愿与好汉拜个把子,做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冯大帅是真的爱惜人才,真的有心将眼前这位英雄好汉收入麾下,因此,此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
姚朗月并不是一根筋的性格,行走江湖十多年,清王朝的专制暴虐,对内盘剥百姓,对外奴颜婢膝,早就让姚朗月跟他的兄弟所不齿。所以,当听说清王朝垮台后,姚朗月也有金盆洗手的想法,身边的兄弟们劝他先观望观望,看看情形再做打算,毕竟行走江湖这许多年,还是有一些家底可以维持生计,有一方山头可以遮风避雨。再后来,听说当地来了革命军,领头的正是把清王朝的小皇帝赶出紫禁城的冯大帅,姚朗月有点动心了,本想着带着兄弟们下山投奔,没料想,被官兵当成了贼寇……
有道是,英雄惜英雄,冯大帅真情流露,诚邀请姚朗月入伙,姚朗月审时度势,欣然应允,就这样,昔日行走江湖的绿林豪杰摇身一变,成了冯大帅的革命军中马前卒,跟着冯大帅过五关斩六将,经历了很多的战斗,一路走来,从大头兵晋升到了团长,最终磨砺成冯大帅麾下一柄锋芒毕现的利剑!这期间,冯大帅的夫人给姚朗月说了一门亲事,女方是冯大帅的一门远房亲戚,两下里都很满意。婚后,姚夫人给姚朗月生了个漂亮的小闺女,冯大帅的夫人为孩子取名素馨,两口子对这个孩子视若掌上明珠,爱得不得了。过了一年,姚夫人又怀上了,可是,这一次却是灾难性的……
姚夫人难产大出血,母亲跟没出世的孩子双双殒命……
说到这里,姚朗月的双眼中早就噙满了泪花,铁骨铮铮的汉子伏案痛哭!一旁陪坐的马大妞子跟姚素馨姐妹俩个早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马大妞子是哭他姚叔的不易,素馨姑娘是哭她与娘亲的永诀,原本好端端鹅一个接风宴顿时成了眼泪与哭泣的道场……马德兴忙轻轻拍打着姚朗月的肩背,好言相劝道:“兄弟,都不容易,生逢乱世,能活下来就是不幸中的大幸,咱哥俩今天遇上了,马德兴觉得,咱哥俩特别的投缘,若大人不嫌弃,马某愿与大人结为异性兄弟,大人意下如何?”
姚朗月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望着面前的马德兴,好一阵子,才重重的点了点头:“姚某不才,蒙马大哥高看,我愿与兄长结为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正这时,坐在马大妞子腿上的马文仙小朋友忽然拍起了巴掌,张嘴就来,声调老气横秋,像极了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妪:“西北朗月,华北德兴,义结金兰,人间佳话。好啊好啊!”
饭桌旁围坐的一群人瞠目结舌的看着拍着巴掌咯咯大笑的马文仙,尤其是马德兴,好像不认识似的上下打量着这个才认下的闺女。马文仙像是没觉察到众人的表情似的,两只小胖手交替着在面前的虚空里各画了一个半圆,小嘴儿里的声调又变回了奶声奶气:“你们啥都没听见,对不对呀?嘻嘻!”满屋子的人当中,除了马大妞子跟姚素馨,忽然都变得木讷讷的,就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绳拽着大家的脖子那样机械的点了点头,异口同声答道:“我们啥都没看见。”马文仙满意的点了点头,仰起脸朝姐姐马大妞子吐了吐殷红的小舌头,又朝一旁的姚素馨扮了个鬼脸儿,这二位满肚子的话都叫这两个表情给活活堵了回去……
拜了把子,马德兴从此又多了一个官场上的兄弟,多了一门旁人高攀不起的亲戚。
一行人在县城里盘桓了数日,期间,与旧时的故交们见了面,吃了肉喝了酒,顺便也把自己认下的义子义女介绍给了大家。望着县城繁华的景象,跟在马德兴身后的李德全忽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话:“爹的威远镖局还能不能办回来?”
闻听此言,马德兴的连心眉又拧巴了。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2-5 06:10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2-7 19:57 编辑

第十一章、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马德兴闻听李德全的那句没头没脑的话,心里不由得一紧:“这后生我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前一回说的让我与官场多交集,正合我意,这一回怎么又抢先我一步把我想的给说出来了呢?”
也难怪马德兴心中犯嘀咕,从李德全来到陈官庄,马德兴就觉得这后生不同于一般人。怎么呢?平时看上去憨憨厚厚不苟言笑的孩子,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从庄子上下各方面汇总到他这儿的消息看,这后生的身上有一股子与常人不同的炁场,说穿了吧,就是领袖炁场。当然了,这个词在当时还不时兴,尤其是在庄户人家当中,他们的心目中,所谓领袖,充其量就是个挑头的罢了。陈官庄的百姓们早就认定了马德兴是他们的头领。
从督办衙门出来后,这一路上,马德兴的心里一直在纠结着一件事,那就是现而今的世道跟自己从前经历的世道太不一样了!
在这座华北大平原上的商贾重镇,马德兴生平头一回见到了不吃草不用鞭子赶的房车【汽车】,头一回仰脖子瞧见了天上长了两对翅膀的嗷嗷叫着掠过的铁鸟【双翼飞机】,头一回在县城原先的车马大店附近见到了喘着粗气趴在两根铁条条上的长蛇【蒸汽机车】,头一回在故友的家中见到了千里传音的神奇机器【有线电话】……这些新世界的洋玩意带给马德兴的冲击那是相当的震撼!这世道真的变了,变得让马德兴有些手足无措。倒是身边的马大妞子兴高采烈,手舞足蹈!这些个只是在洋学堂的老师嘴里听说过的洋玩意儿她可算是见着真佛了,这怎能不叫她心花怒放,热血沸腾啊!马大妞子这边暗下决心,只要有机会,她一定要走出大平原,到外边的世界去游历一番。
马德兴故地重游的第一站就是他从祖宗手里接过大旗的威远镖局。
威远镖局的招幡还在,只是这招幡看上去是那么的有气无力,耷拉在旗杆上臊眉耷眼的。镖局大门紧闭,大门外各种摊贩的叫卖声倒是此起彼伏,十分的热闹。马德兴暗暗吃惊,
叩开大门后,昔日接手威远镖局的老友刘金山见了他头一句话就是“老马,你可算回来了,你赶紧把镖局重新开起来吧,兄弟我就是个卖杂货的料,实在是玩不转您这刀头舔血的大买卖……您可不知道啊,现而今走镖那门道可忒多了!生意人运货都用上那洋车跟火车了,县里最大的绸缎庄齐老板往京城送货您猜他用的是啥?大飞机啊!天上一个来回,两个时辰货就到了,还不用操心半道上有打劫的,您想啊,都上天了,哪位绿林好汉会白日飞升之术啊?那除非是天兵天将,再说了,人家玉皇大帝啥没有啊,还缺你这几匹人间的布料……我听说老马跟县太爷拜了把子?那就好说了,只要搭上这条线,你老马在县城振臂一呼,保准这县城里的各路好汉都会纷至沓来,照顾你老马的生意。小弟我就不成了,当初老马把镖局托付给我,我本想着也能借着你老马的名头在江湖上混出个名堂来,可真上手时才发现,小弟我真没这把金刚钻啊!”
听了老友的话,马德兴的心里也开始打起了算盘“是啊,老祖宗留下的基业总不能在自己的手上就这么败落了。可是,现而今的世道,道儿上跑的是不用喂草料不用鞭子抽的洋车跟火车,天上过的是铁鸟,各种方便走镖的行当都比我强,跟他们相比,我这买卖委实是没有竞争力啊!”
正瞎琢磨呢,马大妞子横插了一句:“爹啊,开起来吧,德全哥哥说得对,现而今世道变了,咱们镖局的路数也该跟着变才对,我们老师说过,要与时俱进才能顺应历史潮流而动。既然老规矩老套路吃不开了,那咱们也走走新路子呗,女儿觉得吧,那洋车火车还有大飞机那不都是现成走镖的好把式么?只要爹舍得花银子,再加上我姚叔那条线儿,我就不信咱威远镖局不能在县城重新立起来!”
马德兴的心里长叹一声,看来自己是真的老了。女儿嘴里的那番话他听着也是一知半解,就算威远镖局重新站起来,这站起来以后的事情恐怕要交给新派人士打理才行啊,上哪儿找这样的人才呢?
一直坐在马大妞子肩膀上的马文仙小朋友忽然嘟囔了一句:“远,远在天边,近,近在眼前。”
马德兴闻听此言,猛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糊涂了!还的说我小闺女懂我,哎呀,来来来,爹抱抱!”说着从马大妞子的肩膀上一把揽过马文仙,胡子拉碴的大脸贴上了粉嫩粉嫩的小脸,把马文仙小朋友扎的嗷嗷叫。
威远镖局重张是件大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是不容易。
马德兴决定,暂时不回陈官庄,先在县城里住下,用马大妞子的话讲,走访走访昔日的那些生意伙伴,考察考察现而今的交易市场,趟趟路数,做到知己知彼,这镖局的大旗才可能重新树立。
期间,马德兴把马大妞子喊到自己的屋里,具体说了些什么不清楚,但当马大妞子从父亲的屋里出来时,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变得胸有成竹,变得精神焕发,变得让候在屋外的李德全差点认不出来了……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2-5 06:59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2-7 19:58 编辑

镖局这种营生搁在现在那就是服务千家万户的物流公司,也就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快递公司。与现代物流不同的是,古时候的物流走的是危险,玩儿的是心跳,各种明里暗里的变数让走镖这条路显得危机四伏。这就要求镖局的镖师们个个身怀绝技,最起码也得是练家子出身,遇到劫道的能轻松应对。如果遇到成建制成规模的抢匪,也只能是丢下货物抱头鼠窜了。小说水浒传中被梁山好汉们智取的生辰纲就属于这一类,碰上这种打劫的,就算镖师们三头六臂也难敌对手,何况对方是志在必得,下手强横呢……
清末,华北各地都有很出名的镖局,等到了民国,随着文明的进步,科技的昌盛,各种现代化的交通工具纷至沓来,那种靠着武功押镖护镖的时代渐渐的没落了,以至于后来的镖局生意一落千丈,逐步的被现代的安保押运所取代。
马德兴决定重张威远镖局的消息一经传出,在县城里立刻起了波澜,昔日那些生意伙伴们纷纷响应,在马德兴看来,这就是信誉的力量。威远镖局传到马德兴这一辈儿,从没被各种原因丢过镖,因着这种良好的信誉,威远镖局的重张马上就迎来了第一笔买卖。
登门拜访的正是县城中首屈一指的绸缎巨贾齐五爷,也就是前边马德兴的故交刘金山老板提到过用飞机走镖的那位。
接待齐五爷的并不是马德兴,而是一身短打,精神抖擞的马家大千金马文君。
原来,马德兴已然把千斤的重担搁在了他的宝贝闺女肩上。
齐五爷年约六十出头,麻杆儿般的身材,长脖子上顶了个圆乎乎的大光头,这会儿,他老人家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对面笑脸相迎的马文君,半晌,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啥的,忙递上了拜帖,道:“从我家老太爷那辈子算起,出货走的一直是威远镖局,齐家上上下下对威远镖局都很信得过,闺女,你齐大爷这回走的货可是不老少,闺女,你掂量掂量,能接么?”
马大妞子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笑脸:“五爷,瞧您说的,现而今我爹把买卖交给我打理,是给我历练的机会呢,蒙五爷看得起威远,甭管多大的镖,我马文君都接得住,您就把心搁在肚子里,擎好儿吧。”
这重张后的头一单,走的是绸缎布匹,货量之大,如果还用老路数的话,那将是多大的一个车马大队的阵仗,就算搭上镖局所有的镖师也不够忙活的。马文君自有马文君的办法,她的办法就是给姚朗月打了个电话。电话这种新兴事物当时在县城里还没有几家用得起,用得起的也都是那些家财万贯的商贾们,为了方便生意,马德兴特意请他的县长兄弟出面,在威远镖局安装了一部电话。
马大妞子跟她姚叔合计好了,让姚叔从手下抽调出一个班的士兵武装押运这批货,为了节约成本,走陆路乘火车,到了接货地点后再改乘轮船,这样,能省下一大笔的开销。回头结算时,绝亏待不了参与押运的士兵们,当然了,也绝亏不了她姚叔的那一份儿。
马大妞子很快就协调好了各方面的关系,齐五爷的货准时准点上路了。
为了保险起见,这一趟的买卖马大妞子亲自上阵,与那些士兵一起负责押运,身边自然也少不了马文仙小朋友。马大妞子给父亲和德全哥哥的解释是“世界那么大,我跟小妹妹都想去看看。”
这一路上,无惊无险的顺利走完了陆路的行程。火车到了天津卫,货物被转运到了轮船上,轮船的目的地是黄浦江畔的十里洋场。
谁料想,就是水路的这一趟出事了。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2-6 06:04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2-7 20:01 编辑

第十二章、海盗刘安泰


前文书咱们说到,马文君率领县政府的兵们武装押运齐老板的那批货无惊无险的到达了天津卫的码头。从这里,一行人跟货将乘轮船走水路直达十里洋场。然而,马文君跟那些大头兵们不知道,从天津卫的码头登船起,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盯上这批货的主儿不是旁人,正是这条水路上的船匪水霸刘安泰。
说起这位刘安泰,还得提到清道光年间横行在这一带的一对狗男狗女,张二楞跟张翠花两口子。这两口子原先也是老实本分的渔民,后来被另外一个海盗掠去当了奴隶,一干就是好多年。这俗话说跟谁学谁,跟着状元郎你能学成个秀才,跟着北大清华你就是个小保安也能考个研究生,跟着海盗你能学点啥?那当然就是杀人,越货了。张二楞夫妇这许多年来跟着那海盗修炼的有模有样,也炼成了一副铁石心肠。后来,海盗头目在一次官兵围剿中被杀,张二楞夫妇趁乱逃走,跑到了海盗头目藏匿财宝的一个孤岛上,借着这些个不义之财重新扯起海盗旗,聚拢了被打散的人马,俨然变成了新的海盗头头。
张二楞这个人比起之前的主人那是有过之无不及,但是,张二楞跟先前主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不认死理儿,懂得变通,瞧着情形不对能撒腿就跑,及时止损。张二楞夫妇扯旗起事的那年正是道光二十年,也就是近代中国历史上最屈辱的1840年。林大人在虎门销毁了东印度公司的大批鸦片,以英国为首的八国联军组建了庞大的远征舰队开始了对中国的侵略,八国联军的舰队凭借着船坚炮利,攻陷广州后,又北上攻陷了定海等沿海要冲,转而直逼北京的清政府。那时节,沿海各处的海盗们当中,有那大义凛然的英雄好汉们,暂时抛却了与官府的过节,降下海盗旗,升起黄龙旗,向那些红发碧眼的西方魔鬼们搏命冲杀,着实可歌可泣了一把,给祖宗们的脸上争得了无上的荣光!也有那畏惧生死,苟且偷安的主儿,一见是洋大人的舰队,吓得马上缩回了巢穴,胆战心惊的藏在暗处,心里只盼着洋大人没瞧见自己,赶紧麻溜的过去。这些人的“杰出代表”便是水路这条道儿上小有名气的张氏夫妇。鸦片战争期间,张氏夫妇躲在孤岛上苟且偷安,这期间呢,两口子生下一子,起名张大富,那意思是让这孩子将来大富大贵,比他爹妈还要风光。
然而,事与愿违。第一次鸦片战争最终以清政府的乞降并与侵略者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而告终。
张氏夫妇闻听消息后欣喜若狂,因为随着洋大人舰队的撤离,这一片海域的又将成为繁忙的货运水道,走货就意味着发财,生意人发财就意味着海盗们发财。不过,这一回,张氏夫妇栽了。遇上了硬茬儿:这次遇到的是官船,载的是火枪火炮,押运这批军用物资的是道台府重金聘来的洋枪队。因此,双方也就打了一个回合,张氏夫妇的海盗船就被对方的大炮打了个对穿,海水从破洞处汹涌而入,旋即沉没。张氏夫妇及少数手下被官兵打捞上船,逮了个正着!
因为张氏夫妇的恶行昭彰,很快就被当地的清朝官员砍了脑袋,而这一切,躲在孤岛上还在老妈子怀里呀呀学语的张大富却一无所知。
后来,孤岛上剩下的一些丫鬟婆子们也纷纷卷携了些细软金银等划船离开了,张大富身边就剩下了乳娘刘氏跟刘氏的两个女儿大翠儿跟小翠儿。谁跑了乳娘不会跑,甭管张大富的爹娘多么的十恶不赦,坏事做绝,可孩子是无辜的啊!刘氏跟女儿们打定主意,一定要想法儿把张大富抚养成人,绝不能让他再走他爹妈的老路!但是,孤岛是不能再待了,之前离开的那些人当中肯定会有人见财起意,因为孤岛上藏匿这张氏夫妇拼杀半生积累下来的不义之财,财宝的诱惑力会让那些人铤而走险……
乳娘刘氏在闺女的协助下,在藏匿财宝的秘密洞库前支起了断魂石,只要有人企图暴力冲撞,断魂石便会倒塌,与断魂石联动的水闸就会打开,海水几分钟内就能把这里变成泽国。
就这样,乳娘刘氏带着东家的遗孤跟自己的俩闺女划船离开了孤岛。
一晃眼,近百年的光阴逝去,乳娘刘氏跟俩闺女还有被她细心抚养长大的张大富都已经作古。这近百年当中,张大富长大成人,勤奋苦读,考取了功名,成了居住地一带百姓们有口皆碑的县太爷。张大富改了姓氏,跟着乳娘姓刘,跟乳娘的大女儿大翠儿成了家,大翠给大富生了一大堆孩子,夫唱妇随,其乐融融。等到刘大富两口子寿终正寝时,他们留下的那些孩子当中,有考取功名的,有富甲一方的,也有误入歧途的。这些个后代当中,有一个步了邪恶的后尘,重又做回了海盗。要么怎么说基因这玩意儿太可怕呢,到底还是没能摆脱遗传的厄运。这个接过了祖宗张氏夫妇衣钵的孩子叫刘安泰。
刘安泰从小就跟他的那些个哥哥姐姐们不同。这孩子没有继承父母的善良淳朴,从懂事的那天起就整日里跟一帮狐朋狗友鬼混,横行乡里,无恶不作,那些兄弟姊妹一气之下便与这个弟弟断绝了亲情。刘安泰才不管这些,断了就断了,省得一天到晚听这些兄弟姊妹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说大道理。刘安泰打从懂事的那天起就总做一个怪梦,梦里头见到了自己的海盗祖宗,海盗祖宗告诉他,有一笔天大的财富在大海深处的某个地方等着他去获取。这个梦纠缠了刘安泰多年,终于有一天,这个自小就不安分守己的半大小子领着一帮号称是过命的兄弟们驾船出海,从此,陆地上少了一个欺男霸女的混世魔王,大海中却多了一个无恶不作,兴风作浪的海盗头头。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2-8 07:00
第十三章、刘安泰见鬼了


刘安泰这人吧,谁的货他都惦记,就算你您老人家是老儿年间大清国的直隶总督,您委托镖局运的货,只要是进了刘安泰的一亩三分地,就甭想踏实过去。当然了,这条水路上的海盗远不止他刘安泰一家儿,自明末清初起,海上吃打劫饭的主儿层出不穷,其中还有搭着倭寇卖主求荣的,帮着洋大人欺负官府的,林林总总,杂七杂八。到了民国初年,这些个海盗们的面对着铜墙铁壁般、跑起来虎虎生风的炮舰,都傻了眼。摆明了是斗不过啊!要是还像老祖宗们那样谁的船都敢碰,谁的货都敢劫的话,就这些个浑身上下插满了火炮的大块头,别说是一群了,一条就够海盗们受的!唉,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刘安泰与其他同道中人不一样,当外边的世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大变革时,这小子也与时俱进的改头换了面。当其他同道中人还驾着破帆船在水路上讨生计时,他刘安泰已经拿真金白银给自己砸出来一条钢铁怪兽来。刘安泰明白,要想在道儿上接茬儿吃海盗这碗饭,那就得学会变通,见风使舵才能驶得万年船。于是,刘安泰让手下冒充官府的人,花了几十万两银子从大不列颠订购了一艘轮船,要求供货方按照要求在船上装配了重火力,加固加厚了甲板跟舱壁,使得一般的炮火压根儿伤不到它。手里有了这等利器,刘安泰的胆子更大了。这一次,他的手下在天津卫码头上盯上了马大妞子负责跟船押运的货物。手下分工很明确:有负责打眼跟踪的,有负责在生意场上打探货主消息的,还有负责在黑白两道儿上探听虚实的。就在马大妞子押运的货物全部上船的那天,远在汪洋深处那座孤岛上的刘安泰得到了确切的信儿,他不由得乐了:“好家伙!货值不了几个钱儿,倒是押货的正主儿,嘿嘿,无价之宝啊!要是道儿上的兄弟们知道我把马银枪的宝贝闺女给弄到手了,那我刘安泰可就发大财了!”想到这儿,刘安泰就开始兴奋起来,马上安排手下升火起锚,他要开练了。
码头这一头,马大妞子带着马文仙小朋友在天津卫的斜道里满世界溜达。天津卫的大马路跟其他中国城市都不一样,别的地方都是横平竖直,方向感很强,就算是初到贵宝地的外乡人也不至于迷路找不着北。天津卫的大马路就不同了,每条道儿都有一定程度上的倾斜,这种斜路能给人强烈的视觉错误,让人越走越晕,越晕越迷糊,外乡人初到天津,不被绕晕的几乎没有。
马大妞子没晕。马大妞子的肩膀上扛着一个马文仙小朋友,马文仙小朋友说朝哪儿去,大妞子就朝哪儿去,顺顺当当的还就溜达回了货运码头。
马大妞子把马文仙小朋友从肩膀上放了下来,一本正经道:“太祖奶奶,打这一道儿起,重孙女儿可就全仰仗您老人家了,您老说的我都记下了,上了船,全听您老人家的。”
马文仙低着头,只顾玩儿手里刚买回来的拨浪鼓,小嘴儿嘟囔道:“嗯,乖,听话,听话给你找个如意郎君。”马大妞子闻听此言,却没忍住的皱了皱眉头。
周遭都是卖苦力的搬运工们,都忙得四脚朝天的,谁也没留意这一大一小之间的对话。
船开了,汽笛长鸣,哗啦哗啦的离开了码头,朝着目的地驶去。
沿途的风景不能久看,看久了容易被催眠,因为除了湛蓝的大海就是湛蓝的天空,大海的尽头与天空融为一体,加上海浪的起伏,船体的晃动,很容易就能让人走向两个极端:要么把肚子里的苦水都倒腾干净后,靠在舱壁上喘粗气;要么把瞌睡虫都拢到手心儿里,然后呼呼大睡。
马大妞子没睡。马大妞子自打从娘胎里出来,还是头一回见到一望无际的大海,兴奋的小心脏噗通噗通的。身边的马文仙小朋友仍旧饶有兴致的转动着手里拨浪鼓,对身边兴高采烈大呼小叫的马大妞子置若罔闻。
突然,船身猛地一抖,一阵刺耳的汽笛声响起,船舱里的人们明显感觉到船的速度加快了。
那些睡眼惺忪的武装士兵们纷纷惊起,枪栓拉的哗哗的,推弹上膛,紧张的四下里张望。
马大妞子冷不防被突如其来的加速度搞了一个趔趄,脑袋撞到了舷窗上,疼的她龇牙咧嘴。
正这当口,众人的耳边听到了一阵哨音,紧接着,舷窗外边的海面上轰然窜起一股巨大的浪花,船身剧烈的震荡着,船舱里的人们猝不及防,东倒西歪!马文仙小朋友抬起头,声调清晰,语气平缓的对马大妞子道:“带着我上去瞧瞧。”
在一舱室的人们瞠目结舌的注视下,马大妞子扛起马文仙小朋友扭开舱门走了出去。
顺着舷梯上到了二层,这里是驾驶舱。这会儿,马大妞子的耳边就听见驾驶舱敞开的舷窗里传出来阵阵惊慌失措的叫喊:“海盗!是海盗!开足马力!开足马力!快快快!”“老大!老大!已经是最快了!再快船就散架了!”
马大妞子没有理会驾驶舱里的哀嚎,而是继续扛着马文仙小朋友朝上攀登,最终来到了整条船最顶端的小平台上。从这里朝四下里看,情况便一目了然。只见不远处的海面上,一艘通体黢黑的炮舰上正不要钱似的朝着她们所在的货轮周遭倾泻炮火,巨大的水柱此起彼伏,搅动着海水波涛起伏……
马文仙小朋友凝视了片刻,又开始用两只小胖手在面前的虚空画圈儿。
马文仙小朋友这一招,马大妞子看到过不止一回,个中的奥妙她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这是马文仙小朋友的拿手好戏之一。这会儿,圈圈画完了,马文仙小朋友怕了拍小手儿,聚精会神的盯着大海的某个点,马大妞子也跟着她的视线往那个点上瞧。墨色的海水深不可测,看久了真有些想跳下去的冲动。马大妞子连忙扭过脑袋不再看,然而好奇心最终还是战胜了恐惧心,马大妞子又转过脸来,就在马大妞子转过脸的刹那,有一双车轮大小的眼睛正目不转睛的凝望着她,吓得马大妞子大叫一声,险些从小平台上倒栽下去……
老半天,马大妞子才缓过神儿来,发现那双巨大的双眸看的并非自己,而巨大双眸的正主儿竟然是一条身躯庞大,头上长着一双犄角的、暗绿色的生物。马大妞子大嘴巴再也合不拢了!“我的妈呀!这是……这是老龙王?!”
马文仙小朋友的嘴巴没有蠕动,大海深处升起来的这条巨兽却频频颔首,眼中尽是温和与倾慕。这一人一兽的交流并没有被周遭的谁察觉,海盗船仍旧在大发淫威,货船已经跑出了自身动力的极限,这场海上短跑就快要见分晓了。
刘安泰全身披挂站在舰桥上,手里举着单筒望远镜饶有兴致的看着前边的货船玩儿命的跑,心中不禁暗笑道:“小样儿,就凭你还想跑过我的炮弹去?就算你能跑过我的炮弹,还能跑得过我这条英吉利的快船去?老子我就跟这儿瞧着你跑,等你的煤块儿烧完的,嘿嘿!”
这时,海面上无缘无故的刮起了一阵怪风,风中还夹杂着强烈的腥臭,恶心的刘安泰好悬没把早饭给吐了。
这什么玩意?刘安泰仓皇四顾,没瞧见什么不对头的,倒是发现眼前的那条货轮竟然一头扎进了大团的浓雾中,而此时此刻,炮舰周围的海面上竟然也开始聚集了大团大团的浓雾,很快,浓雾就吞没了海盗的炮舰。刘安泰只觉得脑袋嗡嗡的,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听到手下们纷繁杂乱的脚步在甲板上到处乱跑,还有人在大呼小叫的喊老大。刘安泰糊涂了,这这这……老子出门儿前明明看了黄历啊……
等到浓雾逐渐散尽时,海盗刘安泰惊讶万分的发现,自己被粗大的绳索绑的跟个大粽子似的,浑身上下跟散了架一般给扔在干燥的地面上,而四周围居然是翻滚的大海跟若有若无游动着的鱼虾,还有摇曳不止的奇怪的东西。
突然,有个身材娉婷,婀娜多姿的美女款款走来,站在自己的对面,看着自己,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猛然间,一堆奇形怪状的面孔瞬间包围了他,大海龟,大虾米,大鱼……这些怪物有一个算一个都在对自己挤眉弄眼道:“小子,你走运了,我们公主瞧上你了,要招你当驸马哟!”饶是刘安泰干的是刀头舔血的营生,早就练了一身的贼大胆,却在这一群怪物面前吓得尿了裤子……
等刘安泰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还站在炮舰的舰桥上,身边的手下们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
刘安泰扭了扭脖子,当他再次望向周遭时,那条货船早就跑没影了,周遭的大海竟然平静的连一丝的浪涌都没有。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忽然在他的脑海里响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尚有一线生机,若继续作恶,必死无葬身之地。这一回,权当是一个教训,再叫我碰上,就没这么幸运了。带上你的人跟你的船,滚出我的地界!”
刘安泰使劲儿的晃着脑袋,双手在面前乱舞着:“你是谁?!敢挡老子的财路!”手下们见状纷纷仓皇四望,周围安静极了,就连经常尾随船只的海鸟都没了踪影。刘安泰突然用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声嘶力竭的吼着:“服了!服了!姑奶奶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姑奶奶饶命啊!”
在手下们惊诧的注视下,他们的头领双膝一弯,跪倒当场,朝着虚空一个劲儿的磕头作揖,而虚空里什么都没有。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2-8 07:05
刘安泰会弃恶从善么?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2-10 08:05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2-10 08:09 编辑

第十四章、我姓陈

放下海盗刘安泰不提,回过头来咱们接茬儿说马大妞子。
马大妞子跟她押运的那一船货有惊无险的平安抵达十里洋场。
这一路上,马大妞子可算是开了眼,见了世面,尤其是马文仙小朋友当着自己的面儿玩儿的那些个花活,让马大妞子的世界观从里到外发生了质的剧变。尽管马大妞子自打从胡姓男人的受众接过马文仙小朋友以后,马文仙小朋友用速成班的方式告诉了自己,她就是被派来拯救陈官庄,保护陈官庄,并且保护马家的,至于说是被谁派来的,又为什么会被派来,马文仙小朋友没说破,马大妞子也不好追着刨根问底,马大妞子只是觉得,马文仙的到来肯定有到来的由头,虽然不是特别明白这其中的道道儿,怪力乱神这种事儿从最初的的不可置信到现而今的心悦诚服,也还是有一点点的过程。之前跟着爹去县城的路上,马文仙小朋友只用了一个动作,就吓退了劫道的彪形大汉,这让马大妞子的心底里愈发的对这位上天给自己送来的“小妹妹”产生了几分的依赖,几分的仰慕,几分的……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情愫。当马大妞子看到了“东海老龙王”对马文仙小朋友的那份儿敬慕时,她的心智终于完全打开了!一个稍有些另类的、崭新的世界呈现在自己的面前!当然了,这是存在于马大妞子、姚素馨跟马文仙小朋友之间的秘密,当初与这二位相交时,某些禁制就已经悄然形成了……
黄浦江畔,十里洋场,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好一派欣欣向荣的繁华场面!马大妞子扛着马文仙自由自在的行走在大街上,身边不时有金发碧眼,皮肤白皙的男女洋人擦肩而过,那股子熏人的香味呛得马文仙小朋友直皱眉头。
在码头卸了货,清点了数量,跟前来接单的洋行买办做了交接,拿到了应得的款项后,马大妞子吩咐那一个班的押运士兵好生待在船上,需要的吃穿用度列个清单,由她去采买。马大妞子此举显得十分的得体,谨慎,如果让这些个大头兵携带武器上了岸,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没必要给自己招惹事端。把这些道理跟领头的班长说了,那位带兵的班长是姚朗月县长的老跟班,孰是孰非还是分得清的,于是,士兵们规规矩矩的留在了船上,马大妞子带着马文仙离船登岸。
来之前,绸缎庄的齐老板说过,他在十里洋场这边有不少的客户,这些客户的日常货物往来都十分的频繁,如果这一趟办的利落,那么,带着他的亲笔信尽可以去拜访这些生意伙伴们,就算是自己为威远镖局重张送上的一份大礼吧!
马大妞子带着马文仙先来到了邮电局,给远在华北腹地的齐老板拍了一封电报,告诉齐老板人跟货都平安无事。之后,便带着马文仙逐门逐户的去递拜帖。
说到这儿,内位说了,一路平安这句话有点托大了吧?就算马大妞子不说,那些个船上的人,包括那些押运货物的士兵们还能自觉保守秘密?说起这个您就甭跟着瞎操心了,有马文仙小朋友呢不是?海上遭遇海盗,又看到老龙王的那段记忆早就被马文仙小朋友抹的一干二净,人们的记忆中,只有离开天津卫码头后跟安全抵达十里洋场的这一截儿……
凭着齐老板的亲笔信,凭着马大妞子摇身一变的书卷气,凭着马文仙小朋友从旁暗助,威远镖局顺顺当当的拿到了几十宗订单。
也是在来之前,马大妞子还跑过一趟过去念过书的洋学堂,找到了当初给他们开启新世界之窗的那位新派老师。老师已经当上了校长,看到自己昔日的学生来访,自然是很高兴,又闻听说马文君同学要去十里洋场,不由得心下一动,沉吟片刻,修书一封,委托自己的学生捎带给自己远在他乡的老师。这样,忙活完生意上的事情,马大妞子带着采买好的吃穿用度跟不少新鲜奇特的洋玩意儿先回到了码头,安排好一切后,在自己的船舱里换了一身行头,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时,那个一身短打,精神干练的威远镖局大当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位穿着打扮颇有民国新派女学生味道的姑娘。
规矩照旧,马文仙小朋友这一回没在坐在马大妞子的肩膀上,而是拉着手儿,跟在马大妞子的身边。许是那位带兵班长有些眼花,他似乎觉得跟在马大当家身边的小姑娘的身量长大了些……
一晃眼,满清垮台已逾十数载,眼下的华夏大地仍旧处在列强纷争,诸侯割据的状态,即便是身处他乡,马大妞子还是提起了万分的警觉,她那些年在北方县城里干的那些个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也还是被官府记录在案并且呈报给了上边……
环龙路渔阳里2号,这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徽派建筑,马文君听老师说过,这里原先是安徽都督柏文蔚的寓所,没错,应该是这里了。
马大妞子,哦,这会儿得称呼为马文君同学。马文君同学拢了拢鬓角的云丝,又轻轻抻了抻衣裳,站在门前,伸出手轻轻的叩了叩。
不一会儿,门里边淅淅索索一阵轻响,伴随着轻快的脚步,一个温软的女声传来:“侬找谁呀?”
门开处,一位身材绰约,模样俊俏的女性站在马文君面前,好看的眉毛下边,一双杏眼满含笑意。
马文君的老毛病差点又犯了,见到如此漂亮的女性,这个从小就有点人格分裂的千金大小姐禁不住捂住嘴巴轻声叫道:“您真好看呀!”
门里的女性听到这句由衷的夸赞微微低下头:“夏夏农,小妹妹,你这是……找我家先生?”
由漂亮女性领着,马文君带着马文仙沿着木制的楼梯上到了二楼。
二楼的书斋里,一位中年男人正在伏案疾书。马文君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低眉顺目的站在一旁,静静等候着。身边的马文仙小朋友则继续低手把玩儿着手里的拨浪鼓,拨浪鼓发出憋闷的声响还是惊动了正在写字的男人。
男人抬起头,有些愠怒的望着身边的两个小姑娘,刚要发作,领着马文君她们上来的那位漂亮女性忙上前解释:“仲甫,这两位小囡囡从华北来,给先生带来了您学生的书信。”闻听此言,中年男人这才转怒为喜,放下手中的毛笔,接过漂亮女性递上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又整理了一下有点纷乱的头发,站起身,来到了马文君的近前,微笑道:“信呢?”
中年男人坐在案前的太师椅中,逐字逐句的认真读着信,不时还发出赞许的笑声。马文君跟马文仙则坐在男人的对面,面前的案头摆放着好些个叫不上名头的各色小吃,马文君规规矩矩的端坐着,身边的马文仙可不管那套,小手在各色小吃的碟子之间来回穿梭,小嘴儿吃的吧唧吧唧的,还不停的嘟囔着“这个好吃,这个这个也好吃,这个最好吃了!”惹得一旁的漂亮女性捂着嘴咯咯直乐。
中年男人看完书信,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马文君看了好一会儿。马文君从小到大还没有被除了自己亲爹跟德全哥哥以外的男性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瞧过,不由得一阵心慌,双颊绯红,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稍顷,中年男人似乎是察觉到了马文君的窘迫,忙冲她摆了摆手,温和的笑道:“不错,当真是不错啊!我们新世界的新青年们都要有你这样的胆魄跟勇气,我们这个积贫积弱的国家就有救了!卓如先生说过,少年强则国强!”说着,再度站起身,朝着马文君伸出了右手:“我那学生从小就是个招惹是非的性子,他教出来的学生比他更甚之!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认识一下,我姓陈。”
这一天的遇到犹如平静的湖面上丢下了一颗小石子,在此时此刻的马文君心里还只是掀起一丝涟漪,当这一丝涟漪最终变为滔天巨浪时,那已经是沧海桑田的几十年以后了。
马文君当时只知道面前这位中年男人是自己老师的先生,对于陈先生并不了解。一直到很多年以后,身为国民政府国防部二厅派驻绥远行署副专员的马文君才真正了解了这位陈先生对旧中国的命运产生过多么深远厚重的影响……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2-11 05:06


这位就是带着文君及文仙上楼的漂亮女性、一代革命先驱陈仲甫先生的夫人高君曼女士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2-12 11:35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2-12-12 21:23 编辑

第十五章、给县太爷弄回辆洋车

大小姐回来了!威远镖局重张之后的头一单就迎来了开门红!这让马德兴老掌柜特别的欣慰!老马觉得,自己之前的托付是完全正确的,自己这个宝贝闺女果然不负众望,替老马家打响了新世纪的第一炮!
马文君自打从十里洋场回来后,并没有沉溺在成功的喜悦里。一刻都闲不住的她此时此刻想的是怎么让威远的生意进一步的扩大,为此,才下火车,风尘仆仆的马大妞子带着马文仙小朋友就出现在了县衙的大门口。
县衙门口站岗的士兵瞧见马大小姐都吃了一惊!好家伙!马大妞子这是鸟枪换炮,抖起来啊!只见马大妞子一身短打,脚蹬高筒靴,腰里斜跨着一圈子弹带,子弹带上还别着一支漂亮的左轮手枪,若仅仅是这副打扮还不足以让那俩站岗的老兵油子吃惊成那样,哪样啊?马大小姐可不是走着来的,马大小姐是开着一辆非常拉风的洋车来的!在这座北方重镇里,大街上跑的洋车多半是洋行里的洋大人们才养得起,中国人的买卖还都停留在三驾马车这个层面上,就连县太爷姚朗月进出公门也只能坐在带棚子的马车上,这好么样儿突然瞧见这么一个洋玩意儿停在县衙门口,还真是挺特别的。
早有衙门里的人飞跑到后院,连比划带渲染的告诉了姚县长,姚朗月连忙穿戴整齐,迎了出来。
马大妞子英气十足的站在洋车旁边,身旁站着似乎长大了一点的马文仙小朋友,马文仙小朋友笑嘻嘻的摇着拨浪鼓,瞧见了兴冲冲走过来的姚朗月,居然紧跑了几小步来到近前,奶声奶气的问:“大,大大,姐姐呢?”姚朗月愣了愣,马上明白过来,忙回头喊来衙役,叫他领着小朋友去后院找姚素馨。
这边,姚朗月来到了衙门口外,一眼就瞧见了英姿飒爽的马大妞子正站在洋车的旁边,衙门口对过已经聚集了一大票的吃瓜群众,远远的看着洋车指指点点。
见姚朗月出来,马大妞子伸手拍了拍洋车的车身,十分骄傲的对姚朗月说道:“姚叔,文君回来了,这是文君给姚叔的礼物!还望姚叔笑纳哟!”
姚朗月围着洋车转了好几圈儿,兴奋的俩眼都眯缝起来,满脸透着高兴:“哎呀,大侄女儿啊,这怎么话儿说的,跑那么大老远的还想着你姚叔,哎呀,我真是,我……”说着竟然有些哽咽了。
马大妞子豪爽的拍了拍姚朗月的肩膀,就像江湖豪侠般的朝姚朗月抱拳拱手道:“姚叔,您老人家身为一方父母官儿,进来出去的总是要有点排面儿不是?现而今是民国了!就得有民国官员的排面儿,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侄女想了又想,觉着给您买吃的不妥,买穿的也不妥,要是有枪有炮能买就给您买了,这不是人家那边不卖这个么?还是我妹妹给出的主意,说给您弄辆洋车,有火车就是方便,让洋车坐着火车,这一道儿上老顺利了!这以后您出门儿就不用坐在马车里受罪了。”
姚朗月这才定睛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马大妞子,心说“好家伙,跑了一趟真是不同以往,这念过洋学堂的女子果真异于常人啊!好嘛,这派头,花木兰啊这是!”
马大妞子见姚朗月围着洋车转磨磨的兴奋表情,就知道县长大叔是真的喜欢,忙凑到跟前说:“姚叔,这洋车是烧油的,这种油啊侄女也给您带回来不少,够您烧上十天半个月的,等烧完了,您差人知会一声,侄女马上叫那边给您发来。方便得很!”姚朗月高兴的合不拢嘴儿,可转念一想,又有点犯愁:“大侄女儿啊,这洋车我也不会使唤啊,总不能我这边儿一出门就去劳您大驾吧……”
马大妞子噗嗤一声儿乐了:“嗨,这有啥难的?这么着,您从您手底下挑选个身子骨硬朗的,脑瓜子灵光不犯糊涂的,手脚灵活的派给我,我保证三天教会他使唤这家伙,您看如何?”
姚朗月哈哈大笑道:“好好好!这个好办,我回头就给大侄女找去。哎我说,大侄女啊,你这一下火车就跑我这儿来,还没回威远吧?可别乱了礼数,回头叫我那大哥知道了就不合适了哈哈!”
马大妞子一想,也对,于是赶紧应和了两句,正打算转身回镖局,却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姚叔,有个事儿侄女得跟您唠叨唠叨,本来这事儿吧侄女出面不老合适的,可侄女想了又想,觉得还是提早跟您老垫个话儿比较妥帖。我那素馨妹妹还未出阁吧?姚叔您觉得,素馨妹妹跟我那德全哥哥合适不?姚叔,头回上您这儿那天,我瞅着素馨妹妹跟我那德全哥哥对视的眼神儿都不一样呢。嘻嘻,反正跟看他妹妹我是不一样。姚叔,你琢磨琢磨呗,侄女先行告退,等您准信儿哟!”说完,扭头大踏步的直奔威远镖局的方向而去。
姚朗月戳在原地,目瞪口呆的傻站了老半天,直到师爷出来喊他,这才转过神儿来。
马大妞子自己先回了威远镖局,把马文仙小朋友扔给了姚素馨妹妹,她知道,素馨妹妹绝亏待不了马文仙小朋友,一准儿是好吃好喝好招待。
才踏进镖局大门,就听见院子里有咚咚的响动,就好像有谁拿着棍子正在顿地,走过影壁墙才看清楚,原来是几个戴瓜皮帽身穿长袍马褂儿的老棺材瓤子正在跟她爹马德兴嚷嚷着什么,干巴枯瘦的手里还都拄着拐杖,刚才进门听见的响动就是这玩意儿跟地面青石板之间发出来的。
这帮人正在吵吵着,全然没有看到马大妞子已然悄然无声的站在了圈儿外,正歪着脑袋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们。
马大妞子刚一进来,就被她爹瞧见了,但马德兴没动声色,依旧站在当院里,耐着性子听那几位老棺材瓤子的数落。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2-13 04:51
马大妞子起初也是抱着凑热闹的想法儿站在一旁悄么做声儿。这几位她见过,但不熟,听马文明叔叔说起过,说是镖局这一行的元老,换句话说,就是这块土地上镖局这一行当的大拿。听着听着马大妞子不乐意了,怎么呢?原来,这几位围着老父亲吵吵的老棺材瓤子正在数落自己的不是!嘿,姑奶奶这暴脾气!马大妞子刚要发作,却被身后伸出来的一只手死死攥住了胳膊,扭脸一看,是文明叔叔。马文明刚才在练功房耍大刀,院儿里的动静他早就听见了,因着辈分儿的过儿,他没敢出屋,只能隔着窗户竖起耳朵听动静,马大妞子推开大门走进来时,刚好被马文明瞧见,心下里知道要坏事,赶紧一掀门帘钻出来,紧走几步,在大小姐打算抡拳头的刹那拦住了她……
拉着马大妞子进了练功房,关上门,马文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大小姐,这事儿老爷吩咐过,谁都别插手,尤其是您。”说着从旁边的柜子上扥过一条手巾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子,接茬儿说:“外边那几位是来兴师问罪的,您接手镖局大掌柜的事儿被齐五爷那老家伙的破嘴饶世界吹嘘去了,结果,这老几位不乐意了,觉得你爸爸就不该把镖局这副重任交到你手上,为嘛呢,还不是这帮老家伙的榆木疙瘩里边一根筋么,觉得镖局这个行当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当家的,现而今你爸爸让你挑大梁,分明就是在坏祖宗立下的规矩,坏镖行的风水,呵呵,这都民国了,世道早就变了,这帮老棺材瓤子还死抱着大清的那些个死规矩套套不撒手……”
马大妞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我说呢,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数落姑奶奶,我还当是这帮老棺材瓤子的脑袋给驴踢了呢!文明叔,咱不跟这号人一般见识,您瞧瞧我给您带啥回来啦?”说着,调皮的一笑,伸手在背在肩上的大皮包里摸了一把,变戏法儿般的摸出一样东西,搁在手心儿里,锃光瓦亮!
马文明瞪大了眼睛,欣喜若狂道:“哎哟喂!还的说是大小姐懂得你文明叔想啥,这个可比转轮枪敞亮!”说着一把就从马大妞子手里抓过来,在手中来回的抚摸,就好像在抚摸一块通灵宝玉似的。说的那么热闹,到底是什么呀?是一支泛着青黑色冷光的毛瑟手枪。
说起这毛瑟手枪,大家伙在电影电视里都见过,就是世人嘴里常说的大镜面儿,二十响,盒子炮,自来得,驳壳枪。是几乎所有抗战神剧中都能见到的轻武器,而且还是那种只要搂了火儿子弹好像永远用之不竭节奏。其实啊,那都叫导演给带跑偏了,哪儿有那么神奇啊!清末民国初年,各种西洋武器纷纷在中国这块土地上粉墨登场,从最初的滑膛枪到后来的转轮手枪,从毛瑟手枪到后来的博格曼花机关,有轻有重,大到重型火炮,小到贵妇人把玩儿的掌心雷小玩具手枪,五花八门儿应有尽有。马大妞子小的时候见过文明叔腰里别的两支转轮手枪,后来几次防御盗匪时也见文明叔用过,转轮枪好是好,上膛快,射速快,唯一的缺陷就是弹仓小,只能容下八颗弹丸,打完了还得手忙脚乱的挨个儿往弹仓里填,耽误谁儿不说,还容易被对方伤到。当初胡姓男人夜闯马大妞子闺房时,马大妞子正在拆解从文明叔那里要来把玩儿的转轮手枪,所以对这种枪械还是很摸门儿的。
此番跑货,除了给姚朗月弄回一辆烧汽油的洋车,就是委托洋行的朋友给搞了一支毛瑟手枪,连带十大盒还裹着黄油的子弹一起,偷摸带了回来。
这会儿,窗户外边的吵嚷声还在继续,马大妞子的火再也按捺不住,噌地从腰间的枪套里拔出转轮手枪,嘎巴一下打开保险,推开房门就走了出去,径直走到了那几个老棺材瓤子身后,枪口朝天,就听砰的一声儿,把那几个老棺材瓤子吓了一大跳!
马大妞子的脸色阴沉的吓人,冷冰冰的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往外蹦:“我爹敬您几位是长辈,一忍再忍,我马文君可不吃这一套!都给我听好了,没有破不了的规矩,也没有一成不变的套路,古时候镖局这一行是你们男人的天下,现而今民国了,改朝换代了,女子也能当家做主!谁要是还跟这儿没玩没了的,我手里的转轮枪可不认识谁的辈分儿大!”
说着,枪口有意的朝下放了放。那帮原本气焰嚣张的老家伙们被刚才那一枪已经吓得三魂少了俩,看到阴着个脸的威远女掌柜跟她手中的枪,纷纷开始往大门洞那边挪步,嘴上可还是不依不饶的:“好你个马德兴,这就是你教出来的泼妇?!辱没先人啊!我们,我们要上衙门告你!哼,骑驴看唱本儿咱们走着瞧!哎哟!你拽我干嘛啊……”
威远镖局的院子里终于消停了。
马德兴轻蔑的朝消失在大门外的那帮老家伙的背影啐了一口:“呸!一帮朽木,还要去告我,哈哈,去哪儿告我?县衙么?哈哈哈哈!”
转身走向闺女时,脸上的轻蔑已经化作了万般的慈祥。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2-13 21:10
第十六章、姚大小姐思春


转眼间,大清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民国已然悄悄的走入了万户千家。
李德全这些日子总做噩梦。在梦里,李大膀子表情严肃的盯着自己,只见嘴巴蠕动,却听不到任何话语,李大膀子的夫人站在丈夫身边,同样翕动着嘴唇,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好几回,李德全大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周身上下汗水津津。虽然是噩梦,但梦境中的情景仍旧历历在目。连着好些日子夜夜噩梦,把个棒小伙折磨的无精打采,白天做事情时总是丢三落四……这一切,都被老马家坐镇陈官庄的师爷马文胆看在眼里。
别看马文胆岁数不大,但城府很深,道行也不浅,据说老马家的师爷世代都有各色各样的传承,有擅长出谋划策的,有善于察言观色的,有略通天文地理的,还有一种,就是马文胆这样的,通天彻地。说通天彻地兴许是有点托大,马文胆的师父并非是他的父亲,而是父亲弥留之际托孤于斯的一位隐世高人。这位高人自始至终没让马文胆窥见自己的容貌,从开始为马文胆授业到最终马文胆出徒,始终以粗布罩面。高人教了些什么本事给马文胆,马文胆的口风甚严,无人知晓。但自从马文胆下山跟了马德兴之后,老马家总能在刀光剑影的血光之路上逢山开道,遇水搭桥,仿佛冥冥之中似有神明相助一般。这一切,马德兴以为是老马家的祖宗先人在天上保佑着自己,却丝毫没有往别处想。
这一天,马文胆修书一封,让手下的一名护院骑上快马去县城。
这位护院快马加鞭,用了一个时辰就赶到了县城,循着信皮儿上的地址找到了县衙门。
碰巧姚县长不在,县衙的留守人员把这位护院让到了正堂,奉上茶水。不一会儿,姚家大小姐姚素馨领着一个齿白唇红的俊俏小姑娘走了出来。那位护院向姚大小姐行了礼,扭头看向了姚大小姐身边正往嘴里塞槽子糕的小姑娘,忽然单膝跪地,抱拳拱手道:“见过二小姐,师爷有封书信要小的无比亲手交给二小姐。”说完,从随身的牛皮背包中取出信笺,双手捧过头顶。
吃东西吃的满嘴满脸都是点心渣子的小姑娘正是马家二小姐马文仙小朋友。
马文仙小朋友眨巴眨巴眼睛,笑嘻嘻的从护院手中接过了信笺,却看都不看的丢给了站在一旁的姚素馨,然后小手在衣服口袋里摸了两下,竟然摸出一锭金元宝,小心翼翼的搁在了护院还未收回去的手上:“辛苦了,这是赏给你的,先去后堂用饭吧,吃完饭就回庄子,告诉师爷,我收到信了,叫他好生看护庄子,过些日子我会跟着文明叔叔回去的。”
那位护院感激涕零的捧着手里的金元宝,眼眶都湿了,大概是长这么大都还没见过金元宝长什么样呢吧……
护院由丫鬟领着去用饭了。这边,马文仙小朋友一盘接着一盘的往嘴里送好吃的,旁若无人,眼里除了好吃的还是好吃的。一旁的姚素馨开始还在心里默默的数着“一盘儿,两盘儿……八盘儿,九……”后边干脆放弃了,姚素馨觉得,再数下去的话感觉自己会疯掉,这小妮子看着个儿不大,胃口确实奇大,就算搬一座点心山过来,没准儿一会儿工夫就剩下平地儿了呢……
姚素馨站累了,瞥了一眼还在旁若无人大快朵颐的马家二小姐,找了把椅子坐下来,这才想起手里还捏着马文仙随手递给自己的那封信。可是,这是人家写给二小姐的信,自己私自拆了看不合适吧……正这样想着,马文仙小朋友打着饱嗝儿,半张俊俏的小脸儿埋在点心盘子里嘟囔道:“信跟你手里呢,想看就看呗,兴许能看来好姻缘咧!吧唧吧唧……”
姚素馨的脸腾地红了,有点嗔怪的又撇了二小姐一眼,低下头,抽出了信封里的信纸,在手中展开。信的内容很多,小楷字迹很是清秀,看得出写字的人心思很缜密。信的内容却让姚素馨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脑门儿上也沁出了香汗……嘴里喃喃自语着“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啊!”
正看呢,信纸忽然飞走了。姚素馨急切的抬起头,刚想去抓那张信纸,却与马文仙马二小姐漂亮深邃的大眼睛四目相对。马二小姐笑嘻嘻的抓着信纸,信纸居然在她的手中烧了起来,转瞬之间便化为了灰烬。姚素馨急的叫了起来:“二小姐你干啥?人命关天呢!”刚喊完,就看见马二小姐不怀好意的一脸坏笑。顿时羞成了大红脸儿。
马文仙小朋友少有的一本正经道:“闺女大了,该嫁就嫁了吧,总是守着你爹做啥?你瞧我,我离开我爹我娘都多少年了,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难得遇到德全这样的好小伙儿,过了这村可就没有那店了哟,亏得我们大小姐没瞧上他,不然,嘻嘻!”
姚素馨的脸愈发的红了,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婚姻大事岂能自己做主,马家又没来提亲,哎呀羞死人了!”
马文仙小朋友才正经了几分钟,马上就又恢复到调皮捣蛋的境界,爬到了姚素馨的腿上,两只小手使劲儿掰开了姚素馨捂着脸的手:“叫本小姐瞧瞧,这小脸儿红成啥样了?哎呦喂!你别叫素馨了,改名儿叫苹果得了,瞧这小脸儿红的,嘻嘻嘻嘻!”
一番嬉笑后,马文仙一抹脸,竟然又正经起来:“闺女,只要你想好了,提亲的事交给我,我保证,三日内,老马家一准上门提亲。到时候,素馨姐姐就能跟德全哥哥洞房花烛了,那文仙我就又能有好吃的喽!”得,正经不过一分钟,这辈分儿已经乱的四六不着了,气的姚素馨捂着脸跺着脚小声儿的喊叫着朝后院跑,马文仙小朋友则颠着小碎步跟在姚素馨的后边不依不饶“噢噢噢!又能吃好吃的喽!”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2-14 06:29
这一日,太阳落山后,庄户人家开始生火煮饭,在地里忙碌了一整天的李德全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马家大院,简单的洗漱了一下,饭都没吃,倒头就睡。就在他鼾声大作,渐入梦境之际,有个人影闪身进了他的屋子,轻手轻脚的搬了一把椅子靠在炕沿儿边上坐下来。这人的脸隐藏在黑暗里,坐了一会儿,看着炕上的李德全,叹了口气,伸出右手轻轻搭在了李德全的天灵盖上……
第二天大清早儿,李德全神清气爽的走出了屋子,在院子里轻舒猿臂,做了几个伸展动作,顿感倦意全无。这是自从被噩梦缠身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这些日子以来,李德全头一回没做梦。他自己也挺纳闷儿,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想不出就不去想,李德全简单的吃了点东西,便开始准备一天的事由。正这时候,自己这个偏院的门被从外办给推开了,师爷马文胆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
马文胆进来后,返身关好了门,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睡眼稀松道:“公子昨夜可曾噩梦否?”
李德全不是个全须全影的文化人,虽然少年时代也读过私塾,但那都是他爹娘逼着他去念的,那会儿的孩子脑子里就一件事儿:玩儿。所以,马文胆才进来就来了一句文绉绉,让李德全顿时感到浑身上下不自在。
“马哥,有啥事您尽管吩咐就是,这个……”
马文胆咧了咧嘴,本来还想再绉绉两句,想想还是算了,于是走到了李德全的近前,看着对方清澈的双眼,道:“今天来有两件事,其一,你放下手头的大小事,带上些人手,赶上大车回你老家一趟,把令尊令堂的灵柩迁回来,这事儿必须在日落以前完成。其二,做完这件事以后,跑趟县城,到威远镖局找你义父,给我捎一封书信,别人去我不放心,这事儿挺大的,必须由公子您亲自跑一趟。这两件事一定要在三日内做完,过了三日没做得的话,陈官庄恐会大祸临头。”
李德全瞪大了眼睛看着马文胆,似乎觉得这位师爷在跟自己开玩笑。
马文胆收起了笑容,表情十分严肃的说:“我没时间跟公子开玩笑,人手跟工具我都给你凑齐了,就在大院外边,你收拾一下马上出发吧。记住,日落之前一定要把令尊令堂的灵柩带回庄子。”
李德全一脑门子的官司,可马文胆是庄子里的师爷,义父临走前把庄子里的大小事都托付给了师爷,师爷的话一言九鼎,容不得质疑。带着一肚子的疑惑,李德全跟师爷为他预备的人马出了庄子,往赵公寺村方向去了。
马文胆站在围堰上,望着李德全远去的背影,捻着下巴颏上的三缕胡须,笑了。
头晌午刚过,李德全一行人就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大车上停放着他爹娘的棺椁。马文旦亲自出来迎接,吩咐手下人将棺椁送到马家祖坟外围的一处早已经选好的风水墓穴,在众人的注视下风光下葬。做完这一切,马文胆回到庄子里,喊来两个护院,让他们保着公子去趟县城,务必在日落三竿前赶到威远镖局,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封封了口的信笺交给了李德全“公子啊,先别问马哥做这一切是为啥,信送到,自然会有人跟你讲明白。快去吧,别耽搁。”
原本迁坟这么大的事情就让李德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事一没跟义父商量,二没请风水先生,三,父母的棺椁竟然还葬在了马家祖坟的边上,这一切也太奇怪了吧……容不得他多想,马文胆已经催促他上路了。
一路无话,太阳落山前,三人快骑来到了县城,找到了威远镖局的大门,两位护院叩开了镖局大门,与迎出来的马文明简单的做了交接,尔后翻身上马,往来路奔去。
马文明带着李德全来到了马德兴的屋里,德全双手奉上书信,马德兴戴上了老花镜认认真真的把信看了一遍,末了竟然露出了微笑:“好啊好啊,文旦旦这事情做的好啊!德全啊,有件事情得跟你讲明白,请你把你爹娘的坟迁到陈官庄来是我的意思,我是想着等义父百年之后能跟我那大膀哥哥做个伴儿,到了那边彼此也有个照应。呵呵,这人嘛,早晚都有那么一天不是?来来来,坐到义父身边来,义父有话要问你。”
李德全一头雾水,但是很顺从的坐到了义父的身侧。
马德兴拍了拍德全宽阔的肩膀,笑道:“德全啊,该成个家了。义父已经为你选好了人家儿,女孩家你见过,就是你姚叔的闺女素馨姑娘,义父就想问问你,乐意不乐意。要是不乐意,咱们再去挑个好的。”
一提到成家俩字儿,李德全的心里顿时开始慌乱起来。
姚素馨,哎呀,那可是大家闺秀,县太爷家的千金,我一个庄户人能有那等造化?又或许是人家素馨姑娘瞧上我了?哎呀,我这心里咋就七上八下的咧……
马德兴一眼就看到了德全的心事,爽朗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成了,义父知道你咋想的了,走,咱们先去吃饭,等明儿一大早儿,义父就带上厚礼去姚家提亲!”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2-17 06:01
人在家中坐,羊从天上来,这几天暂停更新,等俺好利索了吧。真难受。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2-18 06:48
第十七章、提亲


老儿年间,婚嫁行的还都是祖上传下来的那套规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必不可少的,更不用说男女双方在订亲之前不能见面,就算是订了亲也不能见面,必须要等到八抬大轿风光迎娶进了婆家的朱漆大门,跨了火盆,拜了天地拜高堂,行了夫妻大礼,入了洞房,新郎官给掀红盖头的那一瞬间,这二位新人才算是正式的见着了。当然了,这一次的见面之后,甭管是长是短,是一辈子还是好几天,就算日后小两口拌个嘴掐个架啥的,各自假装不认识的都把脸儿扭过去,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不是?总而言之,这一世,她就是你的了,你就是人家的了,一根红绳栓着你跟她,这就算成了。
要说这素馨小姐跟德全小伙见过面么?当然见过。还是马德兴大掌柜带着德全跟俩闺女等人去拜访姚县长那回见到的。当时还有个小插曲:端茶倒水的小丫鬟瞧见了面容俊朗的德全小伙后,回到后院马上就跟素馨小姐连比划带渲染的,说前边来了个多么好看的后生娃,身板儿结实,眉清目秀,搞得待字闺中的姚素馨大小姐不由得有些春心萌动,心里就跟揣了好几只小白兔那样躁动个不停。有心去偷看吧,不敢去,老儿年间的大家闺秀规矩多的吓死你!这待字闺中的女儿家家平素里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闷在闺房里描龙绣凤做女工,未经父母允许就偷跑出去相对象?想啥呢?诸位看官,您可千万别中了西厢记的毒哟!
要不是后来父亲差人过来喊话,说要女儿出去见见客人,姚素馨差点从闺房的二楼往下跳了……
在前堂与客人一一见礼,与丫鬟嘴里的俊俏后生也见了,但只是瞬间的打了个揖首,行了个蹲儿安,德全到底长得有多秀气,有多好看,素馨小姐愣是没瞧真切!后来在饭桌上,自己的爹跟人家的爹拜了把子,自己这才又跟做贼似的偷眼打量了个透彻,果然啊果然,果然如小丫鬟所言,真是一个俊俏英气的后生!
从那以后,这两家就常来常往,马家的大小姐经常驮着二小姐来县衙找素馨说话儿,后来大小姐因为接手了威远镖局,事务缠身就少有露面了,但还是会时不常的把二小姐寄托在素馨小姐这里。二小姐马文仙长得很讨喜,小嘴儿还特别的甜,就跟抹了蜜似的,一见面就往素馨的怀里钻,贴在素馨的怀里奶声奶气的伸出小说要好吃的。素馨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小妹妹,可当这位小妹妹一不留神在自己的怀里撒了泡尿后,素馨小姐无奈的只好重新认识了一回二小姐,哦,不对,不能是二小姐,或者说明面儿上是二小姐,而实际上却是……
一次,好吃的伺候好了,二小姐满意的哼唧着,嘟囔了一句“丫头,看上我哥了吧?嘿嘿,这个好说,包在小妹我身上了,不出三日,小妹就让丫头你做我的大嫂子。”
姚素馨与马文君马大妞子不同,她还没有真正见识过马文仙小朋友的能力,当时也就没当回事,谁料想,还没到三日呢,马家老掌柜就带着厚礼上门提亲了。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2-18 10:46
老儿年间提亲是有说法儿的。不能是两家的家长出面说和,必须有个媒妁跟当间儿递话儿,也就是媒婆儿月老儿那个角儿。可眼下,在县城里边儿都提倡新生活方式,媒妁这种封建思想的糟粕差不多都给新青年们给荡涤的差不多了,可着满大街踅摸去,想踅摸个媒婆儿出来还真是把老马给难住了。马文明倒是撒出去不少家丁饶世界踅摸去了,可到这会儿了也没个回音儿的。上哪儿找个媒婆儿呢?正当老马跟当院里发愁时,大门洞那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听上去远在天边,可细一咂摸,却又好像近在眼前:“哎呦喂!我说,大清早儿的砸老婆子的门户,我当是谁呢,敢情是马大掌柜的手下啊,咋地?我老婆子可听说了,马大掌柜家的大小姐那可是新派女子哟,怎么个意思?这是打算把自己个儿嫁出去了?还用劳动咱们媒妁这一行儿?哎哟喂,听着都新鲜!”
人还没到,话儿先到了,甭问啊,一准儿是手下人找回来的媒婆儿呗!
想到这儿,老马连忙起身迎出来,到了大门口才瞧真着,还真是媒婆儿。不过,面生,没见过,没见过就没见过吧,只要对方是吃这碗饭的,就好办。一回生二回不就熟了么?
媒婆儿年逾五十开外,大脸盘子,长得不难看,穿着打扮儿中规中矩,大手大脚大身板儿,大嗓门儿,尤其是那双大脚板儿,走起路来噼里啪啦的,好像每一步都能把青石板铺的地面砸出个坑来。马德兴着急办事儿,也没问媒婆的出处,当下就跟媒婆把事情一说,说这是给自己的儿子提亲,对方是县长姚朗月的独生女儿等等都说了一遍。媒婆儿显然是场面上的人,听马德兴这么一说,立刻心领神会,还没等伸出手,马德兴已经把一个厚厚的红包塞到了媒婆儿手心里。媒婆儿掂了掂分量,马上眉开眼笑,开始大包大揽道:“哎哟喂!还的说是马大掌柜的办事儿敞亮,老婆子我这就上县衙门给您儿子说合去!您就放一百个心跟家里候着吧!”说完,甩开两只大脚板噼里啪啦的夺门而去……
马德兴光顾着搓着手兴奋了,他一点都没注意到,媒婆儿离开以后,她走过的那条青石板铺地的路面上,隐隐约约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儿……
衙门口这边儿可乱了套了!
怎么的呢?马文仙小朋友不见了!
姚素馨带着一帮丫鬟老妈子饶世界的翻腾,把后院儿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见马家二小姐的踪迹,素馨急的直跺脚,眼泪儿吧嗒吧嗒砸到地上:“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啊?!文君姐姐把妹妹托付给我,我给弄丢了,这可怎么办啊!”许是后院儿的动静闹的忒大,惊动了前院的县长大人。找人去后边一问,好家伙!姚朗月也傻眼了!这下可崴了泥了,这么小的女娃娃可不好找,这要是给拐孩子的给弄了去……姚县长不敢往下想了,忙喊来师爷,吩咐下去,把衙门里的差役都撒出去找二小姐,重点在那些个卖好吃好玩儿的地方找!好嘛,都圈定了范围,敢情姚县长也知道马家二小姐天生就是个吃货啊……
衙门口这儿正乱着呢,媒婆儿来了。
见县太爷愁眉不展的,媒婆儿还以为是被闺女的婚姻大事给愁的呢,马上施展出一个职业媒婆儿高超的素养,左右开弓,上下其手,天花乱坠,口若悬河,这通白乎!说了半天,姚朗月这才咂摸过闷儿来:“啊啊啊?您是给我那大侄子提亲来的?哎呀,慢待慢待了,不瞒您说,我这儿都快乱套了……来人,敬香茶!看上座。”
媒婆儿到底是老江湖了,眼光尖锐且独到,煞有介事的掐指一算:“哎哟喂,大老爷,老婆子要是算的不错,是马家二小姐搁你家后院儿里寻不见了吧?”
姚朗月俩眼瞪得溜圆:“这您都算出来啦!劳烦仙姑帮着算算,这二小姐还在不在后院儿啊?”
媒婆又掐指算了算,十分肯定的说:“在!在!在!还在后院里咧,在后院的小厨房里偷嘴咧!”
姚朗月喜出望外,马上喊来师爷,叫师爷去后边告诉小姐。又吩咐师爷从账上支五百两银票封个红包。那边,姚素馨马上带着丫鬟们直奔后院的小厨房,这头,银票到手,事情办妥,媒婆喜滋滋的甩开大脚板儿,噼里啪啦的走了。
姚素馨终于在小厨房门口看到了正蹲坐在门槛儿上往嘴里倒腾点心的二小姐,心里一块大石头才算落了地。忙上前,有点儿生气的拿手戳了戳二小姐的脑门儿:“小馋猫,想吃啥不知道跟姐姐说么?自己就偷摸出来找,害得大家伙儿饶世界找你。”奇怪的是,任凭素馨的手指头怎么戳马文仙的脑门儿,这小丫头片子居然丝毫不理会,还在往嘴里倒腾点心……
马德兴总算等来了媒婆的好消息,于是又封了个大红包作为谢礼,媒婆确实不辱使命,两头说的都挺圆满,看起来,老天爷赏饭给这一行吃不是没有道理啊……
马德兴刚刚把媒婆送出大门,返身挂门闩时,衙门口这头后院的小厨房门口,传来了马文仙小盆友变了调调的哭声:“姐,姐,疼,疼!俺再也不敢乱跑咧!呜呜!”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2-22 09:17
第十八章、择日不如撞日

马德兴送走了媒婆儿后,左眼皮子总是下意识的颤动,老镖师还以为是上了年纪太累的缘故,就想着进屋睡一会儿。躺下后,还是睡不着,左边的眼皮子仍旧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同时脑海里似乎有个声音在急促的说着:“黄道吉日,今天就是黄道吉日。今天,一定要今天!……信……”
马德兴猛地坐了起来,使劲晃了晃脑袋,那个声音却倏然消失!马德兴狐疑的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屋里静悄悄的,没其他人。
好一阵子,马德兴忽然想起了什么,忙从外套口袋里把马文胆让李德全捎来的信摸了出来。
翻过来翻过去的看,逐字逐句的看,终于在信的末尾处看到一行小字儿:三日内,迁坟,提亲,迎娶,缺一不可,错过吉日,悔恨终生。
怎么说呢?马德兴对自己这位师爷十分的信任,关系上处的仿佛不是上下级而是亲哥俩一般,况且马文胆接过他爹的衣钵做了老马家师爷后,从未在任何问题上出过差错,这使得马德兴对他非常的放心。眼下,信上的这一行小字也没让马德兴产生任何的怀疑,就仿佛冥冥之中有根线绳在牵引着自己似的。
马德兴立刻下炕,披上衣服火急火燎的出了屋,站在当院里开始吆喝。
很快,事儿就妥了。
第三天头晌午,李德全披红挂彩,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八抬大轿跟吹鼓手的队伍热闹非常的来到了县衙门口,之前积极跑媒的那位大脚媒婆再度出现,跑前跑后的吆喝着张罗着,显得非常卖力。可不知怎么的,马德兴跟姚朗月总觉得这位大脚媒婆儿跟先前见过的时候的不太一样,那股子冲劲儿不见了,有的只是热情过了头的劲儿,而且是那种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热情……
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总算赶在头晌午之前把姚素馨大小姐迎娶进了马家的大门。但这还不能算完事,县城的镖局毕竟不是陈官庄,那只能算是个过渡,马文胆信上所言,日落三竿前,新娘子必须回到陈官庄的马家大院才算是礼成。这可有些难为德全跟素馨了,就算脚力再好的马儿在县城与庄子之间跑个来回也要两三个时辰,再不济,开上县太爷的洋车跑回去,也比那快马快不了多少……
马家二小姐马文仙这个时候却站了出来,抱着新嫂子磨叽道:“嫂子,好嫂子,带上文仙妹妹呗。”哼唧着还不忘了朝一脸慈爱却又无可奈何的马德兴扮了个鬼脸儿……
谁也不知道李德全的快马上驮了俩位千金大小姐跑了多久,那年月,电话这种通信设备只是在县城里少数大户人家跟官家之间才有,县城到陈官庄之间没有任何的现代化的通信方式,江湖人士还在依靠飞鸽传书。正午离开的县城,策马狂奔了十几分钟后,马文仙抱着姚素馨的小蛮腰,嘴里却无声无息的默念着什么,但见李德全勒紧马缰绳,双腿猛夹马肚子,这匹枣红马仰天长啸一声,撒开四蹄儿,忽悠一下,竟然腾云驾雾般的直上了云霄!
这种神奇的景象如果给路人瞧见了不知道吓成啥样……素馨兴奋的抱着德全的腰,全然不顾及德全那头已经吓得遍体筛糠。若没有文仙小妹妹在后边加持,估计早就倒栽葱摔了下去……
陈官庄的围堰上,师爷马文胆手搭凉棚,早就瞧见了有一匹枣红马溜溜哒哒的朝着庄子的方向而来,马上端坐着的正是一对新人,等等,好像……好像还有个小不点儿……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2-25 06:37
上头说,建国以后不准成精变鬼作妖,咱这不是写民国呢么~~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2-26 07:47
继续给自己占座位。杨康中,现在思维有点乱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2-28 05:32
谁说这是个大号感冒来着?出来走两步我瞧瞧!这不是迎合西方的躺平口号糊弄老百姓么?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2-12-31 06:01
陈官庄大喜了!
这一天,四乡八县有头有脸儿的纷纷携带重礼登门贺喜,宾客如云,络绎不绝。庄子里大摆宴席,共迎八方来客,宴席的大棚围着庄子摆了四五里地儿,炉火旺盛,杯盘交错,猜酒行令,吆五喝六,好不热闹!也搭是马家在这一方土地上的名声,周边村落的乡绅们纷至沓来,这中间有不少人是来巴结马家的。都知道马家今天迎娶新人进门,迎娶的还是县太爷家的千金大小姐,这要是能巴结上马家的势力,这往后岂不是鸡犬都能升了天?!
马家大院的正堂中,马德兴与结拜兄弟姚朗月推杯换盏,说不完的话儿,拜把子的兄弟转眼成了亲家,亲上加亲,喜不自禁。几乎从未曾在陌生人前露过面的马家四位夫人小心翼翼的陪侍在左右。
乡下迎娶新娘的繁文俗礼自是少不了的,打前清一直到民国,规矩没变,路数没变,套路没变,不但没变,还增添了不少西洋的玩意儿。马家大小姐马文君跟二小姐马文仙忙前忙后,张罗着宾客入席,张罗着新嫂子跟自己家的大哥哥的喜事,就好像成亲拜堂的也有她俩一份儿似的。
此时,一骑飞马奔到陈官庄的大门口,马上端坐一位官爷打扮儿的军人,门口迎宾的马文明见状赶紧上前拱手:“这位官爷是?”
马上的军人同样抱拳拱手道:“在下是冯大帅亲随副官,冯大帅军务缠身,特地吩咐在下为马员外奉上厚礼,在下不便久留,烦请您替在下转赠,告辞!”说完,从随身的公事包中取出一个裹着红绸缎的布包,递给马文明,随即勒转马头,风一般的朝着来路飞奔而去。
冯大帅!马德兴在马家大院正堂接过马文明呈上来的红绸缎布包,打开一看,好家伙!厚厚的一沓银票,每张都是大面额的,足足有万金之多!这得多大的面儿啊!马德兴立刻起身来到了屋外,朝向西北方向抱拳拱手,朗声道:“威远镖局马德兴携全家拜谢大帅!”
马文君擦了一把额头上的香汗,刚打算坐下来喝口水的工夫,门外又跑进来一个护院的家丁,手里提着一个看上去沉甸甸的小箱子,呼哧带喘的跑道马文君的跟前,道:“大小姐,这是一位姓胡的官人差人送的贺礼!”
姓胡?啊!!!!姓胡!!!马文君大惊失声道:“人在哪里?快快请进来!”
护院结结巴巴的答道:“人已经走了,说说说他家员外要事缠身,没法儿亲自前来贺喜,特备薄礼一份,不成敬意,还望大小姐笑纳。”
马文君当然晓得这位姓胡的员外是何许人也,胡员外其实就是当年夜闯马大小姐闺房,给马家带来了小精灵马文仙的那位胡姓壮士。胡员外送来的贺礼,不用说,必然是相当厚重的大礼。
马文君刚刚接过护院递过来的箱子,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哭腔儿:“舅舅送来的?呜呜呜,文仙想舅舅了,呜呜呜!”
马文君赶紧放下手里的箱子,转身一把抱住小妹妹,连哄带劝的,顺手从马裤的兜兜里摸出来一根洋棒棒糖塞进马文仙的嘴里……吮吸着棒棒糖的马文仙忽闪着漂亮的大眼睛,破涕为笑,附在马文君的耳边小声呢喃道:“姐姐,放心,文仙好着咧,舅舅送来贺礼,说明舅舅一直没忘了老马家对我们的恩德,文仙会一直陪着老马家,保佑老马家五谷丰登,千秋万代!”
那边儿,姚素馨蒙着大红盖头,与披红戴花的李德全已经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在大家伙兴高采烈的起哄声中,缓缓入了洞房。从今日起,姚素馨与李德全正式的结为了秦晋之好。
这一天,陈官庄张灯结彩,鼓乐喧天,热闹非凡。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1-3 11:43
第十九章、好事成双


话说县太爷姚朗月家的千金大小姐姚素馨大小姐与威远镖局老掌柜马德兴的义子李德全喜结连理,这在当年的华北大平原是一件十分轰动的大事件。婚礼热热闹闹,有头有脸的四房乡绅带着厚礼纷纷前来贺喜,更有那驰骋西北的冯大帅委托亲随副官送来大礼,为陈官庄的大喜事平添了十分的影响,让不少暗中打算给陈官庄使点儿坏的某些人立刻收了手,纷纷偷偷庆幸自己没撞到枪口上。在华北这地界儿,还有谁的名头比得过那冯大帅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对新人已经入了洞房,前来贺喜的宾客们也陆续告辞离开。
忙前忙后的马文君跟马文仙姐俩累的差点儿吐了血。这会儿,宾客们差不多走完了,姐俩这才找了张空桌子,吩咐厨房把预留下来的美味珍馐统统搬出来,好家伙!足足摆了一桌子!马文君一手俩大白馒头,不要命似的往嘴里填,噎的直瞪眼!马文仙可比她的文君姐姐厉害多了,那张樱桃小嘴都咧到后脑勺上去了,大鱼大肉一盘接一盘的往里头倒,好巧不巧的被马文君的奶娘王氏瞧见,惊得王妈妈目瞪口呆,俺地娘耶,这小妮子咋那能招呼啊……
马文君是真高兴,因为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把德全哥哥当成是上天送来的如意郎君,而是实打实的大哥哥。马文君这妮子跟那个年月读过洋书,接触过新世界的女子们一样,最不愿意的就是被封建礼教包办婚姻束缚,她渴望自由的天地,渴望凭借自己的实力闯出一片新世界!马德兴对这个闺女是既爱又没辙,只好由着她的性子胡来了。
马文仙就不同了。
这个来历神奇的小妮子起当初就是个襁褓中粉嫩小脸蛋儿,前前后后还不到几年的光景儿,粉嫩小脸蛋儿一眨眼居然变成了满地乱跑、梳着小辫子的小丫头片子……马德兴有时候也听到家丁跟仆人们传话儿,说二小姐本事大得很之类的,老头把小丫头看了个遍,也没瞧出来这孩子的身上有啥与众不同的地方儿……
吃饱喝足后,马文君姐俩撇开所有还在忙碌的人们,自顾自的回到了马文君的闺房。
关上门,插上门闩,马文君瞧着摆在大床上的那只胡姓壮士送来的小箱子,俩眼熠熠生辉。马文仙坐在一边儿,两只小手托着腮帮子,好看的眼睛看了看姐姐,又瞧了瞧舅舅差人送来的小箱子,噗嗤一声笑了:“姐,不至于的,我舅舅家里的好玩意儿可多了,你要是喜欢,这小箱子咱就截留了呗,反正哥嫂也没看见嘻嘻!”
这番话正中马文君的下怀,就是,反正也没几个人瞧见,也没几个人知道,要不,就按小妹说的,截留了?又一寻思,不成,这是胡姓壮士给哥哥嫂子大婚的礼物,自己就是再喜欢也不能私吞不是?不私吞就不私吞,看看是啥宝贝总行吧……
俩闺女凑到一起,看着严丝合缝的小箱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下手,还是马文仙看出了门道,胖乎乎的小手沿着箱体摸了个遍,最后在某处的一处凸起轻轻按了一下,然后小嘴儿无声息的念了句什么,小箱子咔哒一下应声而开,里边的东西顿时晃得姐俩眼花缭乱……
第二天大清早,马家二小姐马文仙抱着小箱子来到了哥嫂的门外,侧耳听了听,屋里的人差不多已经在梳洗打扮了,于是就轻轻的叩了叩们环。
姚素馨还沉浸在昨夜那幸福的时光里,看到门开处是马家二小姐文仙,笑了“鬼丫头,抱着啥呢?是给嫂子的么?”
马文仙笑嘻嘻的用小手勾住了素馨的脖子,咯咯笑着:“嫂子,好嫂子,这是我舅舅送来的大礼,是给哥哥嫂嫂的,我可没私吞哟!”说着顽皮的朝素馨抛了个飞眼儿,那小眼神儿真真是千娇百媚,素馨差点产生了错觉……
姚素馨心里明白得很,马文仙人前喊自己嫂子是礼数,人后的马文仙给自己当太祖奶奶都绰绰有余……
一眨眼,小半年过去了,姚素馨在陈官庄慢慢的熟悉起来,与这里的庄户人家也渐渐的亲近起来。别看姚素馨是县太爷家的千金大小姐,可一点官家大小姐的架子都没有,更让人错愕的是,这位官家的大小姐不仅做得一手出色的女红,而且居然还是位杏林中人。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1-9 06:00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1-10 05:27 编辑

第二十章、素馨妙手回春


一晃眼就是岁月如梭,星河斗转。姚素馨嫁到陈官庄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

这三年当中,华夏大地上发生了许许多多寻常百姓闻所未闻的大事件。首先是诸侯争霸的三国四方,直系跟奉系在争夺中央控制权的问题上大打出手。自打独夫民贼袁大头归西后,辛亥革命武昌起义中被义军们强拉硬拽出来的黎元洪当仁不让的当上了民国大总统,冯国璋,也就是现而今那位走到哪儿都“我想死你们了”的小品段子手的先祖,冯国璋当上了副总统。之后,便是围绕大总统之权柄发生的夺权闹剧。但是政府实权控制在以段祺瑞、冯国璋为首的北洋军阀手中。引发府院之争,继而前清的遗老代表张勋带着辫子兵进京复辟。1917年8月1月,段祺瑞粉碎张勋复辟之后,黎元洪辞职,副总统直系冯国璋就任代总统,段祺瑞复任国务总理兼陆军总长,皖系军阀掌握了北京政府的主要权力,在日本帝国主义的扶持下,极力扩张其武装力量。北洋系分化为冯国璋直系与段祺瑞皖系。冯主张“和平统一”。段废除《临时约法》,取消老国会,提出“武力统一”的口号,派兵讨伐孙中山与西南军阀联合的护法运动,占领湖南,趁机扩张皖系势力。企图利用直系军队消灭孙中山的护法军政府,又达到削弱直系的目的。在政治上,段操纵非法的“安福国会”,选举徐世昌取代直系首领冯国璋为总统;在军事上,于1919年1月建立辖有三个师四个混成旅的参战军为其嫡系。直系前线军官罢兵反战。直皖两系矛盾公开。1918年8月,北京安福国会开幕,选举徐世昌为总统,取代直系冯国璋,段祺瑞也同时辞去总理职务,在幕后控制。直系将领吴佩孚罢战北归,段祺瑞强迫徐世昌取消吴佩孚职务。1919年12月冯国璋病逝,曹锟继承直系军阀头领,直皖之争逐渐尖锐化。之后的事情就是你争我夺,大打出手,皖系的段祺瑞带兵跟直系的曹锟摆开架势,在华北大平原上展开了各种现代火器的交锋。到底是外来的和尚不如自家的方丈好使,也就短短五天的光景,皖系军阀全线溃败,铩羽而归,直系的曹锟跟后来居上的奉系军阀、东北土匪张作霖坐上了大权的交椅。
皖系跟直系短短五天的激烈交火,战场周边的老百姓可遭了殃了。俗话说,水火无情,子弹无眼,表面上是两方军队的交战,实际上却让周遭的无辜百姓遭了战火的涂炭。距离第一战场最近的陈官庄当时被直系军阀征用成了临时的战地医院,每天都有大批的伤兵被送到这里救治。庄子里这叫一个乱!
庄子里空出来的民房中躺满了缺胳膊断腿的伤兵,各种痛苦的呻吟跟惨叫声让陈官庄的人们夜不能寐,日不能安。由于战争的突然性,很多后勤准备工作不够充分,伤兵的数量与日俱增,负责救治的医护兵们却显得僧多粥少,于是,那些看上去伤得不重的就简单处理下伤口,那些看上去出气多进气少的干脆就弃之一旁,让其自生自灭。这一切,都叫马家的大儿媳,陈官庄的女当家姚素馨看在眼里,痛在心头。
与夫君李德全合计了一下,征得德全应允后,姚素馨便领着庄子里的大娘大婶们披挂上阵,帮着那些杯水车薪的医护兵们照顾伤兵们。
战争进行到第三天头晌午,双方的阵仗已经有了结果,尽管如此,皖系的段祺瑞仍旧不死心,纠结了全部兵力打算跟直系死磕。这一天的战斗持续时间很长,原本就十分拥挤的陈官庄又被送来大批的伤兵。
姚素馨当时正在指挥大婶们架着大铁锅烧水,为那些伤兵们清洗绷带,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哭腔儿:“团长!你可不能死啊!呜呜,咱们一起出来的,你要是没了,我咋跟你爹你娘交代啊!”
姚素馨回头一看,却是一大群荷枪实弹的士兵们抬着一副担架直不楞登的朝这边冲过来!担架上的人血肉模糊,鲜血顺着担架滴答了一路。
此时的素馨大小姐已然全没有了大家闺秀的气质,头上扎着手巾板儿,身上的小衫让汗水都浸染的瞧不出颜色了,往那儿一站,活脱就是个干粗活的农村大妈。
素馨急忙上前拦住了那群大呼小叫的士兵,俯身贴近了快速看了一眼担架上的人,又伸出手在他的手腕上捏了捏,断然喝道:“别吵!麻利儿的!把他放下,对,就放这儿!”又扭头吩咐到:“文仙,快去把嫂子的梳妆盒抱过来!顺便再拿壶烈酒,快!”说时迟那时快,那是真快!还没等大家伙看清楚,马文仙小姑娘已经一手抱着沉甸甸的梳妆盒,一手提着小酒壶嗖地一下站在了素馨的面前。
姚素馨麻利的打开了梳妆盒,拿掉了上边两层装首饰的小隔层,从最下边的隔层中摸出一个麻布包包来,打开,里边赫然排满了寒光闪闪的银针!
马文仙别看个头小,抱着首饰盒跟一壶酒跟没事人似的,这要换了跟她一般大小的小姑娘,估计早就给坠的坐地下了。文仙忽闪着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嫂子手里的银针,樱桃小口无声的蠕动着。
姚素馨吩咐身边的大娘取来一只碗,把酒壶中的烈酒倒进碗里,从布包中取出几根银针泡进酒里,又喊了一位大婶,让她从大铁锅下边抽出一根烧着的柴火,素馨熟练的将酒碗里浸泡的银针取出,在燃烧的柴火上飞快的过了一遍,这一切做的都在电光燧石之间,还没等众人醒过闷儿来,姚素馨已经找准了伤者的穴道,精准的将银针刺入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约莫有半盏茶的光景,担架上的人忽然动了一下,接着,传来了微弱的声音:“弟弟……弟兄们,快,快撤……”
围在担架周围的士兵们一阵骚动,纷纷围了上去,争先恐后的抓住了伤者被血染红的衣服:“团长!团长!你活过来了!是这位女神仙救了你的命啊!”
于是乎,一大票士兵齐刷刷的给姚素馨跪下了,那头磕得蹦蹦作响……
素馨被汗水打湿的娟秀面庞上飞起一片红云,忙摆手道:“是你们团长福大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别别别,弟兄们这样岂不是折了小女子的寿数么?”
也就是从这一天起,陈官庄上上下下都传开了,说女当家的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几根小小的银针盘活了一条命……
那天夜里,马文仙托着腮帮子,一边朝嘴里塞着各种美食,一边笑嘻嘻的对正在梳妆打扮的姚素馨道:“嫂子,行啊!没想到您还有这一手啊!可是让小妹大开眼界了!嫂子,你还有啥大招掖着藏着没使出来呀?”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1-11 06:19
第二十一章、你方唱罢我登场


直皖大战刚刚消停没多少日子,直奉大战又拉开了帷幕。好在这一仗离华北相对甚远,主战场大都集中在关外,百姓们好歹能松一口气了。
这就是20世纪初叶摊在华夏百姓头上的人祸,直系军阀与奉系军阀的权利之争搅得半拉国家不得安宁,更不用说那些个长久以来一直觊觎华夏大地的番邦外虏们,这些个宵小的贼眼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大中华的版图。孤悬于外海的弹丸之国日本自明治维新以来,始终奉行对内集中对外扩张的政策,对于毗邻相近的中国东三省一直在搞小动作。
直皖战争后,直系与奉系分得了华夏执政的一杯羹,作为奉系首脑的东北大土匪张作霖始终难以释怀,处心积虑的琢磨着啥时候能让这一杯羹都落到自己的碗里。机会倒真的是垂怜于斯,小日本儿看出了张大帅的狼子野心,立刻展开了对其在东北地区的政治攻势,两下里一拍即合,张作霖向小日本出让东三省的经济利益,小日本则向张作霖提供军事政治及战略上的协助。
于是乎,在小日本的从旁支持下,张作霖脑瓜子一热,一拍大腿:妈了个巴子的!给老子上!
至此,直系与奉系之间的那层原本就破烂不堪的窗户纸被彻底捅破了。
虽说直奉战争基本没能祸及陈官庄这一片儿,但是,作为昔日冯大帅的得力干将,县长姚朗月却不能独善其身。
第一次直奉战争没折腾几天就在番邦各国的调停下偃旗息鼓。还没等人们喘口气儿,皖系的浙皮子卢永祥跟直系的江南军阀齐燮元又打起了冤家。瞅准了机会的张作霖马上假模假式的通电谴责了北洋政府的曹锟跟吴佩孚等人,说曹大总统与吴大帅暗中通卢云云,遂以此为借口组成了镇威军准备入关去支持原本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卢永祥。就这样,不甘寂寞的张作霖率领15万人的精锐奉军从多地入关,再次挑起了纷争,至此,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
这一回,直系拉出了看家的本钱,麾下部队倾巢出动,在关外的葫芦岛一线与守家待地的奉军剑拔弩张,摆开了阵仗。
战争一触即发之初,姚朗月就接到了冯大帅的密电,要求他放下身边的一切事务,火速回老部队报到,县长一职暂时交由北洋政府派遣的官员代替。行伍出身的姚朗月二话不说,马上收拾行囊,连夜乘车赶往冯大帅部队的驻地。临行前,姚朗月吩咐师爷,挑选了几位信得过的老部下,把他这些年来积攒的钱物及部分军火弹药装了一大车,火速送往陈官庄。
当大车来到了陈官庄的围堰下时,载着姚朗月的那辆汽车已经开进了靠近关外的直系营地。
在当时中国的所有军事家当中,冯大帅是个很特别的人。
冯大帅哪头都不倒,在三国四方的诸侯纷争当中始终是一股清流,一个地方上能够保持气节并且难以撼动的门神。冯大帅一生当中于国于民最大的历史功绩莫过于把末代儿皇帝溥仪那一大家子从象征封建皇权的紫禁城里给撵了出去,彻底结束了旧中国的封建君主制,让共和的春风迅速荡涤了华夏大地。这一次的直奉大战中,冯大帅看明白了战争的态势后,遂将自己统辖的第三军收拢在古北口一线,按兵不动。之后,在直系与奉系激战葫芦岛失利后,冯大帅认为时机成熟,马上与直系的第二军司令胡景翼、北京警备司令孙岳等人密谋倒戈,并且迅速回驰北京,推倒了曹锟政府,成立了中华国民军,冯大帅被推举为总司令兼任第一军军长。当日,冯大帅、孙岳及胡景翼等人联名通电全国呼吁和平。这就是史上著名的北京政变。
第二次直奉战争最终以直系大败宣告结束。之后,张作霖与冯大帅在在天津曹家花园召开会议,决议成立中华民国执政府与善后会议以取代国会,并推段祺瑞为中华民国临时执政,兼任总统与总理之职,之后政权落入奉系军阀手中。
咱们在回顾这段历史时,不得不承认,从军事意义上看,直奉战争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有海军、空军参加并取得重大作用的内战,新式武器如坦克等纷纷登场,重炮、重机枪、地雷的使用均为之前战争所罕有,死伤特别惨烈。从政治意义上讲,直奉战争以奉系胜利而告终,从此直系军阀退出北京政治舞台,北洋政府开始了张作霖时代。
第一次直奉战争时,20世纪初的中国正处在诸侯纷争天下大乱的时代。而在中国的北方,有个崭新的国家正在崛起,在直奉战争的前三年的某日,停泊在涅瓦河上的一艘巨舰打响了新世界的礼炮,伟大的苏维埃社会主义诞生了!在那个是非颠倒,黑白不分的时代,十月革命的这一声炮响,竟然孕育出华夏大地上有一股力量,这股力量起初还很薄弱,但这却是一股不可小窥的力量,一旦形成气候,将是摧枯拉朽,荡涤一切污泥浊水的强大力量!而暗中扶持并且推动这股力量的却是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意气书生,这群意气书生的领路人分别是北大的教授陈仲甫与李守常。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1-13 07:25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1-14 06:01 编辑

说起陈仲甫,列位还记得马大妞子带着马文仙跑了一趟水路去十里洋场送货的事儿不?那一次,县里洋学堂的校长曾委托马大妞子给他的恩师稍过一封信,后来,马大妞子带着文仙按着校长给的地址跑了一趟,见到了漂亮的姐姐,还见到了有点脾气但十分帅气儒雅的姐夫,这位姐夫就是北京大学的教授陈仲甫先生。话分两头,各表一方。
话说第二次直奉大战结束后,各路诸侯纷纷偃旗息鼓,北京的北洋军阀政府改姓了张,冯大帅所部在直奉两方的夹击下被迫下野,退走大西北,从此自成体系,占据西北广袤的原野,囤粮蓄草,招兵买马,养精蓄锐,以图有朝一日东山再起。仗打完了,姚朗月随即向冯大帅请辞,冯大帅也没挽留,老冯明白,这小子是惦念他那宝贝闺女了,于是,亲自下令给他的这位忠勇的老部下加官进爵,从之前的骑兵团长晋升为师长,言明如果过再有战事,希望姚师长莫忘记自己的军人职责。
卸了戎装,洗去了满身的硝烟味道,姚朗月坐上马大妞子从十里洋场给他淘换回来的小汽车,一路风尘赶回了县城。陈官庄这边正发生着一件大事儿。
姚素馨自从嫁过来以后,李德全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少年丧父母的德全第一次有了家的归属,这种归属感与先前认马德兴为义父那会儿的感觉完全不同。人生当中第一次 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家庭,第一次有知冷知热的女人依偎在身边,第一次能跟除了义父跟那些叔伯兄弟以外鹅人交心,这些对于李德全来讲,都是莫大的幸福。然而,更让德全感到幸福的远不止这些……
军阀交战的那些日子里,李德全头一回看到了自己的媳妇为伤兵们施针救命的场景,心里不禁暗暗叹道:“现在的女子都好生了得啊!”
好不容易捱过了战争,庄户人总算能过几天安稳日子。姚素馨大小姐却又忙活开了。
姚素馨出生时,母亲难产大出血早早故去,是大帅府中一位心地善良的女佣接过了苦命的女婴,含辛茹苦把素馨抚养长大,那位女佣教会了素馨很多女人该会该学该懂得的伦理纲常,还在素馨十二岁那年,拿出了自己深藏多年的绝活倾囊相教,这位善良的女佣是江南人氏,而她教给素馨的那手绝活叫做:苏绣。
素馨嫁过来后,庄子上上下下的事情马德兴就都撒手了,完全教给了德全夫妇打理。庄子里的人们信他们的老庄主,老庄主所托之人也是他们信得过的,于是,李德全带着全庄的男人们开拓田野,使得陈官庄的土地面积在原有的基础上又翻了一翻!要说起来,这李德全现而今的身份已然是陈官庄的实际掌门人了,放在今天,那就叫地主了,既然都地主了,吩咐下去叫庄户人做就是了,还用的着事必躬亲的下地干活么?
故事说到这儿,我就得多啰嗦几句了。农村的地主老财的形象大多都被影视作品给带跑偏了,基本上观众们见到的地主老财不是阴险狡诈,就是仗势欺人,要不就是横征暴敛,欺压百姓,只要他们一出场,绝对是贼眉鼠眼恶声恶气,影视作品中这类恶地主霸形象的突出代表有两位,一个姓黄,叫黄世仁,另一个姓穆,叫穆仁智。哈哈!没错儿,老艺术家陈老爷子饰演的欺负白毛女的那位!由于国内早期的影视作品都带有一定的阶级客观性,所以,绝大部分观众对地主阶级的认知度就都停留在了上述的层面里难以自拔。事实上,大错特错。
像马德兴、李德全的父母那般起家的大户人家在早儿年间也是风餐露宿,披星戴月,从土地刨食儿,朝老天爷伸手讨生活的主儿。除了帝王将相,还有谁是生下来就坐在米面堆儿里衣食无忧的?马德兴的祖上可以追溯到宋朝,威远镖局的第一位大掌柜在成事之前却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把式,若不是宋辽交战,农民老马一个偶然的机缘巧合救下了老杨家的人,也就没有后边的这些个故事了。被救下的杨家人以重金酬谢了老马,还把家传的杨家枪法倾囊相赠,时年十几岁的血气小伙在杨家人的悉心传授下,血脉觉醒,武功精进,这才有了老马家后来行走江湖的那个绰号。
李德全的父亲李大膀子发家致富前也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因为乐于助人,在原先的赵公寺村里人缘颇善,也正是因为这种乐善好施才给自己惹下了杀身之祸……
扯远了,回到正题上。因为身上都有祖先的根骨与血脉,所以,那年月中国地界儿上的大部分地主老财刚起步时都是挽起袖子跟大家一起下地,一起劳作,一起分享劳动的辛苦,丰收的喜悦。地主老财这个叫法儿得分开说,确立了地主的地位后,雇佣了长短工,庄稼有人伺候了,收获时家里有了余粮有了进项了,那才敢说自己是个不大不小的财主。
陈官庄的李德全起当初秉承了家传组训,一直跟着大家下地干农活,我可以负责任的跟列位拍胸脯的讲,李德全的农活那是全方位的,凡是地里的活儿他都手拿把掐,就连多年劳作的老庄稼汉们都直挑大拇哥咧!您问我咋那么理直气壮的敢为古人拍胸脯子打包票?嘿嘿,那都是后话,放下暂且不提。






作者: 李听圃    时间: 2023-1-14 00:33
阳了初愈,趁着时闲,又连着看了几集。这是一部很好的小说。规模宏大,涉及中国激烈变化的历史时期,人物庞杂却有重要历史人物内在的联系。不失为一部史诗性的作品。赞赏老友运筹帷幄的大手笔。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1-14 06:08
李听圃 发表于 2023-1-14 00:33
阳了初愈,趁着时闲,又连着看了几集。这是一部很好的小说。规模宏大,涉及中国激烈变化的历史时期,人物庞 ...

感谢站长同志!有这个打算也是因为年前媳妇家的父母双亲相继过世,两位辛苦毕生的老人身后,两个儿子及其家人的冷漠让人心生寒意。媳妇毕竟是外嫁了,对家中之事也是鞭长莫及,加上疫情的阻隔,让我们连两位老人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陈官庄轶事取材于我媳妇她家祖上的传奇经历。在20世纪初那个诸侯纷争,三国四方的年月里,媳妇家的祖上凭着勤劳的双手,凭着发达的人脉,凭着善良的初心,硬是在逆境中走出了他们自己的人生之路。
至于故事中的怪力乱神之说,我相信有,而且肯定有。当然了,建国以后就没有了,因为……哈哈,是吧,建国以后不是不准成精么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1-14 06:43
那边李德全带着全庄的男人们忙得热火朝天,这厢姚素馨大小姐也没闲着。
素馨嫁过来的这些年,看到庄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除了抱孩子就是伺候家里的一日三餐,余下的绝大部分时间就是三五成群的围坐在一家长里短的扯闲篇,光阴就这么白白的荒废了。于是,素馨便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儿。然而,在封建旧礼教浓郁的年代里,这样一个在当时看来很平常的想法却遭到了李德全以及庄子上下大多数的男人的竭力反对。反对的理由无外乎那些个封建说辞,当然了,女子无才便是德是最大的理由。面对压力,姚素馨也是十分的无奈,在县城里,她说一个要字,绝对没有谁敢说一个不字,可这是在婆家,在庄户人家云集的陈官庄,在祖祖辈辈受到封建礼教束缚的农民面前,她一个在家里敢作敢为的奇女子在这里却没了主张。
乡里们反对尚说得过去,李德全反对,而且是带头反对,在姚素馨看来就很说不过去了。于是乎,这天晚上在饭桌上,夫妻二人爆发了自大婚以来的头一回争吵。
中间跑出来拉架的是一直呆在后院正房中大吃大喝享受人间快乐的马文仙小姑奶奶。
马文仙虽说平素里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天价猫在老马家大宅的后院,在摆满了丰盛小吃的桌子中间大快朵颐。说也怪了,这么个正在长身体的年纪,每天吃这么多的珍馐美味,这小妮子居然面不改色,身形婀娜,这要是换做是别的女娃,这么个吃法儿,怕是早就变成猪头了。可人家文仙却啥事没有,每天睁开眼头一件事就是开吃,看得丫鬟老妈子们目瞪口呆,慢慢的也就习以为常了。但是有一件事她们怎么都弄不明白,天天这么吃,咋也没见二小姐出恭呢……
李德全抱着两膀子站在窗户前大口喘气,看意思气性还挺大。姚素馨则是坐在床沿上暗自垂泪,看意思也是十分的难过。
马文仙看看大哥,又瞧瞧大嫂,马上笑嘻嘻的一屁股坐在了大嫂素馨的身边儿,变戏法儿似的从小袄的口袋里变出来一个物件儿,搁在手心儿里,递到了大嫂跟前儿:“嘻嘻,嫂子好嫂子,别生气了好不好?文仙想吃你做的豆腐丸儿了。这个是文仙小时候舅舅给的,文仙送给嫂子,这可是好东西哟,带上它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呢,文仙给嫂子戴上。”不由分说,小手儿一挥,那物件儿竟然神奇的就戴在了素馨的手腕儿上,严丝合缝,发出温润碧澈的绿光。
马文仙朝素馨挤了挤眼儿,素馨马上擦了擦眼泪,站起身边说边朝屋外的厨房走去“二妹稍安勿躁,嫂子这就给你做好吃的去。”
素馨才离开屋子,马文仙立刻一抹脸儿,三两下蹿到了李德全的跟前,眼瞅着那小巧玲珑的身体跟吹气球般的迅速膨胀起来,眨眼间,脑袋就碰到了房梁!马文仙现出了原形,凶神恶煞般的逼视着惊慌失措的李德全:“小兔崽子,给太祖奶奶听好了,姚素馨是上天给你派下来帮扶于你的仙女,从今往后,不许再欺负她,倘若再让太祖奶奶瞧见你慢待人家,可别说我老人家事先没跟你讲明白!”说完,轻轻张开血盆大口,冲着李德全吹了一口气。
等姚素馨端着小碟回来时,却见到李德全规规矩矩的坐在床沿上,二妹马文仙则开心的坐在小饭桌那里,看到素馨进来,马上开心的大叫着:“喔喔喔,又好吃的喽!”
好不容易把马文仙这位小祖宗给哄回了后院儿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姚素馨全无睡意,弯腰低头开始收拾细软跟衣物,压根就不拿正眼瞧李德全,自顾自道:“我要回县城住些日子。”
李德全一反常态的蹭了过来,忽然从身后用双臂抱住了素馨的上半身儿,嘴巴里的热气儿燎的素馨的脖颈又酥又麻:“俺啥都听你的,素馨,别走了成不?你说你想开个绣坊,那就开一个绣坊,你说你想收徒弟,那咱就收徒弟,日后,这庄子里女人家的事情全凭你做主。”
姚素馨好悬没一头栽倒!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这还不到一盏茶的光景,这个木头脑袋就转性了?还没容素馨多想,身子忽然一轻,早就被德全给抱起来,火急火燎的走到了床边……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1-14 06:46
李听圃 发表于 2023-1-14 00:33
阳了初愈,趁着时闲,又连着看了几集。这是一部很好的小说。规模宏大,涉及中国激烈变化的历史时期,人物庞 ...

站长同志多保重!注意身体,切不可让自己受了风寒。预祝站长同志全家人新春快乐,万事如意!
作者: 李听圃    时间: 2023-1-14 23:09
茶炉 发表于 2023-1-14 06:46
站长同志多保重!注意身体,切不可让自己受了风寒。预祝站长同志全家人新春快乐,万事如意!

也祝你身挺健康阖家欢乐。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1-15 06:27
第二十二章、龙凤呈祥


前文书咱们不是说过,正当姚朗月洗去满身的硝烟,星夜兼程赶回县城的时候,陈官庄已然发生了一件大事儿么?没错儿,这件大事儿就是姚记绣坊正式的在陈官庄挂牌开张了。
内位说了,这旧中国的妇女,尤其还是身处农村的女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不是三从四德么?不是无才便是德么?怎么轮到姚素馨这儿就能整出这么些个幺蛾子呢?您听我慢慢跟您掰扯啊。这要是换成寻常人家的女子,跟当家主事的男人冷不丁提出这么个要求,那结果可想而知,一定是大帽子扣着,皮鞭子抡着,难听的话儿伺候着,让您死的心都有了……但是,有些话儿分怎么说,有些事儿分怎么去理解,人家姚素馨是寻常人家的寻常女子么?显然不是。人家姚素馨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千金大小姐,读过洋学堂,接受过新事物,又有一身深藏不露的真本事,屈身下嫁到陈官庄,给一个满脑子受封建荼毒的半文盲李德全当媳妇,本身上说已经是委曲求全了。姚素馨提出要在陈官庄开设绣坊,话一出口便遭到了以丈夫为首的全庄男人们的顽强抵制,那些个男人跟自己的男人一个德行,都是被几千年来的封建礼教给捆傻了,捆呆了,捆得他们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所以,只要有恩振臂一呼说个不行,马上就一呼百应的跟着起哄架秧子,把姚大小姐气的没辙没辙的。即使后来夫妻二人为此事吵了婚后的第一场大架,这个问题的矛盾也没能解决,若不是二小姐马文仙的出现,这两口子估摸着连休书都能掏出来拽到对方脸上去……内位说了,有这么邪乎么?我跟您严肃的保证一下,有,还真有。
马文仙的及时出现,熄灭了李德全那满脑子的封建毒火,咱不管那神奇的小妮子使了什么法子,反正是起效了,李德全一股脑的应了素馨的诉求,然后,在素馨尚未反应过来之前,这二人便在卧房中又行了一回周公大礼……
姚记绣坊正式挂牌开张了!
苏绣这个物事儿在北方的农村算是一件稀罕事儿,华北大平原的农民祖祖辈辈都算起来,谁都没瞧见过这种精美绝伦的“花布”。更别说用在屋里了。姚素馨的绣坊开张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招兵买马。
招兵买马这档事儿要是放在她爹姚朗月身上那都不叫事儿!姚县长,哦,姚师长招兵买马非常简单,大街上支张桌子,桌子上分两边各自摆放着两样东西:大洋,卖身契。当然了,也不能说的那么直白,其实也就是一纸契约,按了手印或者签了名字后,就是你从军行伍的身份证明了。前来应招的大部分是农家子弟,家里人丁兴旺,僧多粥少,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想着吃粮当兵,能给家里解决生计问题,还能拿到军饷贴补家用,那桌子上白花花的大洋可不是假的,不就是按个手印儿么,老子干了!手印儿按了,家庭住址门牌号码之类的也都由识文断字的文书写在契约上,不怕你耍心眼拿钱溜号。五块大洋揣进兜兜里,兴高采烈的回家报喜,然后,穿上灰布军装,扛上新发的大枪,就由老兵们带着去大操场踢正步去了。
要是按着姚师长的招兵方式干,估计姚记绣坊才开张就得关门大吉。为什么呢?因为这完全是两码子事儿哟!
姚素馨会描龙能绣凤,这不用说,但是,招纳过来的这些个大姑娘小媳妇们面对着满屋子的绸缎跟金线银线可就抓了瞎,更不用说拿起银针去实操了……要开买卖,首先得做培训,做培训,那当仁不让的得是姚素馨女先生披挂上阵了。这里边儿,招纳的事儿由也很复杂,只一样,您得找那手软心细脑筋活络且不爱发脾气耍小性儿的女子,这种人能沉下心做活儿。这些都是当年的那位善良的大帅府女佣对素馨言传身教的。
第一批学徒是从几十位陈官庄庄户人家里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些个女子们大多是尚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年龄不大,思维还没定势,说白了就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这样的孩子最适合做绣活儿。这里边儿还有个小插曲,马二小姐不知道哪根筋活络了,死乞白赖的缠着素馨嫂子要求当第一个学徒,素馨被这个小精灵缠的没辙,只好手把手的传授与她,可让素馨没有想到的是,马二小姐学习技术的速度那简直就是一日千里的快啊,傍黑子教的全套绣法儿,还没过一个时辰的光景,马二小姐居然就已经把作业呈现给了姚先生,后者则瞠目结舌的看着一方手法娴熟,品质卓越的绣品,惊喜的连连夸赞!末了,马二小姐笑嘻嘻的扯着嫂子的胳膊耍起了无赖:“好嫂子,您就别跟小妹抢了好不好嘛!小妹给您带徒弟,您腾出功夫来跟我哥多那啥呗,小妹有预感呢,您跟我哥就快有那啥了……”
于是乎,白天,男人们在德全的带领下去开荒种地,被选中的女学徒们则在素馨钦点的小先生马文仙的悉心教授下慢慢儿的接受新生事物。这一来二去的,那些个原先疯狂反对的男人们闭上了嘴巴,还有那些庄子里喜欢家长里短的碎嘴老太太们也识趣的转变了话题。
小半年儿的光景,那些个原先俩眼一抹黑啥都不会的女子们逐步的走上了正轨,姚记绣坊这才算是正儿八经的开了张。
这天晌午,姚素馨本打算去后院给孜孜不倦的小先生文仙妹子做点小吃,才走到前后院的月亮门那儿,忽然觉得肚子里一阵儿难受,好悬没吐了,赶紧扶着月亮门的门框,用手揉搓了半天这才缓了过来。这是咋了?早上也没吃啥不干净的东西啊?正跟这儿胡思乱想呢,马文仙欣喜的声音毫无悬念的出现在身后:“嫂子,恭喜呀恭喜呀!文仙就快要当姑姑啦!”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1-15 12:34
啥叫瓜熟蒂落啊?瓜熟蒂落说的就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姚大小姐。
从那天身体出了状况起,姚记绣坊的营生马文仙就再也没让她嫂子染指。这孩子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愈发的成熟起来。在庄子里大人们的眼里,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现而今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话做事绝不拖泥带水,也不知道这小妮子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让庄子里的男人跟女人们对她唯命是从,吩咐下来的事情必须马上去落实,绝对不允许有拖沓或者怠慢的情况出现。总之就一句话,二小姐让干啥咱就干啥,听二小姐的有饭吃,还能吃得饱。
姚素馨被安排到后院安心养胎,马文仙则坐镇绣坊,又当监工又当老板,弄得很像那么回事似的。就连马老爷子背着手满世界溜达时,瞧见二闺女的做派,都很是吃惊。话说时光出溜一下就蹿到了金秋十月,初秋的一天,庄子的围堰外来了两台当时还很时髦的小汽车。两台车一前一后在庄子外停稳,打头的那台车上下来的是马德兴的亲家公姚朗月,身后的师爷手上大包小包的抱了一身;后边的那台车上下来的却是一位周身上下珠光宝气,戴着南洋帽,拄着文明棍,脚蹬锃光瓦亮南洋皮鞋,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边儿墨镜的主儿,这位的身后跟着俩膀大腰圆虎头虎脑的汉子,腰里头都别着二十响儿,俩人四只大脚踩在地上,一步就是四个大脚印儿。
姚朗月带着师爷先进了庄子,后边这位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围堰下,冲围堰上正上下打量自己的马文明抱拳拱手道:“在下赵珏,南洋商贾,慕名姚记绣坊而来,还请文明兄通秉一声!”
围堰上的马文明吃了一惊,心说这位是谁啊?赵珏,这名字耳生的很,心说自己不认得眼前这位啊……但人家客套在先,自己总不能假装没瞧见吧,这样想着也就给对方回了礼数,转身下了围堰,跑去找姚记绣坊现而今的大当家马文仙二小姐去了。
马文仙正在绣坊里盘点成品,听到马文明的通报,朱唇轻启道:“知道了,他的命是我嫂子救的,他这是来报恩了。文明叔,我这么一说您记起来了没?”
马文明恍然大悟,二小姐一点拨,他这才想起,敢情外边那位叫赵珏的就是前些年直皖战争时险些伤重不治的军官。记得当时姚大小姐巧手银针三两下就回了春,直接盘活了这位被阴差鬼使扯到奈何桥的军官。后来,这位军官在陈官庄养伤期间,跟庄子里的护院家丁们熟悉了,直到伤愈归队前,一直喊自己为兄长来着……
这姚记绣坊自打正八经开张以来,苏绣成品那是供不应求。四乡八县有头有脸的乡绅富商们纷纷前来看样订货,甚至于远在县城的那些个常与洋人做买卖的客商们都闻风而动,开着小汽车跑到陈官庄,都想拿到一手的上等货,导致绣坊一度出现了供不应求的窘局。
二十几位绣娘连夜以继日的加班加点也难以应付那些纷至沓来的订单,这可愁坏了还在后院养胎的姚素馨。
马文仙不是不让她嫂子插手绣坊的事儿了么?行政管理这方面姚素馨是彻底撒手了,但绣坊毕竟是自己的主意,也是自己张罗起来的,就像是自己的娃娃一样,说一点儿都不管不顾也是不可能。可是,培训绣娘这种事是慢工,急不得,眼下,所有出徒的绣娘都在赶工,也难解燃眉之急。人家客户可是下了订金也签了合同的,这要是没在规定时间内交货,违约罚金事小,信誉缺失事大!为此,姚素馨挺着大肚子就想下床,却被马文仙的手挡住了。文仙莞尔一笑:“嫂子,稍安勿躁,这点事儿在小妹这儿都不叫事儿,看吧嫂子急的。嫂子,您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跟这儿养胎,既然绣坊那边的事儿您交由小妹处置了,那就放一百个心到肚子里好不?”
对呀,姚素馨忽然想到了小妹妹的神通,心下里的那些个结马上就豁然了。
果然,到了交货的日子,望着柜台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绣活,马文仙拍了拍小手,朝虚空里结了一个手印,嘴里嘟囔道“各位蛛妹有劳了,姐姐我这厢谢过。日后有用得着姐姐的地方尽管吩咐。”虚空里,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渐行渐远……
姚素馨生了。按老年间的话说,不但生了,还是个花棒儿!是龙凤双胎!
就在姚素馨的一对儿女呱呱坠地之际,威远镖局上一代的掌门人马德兴老英雄溘然长逝。一代豪侠御风而去,一个新的时代即将来临。
随着姚记绣坊的名气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客商们从四面八方慕名而来,为了稳定生产,扩大经营,姚素馨跟文仙妹妹合计了一下,打算再从庄子里招募一批学徒,然而,事情却没有想的那么顺利,从绣坊开张到现在,庄子里的其他女人们不是远嫁了就是生了一大堆嗷嗷待哺的娃娃,在本庄招募基本上是没有可能了。外乡外村的人咱又不知根知底,也难办。还是二小姐文仙主意多,说自己的老家那边有一群好姐妹,都是出类拔萃的绣娘,要不然把她们请来助阵吧,都是文仙的娘家人,彼此知根知底,不会出乱子。素馨正发愁招募学徒的事儿,听妹妹说有这种好事,想都没想马上点头应下了。
于是,隔了三五天儿,一辆带篷的大车来到了陈官庄外,赶车的小哥跳下大车,扯开嗓子就喊:“文仙姐姐!我们来啦!”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1-17 07:12
第二十三章、一步之差谬之万里


威远镖局终于走到了尽头。就在姚素馨的一对龙凤胎儿女呱呱坠地的那一刹那,威远镖局上一代老掌柜的,江湖人称马银枪的马德兴老爷子毫无征兆的溘然长逝。陈官庄上上下下皆沉浸在悲哀之中。
得着消息后,亲家公姚朗月一身黑色中山装,满脸悲戚的从县城赶来,在亲家公兼结拜大哥的灵位前周周正正的行了跪拜大礼,姚朗月的感情那是实打实的,每磕一个头,口中就高喊一声儿:“大哥!小弟来迟了!亲家!一路走好!”姚县长磕一个哭一声,哭一声,磕一个,最后竟然哭晕在马德兴的灵前。
马德兴的四房夫人忙喊来佣人们,七手八脚的把县长大老爷给搀扶到内堂歇息。
李德全跟姚素馨夫妇二人披麻戴孝,跪倒在义父的灵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李德全这个少年丧父母的老实孩子自从投奔了父亲的结拜大哥马德兴的门下,一直被亲情包裹着,马德兴待他视如己出,不但把诺大的家业托付与他,还亲自给他操办了婚姻大事;两个妹妹对他更是情真意切,才进马家门那会儿,文君妹妹就成天价黏在他身边,走到哪儿都要骄傲的告诉周围的人们,这是我的大哥哥。小妹妹虽然来的很突然,但李德全瞧得出,小妹妹对自己这个大哥哥还是挺亲的,尽管李德全的模糊印象里,小妹妹似乎跟自己说过些什么,然而,细细琢磨时又什么都记不起来……
姚素馨的印象中, 父亲的这位结义大哥,文君跟文仙的父亲是个极其和蔼,慈眉善目的长者,自从自己嫁过来后,无论是生活上,还是生意上,老公公对自己都照顾的很周全,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了他的闺女来对待。素馨对老公公始终心存感激。却再也没有了孝敬的机会……
李德全扶着义父的棺木亦是哭得昏厥了过去,被人搀扶了下去。姚素馨虽然内心十分悲痛,但是,她现在是陈官庄的老板娘,老板哭趴下了,老板娘必须要坚强的立着,还有很多的事情等待她去决策。
正在这时,一个略显嘶哑的哭腔儿由远而近,人还未进门,声音却已经重重的砸在了灵堂里每个人的心头!
“爹!爹爹呀!女儿来迟了!您咋也不等等你的大妞子啊!”
马家大小姐马文君踉踉跄跄的飞身扑进了灵堂的大门,不管不顾的一下子就扑到了马德兴的棺木上,放声大哭!
还没哭几声儿,马文君也哭岔了气,昏厥过去,灵堂内又是一阵忙乱。
四乡八县凡是与老马家有些渊源的人们纷纷来到了陈官庄,来吊唁这位宅心仁厚,乐善好施的马员外。不少道儿上的江湖好汉也纷纷一身正装的来到了陈官庄,好汉们要为他们的带路老大送行,送这位江湖上侠肝义胆的马银枪。
马德兴的四房夫人此时此刻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尤其是老马的大太太,因为年事已高,身子骨一直不怎么好,这会儿站得时间过久,看着有点摇摇欲坠,素馨赶紧吩咐丫鬟婆子们把四位夫人搀扶回房歇息,这边儿有她镇场子就足够了。
内卫说了,灵堂里都这么热闹了,二小姐马文仙呢?
马文仙虽说来历颇为神奇,但自从来到了马家,马家上下对她可谓是无微不至,老马身子骨还很硬朗的那会儿,一得空闲,就把小瓷人儿般可爱的文仙顶在肩膀上,笑呵呵的走东串西;得着点儿啥好玩意儿,好吃的,绝对第一时间塞到小闺女的手里。马文仙也打心眼里喜欢这位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的好老汉,那时候,只要老爹爹的笑脸儿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文仙马上张开小手儿,口齿伶俐的喊着:“爹,抱抱。”
这样一位慈眉善目的老汉突然辞世,让备受亲情宠爱的马文仙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灵堂那边哭声震天时,马文仙一个人躲在后院的小厨房里,捧着自己三岁那年马老汉亲手给做的拨浪鼓,大颗大颗的泪珠子噼里啪啦的掉落在地下。小嘴儿蠕动着,喃喃道:“德兴娃娃,这一世,除了我老舅,你是对我最好最好的人了,老舅说过,上一世,他的命是你们马家的先人救的,这份救命恩情,我胡家铭记在心,德兴娃娃,放心的上路,老马家就交给我,我一定保着老马家万代千秋!”
当马文君的乳娘王妈妈来敲厨房的门时,马文仙规规矩矩的起身打开门,跟着王妈妈朝前院走去。王妈妈毕竟是上了年纪,老眼昏花,竟然没有注意到小厨房的地上,有着一些银光闪烁的东西在那里无声的滚动着……
马文仙的到来,可算是解了素馨的困境。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千金大小姐,虽然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但面对这么多的吊唁宾客跟那些个繁文俗礼,多少有点力不从心。马文仙的出现,让稍显混乱的场面立刻就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马文仙跪在逝者的灵位前,一本正经恭恭敬敬的磕了仨响头,抬起头时已经是泪流满面:“爹,文仙会保着咱们马家一生一世!您放心去吧。”
在场的人们神情多少有些错愕,他们并不明白这个跪在灵前的小闺女说的是啥意思,有的人还以为是马家二小姐伤心过度之下的呓语,他们哪儿知道马文仙与老马家之间的那些个不可名状的渊源啊……
马德兴的丧事办得风风光光,一代枭雄马德兴最后被安葬在马家祖坟,与他那结拜义弟李大膀子到九泉之下把酒言欢去了。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1-17 08:40
吹吹打打送走了马德兴,马家大小姐马文君当着老马家所有人的面儿宣布一个决定:关闭镖局,她要出洋去看看。
这个决定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原本指望着马文君接手威远镖局后能带着大家伙闯出一片新的天地,现而今,马大小姐的这一举措着实让所有人都吃惊不小。马家的四位夫人当中有三位表示无法接受,毕竟这镖局是老马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不能说到了这一辈儿说关就关了吧?这么做对得起你爹在天之灵么?只有文君的娘亲,四姨太表示了支持。在四姨太看来,自己的闺女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那必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知女莫若母,四姨太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亲闺女身上,所以,不管旁人如何看法,当妈的是一定会站在闺女这边儿的。
马文君为什么会突然宣布了这个决定呢?这还要从那位叫赵珏的直系青年军官说起……
书中暗表,这位赵珏当年参加了直皖大战,差点丢了小命儿,若不是那群忠勇的老部下拼死把他从战场上给抬下来,又机缘巧合的遇到了姚素馨的神奇医术,这才从阎罗王的生死大殿前打了个转身,重返阳间。战争结束后,赵珏解甲归田,到县城投奔了叔父开办的绸缎庄,帮着叔父打理产业。因为过去在直军中的人脉,加上头脑活络,不钻牛角尖儿,叔父的买卖很快就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因着买卖的关系,经常要发货运货,自然而然的就要与镖局扯上关系。一来二去的,赵珏就跟马文君熟络起来,言谈之间还攀上了另外一层关系:同学。马文君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想起来,敢情这位叫赵珏的青年才俊竟然是自己少年时代班上的那个三脚提不出个屁的窝囊废……
于是乎,这二位才子佳人便经常找机会攀谈交心,很快,两人便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马文君还时不常的带着赵珏去拜望昔日的洋学堂先生,这位先生的真实身份是我党在华北地区的支部成员,在先生那里,两个年轻人头一回听说了一个名词:马列主义。也就是在先生那里,他们两个还听到了一个消息,说孙逸仙博士在广州开办了一所培养军事人才的学校,叫中国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好些个有志青年都奔赴那里去投考。这个消息让赵珏感到兴奋莫名,经历过军阀混战的他特别希望能得到全面系统的军事培训,骨子里,赵珏就是个扛枪打仗的行伍,如今委身于商界实在也是无奈之举,混口饭吃呗。
于是,赵珏详细的向先生了解了这所军校的情况,又问文君想不想跟着他一起,去南边的广阔世界走走看看。
才见到赵珏的那一瞬间,马文君就笃定,这就是她马大妞子这一生要为之献身的男人。到底为什么,马大妞子也说不清,只是觉得,赵珏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儿,跟着他,不会有错儿。于是,想也不想就点头应允了。
就这样,马文君不顾家族的反对,毅然决然的关闭了祖上传下来的家业,遣散了镖师们,跟着踌躇满志的赵珏一道,坐上了去广州的火车。这一去,就是二十五年。
赵珏如愿以偿的考进了军校,而文君却没有那么幸运。当时的军校拒绝招收女生,无奈之下,文君只得去找了一位姓戴的中年人,他是赵珏的远房亲戚,赵珏恳求这位亲戚帮着文君谋一份差事,现在广州落脚,再图其他。这位姓戴的亲戚倒也爽快,很快就在省党部为马文君谋得了一份文职,就这样,马文君在广州暂时安顿了下来。
转眼间几年过去了,赵珏在军校如鱼得水,刻苦的训练,勤奋的学习,使这位热血青年很快就被一双慧眼所识得,而这双剑眉之下的睿智双眸的主人姓周,是军校当年鼎鼎大名的政治部主任。
马文君在省党部的工作也做的顺风顺水,这期间,马文君结识了不少官场人士,而那位赵珏的亲戚平素里只要有机会就带着文君出入官场,在这里,马文君由浅入深的了解到了国民党的内在含义,也是在这里,她了解到,那位姓戴的中年人原来叫做戴季陶。
赵珏跟马文君之间的人生之路从这时开始便分了岔,赵珏在校期间就秘密加入了中共,成为了周主任的得意门生,大革命失败后,赵珏跟着大部队历经千辛万苦突出了重围,最后登上了井冈山,开始了他崭新而神圣的革命生涯!马文君则在国民党元老戴季陶的力荐下,进入了官场,正式加入了国民党,并且很快就得到了另一位同样姓戴的赏识,开始了她的黑白人生……
人嘛,就是这样的,跟什么人唱什么曲儿,马文君先后跟了两位姓戴的,仕途跟人生之路用平步青云形容一点不为过。而赵珏跟着一位潇湘教员毛润之,虽然人生道路相对坎坷艰难,但最终,却在不懈的努力下迎来了最后胜利的曙光。日后,这二位还有机会相见,但这就是后话,咱们暂且放下不提。
陈官庄恢复了往日的景象,庄户人李德全照例每天忙碌,素馨的姚记绣坊照例生意兴隆,马文仙每天照例在后院的小厨房里享受人间美味,但是,他们在闲暇之余,都会不约而同的想起一个曾经桀骜不驯满场飞舞的大闺女……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1-23 07:35
第二十四章、一对儿碧人儿

马大妞子跟着她心心念念的赵珏去了南方,此一别便是沧海桑田。日子还得接着过不是?陈官庄在经历了种种之后,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平静。
姚素馨跟李德全的一双儿女前后脚相继来到了人间。小小子儿抢先一步供出了娘胎,才断了脐带,周身上下擦拭干净,裹上暖洋洋的襁褓,由马大妞子的乳娘王氏老太太抱着来到了前堂。这小家伙长得像绝了他爹李德全,虎头虎脑,大眼睛亮晶晶忽闪闪,五官在小脸上的排列很是周正,乍一看,还真有点关帝庙里老大的面相。府里上上下下一帮丫鬟婆子们正围着这个小小子叽叽喳喳个不停时,稳婆又抱出来一个襁褓,里边儿竟然是个眉清目秀的胖嘟嘟,李德全这叫一个乐啊!敢情是龙凤胎啊!把个李德全给美的,抱过来小小子瞧瞧,又抱过来小闺女看看,别提多高兴了。当下就差人四处发帖,要在陈官庄大摆宴席,庆贺老李家喜得龙凤双胎。
这天,李德全正在后院陪着姚素馨说话儿,外边有人来通秉,说县长大人驾到。李德全赶紧拾掇了一下仪表,出门迎接。
姚朗月这几个月都很忙碌,一点闲工夫都没有。
国事那头忙着改弦更张:他结拜大哥冯大帅又结拜了一位姓蒋的小老弟,据说就是原先在南方国民政府临时大总统孙中山手下混过陆军学校校长的那个,嗯,对了,就是那个留着毛儿寸法式,跟扶桑国混了个军校文凭的蒋中正。至于说蒋中正后来为啥被国人戏称为蒋光头,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中原大战之后,原中华民国国民军总司令冯大帅被奉系逼迫下野,退居西北休养生息。之后不久,南方国民政府便开始了北伐战争,力图收编各路军阀,形成大统,最终达成了愿望。这位蒋中正深得孙中山的信任,率领北伐大军一路过关斩将,收复了被诸侯割据的地盘,收编了还算听话的大小军阀。
对于退居西北的冯大帅,蒋某人明白,跟这位昔日国民军统帅玩儿硬的势必两败俱伤,还是拿出当年在十里洋场跑码头拜山门的江湖套路较为妥帖。于是,带上俩跟班儿的,备上厚重的大礼,到徐州车站去见了冯大帅。这次约谈甚是愉悦,蒋中正承诺了冯大帅时下最为头大的军饷问题,但要求冯大帅清除队伍里的异己分子,也就是当时国民政府内定的“CP”分子。因为在此之前,蒋中正背信弃义的发动了一个臭名昭著的政变,屠杀了无法数计的CP党人,给他政权埋下了日后的祸根,所以,如果要收编冯部,那么冯部中就必须清除这些异类。
冯大帅早年信奉基督教,后来在国外考察时又与苏俄革命家们有了深入的接触,骨子里十分倾向于这些白手起家的CP们,因此,冯大帅私底下找来队伍里的CP首领,请他另谋高就,并且给了一笔丰厚的遣散费。
蒋中正为了进一步拉拢冯大帅,提出要与他义结金兰,这才有了蒋冯的政治联姻。
冯大帅改弦更张,军旗易帜,麾下各部也纷纷改换门庭。姚朗月所辖地区原先属于奉系北洋政府,接到了大帅的电报后,立刻改弦更张,废黜了北洋政府的一切政务,在县衙门口挂起了青天白日旗,姚朗月也换上了青灰色的军装,大檐帽上端端正正的缀上了青天白日徽。
家事这边,刚送走了结拜义兄马德兴,便又接到了喜讯,说自家的千金大小姐生了,把老姚给高兴的啊,站起来又坐下,又站起来,双手在浑身上下摸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放哪儿合适了。一旁的师爷笑着提醒:“大人,咱们赶紧备上大礼去道喜吧。”姚朗月一拍脑门儿:“哎呀对对对,你看我这一高兴把正事儿都给忘了,赶紧的,找县城里最好的绸缎庄,最好的裁缝铺子,总之一切都要最好的!收拾妥帖了咱就出发!”师爷眯缝起眼睛,使劲儿点点头:“交给我您就擎好儿吧!”
对于俩小娃娃的降生,最开心的莫过于马家的二小姐马文仙了。
马文仙整天黏在姚素馨的屋里,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逗逗那个,满眼都是怜爱,满心都是欢喜。
素馨瞧着文仙欣喜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儿:“妹妹,娃都还没起名儿呢,要不你给起个名儿呗?”
马文仙怔了怔,摇了摇头:“嫂子你咋糊涂了,给孩子起名儿这事儿得孩子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起,姥爷不在了,还有姥姥呢,还有他们的爷爷您的父亲大人呢,对吧,这个好事儿得留给长辈们才对呀,嘻嘻。不过,文仙倒是可以给他们起个小名儿,男娃叫子易,女娃叫子馨。子易之名当中的子,是智勇双全,清雅荣贵,中年劳,晚年隆昌。易呢,子孙兴旺,多才巧智,勤俭持家,白手成家,成功隆昌。女娃叫子鑫,馨字取自于嫂子您的名字,馨字代表着芳香,用作人名寓意着美好、文雅、温馨、高尚。
姚素馨都听傻了。她没有想到这位二小姐竟然如此的才高八斗,平素里光瞧见她胡吃海塞了……之后不久,姚朗月会同老马家的四位太太竟然不约而同的给俩孩子分别起了名字,子易跟子馨。当时在场的素馨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里却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我的天!难道这……这是天意?!”
日子一天天的就这么走过去。
子易跟子馨慢慢儿的长大了,庄子里,经常能见到舞刀弄棒的子易在前边横刀跃马,拖着一对儿大鼻涕的子馨跟屁虫般的跟在哥哥的后面边哭边喊:“哥哥等等我呀……”每天晚上回到家里时,这一对儿兄妹都混成了泥人儿,害得姚素馨每天都要给俩孩子当洗衣妇。俩孩子才不管那套呢,换上干净衣裳后就爬到父亲李德全的怀里,各种卖萌各种蹭蹭,因为父亲早就答应过要给他们做好玩儿的物件儿。 等闹腾的差不多了,这兄妹俩却出溜下炕,跑到了小姑姑马文仙的屋里,哈哈,对了,饭点儿呗,小姑姑屋里永远都有吃不完的好吃的呗……
小姑姑可疼可疼这小兄妹了,只要子易跟子馨一进屋,那必须是各种珍馐美味摆了一桌子,各种神奇的好玩儿的东西随时随地能从小姑姑的手心里变出来,搞得姚素馨经常是喊了半天,也不见小兄妹两个应答,倒是文仙妹妹应声道:“嫂子,今儿个晚上就让他俩跟我屋睡吧。”
经常这样,姚素馨不免有点儿吃醋“他爹,这孩子老跟着小妹,跟咱们都生分了……”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1-26 09:25
子易子馨这小兄妹俩长得很可人儿,尽管是双胞胎,但脾气秉性却各不相同。
哥哥外向,自打会走路并且能够甩开大人的搀扶满地乱蹦达那天起,就喜欢跟在庄子里那些个看家护院的大人们身后,有样学样的握着一根树枝儿比比划划,旁人打眼一瞧,还真有那么几分武林人士的小样儿。
陈官庄护院大档头马文明尤其稀罕这小子,曾经拍着胸脯对李德全承诺说:“大公子交给俺,俺不敢说现在能教给他多少本事,但俺敢说日后他一准儿比我现在的本事大!”
平日里,哥哥子易就跟着他文明大伯舞刀弄枪,至于说母亲为他请来的私塾先生已经被他打跑了好几位,气的姚素馨没辙没辙的。母亲舍不得下手教训,父亲可不管那一套,李德全不问青红皂白,抡圆了巴掌就糊在小子易的屁股上,边糊边咬牙:“你个小兔崽子,光知道舞刀弄枪,连自己的大号都写不来,将来还指着你继承家业?我指望个屁啊!”每当爹爹扬手教训哥哥时,还在蹒跚学步的妹妹子馨就会张开双手,像个天使那样护在哥哥的身前,奶声奶气的冲着李德全喊:“不不不许打哥哥!”
小子易撅着嘴,梗着脖子,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伸手把小妹妹拨拉到一边儿,嘴里还硬刚道:“就不念书!就不念书!念书有啥用?!老子就要练武!练成了将来当大侠,除暴安良!有本事你打死老子!”李德全正准备扬起来的大巴掌忽然停在了半空里,当爹的被这个熊孩子给气乐了:“你他娘的是谁的老子?!小兔崽子!让你念书自然 有让你念书的道理,你姥爷当年的本事比你文明大伯还要大,回头你去问问你姥爷,他有没有念书?!不念书怎么当的县长?!”
小子易认死理儿,后来找到个机会真去问了姥爷姚朗月,姚朗月何等聪明啊,马上信誓旦旦的告诉小外孙念书的重要性。要不怎么说老小老小呢,爹娘说的小子易全当是蒙骗话,可姥爷讲的他还就真听进去了!从那以后,李子易变了个人似的,头晌练功,后晌读书,别人路过跟他开玩笑“小少爷还念书啊,念书有个屁用啊?将来做大侠,刀枪棍棒是王道,书本本能当枪使?”
李子易俩眼盯着书本,头也不抬的反唇相讥道:“姥爷说了,当大侠也得讲道理,不念书咋知道道理打哪儿来?不念书连自己的名儿都不会写,八叔儿,您的名儿您会写不?”
路过的这位八叔尴尬的笑笑,走了。
小子馨内敛,含蓄,老话说那叫秀外慧中。
也不知道咋的,素馨总觉得,自己的闺女从性格跟脾气上都跟她小姑姑马文仙特别像,就仿佛小子馨不是她姚素馨十月怀胎辛苦生养的,反倒是小妹马文仙吹了一股仙气儿变出来的。内位说了,马文仙是个啥性格啥脾气?说干就干,敢想敢干的性子,一言不合撒泼打滚儿,舌如刀尖儿的脾气,小子馨能跟她一样么?
其实吧,马文仙也不都这样,正经起来,马文仙就是个窈窕淑女,在素馨的眼里是个性格温婉如水,脾气良善举重若轻的小妹妹。小子馨是女娃,在陈官庄这里,女娃是不能跟男娃一道坐在学堂里接受教育的,这是几千年封建礼教所造成的,在农村这一方天地里一时半时无法改变。好在还有马文仙在,小子馨的教育不但没落下,反倒比她哥哥小子易进步的更快。
还是在素馨养胎那会儿,小妹文仙从她的老家那边请来了一群姐妹,个个貌若天仙,心灵手巧,其中还有个脑瓜子活络,手脚勤快的赶车小哥儿。文仙的这群姐妹的到来让姚记绣坊犹如久旱的土地迎来了甘露,大笔的订单一夜之间就能交付到客户手中,并且做工娟秀,手法细腻,内行人一眼就能瞧出来,这是高手所为。这群姐妹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高矮胖瘦都一样,一笑一犟风恍若仙女下凡。
平日里,小子馨除了跟着小姑姑念书外,业余时间就喜欢黏在这群仙女姐姐身边,看她们做活儿,跟她们说话儿。这群仙女姐姐也特别喜欢小子馨,手里没活儿时,都喜欢你抱一把我搂一会儿的,在众人的臂弯之间传来传去,逗得小子馨咯咯笑个不停。赶车小哥马义尤其喜欢这个长得像小瓷人儿一般的漂亮女娃娃,马义的手好像比那些仙女姐姐还要神奇,经常能变出好多好吃的好玩儿的,让小子馨渐渐不再跟着哥哥子易,而是一有时间就跑来找马义大哥哥玩儿。
这小男小女同胞手足之间都有个通病:平素里黏黏糊糊在身边时嫌烦,突然移情别恋了又开始惦念,子易的身后忽然没有了子馨的追随,心里还真有点儿空空荡荡的,后来听说是被马房的马义给勾引跑了,气不打一处来,跑去跟马义干了一仗,终于把小妹妹给拽了回来。唉,拽得回人拽不回心啊……还没过几天的光景,小子馨就又跑回到马义大哥哥那边儿,毕竟啊,人家马义大哥哥那里有好吃好玩儿的,子易哥哥这边除了舞刀弄枪,啥都没有……
日子就在嬉笑打闹间如水般的流淌过去。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1-29 06:52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1-29 07:24 编辑

第二十五章、马文仙被说亲


岁月荏苒,光阴不经意的从指间流淌而过。转眼,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收获季节。
北方的收获季节一般分为两季,初夏跟初秋。每年的阴历四、五月间的初夏时节,正是秋天播种的冬小麦成熟的时候。而秋天是谷物收成的季节,因此古人引申初夏为麦秋,而初秋则为大秋。麦秋是庄户人家一年当中最为忙碌的季节,每到此时,几乎所有的重劳力都要下田收割,女人们则在家中生火煮饭,然后用扁担把饭食挑到田间地头。娃娃们则欢快的穿梭在田埂上嬉笑打闹。陈官庄与所有的北方农村一样,在麦秋的日子里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李德全虽说已经是陈官庄实际的掌门人,但农民出身的他从未忘记自己的本分,麦秋时节,这位时年身家已经过千顷的地方财主仍旧带着大家伙投身到一望无际的麦田中,撅着屁股佝偻着腰,挥汗如雨的挥舞着镰刀,时不常的还直起腰杆吆喝两嗓子劳动号子,知道的就当是李德全大掌柜这是与民同乐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北方老农。
田埂上,马文仙坐在已经捆扎好的麦子垛上,笑容灿烂的看着德全哥哥在地里忙碌,不时的指挥着身边的俩孩子给大伙端茶递水。
此时的马文仙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婀娜的身姿,举手投足都带着那么一股子大家闺秀的做派,尤其是那副美艳的面庞,让所有陈官庄的男人们看了,无不暗自赞叹,同时也气力倍增,那是,有这样一位美人在侧,谁不想用自己的劳动博得她的青睐呢……
李子易跟妹妹李子馨彼时也已经长大了。
子易跟子馨读完了私塾后,就被母亲姚素馨安排到了县城的洋学堂继续深造。洋学堂的校长,也就是那位身份特殊的先生非常喜欢这一对儿勤奋好学的兄妹,尤其是对子馨,倾注了比子易多一倍的关怀,为啥呢?那是因为,先生从子馨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马文君马大妞子的影子,所以,先生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子馨培养成女秀才,将来成为那个自己与同志们都为之奋斗的新世界的建设栋梁。
李子易虽然读书也很用功,但他的心思却不在学问上,而是与县城里的一帮热血青年打得火热,那些青年人满脑子都是报国之志,平日里很喜欢开小会儿,撒传单,在大街上画地为牢,宣讲三民主义的救国理念。李子易觉得,这才是自己此生要追崇的人生目标。对于子易的思想走向,洋学堂的先生很是忧虑,曾经多次的找他谈心,试图把他拉回到正确的路径上,然而却收效甚微。
麦秋了,学堂放假了,那些出身农家的孩子们纷纷回到各自的家中,帮着家里下地收割。农家的这点事,李子易跟李子馨几乎是两眼一抹黑,从小他们就没有接受过大地的洗礼,父母压根儿就没有向他们传授过农耕操作,可你要是说他俩四体不勤,怕是不合适,但要说起五谷不分,倒是蛮贴切的。因此,子易跟子馨只能在小姑姑的指挥下充当店小二,给在地里忙活的爹爹及各位叔伯大爷们送茶送水。
姚记绣坊经过文仙的姐妹们几番的运作,已经颇具规模。方圆百里之内的村落都有稳定的客户群,县城的那些商贾们则心甘情愿的成了姚记绣坊的代销点,这让姚素馨甚是欣慰。
老掌柜遗下的四房夫人当中,大夫人因体弱多病,积年成疾,于马德兴去世的第二年也追随而去,余下的三位夫人仍健在,平日里帮着主持内务,好让德全跟素馨能腾出更多的时间去操持庄子上下的事务。
繁忙的麦秋还在继续,三位夫人却抱团来到了姚素馨的绣坊。
二夫人跟三夫人不识字,没啥文化,但心地善良;四夫人是马文君的娘亲,未出阁前念过洋学堂,知书达理。这一回集体登门,让姚素馨颇感意外。
三位夫人落座后,你看看我,我瞧瞧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是四夫人快人快语,拉着素馨的手道:“儿媳啊,你看,文仙也老大不小的了,是不是该给她说门亲事了?”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1-29 12:11
很意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意外来了。
姚素馨当时就愣住了。
说实话,这个事儿她还真就没想过。为啥没想过呢?马文仙是何许“人”也,这世上除了她舅舅、那群远道而来的姐妹跟赶车小哥马义,就是马文君跟姚素馨了。可是有一讲,马文仙的真实身份不可说,不是不能说,是说不得。早在素馨还未嫁入马家之前,马文仙就已经给文君跟素馨的脑海中下了某种禁制,如果说了,唯一的后果就只能是文仙离开马家,也就不会有接下来的故事了。因此,除非是万不得已,文仙的身份绝对不可能让别人知道,而这种万不得已目前看来也是不复存在的。眼下,三位婆婆面前,姚素馨纵有千万种理由,嘴上还只能虚与委蛇的跟三位婆婆周旋。
“四婆婆,我听文君大妹说起过,说当年文仙的到来很突然,她的那位舅舅把文君托付给了大妹后就匆忙离去,除了我跟德全哥哥大婚时托人送过贺礼,就再也没有了音讯。大妹还说,如果要给文仙小妹找婆家必须要经过她娘家舅舅的首肯,不然的话,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您看,这礼数上咱们老马家可从来没有失过,这要是没经过人家娘家舅舅的点头咱就这么给办了,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呀?”
听了素馨的话,四夫人想了想,也对,老马家虽说不是什么书香门第,那也算是方圆百十来里的大户人家,既然是大户人家,礼数上万不能草率了。于是,四夫人便没再多说。
四夫人没再多说,并不代表另外两位夫人就没话了。二夫人清了清嗓子,慢吞吞的说:“话儿是这个话儿,理儿也是这个理儿,要不,咱先去找人家娘家舅舅问问呗?要是人家点头了,这事儿不就成了一半了么?”
三夫人显然不认同二夫人的意见,抢白道:“这文仙的娘家舅舅咱谁都没见过,再说了,也不知道人家府上在哪儿,我可听赶车的马义说过,说文仙的老家离咱们这地界儿可有万八千里地呢,老远老远了,这一来一回的,等找到人家再回来,好人家就错过去了。再说了,咱们谁能打包票,人家舅舅能点头呢?”
姚素馨默不作声的看着三个夫人鸡一嘴鸭一嘴的在那里讨论,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文仙小妹肯定不能嫁,也不会嫁,可是,眼么前儿的这三位夫人可怎么打发呢?一想到这儿,姚素馨的脑袋顿时大了。
马文仙得着消息已经是后晌了。
文仙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也是禁不住怔了片刻,马上一抹脸儿,露出招牌笑容“嫂子,嫁!干嘛不嫁?!要嫁就得嫁个好人家儿,回头您就让三位小妈儿去张罗吧,我舅舅那儿就别费劲儿了,来来回回要走小半年儿,我自己给自己做主了!要请四乡八县最有名儿的媒婆,必须是四乡八县最有钱的人家下聘礼,小妹儿我这儿就静候佳音了。嘻嘻,真好,我都能嫁人了,真好嘿!”
姚素馨是万万没有想到,文仙居然会当着自己的面儿说出这番惊世骇俗的话来。她跟看陌生人似的盯着文仙看了半天,结结巴巴的问:“真的……要嫁?”
文仙一本正经的笑答:“真的,比真的还真。好嫂子,这事儿就交给您了,快着点儿啊,我都等不及了。”稍顷,文仙又换了一副面孔,挽住素馨的胳膊晃悠讨好着:“好嫂子,亲嫂子,文仙馋嘴了,文仙想吃嫂子给做的豆腐丸子了。”
姚素馨的脑子有点儿跟不上趟了。她实在是弄不明白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到底咋想的,好家伙,这都要嫁了,心咋还这么大啊……
一连好几天,马文仙都待在后院的小厨房里,乐哉悠哉的享受着素馨那双巧手给她整出来的珍馐美味。这期间,媒婆开始陆续登门了。
第一个登门的是邻村大王庄著名的专业媒婆巧妈儿。
巧妈儿出身于说媒世家,从根儿上说就是干这行儿的,方圆百十来里没有她说不合的亲事,马家差人来请时,巧妈儿就拍过胸脯,说找她就算找对人了,这门亲事就包在她身上。
在马家大院的前厅,巧妈儿鼓舌如簧,三言两语就搞定了一切,约定好了日子,就等对方下聘礼了。
话说约定的日子到了,对方送聘礼的大车队浩浩荡荡的足足有五大车,瞧这阵仗,对方的家底不薄,素馨私底下一打听才知道,敢情是邻村大王庄的首富之子。素馨心想,嗯,好歹小妹嫁过去饿不着了。
对方送礼的是首富的大管家,大管家跟马家的三位夫人提出,想替老爷跟夫人相看相看未来的儿媳。三位夫人点头应允,带着管家来到了后院儿。彼时,马文仙二小姐正在小厨房里大快朵颐,好家伙,这通吃!就跟开了挂一般,各种煎炸烹炒,各种大鱼大肉,各种凉菜小吃足足在文仙小姐的面前摆了一大八仙桌儿!只见文仙小姐双手交替,飞快的把一盘又一盘的吃食跟倒土似的倒进了自己的大嘴,那嘴角都咧到后耳根子上去了。呼噜呼噜,嗓子里就跟过火车似的,把隔着小窗户偷偷窥视的老管家看得是目瞪口呆!老管家的汗刷地一下,从额头流到了下巴“我地个娘耶,这么个吃法儿,这要是嫁过去,老爷的万贯家财能够她吃上几天?”
老管家哆里哆嗦的刚想把目光收回去,正在屋里大吃大喝的文仙忽然抬起头瞧了这边儿一眼,笑嘻嘻道:“是来接我的吧?等等啊,等我吃完这一顿的。”
老管家就像是被刺猬扎了一下腰眼儿,吓得扭头就跑,边跑边招呼送礼的大车队“快快快!赶紧!打道回府!这女子娶不得呀!”
大车队原地掉头,飞快的跑没影了。
马文仙站在小厨房里,笑的前仰后合。
专业媒婆巧妈儿尽管大话吹破了天,亲事就这么黄了,百年基业在大王庄儿那边算是名誉扫地,好在老马家这边儿及时的给补上了一大笔银票,这才稍稍的宽了下巧妈儿那颗失落的心。
后边的日子里,陆续有媒人登门,结果却是殊途同归:都被马文仙的貔貅胃口吓跑了。
这以后,再也没有媒人敢贸然登门说亲,端是那日三位夫人与大王庄首富的管家都见识了文仙的吃相,三位夫人也是无可奈何,见事已至此,只好断了给文仙在外边找婆家的念想。不过,三位夫人却没有因此死心,还没过几天,三夫人又张罗着要把文仙许配给赶车小哥马义!
文仙哭笑不得,马义闻听此事,顾不上跟二小姐跟众位绣女姐姐们道别,马上收拾行囊,骑上了一匹快马夺门而去,一溜烟儿的消失在大路的尽头。
这下,算是彻底断了三位夫人的念想儿。
马文仙抱着姚素馨的脖子笑的前撅后仰,眼泪都笑出来了:“我的亲娘祖奶奶啊,嫂子您是没瞧见大王庄的那个啥首富的管家,吓得跟啥似的,跑的比兔子都快……哈哈哈哈!三位小妈儿还真想得出,让我跟马义哥哥……啊……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啊,怎么能够啊!我们压根儿就是一个分类啊……”
最后一句话,让姚素馨愣了一下,想问,张了张嘴,却没能问出来。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1-31 06:56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1-31 11:43 编辑

第二十六章、天灾


嫁女风波渐渐平息。马文仙该吃吃该喝喝,依旧过着她那丰衣足食的好日子。新年过后,陈官庄的百姓们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碧绿青苗,憧憬着今年的好收成。姚记绣坊也迎来了自开张以来第一宗跨国大买卖。
大买卖是县城里开绸缎庄的齐老板给张罗来的。
这位齐老板,就是起当初给马大妞子接手的威远镖局带来第一桩买卖的那位。这位齐老板的买卖做的很大,早在前清那会儿,还是愣头小伙的小齐就瞧见过金发碧眼的红毛绿毛们频繁进出他爹的绸缎庄,光是他亲眼得见的买卖就有几十宗。齐老板的爹当时是这一带特别会做生意的商人,他跟洋人的生意往来绝不仅仅局限在银货两讫这个层面上,除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老齐老板还与洋人们搞过易货贸易。洋人漂洋过海带来他们国家的奇珍异宝,用这些国人从未见过的宝贝换取咱们中华的绫罗绸缎,除了绫罗绸缎,老齐老板还经营着县城里的几家药材铺子,在当年中医药的鼎盛年代,华夏的中草药也开始在欧洲市场上出现,让那些从来都是靠西洋药片跟刀片的洋人们趋之若鹜,仿佛看到了一个神奇的新世界。
民国了,轮到当年的愣头小伙小齐坐庄,小齐的生意经在他爹的基础上更上了一层楼。随着汽车,火车,轮船,飞机的出现,齐老板的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精,在那时节的县城乃至整个华北大平原都小有名气。
齐老板与老马家的交情往来也是上辈儿人打下的基础。
老马家的镖局重张,第一个前来送钱送买卖的是他;老马家迎娶县太爷的千金进门,第一个来道喜送重礼的也是他;姚记绣坊开张大吉,县城里第一个登门订货的也是他。姚记绣坊的苏绣通过齐老板的口碑宣传,渐渐的在县城中有了名头,打开了市场,这才有了随后来自四面八方络绎不绝的各地订单。
老齐带来的这宗订单据说来自欧洲某君主国的皇室,订单上几乎罗列了姚记绣坊所有的品项,其中就有特别难做却又特别抢手的“龙凤呈祥”。该国皇室为此还一次交齐了订金,白花花的大洋钱足足堆了一大车。
上一次订购“龙凤呈祥”的是省府的大员,那一次的出活,几乎耗尽了绣娘们的心血,累趴下二十多位本地绣娘,就连远道而来的文仙的姐姐们也让这款珍品弄得疲惫不堪,个中难度可见一斑。
俗话说得好,好饭不怕晚,好活不畏难,可这也忒……难了点儿……
就在绣娘们紧锣密鼓的为即将开始的活计做准备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不期而至……

作者: 司马鸣冀    时间: 2023-2-2 00:28
欣赏佳作,順致新春幸福快乐吉祥安康!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2-2 05:24
司马鸣冀 发表于 2023-2-2 00:28
欣赏佳作,順致新春幸福快乐吉祥安康!

司马老师新春快乐!感谢光临!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2-3 07:13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2-4 07:12 编辑

在中国农业的历史长河中,曾经出现过许多种天灾人祸。其中不乏人们耳熟能详的灾祸:旱灾,涝灾,火灾,蝗灾,刀兵水火等人祸,而这些自然与非自然的灾害当中,最让农民们头疼的莫过于蝗灾。古人谈蝗色变。蝗虫出现之突然,扩散之迅速,危害之惨重,带来无法估量的损失。在历史上,中国蝗灾的受灾范围和受灾程度堪称世界之最,常常引发饥荒,造成社会动荡。明《农政全书》记载:唯旱极而蝗,数千里间,草木皆尽。中国有记载的与蝗虫斗争的历史就有近三千年之久,古人饱受蝗灾肆虐之苦。中国史书中对蝗灾的记载屡见不鲜。古籍中最早记载蝗灾的是《春秋》记鲁宣公十五年(公元前594年):初税亩,冬,蝝生。蝝,即为未生翅的幼蝗。蝗虫是迁飞性、暴食性害虫,玉米、小麦、水稻等主要粮食作物以及草原植被均是其喜食植物,一旦暴发成灾,“飞蝗蔽天,禾草皆光”的惨状不胜枚举。
古人在一次次迎击蝗灾的战斗中,发明和积累了许多行之有效的防治措施和方法。汉代则有捕打蝗虫和以土掩埋的记载;唐代继承了前人捕而埋之、且焚切瘗、焚瘗及投水之法;宋代人们采取了掘种即挖出蝗卵毁掉,以免来年再生的措施。然而,长达2000多年的治蝗历史,蝗灾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控制。明清时虽已有从滋生地着手、根治蝗虫的想法,但在封建时代,无法完成如此巨大的防治工程,只能局部“微操” ,终究是还是让秋后的“蚂蚱”继续蹦跶了数百年。由于蝗灾属于不可预测的自然灾害,因此,人们只能在它大规模突袭之时采取临时的应对措施,而这种仓促上阵的方式往往收效甚微,甚至于杯水车薪。陈官庄周遭的耕地足有几千亩,去年大秋之后的冬小麦种子撒下去还不到几个月,一望无际的田野里满是嗷嗷待哺的翠绿青苗,庄户人家都盼着今年能比往年有个好收成,可谁成想啊,天灾突降,让大家伙儿的心顿时拔凉拔凉。
当围堰上的警示锣声骤然响起时,大多数农民还有点发蒙,不知道出了啥事,还以为是有盗匪来偷袭,手忙脚乱了一阵儿后,这才瞧真着,打北边的天上隐约出现了一大片黑压压的物件儿,正气势汹汹的朝陈官庄这边儿蜂拥而来!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妈呀!蝗虫!是蝗虫!”
没错儿,是蝗虫,就是让农人们谈之色变的蝗虫。庄子里顿时炸了锅!家家关门闭户,房间里一切有缝隙的地方都拿烂泥给糊得严严实实;男人们在李德全跟马文明等人的带领下一窝蜂似的冲到田间地头,用干柴稻草在田埂上堆成垛,点燃,有人在一旁使劲的煽风,企图用烟熏的方式让蝗虫群改道;还有人跑到地里,玩了命的敲打铜锣响器儿,企图干扰蝗虫的飞行路线,总之吧,老祖宗留下的驱蝗法子都用上了!然而,蝗虫大军并没有被这些人类的雕虫小技所困扰,依旧沿着既定的路线朝着陈官庄的千顷良田汹涌而来!
蝗群蜂拥而至前,姚素馨还在绣坊里做活儿,马文仙还在小厨房朵颐,绣娘们还在赶工,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从容不迫,那么的云淡风轻。
围堰上的警示锣声响起时,头一个反应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马文仙!马文仙立刻扔掉手里的鸡腿儿,双手结印,嘴里念念有词,只是一盏茶的工夫,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闪烁着微光的圆圈,不断扩大的圆圈中央,是一个穿着绿衣带着绿帽周身上下绿光莹莹的小人儿,小人儿长得很怪异,背后还有一对透明的翅膀。只见那小人儿朝着马文仙躬身行礼,打了个稽首:“小神拜见仙姑奶奶!仙姑奶奶唤小神有何贵干?”马文仙没跟他多费口舌:“带着你的一大家子上西南山里去,那里有你们这一年的粮食,绕开陈官庄,从此以后,只要是你的一大家子出来,都给我绕开这里,听懂没?还有,完事后要是能碰到马义那厮,替我传个话,叫他老实跟家待着,这辈子我不唤他绝不准再踏进陈官庄地界半步!”那小绿人儿愣了一下,马上抱拳拱手道:“懂了懂了,仙姑奶奶吩咐的小神照办就是,小神这就带着家人离开,从此绝不叨扰仙姑奶奶!小神告退!”说完,一转身儿,光圈消散,小绿人儿踪迹皆无。
马文仙拍了怕手,转身从桌子上捡起啃了一半的鸡腿儿,继续开啃……
李德全望着头顶上越来越近的蝗群,心说完了,完了。
就在这时,已经迫近到头顶的蝗群忽然硬生生的在原地转了向,就像是有人一刀切断了前边的航路似的,这一大群蝗虫竟然在空中拐了个直挺挺的大弯儿,煽动翅膀,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朝着西南方向的山里飞去,很快,就消失在人们的视野当中。西南方向……李德全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到了,想了半天,突然想到了,西南方向,不就是自己的老家赵公寺那边么?那边早就荒废了,哪儿还有人烟啊……啊,啊啊!对了,对了对了对了!人是没了,地还在啊,没人收割不等于那些个粮草不在了,就算是过了这许多年,荒芜的土地里还是有……蝗虫们的吃食呗……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2-9 12:26
第二十七章、小个子学者


蝗灾算是躲过去了。至于说为什么这些个蝗虫会突然之间掉头转向,陈官庄的百姓们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纷纷去找师爷马文胆,想向这位庄子里唯一的、他们认可的文化人讨要个说法儿。
遮天蔽日的蝗虫大阵直奔陈官庄而来的那会儿,马文胆就站在自家的当院里。他望着这些来势迅猛的飞虫,心里当下也是凉了大半截儿,心说,完了,这一年的收成算是完了,今年陈官庄要喝西北风了。别看马文胆早年拜师学艺时也学过些许的雕虫小技,什么看风水了,探阴阳宅了,未卜先知了之类的,但是,离马文仙那个境界还是差之千里,或者说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所以,当面对灾祸之时,俗人马文胆也已经遍体筛糠,哆嗦成一团儿。
面对庄稼人的七嘴八舌,马文胆只能是俩眼看天,摇头晃脑的装逼道:“天机不可泄露也。”搞得好像这帮蝗虫是他掐诀念咒给方跑了的似的……
庄稼人听了马文胆的话,深以为然,于是,马文胆的人气陡然又在大家伙的心目当中提升了一个档次。
后院儿的马文仙没事儿人似的抱着新收的小弟,一只通体雪白,四爪儿黢黑的小猫悠然自得的走到人们身后,隔着人群兴致勃勃的看马文胆现场表演,边看边笑,一不留神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众人见是二小姐在笑,弄不明白咋回事,扭脸又纷纷看向了二小姐。马文仙笑嘻嘻的说:“其实吧,也不全都是马师爷把那帮害人虫赶跑的,是……”
马文胆正兀自得意中,忽然听到二小姐的话,心里就是一凉“得,二小姐这是要砸我的场子啊!”刚想开口,却听到二小姐接下来的话:“是马师爷念得咒,本小姐怀里的这只乌骓小哥儿做的。本小姐抱得的这只乌骓乃是西楚霸王胯下乌骓马的化身,西楚霸王何等霸气,他的坐骑也是天马所化,所以,马师爷念咒,乌骓现真身,这才把那群害人的虫子给吓跑了的,本小姐估摸着啊,那群害人虫再也不敢来咱们陈官庄祸害庄稼了,陈官庄打今儿个起,年年丰收,岁岁太平喽!”
要不怎么说没文化真可怕咧?马文仙一本正经的这通胡诌八扯,不仅百姓们当了真,赶紧跪倒一片,朝着马文仙怀里的那只乌骓猫纳头便拜,就连心里吊了七八个桶的马文胆都信了,站在人堆儿后边朝二小姐一个劲儿的作揖。
马文仙说完一番话后,抱着乌骓猫溜溜达达的走了。
转过天来,李德全跟素馨正在自己的院子里聊天儿,忽然有个家丁来禀报,说庄子外边来了个教书先生,说的也不知道是哪儿的话,听不大懂。
李德全想了想,站起身,跟着来人径直来到了庄子围堰下的大门口。
大门口外边站着一个五短身材的小个子男人,头上顶着个瓜皮帽,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儿的圆眼镜,眼镜后边的一双小眼睛正到处乱踅摸呢。李德全看到此人的面相,心里拧了个疙瘩,心说这人的眼神儿怎么有点跟小偷似的,贼溜溜的。要说看人,还得是老庄主马德兴看得准。老马看人看的是对方的内心,从面相举止上把对方看个通透;李德全看人只看外表,长得跟自己一般高大威猛,英武帅气的一定不是坏人,像眼么前儿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一看就不像好人。
甭管好人坏人,人家既然来了,该讲的礼数还是要讲的。于是,李德全上前一步,抱拳拱手道:“在下陈官庄李德全,请教尊驾是?”
那小个子男人温文尔雅的回礼道:“拙者は日本国の地質調査員橋本不二郎と申します。突然の来訪は、誠に唐突であり、不十分な点があります。
李德全眨巴眨巴眼睛,没听懂。周围的那些个看家护院的也没听懂。那小个子男人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马上尴尬的笑了笑,又说了一遍,这一回,说的是中文:在下是日本国的地质勘测员桥本不二郎,贸然来访,实在唐突,有不周之处,还望庄主海涵。
噢,原来是个日本人,我说呢,咋一句都听不懂。
李德全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对方这段话的意思,一边热情的把人往庄子里让,就这么说笑着来到了马家大院的门口。
小个子男人桥本才来到大院门口,却看到大门口台阶上站着一位貌若天仙,怀里抱着一只四爪儿黢黑,通体雪白的猫咪的美艳女子,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一对儿小眼睛里放射出淫邪的光,要不是身边还有别人,这小子估计当场就能喷出一丈鼻血去……
马文仙正抱着乌骓在大门口站着,原本闲来无事的她正在琢磨今儿个让嫂子给自己整点儿啥没吃过的,可巧不巧的,一扭脸儿就跟小个子男人桥本的色眯眯撞上了。
马文仙的双眼立刻变成了两汪深不可测的黑潭,怀里的乌骓也毛发倒竖,发出危险临近时的低沉咆哮,仿佛对面的那个小个子男人桥本是它乌骓的劲敌似的!小个子男人桥本的目光才与美少女的眼神搭上,立马被对方那双只有黑眼仁没有白眼仁的眼睛给吸引住了,老半天,也没动窝,傻站在那里,嘴巴不受控制的开始蠕动:“啊,花姑娘!我们大日本帝国马上就要占领支那,到时候,支那所有的花姑娘就都是大日本帝国的奴隶了,哈哈哈哈!”小个子男人桥本边说边从五官往外流血,话说完了,脚下的地面上早已经积了一大滩黑血,惨白的脸上,淫邪的目光消失了,整个人晃了晃,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李德全原本还打算把来人往院儿里让,忽然听到了来人的一番话,又看到了来人身上匪夷所思的恐怖变化,吓得他呆立当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在场的那些看家护院的家丁们也被吓坏在当场,所有人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泥塑木雕般的站在马家大院门口。
马文仙用手轻轻的搅动了一下面前的空气,一个闪烁着微光的不规则圆圈凭空出现,那个栽倒在地早已七窍流血,气绝身亡的小个子男人很快就化作一缕飞灰,被那个圆圈吸进去,消失的干干净净,就连地下的黑血也踪迹全无。做完这些,马文仙结了一个手印,圆圈又凭空消失。仿佛从没出现过似的。
马文仙慢慢走向呆若木鸡的李德全,从他身边走过,边走边轻声低语道:“德全哥哥,今天的事从来都没发生过,什么人都没有来过,你谁也没见到,还有你们大家,谁也没见过外人来这里,知道么?”话说完,人已经走远了。
好大一会儿工夫,李德全才从愣怔中回过神儿来,看着周围同样迷惘的人们,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刚刚还在跟自己媳妇在当院聊天,怎么又出了院门,站在台阶下了呢……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2-14 09:36
第二十八章、鬼子来了


那年那月那一天,陈官庄外边儿的官道上来了一队穿黄军装,戴小帽子的队伍。围堰上的护院们远远的望去,黄不拉几的一眼望不到边,粗略估算着也得有几千人。这支队伍打着一面白色儿的旗子,旗子正中央画着个红色的圆形,乍一看,就跟郎中们经常给病人开的狗皮膏药似的,很是扎眼。
李德全、马文明,马文胆等人来到了围堰上,手搭凉棚朝那支队伍张望。搞不清对方是干啥的,所以,李德全吩咐护院们把眼睛睁大点儿,看好门户,转身下了围堰,带着一众人等回到马家大院,在议事厅里开小会儿。
李德全环顾了下周遭,见大家都盯着自己,等着自己开口,于是清了清嗓子:“咳咳,早就听说县城那边来了日本军,着日本军啥来头?来咱们这儿干啥?咱们也不清楚,马师爷,劳烦您老人家给县城那边放个鸽子扫听扫听,看看这些日本军来咱们这片儿有啥打算。另外,咱们自己该干啥还干啥,大家伙儿跟庄里人说一声,没事儿别出庄,守好家门,看好庄稼。”
听李德全这么说,大家纷纷点头。于是各自吩咐下去。马文胆修书一封,绑在信鸽的腿上,放了出去。
那年月,庄子里跟县城还没通电,消息相对闭塞,还要靠江湖人士常用的飞鸽传书方式打探消息。信鸽放出去后,大家也就没了担心,该干啥还干啥。
围堰上的护院们丝毫没有放松戒备,他们发现,那支队伍并没有朝陈官庄这边来,而是在官道的南侧安营扎寨,埋锅造饭,隔着老远都能听到有战马的嘶鸣。随着缈缈的炊烟,那些日本军三五成群的围坐在一处,埋头造饭,身边的枪支围成垛状,枪口朝天的放着。
入夜后,日本军营那边隐约有影影倬倬的人影晃动,并且还有点点灯火在闪烁。但是,并没有发生任何异状,也没有太大的响动。
一夜无事,到了早上,围堰上的护院开始换班,正这时候,从东北方的小路上来了一辆带篷布的马车,很快就来到了围堰近前,赶车的车夫朝围堰上抱拳拱手道:“劳烦通秉庄主一声,就说胡先生到访!”
胡先生?李德全想了半天,这胡先生是哪个?自己认识的人里边没有姓胡的啊……
正这当口儿,二妹马文仙溜达过来,听到德全哥哥念叨,马上欣喜的应道:“哎呀,莫不是我那老舅来了?德全哥哥,你赶紧喊人收拾一下,我去看看!”说完,蹦蹦跳跳的就跑了出去。
来的还真就是马文仙二小姐那位久不谋面的老舅。
这位胡老舅自打把文仙送到了陈官庄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儿,除了德全素馨大婚时送来过厚礼,那也是委托他人来的。亲人相见,喜不自禁,马文仙跟老舅自有说不完的贴己话儿,李德全姚素馨两口子陪在一旁,特别是素馨,对小妹的娘家人格外的热情。
胡老舅此番到访,自然有他的道理。胡老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条斯理道:“承蒙马家对小甥的悉心照料,胡某感激不尽。此番前来是有一事告知。想必诸位都瞧见庄子外边的那些日本军了吧?诸位瞧见的只是一小部分,现而今,整个东北三省,华北各地,乃至华东等地都来了日本军,着这日本军来咱们这地界儿可没安啥好心,庄子外边儿的那支日本军是来修路的,修一条从晋中到海边的公路,把从晋中挖出来的煤炭运送到海边,装上他们的兵舰,送回他们的东洋老家。这么说吧,就是明抢。您二位也别管这里边儿的道道儿,您二位就记着胡某人的一句话,没事儿别去招惹日本军,如果他们找上门提各种要求,能搪塞则搪塞,要是实在搪塞不了,就虚以为蛇,假意应承下来,至于说做不做,怎么做,到时候,问小甥文仙便是。”
胡老舅放下茶杯,从袄袖子里摸出一样物件儿,是一个晶莹剔透泛着暗红色的把件儿,像个缩小了的如意。
“这个是我家族的传家宝,我把它交给文仙了,文仙住在陈官庄,自有住在这里的道理。李庄主不必深究。如果李庄主一定要问的话,之前的那场蝗灾还记得不?”
说完,把如意放到了文仙手中,遂起身告辞。
李德全两口子挽留再三,无奈胡老舅说身负重任,还有要事未了,必须马上离开,德全夫妇这才作罢。
临行前,胡老舅意味深长的看着小外甥女儿道:“孩子,好好儿的,有些事情是劫数,不由得你我,也不是你我能左右的,顺其自有就好。老舅此去凶险莫测,也许这一世都见不到了。待到你功德圆满之时,老舅自会来接你。”
马文仙的眼圈红了,自从来到陈官庄,马文仙一共就哭了两回。头一回,是马德兴仙逝,这一回,是老舅的离去。
胡老舅钻进马车时,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望向了李德全夫妇:“差一点儿给忘了,看我这记性!你们家的大小姐马文君托我传话儿说,她一切都好,望家人不必惦念,等她料理完手头的事情,自会回来省亲。好了,胡某告辞!诸位留步。”
说完头也不回的钻进马车篷子,车夫一声吆喝,马车绝尘而去。
送走了胡老舅,大家唏嘘着回到庄子里,背后才关上的大门外忽然传来了有节奏的叩门声。
围堰上方的护院低头一看,却原来是临近村子里的贾顺民贾村长,贾村长的身后还站着一高一矮两个日本军,其中一人的腰间挎着一把长刀。
贾村长仰着脖子朝围堰上的护院们说道:“劳烦通报庄主一声,日本国驻屯军桥本太郎中佐、小野次郎少佐前来拜会庄主!”
这胡老舅才离开,事儿就来了。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2-26 05:31
第二十九章、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上文书说到,邻村大王庄的村长贾顺民领着俩日本军官来到了陈官庄围堰下,声称俩日本军官要拜会庄主。这位贾顺民,咱们前文书曾经提到过,就是大王庄的那个富甲一方的大户,媒婆给马文仙提亲的那家的家主。这位贾大户仗着自己有俩糟钱儿,在大王庄儿横行霸道,牛气冲天!上回提亲事件后,贾顺民的儿子三天两头跟自己闹,说非陈官庄庄主家的二小姐不娶,贾顺民俩耳朵都快生茧子了:左边儿听的是媒婆的添油加醋,说二小姐貌若天仙,能文能武;右边耳朵里灌输的是老管家的亲眼目睹,说二小姐简直就是个怪物,一张血盆大口能把大王庄给吞下去……哎呀,贾顺民这叫一个烦啊!眼瞅着儿子见天儿的在自己跟前闹腾,都快癔症了,愁的贾顺民一天到晚茶饭不思,想着再去找媒婆,没成想人家媒婆一听贾府的家丁说明来意,二话不说当下就满口应承,扭脸儿就收拾细软连夜逃离了大王庄……
贾顺民等了好几天都没见媒婆来回应,差人又去找,结果,家丁回报说媒婆家早就人去屋空了。身边的老管家见老爷这么固执,索性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的把当日去陈官庄送聘礼时见到那一幕原原本本的又跟贾顺民学了一遍,这一回,老管家没添油加醋,说完,贾顺民俩眼直勾勾的看着天,老半天,长叹一声:“唉,这是老天爷成心跟我过不去啊!儿啊,你说你瞧上谁不好,你咋就信了媒婆的鬼话,瞧上那个饿死鬼托生的丫头啊!”
转年儿,蝗灾又开始闹腾。贾顺民觉着,老天爷还是很公道的,方圆百十里,唯独陈官庄的庄稼地最多,庄稼的长势也最好,这蝗虫一来,那必须是谁家的庄稼多奔谁家去啊,这样想着,那小心眼儿里对陈官庄的恨又被他拔高了许多。贾顺民马上在大王庄上上下下张灯结彩,找师爷撰写符箓,家家户户都贴上挂上,又跑到土地庙烧香上供,让村里的神汉通个神,求土地爷爷给蝗大人捎个信儿,告诉蝗大人,咱们是一千一万的热烈欢迎蝗大人去祸害陈官庄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蝗虫大军风卷残云般的啃完了陈官庄周围村落的庄稼后,在陈官庄的上空居然一个急转弯儿,奔了东边的山里!这可把贾顺民给气糊涂了,心说“这是咋地了?咋蝗大人没收着俺的话儿?居然放过了陈官庄?!这这这这上哪儿说理儿去啊!”
结果,这日本军一到,原本蔫头耷脑的贾顺民立马就抖擞起来,跑前跑后的为日本军忙活,又是送粮又是送酒,日本军一高兴,贾顺民就被日本军任命为大王庄的一村之长。这大王庄先前有村长,是国民政府的县衙门任命的,也算是政府办事机构中最最最基层的一级领导,上一任村长因为年事已高,脑子日渐糊涂,很快就被日本军给罢黜,换上了在他们眼中“听话又明白事儿”的贾顺民。

陈官庄外边官道上来的这群日本军在这里安营扎寨好几天了,并没见他们有任何的动作,看那意思,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李德全的脑子用在种庄稼上很够用,用在别的事儿上,就很不够用。
见外边的日本军几天没有动静,李德全也懒得去打听,反正信鸽放出去,县里的老丈杆子肯定能给个答复,与其坐等老天爷赏饭,不如脚踏实地带着乡亲们下地干活。因此,在贾顺民带着俩日本军官叩门时,李德全正在田间地头挥汗如雨呢……
别人不了解李德全,姚素馨可是太了解了。
李德全的头脑相对她那已经仙逝的老公公马德兴,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论农活,李德全绝对个好把式,可论起待人接物方面,尤其是与人沟通,察言观色这一块儿,李德全的智商马上就山洪式的大倾泻,并且是一泻千里。所以,当师爷马文胆跑来禀报时,姚素馨竟一时犯了难。去喊夫君?就他那脑袋瓜儿,估摸着连贾顺民那号人都应付不来,更不用说那些个来路不明的日本军了;自己来?不能,这会坏了规矩,授人以柄,回头再搭上陈官庄的声誉,不上算。到底派谁出面呢?
正这光景,马文仙抱着乌骓喵从素馨的背后闪了出来:“嫂子,文胆叔儿,这事儿我来吧。您二位就跟府里安生待着,吩咐好家丁们看好门户,没见着我回来,千万不要开门,任谁喊也不准开,明白不?放心吧,嫂子,小妹我自有对策。”
围堰外边,贾顺民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倒是身边儿的那俩日本军官挺沉得住气。
小个子日本军官桥本太郎看着陈官庄颇有气势的高大围堰,眯缝着小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高个子日本军官小野太郎则手搭凉棚朝四下里张望,似乎在观察陈官庄的地形地势。贾顺民看看小个子日本人,又瞧瞧高个子日本人,心里摸不清这俩军官骨子里到底卖的是啥膏药。正在此时,围堰下的门开了,从里边儿不紧不慢的走出一人,只见此人头戴瓜皮小帽儿,身着长衫马褂儿,足蹬厚底儿棉布鞋,两只手踹在袄袖子里,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底儿的圆眼镜儿。贾顺民认识此人,这不就是原先老庄主门下的哈巴狗马文胆马师爷么?
马文胆压根儿就拿正眼儿瞧这位狗仗人势的贾村长,而是朝两位日本军官抱拳拱手道:“小可马文胆,庄主门下师爷,不知贵客光临,有何指教?”
对面的小个子日本军官桥本太郎见状马上彬彬有礼的回了礼,一口字正腔圆的冀中方言道:“不敢不敢,在下桥本太郎,大日本帝国华北方面军第一零九师团工兵团长,今日前来叨扰贵庄,实在是唐突了,还望师爷见谅,;劳烦转告庄主,请庄主出来小叙片刻。”
马文胆微微一笑,朝那位桥本太郎欠了欠身,到“实在是不巧得很,庄主连日来劳作,染上了风寒,正在府内养病,实在是不方便见客,还望客人海涵。小可不才,客人若有大事,小可代为转达,您看可好?”
说这番话时,桥本太郎身边的小野马上鼓起眼睛,正欲发作,被身边的桥本严厉的瞪了一眼,立刻低下头不做声了。
桥本太郎仍旧是一副彬彬有礼的笑脸:“原来是这样,实在抱歉,唐突了唐突了,是这样,我们大日本帝国第一零九师团奉了华北方面军司令部的命令,要将贵庄前边的官道重修扩宽,方便我军的运输车队从山西途经贵处,去往塘沽。工程浩大,一定会叨扰到贵庄的日常,故此,桥本先来与庄主通秉一声,以免日后造成麻烦。庄主既然不便出面,那就烦请师爷代为转达我们的歉意。打扰了,就此告辞。”说完,一个立正,向马文胆行了个九十度的大鞠躬,带着另一个日本军官小野转身离去。贾顺民本想着仗着日本主子给自己撑撑门面,没成想,俩日本军官居然对马文胆如此客气,心下里虽有一千一万个不忿儿,但也无话可说,于是敷衍了事的朝马文胆拱了拱手,屁颠儿屁颠儿的跟着日本主子跑了。
望着日本人跟贾顺民的背影,马文胆站在大门口好一阵子,这才拍了怕手,扭过脸儿朝着门洞里边的阴影处咳嗽了一声:“喵呜,老舅说的还真没错儿,这帮日本鬼绝对没憋好屁。”
这时候,阴影里慢慢转出来一人,正是马文仙马二小姐。而站在大门口与日本人交涉的居然是她经常抱在怀里的乌骓。
门洞里发生的一切,围堰上的人是瞧不见的。
门洞里,马文仙抱着已经恢复了本体的乌骓,用纤细的手慢慢梳理着乌骓雪白的毛发,喃喃道:“舅舅说过,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他们的历史还得他们去写,我们不能管得太多,能帮的我们尽量帮,帮不了的只能顺应而动。舅舅的话我们必须听。”
马文仙转过身,冲着门里不远处喊了一声:“过来吧,把大门关好。如果那个贾顺民再来,只要日本军不跟着,说破大天也不给他开!”
就在这天深夜,马文胆早些时候放出去的信鸽回来了。带回来了县里的消息。这封由县衙门里留守的师爷亲笔书写的小纸条上说:县长姚朗月已经辞官挂靴,重新回到了冯大帅的部队里,县城里驻了好几万日本军,目前看,还没有发生什么变故,县城里该干啥还干啥。纸条里还提到,日本军任命的新县长叫刘安泰。刘安泰?马文仙的心里略微一惊,但脸上全无诧异。这个刘安泰莫非就是在海上的那个海匪刘安泰?
到了第二天清晨,围堰外边的官道方向传来了机器的轰鸣声,人喊马嘶声,还有吱吱呀呀的马车那特有的轱辘转动声,围堰上的护院跑来禀告李德全:“回禀庄主,外边的日本军动了。”
第一零九师团隶属于日本华北方面军麾下,华北方面军是日本入侵卢沟桥之后组建的部队,第一零九师团组建前属于预备役部队,后由山岗重厚担任师团长,奉命驻扎在华北地区。这支师团在抗日战场上基本没有什么名气,只是跟在别的主力部队后边捡个漏儿,到抗战胜利时,第一零九师团早已解散,师团长也奉昭回国。眼下,这支直属第一零九师团的工兵部队正在开挖陈官庄外的官道。众所周知,日本是一个面积狭长的岛国,自身极度缺乏资源,尤其是提供给武器制造业的钢铁,煤炭及贵重金属材料,因此,从被占领国掠夺资源就成了日本侵略者们当下排在最前列的任务。一零九师团工兵团最初的打算是,从原先只有一米左右的宽度的官道拓展到两到三米,地面铺上碎石子,再垫上黄土,方便他们在山西掠夺煤炭的运输队从这里经过,直奔天津卫塘沽的码头,从那里装卸上船,运回日本本土。
起初,工程进展的还算是迅捷,也没有叨扰到周边的百姓,甚至于,日本工兵们忙里偷闲时,还会跑到周边的村落里跟当地的大人孩子们攀谈,虽然语言上不是很通畅,但这些日本工兵连比划带说,还拿出糖果等小礼物,这让当时那个地方的老百姓们从心理上认为,这些日本人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坏……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2-26 05:32
第三十一章、该来的还是来了


转天儿头晌午,李德全破例没下地干活儿,而是猫在咱家的院子里,抱着脑袋长吁短叹。身边儿的姚素馨也是愁眉不展,师爷马文胆则在一旁抓耳挠腮,咬着嘴唇儿,似乎正在搜肠刮肚的想着什么……这都是怎么了?还能怎么了?祸事来了呗。
那天日本军官桥本跟小野走后,马文仙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哥哥跟嫂子,说没啥大事儿,叫哥嫂放宽心,该干啥还干啥。可姚素馨却不这么看。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姚素馨在判断事物的本质这方面多少是遗传了她父亲跟冯大帅家族的基因,凡事都要多打几个问号,从各方面汇总回来的风闻来看,有能力短时间内就把包括东北三省在内的大片疆土纳入自己手中的日本人并不是什么安善之辈,从他们戎装到访这一条上看,这些日本军肯定还抱有别的目的,但到底是什么目的呢?眼下,几个人还没分析出个子丑寅卯来。
果不出其然,就在桥本太郎等人离开后没两天,围堰那边传来消息,说那天来的日本人又来了,并且有点奇怪。
这一次,姚素馨没有去告知二妹妹,而是差人从地头喊回了李德全,附在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李德全想都没多想,马上换了一身长袍马褂,又扣了一顶瓜皮帽在脑袋上,这么一收拾,老农民马上改头换面成了斯文人。
李德全带着姚素馨来到了围堰下,姚素馨等在下边,李德全顺着梯子走了上去,找了个垛口偷摸朝下一看,哟?下边站着俩人。一个是大王庄的贾顺民贾村长,另外一位,穿着长袍马褂,带着金丝边儿圆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做派,谁呀?还能是谁?日本工兵团长桥本太郎中佐。
桥本这一次没穿军装,也没挎东洋刀,而是换了一身儿很中国很文化的穿着。见围堰下的大门徐徐打开,马上整理了一下衣裳,站在原地静候对方的出现。
李德全快走了几步,迎上前去,边抱拳拱手边朗声说道:“哎呀怠慢了怠慢了,贵客光临本庄,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陈官庄李德全这厢有礼了!”那位看官说了,这李德全啥时候变得这么有文化了?哪儿啊,那都是姚素馨给临时上的眼药,要不然呢?
桥本拱手回礼,二人站在那里寒暄了片刻,李德全急忙闪身做出往里让的姿态,桥本假意谦让了几下,随即跟着李德全走进了陈官庄。在这之前,姚素馨已经先行回到了马家大院,吩咐家丁们赶紧收拾下院落,烧水煮茶。
贾顺民原本也打算跟着往里走,谁料想桥本忽然扭过头,看了他一眼:“贾村长,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你还是回去听候皇军的差遣吧。”贾顺民张了张嘴,啥也没说出来,连忙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儿,转身跑了。
在马家大院的正堂,宾主分别落座,桥本从长袍的袖子里摸出一个硬皮的本子,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递给李德全:“李庄主,这是大日本帝国华北方面军寺内寿一大将签发的委任书,委任李庄主为这一带联村的维持会长,主理各个村之间的日常事务,协助大日本帝国维持好地方治安。请收下!”
这事儿来得有点突然,李德全事先跟姚素馨合计过的那些可能性都没发生,偏偏发生了这样一件让李德全猝不及防,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的祸事……
维持会长是个什么东西?李德全完全不知道,躲在屏风后边偷听的姚素馨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倒是站在李德全身后的师爷马文胆明白的快,赶紧伸手,越过了李德全,替主子收下了委任书、
桥本的目光从圆眼镜的镜片后边很是狐疑的打量了几眼马文胆,没吱声儿。
宾主又没话找话的寒暄了几句,这时,屏风后边的姚素馨隐约预感到,要是再聊下去,估计她的德全哥哥就要现原形了。正在这时,有个家丁跑进来说,庄子外边来了个日本军,说是有要紧的事儿找他们的桥本长官。桥本闻言马上站起身,朝李德全躬身行礼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桥本军务缠身,本打算与庄主好好的攀谈,看样子今天是不行了,任命的事情还请庄主尽快决定下来,桥本改日登门拜访。告辞告辞,留步留步!”说完,转身跟着那个报信儿的家丁急匆匆的走了。
桥本走后,李德全,姚素馨,马文胆等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马文胆先张了嘴:“老爷,大事不好了!我就说这日本人没憋什么好屁,要不是在下替老爷接了委任书,那日本人当场就得逼着老爷您应承这档子事儿啊!您知道啥叫维持会长么?那就是替日本人办事,给日本人当奴才的差事啊!那种事儿他贾顺民干倒是挺合适,可老爷您可千万不能应承啊,要是应承了,咱们陈官庄的脸可就叫咱们给丢光了!”
李德全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桥本递委任书时,马师爷要越俎代庖的替自己接了呢,原来是在帮自己拖延时间。李德全连忙起身朝马师爷拱手道谢:“幸亏师爷了!多谢多谢!”
马文胆连忙摆手道:“这点小事,不足挂齿,老爷,夫人,咱们还是想想接下来该咋办吧?这日本人说还要过来听老爷的准信儿呢!”这才出现了本章节开头发生的那一幕……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2-26 05:33
到底何去何从,眼下是困扰李德全两口子的心头大事!马文胆站在一边儿也是愁眉不展,他斟字酌句小心翼翼的说道:“您说这要是应了日本人,当这个维持会长,只要不昧良心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儿不就行了么……”李德全一听,脑袋立刻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成,不成不成不成!真要是应了日本人,到时候干什么不干什么就由不得自己做主了,那还不跟贾顺民那厮成一路货了么?不成不成不成!”
马文胆搜肠刮肚的想了又想,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马文胆是想说要不咱们干脆抛家舍业跑了得了,说的容易,陈官庄诺大的家业,老庄主马德兴穷尽毕生积攒下来的德行,这要是跑了,不就全完了么……可眼下,应是不应可容不得你琢磨几天了,日本人没准儿回过神儿来,立马就又杀回来逼着你应承,你说到那时候你是应啊是应啊还是应啊?


姚素馨咬着嘴唇也在使劲儿的想法子,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万全之策来。明摆着的,这许是有小人从中作祟,在日本人那里故意推荐了李德全,这个人,不不,或者说这几个人究竟是谁,反正贾顺民是跑不了的。贾顺民的人品不仅在大王庄,在周边的村庄里也是臭了几条大街的主儿,性子轴,死心眼儿,小心眼儿,上回说亲不成,这厮定是怀恨在心,逮着机会就得报复。但是,那委任书最后落款签字的据那日本人说是什么寺内什么将军,那么大的官儿咋会知道陈官庄这么个小地方,咋会知道李德全这一号儿呢?显然,贾顺民这个等级的汉奸是够不着日本人这么的阶层,那到底是谁使坏呢?
正在几个人抓耳挠腮无计可施之际,马文仙抱着乌骓喵慢条斯理的从后院溜达过来。看着哥嫂还有马文胆师爷的囧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儿乐了:“我就说嘛,嫂子今儿个都没给小妹做好吃的,敢情是跟这儿转磨磨儿呢,这又是遇到啥了不得的大事儿了?看把你们愁的,不就是个委任书么?应了他!没事儿,大哥大嫂,这事儿你们必须听小妹的,如果不应,陈官庄必将万劫不复,如果应了却想着自由行事,日本人不是好糊弄的。”边说边朝马文胆瞥了一眼,后者马上心虚的低下了头。
李德全两口子整憋屈着,忽然听到马文仙的话,禁不住抬眼盯着小妹看了半天。姚素馨很没有自信的问:“应了?这要是应了,岂不是要与贾顺民之流同流合污了么?”
马文仙慢条斯理的摩挲着怀里乌骓的毛发,乌骓雪白的长毛被文仙纤细柔嫩的手摸过后,立刻泛起细微的白色光晕。马文仙眯起好看的杏眼,话里有话的对姚素馨说:“嫂子,咱应了他们,不等于一定要帮着他们,明面儿上他们说啥咱们都应承下来,暗地里嘛,那还不是咱们想干啥就干啥么?”
马文胆闻听此言,忍不住抬头看了二小姐一眼,心里话:“刚才您不是还提点了咱们一句么?咋这会儿又成了您的主意了?二小姐您这是到底要唱哪一出啊……”
马文仙摸了摸小肚子:“嫂子,饿了,中午吃啥呀?”
姚素馨哭笑不得:“这丫头,就知道吃,心可真大。中午嫂子给做面鱼儿吃。”
马文仙立刻撒手扔下怀里的乌骓,蹦着高儿一把搂住了姚素馨的脖子欢快的叫道:“好呀好呀!我要足足的浇头,我还要老陈醋,我还要最大的碗!我等不及了,嫂子,好嫂子,走嘛,去做嘛!”马文仙半拖半推的拉着姚素馨就往后院儿走,素馨没辙,只得从了文仙。
在去往后院的路上,马文仙一抹脸儿,很是严肃的扯住了姚素馨的胳膊,小声儿道:“嫂子,刚才德全哥哥跟师爷在,我没敢说,我文君姐姐给我托梦了,说一半天的光景就能回来,文君姐姐还说,要大哥应了日本人的许,至于说具体咋做,到时候大家一起合计。”
姚素馨一下子怔住了!马文君?马文君……要回来了?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2-26 06:13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2-27 07:28 编辑

第三十二章、马大妞子回来了


马文君给马文仙托梦?听着都新鲜,马文君何德何能啊,她就是个凡夫俗子,一没成仙,二没学道,她哪儿来的本事能入到马文仙的梦境里啊?列位看官,这不过是马文仙的一个小伎俩而已。前文书咱们不是说了,马文仙的那个舅舅,就是那位胡姓的男人曾经跟文仙咬过耳朵,嘱咐小外甥女说过,能帮的则帮,帮不了的就顺其自然,凡事不能逆天道而行,陈官庄自己个儿的历史还得要陈官庄的人们自己个儿去书写。老舅的话马文仙是必须要听的,也是一定会听的,这里边儿的之末细节都是后话,暂且放下不提。马文仙思前想后,又跟她的那些绣娘姐姐们合计了一下,决定走另一个路数,不再随意动用术术,而是……所以,才有了马文仙故作神秘的告诉姚素馨,马大小姐给自己托梦这档子事儿……
那姚素馨信么?别看姚素馨是官家出身的千金大小姐,也念过洋学堂,可骨子里的那点儿传统的东西是根深蒂固的,托梦这种事儿在姚素馨小的时候,她那位授业恩师,就是那位出身绣娘世家的老女佣在哄她睡觉前讲的怪力乱神的故事里没少提到过,小孩子嘛,听了啥就信了啥,而且,这种笃信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愈发的深刻。
姚素馨的娘亲过世后,还待字闺中的素馨就不止一次的幻想过,娘亲会给自己托梦,会在自己的梦境里像从前那样呵护自己……但事情往往是与现实脱钩的,素馨的娘亲竟然一次都没能入了素馨的梦,这让素馨难过不已,好在老女佣恰到好处的告诉素馨,她的娘亲给自己托梦了,要自己好好照顾素馨,娘亲会在天上远远的望着……素馨这才破涕为笑,至此,她对如梦这档子事儿更加的信了。
因此,当马文仙一本正经的告诉嫂子,大姐马文君托梦给她,说不日就会回来时,姚素馨先是有点愣怔,随即马上就相信了。
那么,这位马文君马大妞子这些年到底去了哪儿,都做了些啥,李德全跟姚素馨是一无所知。自从跟了那个姓赵的公子哥离开家乡去了南方后,连一封书信都没有写过,仿佛这位昔日叱咤县城的马家大小姐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似的。李德全跟姚素馨起初还很是惦念,心里就跟悬着一块大石头似的,忐忑不安。两口子到处托人打听马大小姐的下落,后来,还是身为国民政府基层官员的老丈人姚朗月托人打听到了马文君的下落,说马文君遇见了高人,进了国民政府做事,顺风顺水,叫德全跟素馨不必太过担心。李德全夫妇这才放下了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
既然大小姐跟了政府,做了官,那就不用德全两口子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嘛,马文君的路还是要她自己走才是。
这一回,就在李德全夫妇满面愁容,不知何去何从的当口儿,马文仙却带来一个喜讯:马文君,马大妞子要回来了!
马文仙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她大姐梦里说了,要德全哥哥应下日本人的许,收了委任书,至于说后边怎么做,一切等她回来再议。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李德全差人去了趟大王庄,找到了在大王庄驻扎的日本工兵团长桥本。桥本闻听来人的通传,喜出望外,立刻备下了重礼,又给顶头上司发了电报,向上司通报了此事。上司又向他的上司做了汇报,委任书上落款签字的那位马上就派出了一个相当规模的团队连夜赶往大王庄,这支队伍里有记者,有特工,还有一堆花枝招展的大白脸,哦,就是日本人的随军歌舞伎。
那位说了,整这么些个乱八七糟的人干啥?当然是搞舆论战,做宣传了!要知道,当时的日本驻屯军高层对拉拢中国百姓里德高望重之人非常的重视,他们深知中国传统文化在中国百姓心目中占有的位置,只要众人马首是瞻的人物为他们所用,听他们的差遣,那么占领区的很多事儿就好办的多了。当年日本侵占华北大部分地区时,成立过一个伪政府,这个伪政府的牵头人叫殷汝耕,这个伪政府的全称叫做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光有一条狗的主人自然不会满足,他们想的是豢养更多更听话的狗为其所用,因而在北平被日军占据后,一大批汉奸卖国贼如同雨后春笋般的冒出了地表,成了日本人鲸吞中华的实质性帮凶。
闻听了层层上报的消息,寺内寿一自然也是大喜过望。对于这个华北腹地的村庄,这个村长的实际操控者,寺内寿一当然是不知道也是不了解的,作为日本驻屯军华北方面军的司令官,寺内寿一要处理的事务很多,不会花多少时间去了解一个跟自己八竿子打不这的中国人,但是,别急啊,他不知道不等于别人也不知道啊!于是乎,有人也是通过上传下达的方式把陈官庄在华北腹地的重要性以及陈官庄的历史沿革统统告诉了寺内寿一,这个人,就是之前在海上横行一时的惯匪、现任华北某县最高行政长官的刘安泰。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2-26 06:54
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汉奸年年有,唯有今年多。没错儿,就是这话儿。日本人突袭东三省,入侵华北,闪击华东后,除了浴血奋战在第一线的国民政府正规军外,还有一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卖国贼们蠢蠢欲动,这帮卖国贼的代表人物叫有两位,一个叫蒋中正,也就是人们印象当中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黄埔军校第一任校长、孙中山跟前的红人蒋介石。面对日本人不断膨胀的巨大胃口,蒋某人选择的不是积极对抗,而是虚与委蛇、暗结珠胎,派出大员与日军代表私下会晤,希望借日本人强大的军事实力协助他消灭心腹大患,因而公然提出了攘外必先安内的调子。正是他的这种态度让东北的少主张汉卿背负了千古骂名,成了不抵抗的蒋校长的替罪羔羊。另一个,叫汪兆鸣,历史上习惯喊他汪精卫。如果说蒋中正最后在西安事变中被迫打出了抗战的旗号,在国人的心目当中多少挽回了些许的颜面,这位汪精卫可就是彻头彻尾,一条道走到黑的汉奸卖国贼了。

随着国军正规部队在前线的节节败退,在整个华北地区,已经没有了成建制的国民政府的正规军事团队,有的只是那些被打得零七八落的散兵游勇们,这其中,还有迁都到了山城的国民政府派遣到敌后实施袭扰战的敌后抗日游击队。马文君,马大小姐就是这些敌后抗日游击队中某一纵队的指挥官。
前文书中我们不是提到过么,领着马文君认识三民主义的是国民党元老戴季陶,而真正带着马文君吃透三民主义并且发誓效忠的也是个姓戴的,那个人叫戴雨农,史称国民政府军事统计调查局的戴笠。戴笠这个名字在中国近代历史上是恐怖残暴的代名词,其臭名昭著的程度不亚于之前唐朝的来俊臣、周兴,后来苏维埃政权的契卡首领捷尔任斯基、贝利亚。但是,与历史上的酷吏不同,戴笠所从事的行当里,多少还是有些爱国的成分掺杂其中的。比如说,在敌后占领区内对汉奸卖国贼们的诛杀行动。
马文君此番回到阔别许久的家乡不为别人,正是奉了长官的命令,带领一批抗战初期加入军统的热血爱国青年深入华北腹地,对这里的日本占领军实行袭扰战,同时也承担着对汉奸卖国贼们的剿杀。入梦那档子事儿其实是马文仙干的,马文仙通过她自己的方式精准的找到了马文君纵队所处的位置,成功的进入了马文君的脑海,与之进行了沟通……
转天儿的头晌午,陈官庄外由西奔东的官道下,晃悠悠来了一小队人马,前边是四匹马,后边是八匹马,马上危襟正坐的都是穿了黑色中山装、头戴黑色礼帽的精壮的汉子,中间有一辆带着棚子的马车。
守卫在官道的日本军马上有所戒备,不大会儿的工夫,一小队日本军人全副武装的朝一行人跑来,为首的一名日军军曹操着不很流利的中国话大声吆喝着:“喂!你们地,停下!不要往前走了!停下!”
气氛一下子就凝固了!
那些前四后八的黑制服们纷纷从腰后拔出了枪柄烤蓝的快慢机,枪口直不楞登的对准了对面拦路的日本小队,对面的日本人也是如临大敌般的纷纷端起了手里的有坂步枪,也就是三八大盖儿,叽里咕噜吵吵着,围住了这一行人。眼看着举要发生火拼,千金一发之际,日本人的身后不远处匆匆跑来一个人,边跑边大声叫喊着:“住手!都住手!他们是桥本长官的贵客!”
在大王庄的日军指挥部里,马车上下来了一位衣着得体,雍容华贵的女人。女人环顾了下四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上翘首以待的桥本太郎。女人嘴角上翘,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桥本君,多年不见,您还是那么英俊潇洒!”
桥本微微欠身:“请马小姐恕桥本军装在身,不能行大礼,马小姐比那时更加的华贵了,哎呀哎,你看看,差一点就闹了误会,桥本真诚的向您道歉!对不起!”
这位与桥本太郎相谈甚欢的女人正是陈官庄老庄主马德兴老英雄的长女、威远镖局最后一任掌门人,国民政府军事统计调查局敌后抗日游击队XX纵队指挥官马文君中校。
马文君怎么跟桥本又扯上关系了?这里边儿的水到底有多深啊……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2-27 08:33
第三十三章、维持会长粉墨登场

李德全被日本人任命为陈官庄周边大小十几个村庄的联村维持会长,这消息迅速的传遍了整个冀中大平原,各村的村长纷纷携带厚礼重礼前来道喜,陈官庄这一天可谓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您以为呢?来的这些个村长当中,迫于无奈当上村长的为数不多,大部分都跟贾顺民那号人差不多,属于骑在墙头看风水的主儿,哪边风大就往哪边倒。
早儿年间,陈官庄因为攀上县太爷当亲家,周边四乡八村的这些个村长们也曾登门巴结过,可那会儿跟现而今不同啊,那会儿还是民国纷争,三国四方的年月,谁的枪杆子硬谁的话就好使,县太爷的背后是叱咤西北的冯大帅,陈官庄一时间在这一代就成了大家伙的主心骨儿,所有村落甭管大事小情的,一律为陈官庄马首是瞻。日本人才进入华北那会儿,这些个村的村长们也在手搭凉棚观风向,都想看看陈官庄是个啥情况。陈官庄邻村大王庄的贾顺民先归顺了日本人,之后就时不常的在桥本那厮的耳朵里鼓吹招安陈官庄的小风儿。现而今,陈官庄的大当家也跟了日本人,据说,陈官庄老庄主的大闺女跟这一带驻扎的那个日本人桥本居然还做过同学……这这这……这他妈不是亲上加亲的关系了么?这些个原本还在见风使舵的家伙们立刻就改弦更张,摈弃了国民政府那块烂招牌,纷纷聚拢到了陈官庄的麾下。李德全也在日本人的羽翼之下有模有样的当上了这个联村的维持会长。
闹哄哄的上任大会在一片阿谀奉承声中收场。期间,大大小小的日本军官纷纷向李德全表示热烈祝贺,通过翻译说了好些个赞扬跟表彰的话,还要搂着肩膀来个全家福……马文君大小姐则在庄子里四处游走,身边自然少不了那个桥本太郎。毕竟是辞别家乡多年,陈官庄这些年变化很大,马文君转来转去,感慨颇多。身边的跟屁虫桥本看着这个昔日帝大的同学,内心也是很不平静。想当初,马文君赴日留学,在帝国大学与桥本太郎邂逅,桥本太郎倾慕马文君的魅力,想方设法的接近她,还上演过英雄救美的闹剧,这一切,马文君心知肚明,但是,马文君毕竟是党国精英,身负使命而来,对于桥本太郎的殷勤也是照单全收,马文君的目的再明确不过,接近所有与日军有关的人。眼前的这个叫桥本的家伙有着显赫的家世,家族成员中多人在日本皇室任职,接近并且拿下桥本,就等于获得了一个情报信息库,这对日后党国的发展有益无害。所以,当桥本太郎手捧鲜花,单腿跪地,痴呆呆向马文君大小姐求婚时,马文君决然的点了头。不过,就在马文君应允了桥本的求婚后不久,日本皇室就做出了入侵中国东北的诏令,作为帝国大学建筑路桥专业高等生的桥本应征入伍,无奈的与马文君天各一方,临别时,这二位还互换了信物,约定他日如果能在中国相遇,一定要补办一个盛大隆重的婚礼……
李会长上任始尹,头一件事儿就是协助日本军向名下的十多个村征收军粮。
咱们在抗战神剧中经常可以看到,日本鬼子强征百姓的大车去各村征粮的镜头,说的好听点儿叫做征收,其实跟掠夺没啥本质上的区别。这上任后头一件日本主子交待下来的事儿,李大会长自然要事必躬亲,做出表率,于是乎,带头赶着大车,带着大车队浩浩荡荡的奔着那些个村儿就去了。第一站,当然就是临近的大王庄,贾顺民言不由衷的站在村口迎接李会长,脸上的笑容比哭都难看。
“哎呀,热烈欢迎会长大人光临鄙村,给皇军的粮食早就备好啦!会长大人鞍马劳顿,叫小的们装车,会长大人请移驾到寒舍小叙,吃个便饭再走不迟嘛!哈哈哈哈!”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3-1 05:54
贾顺民这厮摆明了就是个笑面虎儿。李德全就算是再愚钝,对于这号人的小心机他还是心知肚明的,于是,几句话就给堵了回去:“贾村长客气了,李某也是给皇军当差,下乡征粮兹事体大,马虎不得,也耽搁不得,前线急等着粮草,今日就不打扰了,等事毕后,某一定登门拜访。”
见李德全油盐不进,贾顺民表面上还是那副巴结逢迎的嘴脸,心里咋想的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粮食很快装完,李德全朝贾顺民拱了拱手,算是道别,然后一挥马鞭,鞭梢在空气中打了个响鼻儿,大车队缓缓离开了大王庄。
接下来都很顺利,大车队在最后一个村子装好粮食,就掉头转向直奔县城而去。
接到通传的县长刘安泰等人早早的就候在了城门洞外。
这个刘安泰,也就是当年横行海上的那个无恶不作的海匪刘安泰。
刘安泰自从在那次的海上遭遇中被马文仙联合那片海域的巡海龙王收拾了之后,着实安分了几年。那位说了,这么个恶贯满盈的主儿,也会害怕?那是,再坏的人他也是个人不是?只要他是个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就会感知恐惧跟焦虑,更何况我们这个被传统观念跟神话传说渗淫几千年的国度,让刘安泰这个不入流的小角色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上古神祗,他能不心生恐惧?
龟缩在孤岛上的刘安泰安分了几年,靠着海上打秋风得来的不义之财倒也过得舒心自在。俗话说的好,山中访七日,世上已千年。刘安泰缩在他的安乐窝里过着与世无争的小日子,外边的世界却早已经天翻地覆。
某日,一艘挂着狗皮膏药旗的铁甲炮舰徐徐停靠在孤岛的东头,这里有一个天然生成的港湾。刘安泰得到了手下的报告,马上跑到了岛子的制高点,端着洋人那里淘换来的单筒望远镜从那里俯身看下去,只见铁甲舰上放下了许多小舟,上面坐着不少的黄乎乎的身影,这些身影的两侧分明是明晃晃的尖刺,在晨光的映衬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刘安泰小时候曾听下人们说起过,说有一年,洋人的炮舰不要钱似的从小岛旁边开过去,据说是去天津卫的大沽口,朝廷跟洋人开战了。当时有位师爷擅长绘画,还把那些个洋人炮舰的摸样描绘了下来,凑成个册子。刘安泰打小就见过,把里边的洋人炮舰及悬挂的旗子都烂熟于心,眼下的这条炮舰上悬挂的旗子是个长方形,中间有个红色的球,球体上朝向四外发散着一道一道的光芒……这个不是……东洋倭国的旗子么?
刘安泰没看走眼,这条炮舰还真就是日本海军的一条巡洋舰,途径孤岛近海时,舰长发现了这个孤悬外海的小岛,心说“就算是个无人的小岛,也必须要纳入大日本帝国的版图。”于是,舰艇靠岸,放下舢板,满载武装到牙齿的陆战队员开始登陆。
日本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不是个孤岛,不但不是孤岛,岛上还住着不少人,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刘安泰何许人也?海匪,惯盗,骨子里流淌着祖先的脏血,所以,当日本人出现在孤岛上时,这个有奶便是娘的家伙马上换了一副嘴脸,从自己的洞府里钻了出来,紧走几步,迎上前去,冲着首先登岛的日本陆战队小队长拱手作揖,一躬到地……
就这么着,昔日的海匪惯盗刘安泰摇身一变,成了当下威风八面的县太爷,实则确是日本人的忠实走狗。
刘安泰没见过李德全,甚至于李德全已经故去的老岳父马德兴也未曾谋过面,但是,威远镖局的名头在清末民国初年那个年月确是鼎鼎大名,那次海上劫镖不成,刘安泰就把失败全都归咎到了威远镖局的身上,也就波及到了陈官庄老马家身上,连带着也把李德全等人圈在了其中。这才有了向日本主子通风报信出损招,逼着李德全出任维持会长这一出儿……
当李德全带着满载粮食的大车队风尘仆仆来到县城的城门外时,县长刘安泰满脸谄媚的迎上前来,冲李德全抱拳拱手:“哎呀,有劳李会长亲力亲为,有劳了有劳了!”
李德全也不认识刘安泰,只是听别人说了那么一耳朵,也就没打着跟对方客气的想法,抱拳回礼:“县长大人客气了,都是为皇军效力,分内之事。”
征粮车队顺利的进入了县城,粮食卸下,李德全一行人被请进了县城里最大的酒楼“烩春堂”,县城里的日本驻军指挥官以及商界众人头头脑脑的坐了一屋子,酒席宴间,推杯换盏,虚情假意的客套寒暄着。事毕,李德全本想带着手下人打道回府,却被刘安泰喊住了。
刘安泰有些局促:“李会长,按理说,您把皇军交待的事儿都办妥了,该早点回家才是。可是……可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德全皱了皱眉头,问:“县长大人这是遇着什么为难的事了么?”
刘安泰咬了咬牙:“是这样,日本军刚接到了命令,要求把县城里囤积的粮草全部装上火车,火速运抵保定府。日本人指名道姓的要李会长您做这趟车的押运人,您看这……”
李德全到底还是没有妻子的那份细心,也没有二妹妹的那份灵光,见县长一副不安的神态,想也没想就点头应承下来。他哪儿想得到啊,刘安泰早就给他在日本人那里又上了一贴狗皮膏药……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3-2 07:44
第三十四章、险象环生


话说李德全想都没细想就满口应承下来刘县长转达的日本人要求自己负责押运粮草列车这档子事儿。唉,这要是素馨在跟前儿,保准拦着,可素馨她不是不在跟前儿么……有时候,这男人的骨子里就是有那么一股子倔强,大老爷们的决定就是板上钉钉,这就是大多数老爷们的那层面子闹的。李德全丝毫没有觉察到,当他满口应承下来时,站在一旁的刘安泰刘大县长的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书说简段。转过天儿来,李德全找到了刘安泰,委托他差人去陈官庄报个信儿,就说自己要在县城耽搁几日,啥事都没有,一切平安。刘安泰当下应允,立刻派了一名衙门里的公差骑了快马飞奔陈官庄。刘安泰想的是,让陈官庄的人吃颗定心丸,知道他们的主心骨儿在县城这儿是日本人的座上客,也就不会出啥乱子,再说了,没了李德全的陈官庄就剩下一棒子老弱妇孺,能出啥乱子啊?
这一天,县城火车站的站台上被日本人重兵把守,军警宪特三五成群的在站台周围转悠,日军临时招募来的搬运工有条不紊的从汽车上卸下一包又一包捆扎严实的大麻袋,堆放在站台上,然后再把这些麻袋分别装进一节节货运车厢。这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却未曾想到的是,站长室那边有一双眼睛正在偷偷窥视着这一切……
县城驻军指挥官井上大佐陪同着李德全在站长室里寒暄,一旁还站着刘安泰等一群汉奸。这时,站台上响起了哨音,说明粮食已经全部装车完毕。井上大佐拍了拍李德全的肩膀,满脸堆笑,用流利的汉语对李德全说:“这一趟有劳李桑了,我特别派了一个小队与李桑随行,保证安全,等粮食安全抵达保定,我会呈报上峰,大大的犒赏李桑!祝李桑一路顺风!”说完,立正向李德全敬了一个军礼。
李德全的想法很简单,不就是押车么,没啥大不了的,再说,不是还有日本军随行么,能出啥乱子。
汽笛一声长鸣,蒸气车头喷吐着雪白的浓烟徐徐驶出车站。
望着列车远去,刘安泰的心里一块大石头算是落了地。
列车飞速行驶,坐在这趟军列最后的挂车里,李德全闭目养神,脑海里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跟遇到的人捋了一遍,也没琢磨出有啥不对路的地方。负责押运的日军小队长讨好的为李德全泡了一壶茶,端上了一碟日式小点心。李德全本想着跟这个日本人聊一会,一张嘴才发现,敢情双方的语言不是很通畅,好像是鸡同鸭讲一般,只好作罢。想了想,打怀里摸出一个带穗穗的小把件,当做回礼送给了日军小队长。小队长喜出望外的接过去,马上给李德全来了个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
此处无话,列车很快就驶出县城的境地,再过几个钟点就能看到保定府的城门楼子了。就在这时,忽然从铁路两旁的麦田中传来嘈杂的声音,伴随着还有零星的枪声!日军小队长陡然一惊,马上命令手下士兵给车头摇电话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时候的军列上从车头到车尾拉着一条电话线,如果途中发生问题,全靠这根电话线上传下达。很快,车头负责押运的日本兵回了话,说有土匪劫道,询问小队长是停车剿匪还是加速冲过去。
日军小队长紧张的思考着,一旁的李德全插了一句:“不必理会,加速冲过去!”
于是,火车开始加速,车身剧烈的晃动着,很快,那些个零零散散的枪色跟叫嚷就被抛到了后边。
日军小队长满是崇敬的望着李德全,德全身边的小跟班儿里有刘安泰的手下,会一两句简单的日本话,两边连比划带说的,李德全告诉小队长,自己小时候遇到过土匪,知道这些人的实力有限,如果停车跟他们硬扛,可能占不到什么便宜,反倒会被这些守家待地的家伙拖累。听到德全的话,日军小队长眼中的崇敬更加深刻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火车又恢复了原有的速度,挂车里的人们也累了,纷纷合衣睡去,只有负责站岗的日本兵不停地站在车尾门外打着哈欠。
突然,车身猛地一震,居然慢慢的停了下来。这一震,挂车里的人都醒了,日军小队长赶紧去摇电话的摇把,可摇了半天,车头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小队长立刻拔出手枪,大声喝喊着,挂车里的日本兵马上推弹上膛,警惕的透过带铁栅栏的车窗向两边望去。
这时候,挂车右侧的高粱地里忽然高高的竖起了一面旗帜,这会儿才刚到下午,太阳还挂在天上,那面旗帜在日本兵们的眼里看得很清晰,是一面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军旗,没错儿,是国民革命军的军旗!伴随着军旗迎风飘扬,高粱地里纷纷跃出了身着灰色军服的人,毫无悬念的,劈头盖脸的弹雨朝着挂车就倾泻而来!
日军小队长一把拽过李德全,把他压在了身下,接着大声命令手下的士兵们组织反击,日军倚据着挂车向车下还击,车下的攻击却一点儿都没减弱。
一个日军的小队满员建制是200人,但是分散在各节车厢后,兵力就显得过于零散,尤其在这种搞不清敌方究竟有多少人的情况下,日军的反击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很快,胜利的天平倒向了国民革命军一方,日军小队长见对抗无望,颓然跌坐在地,正打算拔出军刀为天皇尽忠呢,身边的李德全却拦住了他……
李德全带着小队长跟几个残兵败将从挂车的左侧跳下去,很快就钻进了茂密的高粱地。作为庄稼人出身的李德全对高粱地十分的熟悉,领着日本人东突西突的,很快就把身后的追兵远远抛在了身后。一通猛跑,就在即将离开高粱地,进入树林的刹那,一颗子弹就跟长了眼睛似的从众人身后肥来,只听唉哟,噗通两声儿,李德全高大的身形晃了晃,一头栽倒!
日军小队长伸手探了探李德全的鼻息,发现李德全的呼吸虽然有些微弱,但人还没死,于是喊来身边的两名士兵,让他俩轮流背着人事不醒的李德全,然后,大致判断了一下方向,带着这一群人钻进树林,朝着保定府方向飞奔而去……
差不多夜里十点左右,日军小队长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保定府外围的日军据点儿,保定府的华北方面军大本营马上就得到了消息,立刻派重兵乘坐列车,顺着铁轨反方向摸了过去,最后找到了已经烧成框架的运粮军列……
李德全被紧急送进了保定府的日军野战医院,忙活了大半夜,终于从阎王爷那儿把李德全会长的命给抢了回来。据说,打中李德全的那颗子弹是从心跟肺中间穿过去的,要是偏那么一点点儿的话,就算是华佗重生扁鹊再世也无力回天了……
劫杀运粮军列事件被日本华北方面军定为重大抵抗事件,经过日本方面的多方调查,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国民党的撤逃部队与军列偶遇,才导致了这趟军列被截停,押车的大部分日军玉碎云云……至于李德全,则被日本军部树成了日中亲善的标杆儿,不仅得到了丰厚的酬谢,还被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待为座上宾,那一颗子弹无疑坐实了李德全彻头彻尾大汉奸的名头……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3-8 06:37
第三十五章、娘娘庙


咱们放下李德全李大会长押粮中途遇险被救的事儿不提,因为有一档子更有意思的事儿接茬儿就发生了。什么事儿呢?
与旧时中国的所有乡村一样,所有的乡村都有一方的土地爷镇守,有土地爷自然就会有土地庙,有土地庙当然就会有庙祝负责替土地老爷接纳人间的香火供品,当然了,这些土地庙的兴盛与供奉它村庄的兴衰有着莫大的关系。
陈官庄从前没有庙,那些心里有神仙的百姓们通常在需要神明保佑时才会跑上几里地去邻村的土地庙烧香磕头,表示诚意。那位说了,都不是你们村的神仙了,人家管得着你们的人间破事儿么?这个嘛,那也得看您烧的香高不高,供的品好不好呗,心诚则灵嘛!甭管是哪一方的神仙,收了你的礼就指定替你平事儿!再说了,那些个土地爷在人间的代理人,也就是庙祝们更是巴不得呢,烧香的越多,上供的越多,他们的进项就越丰盛,吃的也就越来越好,何乐而不为?哪儿还有往外推的道理?
从晚清到民国,陈官庄的两任庄主都忙着搞基础建设,压根儿就把修庙立碑的事儿忘得干干净净儿的!一直到日本人来了,这件事儿才被提到了议事日程上来。那么提这个建议的是谁呢?还能有谁?马家二小姐马文仙呗。
马二小姐不在后院大快朵颐,干啥要跑出来弄这一出儿?其实,这里边儿也有马二小姐的苦衷……
前文书咱们不是提到过,马二小姐在入主陈官庄之后,屡次在庄子遇到险情及重大事件时都及时出手,制止了一档子又一档子的损失,保住了陈官庄百姓的安危么?但是,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捅不破的窗户纸儿,老这么弄,早晚马文仙的身份会给戳破了去,到那时候,也就是马文仙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怎么弄才能既保住秘密又能继续为陈官庄百姓服务呢?马文仙想了又想,找了她那些家乡的姐妹帮忙,终于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修庙。
修庙?没听错吧?没听错,就是修庙。
当然了,跟那些个徒有其表的土地庙不同,马文仙要修的庙其实是个障眼法,明面儿上修庙,供上个地方的神祗,当有人来烧香上供,倾诉需求时,躲在暗处的马文仙会视具体情况而论,适当给于帮助。大家肯定不会质疑神仙的法力,神仙嘛,自然是有法力的喽!
老马家从上到下都是实干家,说干就干,很快,一座像模像样的娘娘庙就在陈官庄的村南头落成了。
娘娘庙里供奉的当然是娘娘了,具体是哪位娘娘呢?观音大士?使不得使不得,马文仙的这个品级拿来冒充观世音显然不够格,别回头在那啥地方遇到了,人家再来追究冒名顶替之事,文仙的脸该往哪儿搁啊……
九天玄女?我去,日后文仙回去不得见天儿的碰面啊,那碰到了咋跟人家圆这个谎啊?
黎山老母?啊呸呸呸呸!都被马文仙给否了,最后,定格在一个来自民间的散仙身上。这位散仙属于地仙级别,幼年就吃斋念佛,青少年时期在四乡八村帮过不少人,后来跟着一位化外高人进山修行,修得一身的本事,给了当地百姓很大的福祉。这位散仙的俗世是位女子,一生未婚嫁,在华北百姓的心目中的地位仅次于观音大士。散仙百年之后便销声匿迹不知所踪,百姓感念其恩德,就在东山修建了娘娘庙,以示纪念。因为这位散仙出身东山一带,世人便为其冠名为东山奶奶。
得嘞,就您了。
娘娘庙才落成,马上就有东山奶奶的信徒接踵而至。躲在暗处的马文仙吐了吐舌头:“我的个乖乖!敢情这位东山奶奶的名头那么大啊……”
信徒们的诉求也是五花八门,大到娶妻生子的障碍,小到针头线脑的无奈,今儿个两口子掐架,老婆一哭二闹三上吊了,明儿个小三儿跟小四儿为口吃饭的锅打破头了,后晌又是张三休了婆娘李四,隔壁老王马上表示要当这个接盘侠,于是张三怀疑李四出轨就实锤了,两家拉拉扯扯来到了娘娘庙,要请娘娘给断断家务事……把个马文仙给烦的啊!烦的不要不要的!早知道当个神仙这么麻烦,当初搞这个阵仗又是何苦来哉哟!马文仙的肠子都快悔青了。这还不算完,娘娘庙落成的当天夜里,马文仙吃饱喝足四仰八叉鼾声如雷之时,恍惚间瞧见闺房的门开了,婷婷袅袅飘进来一个漂亮的姐姐,漂亮姐姐款款来到床前,伸出一根玉藕般洁白的手指头戳了戳马文仙的额头,莺声燕语道:“死妮子,冒充我就那么好玩儿么?既然你觉得好玩儿,那就玩儿下去,记住,别毁了我的名声,百姓的所有要求你必须无条件的都给办了,倘若叫我知道了你偷着不办,哼,可别怪我这当舅妈的拿你是问哟!”
马文仙从梦魇中一下就吓醒了!梦魇中的情景历历在目,“舅妈?啊啊啊!舅妈!呜呜呜呜!舅舅,饶了您外甥女儿呗,我这不是实在是没辙了么?您大人有大量,跟我舅妈好好说说呗,呜呜呜……”天晓得,马文仙的这通哭诉,她那位远在天边的老舅感应到没有……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3-11 10:06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3-14 08:33 编辑

第三十六章、桥本中佐的未婚妻


桥本太郎这些日子很是得意。
自从那天在陈官庄官道上偶遇昔日帝国大学的同窗兼未婚妻马文君后,桥本那颗原本被战争阴云笼罩的心再一次活泛起来。想当初在日本那会儿,马文君都已经应下了他的求婚,并且也得到了双方家人的认可,眼瞅着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时,战争爆发了。桥本被征召入伍,心想着这一去,能不能活着回来迎娶自己心爱的姑娘都犹未可知,加上军务繁忙,渐渐的也就把这事儿给淡忘了。谁成想,居然在马文君的家乡再一次遇到了心爱的姑娘,这种他乡遇故知的心情可想而知。在大王庄的工兵团指挥部里,桥本喝退了左右,双手拢着马文君的肩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细细的打量。一别数年,昔日那个豪情万丈的女汉子不见了,眼么前儿就是个略带羞嗔的人面桃花!
桥本很激动,激动的语无伦次:“亲爱的,我真的是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马文君同样很激动:“桥本君,我也是没有想到啊!能再次见到您!”
郎情妾意了半天,桥本这才想起来该请人家落座,赶紧搀着文君的纤纤玉手,引其入座,又吩咐勤务兵斟茶上点心。忙活完后,屋里就剩下了桥本跟文君二人。
桥本此时的心里有千言万语,可是,憋了半天,却变成了一句狐疑:“文君,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马文君微微一笑,放下手里的茶盏,莺声细语道:“桥本君,你忘了?这里是我的家乡啊!大王庄的对面就是我的老家陈官庄啊!”
桥本臊的当时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不是么?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该死!真该死!连忙解释“那什么,不是不是,我这不是职业习惯么,还望文君不要见怪!”
马文君笑了,笑的花枝乱颤:“哈哈哈!桥本君还是那个样子,一点儿都没有变啊!”
于是,双方开始盘起了道。这一盘道才知道,原来,桥本应征入伍,一走就没了音信,马文君在日本眼巴巴的等着未婚夫的归期,等了小一年后,桥本家族的长辈给她带来了一个噩耗:桥本太郎阵亡了。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霹得马文君三魂丢了七魄,一个人在海边嚎啕大哭……
心灰意冷的马文君离开了日本,打道回府。本想着回来看望下自己的兄嫂弟妹,然后就削发为尼,古佛青灯,了此残生……
桥本唏嘘不已。桥本阵亡倒也不是假消息,但是,死的那个不是桥本太郎,是桥本次郎,桥本太郎的嫡亲堂弟,日本关东军的一名军官。结果,误打误撞的送错了消息,让桥本家族误以为桥本太郎死了……
抹了把眼泪,桥本太郎一把抓住了马文君的双手,热切的紧紧抓住,好像一松手,文君就会立刻消失似的。
“文君,你可别往坏处想,我这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么?我们,我们结婚吧!啊?求你了!”
“结婚?”马文君轻轻抽出了手,若有所思。桥本原本狂热的心境被文君这一下立刻给搞得有点尴尬,他轻轻咳嗽了两声儿:“文君,嫁给我,我保证能给你该有的一切!如果,如果,如果你现在还拿不定主张,桥本绝不勉强,桥本愿意等着你。等着文君回到桥本的身边。”
马文君抬起眼帘,桥本吃了一惊!只见马文君泪眼婆娑的望着自己,轻启朱唇:“桥本君,容我好好想想,好么?想好了,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答案。眼下,我想家,想回家。”
桥本太郎点点头,也就不再勉强,马上吩咐下去,于是,大门洞开,马文君等一行车马人等离开了大王庄,直奔陈官庄而去。
望着绝尘而去的车马,桥本太郎站在指挥部门口,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没多少日子,桥本太郎与未婚妻的相遇这档子事就在他的同僚当中传开了,并且很快就传到了华北方面军大本营那里。当司令长官了解到,自己麾下师团的这名军官是国内高官家族的桥本太郎、未婚妻竟然就是刚刚被军部竖立为中日亲善标杆儿的那位李德全会长的妹妹时,不禁拍案叫好,如果这件事情能成,那岂不是亲上加亲,帝国在华北地区的治安维持方面将一马平川……
回过头再说说马文君。
马文君在桥本太郎面前演了一出苦情戏后,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陈官庄的村口。
围堰上的护院们看到了马文君一行人,马上飞跑到马家大院报信儿,正在院子里跟姚素馨磨叽的马文仙一听,立刻松开抱着嫂子胳膊的手,撒腿就往村口跑!
陈官庄自从有了娘娘庙,马文仙二小姐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收了顽皮的心性,一改往日的鬼灵精怪,整日里一本正经的抱着乌骓喵在村子里溜达,跟村民们也变得亲近了,村子里的娃娃们也开始对这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姐姐另眼相看,因为好看的姐姐的口袋里总是能变出好吃的,于是乎,村里人在马文仙的身后总能瞧见一大群拖着大鼻涕的男娃女娃们……

马文仙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粉红的小脸儿红彤彤的,看得出是跑脱了力了,那位说了,马文仙还用跑步啊?略施小计不就瞬间迁跃了么……前边咱们不是说了么,马文仙现而今是村儿里的神婆了,就是那种能跟神仙通话的有大本事的女人,既然当了神婆,以前的大本事就一样儿都不能在村民们的眼里表现出来,马文仙现在跟村民眼里就是个平常人,磕着碰着也会流血也会疼,渴急了也会趴在小河沟边上牛饮……如此,当马二小姐气喘吁吁的跑到了村口时,一眼就瞧见了为首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飒爽女汉子,不管不顾的飞奔过去,几下子就爬上马背,搂着女汉子的小蛮腰,吧唧吧唧的在女汉子的后背上亲着:“大姐!想死小妹了!”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3-11 10:07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3-19 10:52 编辑

第三十七章、第一次握手

阔别多年,马文君再次回到了陈官庄,心情何等的激动!与她离开那会相比,陈官庄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变得让人感到几许的陌生,然而,陌生的只是村庄,熟悉的还是那份割不断、连着筋的亲情。
小妹妹腻腻歪歪的贴在大姐姐的身边,边说着贴己话儿,边拿奇特的眼神儿上下左右前后的扫量着马文君,冷不丁冒出一句:“姐,这回跟家打算住几天啊?你不会是真的打算跟那个倭国的下三滥成婚吧?”
听到小妹妹冷不丁的这么一问,马文君当时还真就愣了神儿,马文君心说“这小妮子是咋知道的?”但转念一想,马文仙想知道的事情就算是龙王爷的水晶盖子也捂不住,她的这位小妹妹的神通别人或许不清楚,可她心知肚明啊,心知肚明是一回事,佛曰,不可说。也只能是心知肚明而已。想到这儿,马文君扭脸儿认真的瞧了小妹妹一会儿,勒住马缰绳的手稍稍松了松:“小妮子,你啥都知道,知道就知道吧,嘴巴把住门儿,别满世界嚷嚷,只要你答应姐,姐就给你做好吃的。”
马文君知道,要想让这个颇有来历的小妹妹乖乖听话,寻常手段或者强加于人那都不管事儿,唯一能拿捏住马文仙短板的招数那就是美食诱惑。所以,当马文君半是玩笑半是威胁的说完后,马文仙吐了吐小舌头,嘻嘻笑着“天不问,我不说。姐姐说的事儿可要兑现哟,可不许糊弄小妹哟!小妹要吃最好吃的!”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姐妹两个你一言她一语,嬉笑打闹着,转眼就来到了马家大院门口。
三位姨娘、大嫂姚素馨,还有师爷马文胆、教头马文明等人老早就等候在这里,文君连忙侧身下马,紧走几步上前,磕膝盖一弯。噗通就给三位姨娘跪下了:“女儿不孝,让三位姨娘惦念了!”说罢中规中矩的磕了三个头。
见到了马文君,三位姨娘纷纷上前嘘寒问暖,姚素馨更是泪眼婆娑,一把揽过妹妹,说不完的知心话。
马文君左顾右盼,却没有见到日思夜想的大哥哥,心中不免有些惆怅,问嫂子:“我哥呢?”
马文君不问还好,这一问,倒让姚素馨顿时沉下了脸“别跟我提他!当了个什么维持会长,一天到晚不着家,跟日本人打得火热,听说这会儿啊,在保定府那边成了日本人的座上宾,早就把俺们孤儿寡母给忘到脚后跟去了!”
马文君的眼中闪过一丝的异样,姚素馨光顾着生气,一点儿都没有觉察。倒是身边的马文仙眼尖,一下就叫她逮到了端倪。
用罢午饭,各人散去。姚素馨要去绣坊忙活,跟文君知会了一声就走了;师爷文胆和教头文明也都去忙碌,三位姨娘带着家丁们,扛着文君给她们带回来的新奇玩意欢天喜地的去了别院,诺大的院子里就只剩下马文君姐俩。
马文仙看看四下里无人,罕见严肃的坐在姐姐对面,罕见严肃的开门见山:“姐,我大哥挨得那一枪是不是你打的?”
马文仙的话不啻是一声晴天霹雳,劈的马文君差点坐地下!
马文君瞪着狐疑的双眼,却不敢吱声。
马文仙依旧严肃的望着姐姐“姐,明人不做暗事,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呗,小妹一点儿都没埋怨你的意思,幸亏这一枪,不然的话,那日本人怎么能相信咱哥哥跟他们是一条心呢?小妹只是好奇,姐姐这些年都干嘛了?这么有准头的枪法谁传授的?千万别告诉我是文明叔教给你的,文明叔啥枪法咱们都清楚,能打出这一枪的射手对人体的构造必是手拿把掐。姐姐什时候还学了医道呀?姐,小妹愈发的读不懂你了。”
马文君略显紧张的搓了搓手,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小妹,姐没打算瞒你。姐知道什么都瞒不住小妹。姐这些年不都在国内,姐去过东洋念书,还去过欧罗巴念书,姐在东洋念的是工程,在欧罗巴念的是医学,姐……”
马文仙的小手忽然捂住了姐姐的嘴巴,小耳朵耸了耸:“姐,你还在美利坚念了全武行对吧?”
马文君彻底傻了眼。
眼前的小妹妹说读不懂自己,自己又何尝读懂过小妹妹呢?!
马文仙轻轻的笑了笑:“姐,别紧张,小妹是什么来历我不都跟你坦白过么?嘻嘻,虽然咱们不算是同类,但咱们是亲人啊!小妹谢谢姐姐那许多年的照顾,也感谢姐姐为文仙保密身份,小妹答应过老舅,这一世都会保全陈官庄跟老马家的平安!有些人违逆了天道人伦,有些事儿强求不得,凡成大事者不能拘泥于小节小操,姐姐愿意跟小妹讲呢,小妹愿意听,姐姐不愿意,小妹不强求。只是有一道,姐姐人在华夏大地,小妹便可保姐姐平安,若是离了故土,遇到危险,小妹就无能为力了。姐姐在外域遇到那些危险时可曾感应到小妹的存在么?没有吧?所以,姐姐明白了么?”
马文君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儿,刚要开讲,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伴着敲门声,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姑姑!姑姑回来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来的这二位是姚素馨的龙凤儿女子易跟子馨。
趁着子易跟子馨还没进门的工夫,马文仙的小手忽然快速迅捷的攥住了文君的右手手腕儿,紧紧的握了一下,同时,脸上掠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3-11 10:08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3-25 08:01 编辑

第三十八章、赵家大少爷


子易跟子馨兄妹俩一直在县城里的学堂念书。明面上看,这俩孩子很用功,也很踏实,对于窗外的世事充耳不闻,也不去凑同窗们义愤填膺的抗战活动的热闹,后来,班上的同窗们得知,身边这二位莘莘学子的父亲居然是日本人的座上宾、陈官庄联村维持会长时,大家的激愤瞬间爆发,纷纷怒斥并且指责兄妹两个忘了国仇家恨,与狗汉奸为伍等等,兄妹俩的身边也再瞧不见一个愿意靠近的同窗,不仅如此,兄妹俩还时不常的受到陌生人的跟踪,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
李德全伤愈后,被当初拼死救他的日军小队长带兵一路护送回了县城,那位日军小队长业已晋升,此番护送任务后,就留在了县城,当上了宪兵队长。李德全在县城的住处就是先前的威远镖局,日本人来了以后,威远镖局的旧房子就被充作了仓库,存放一些日军的后勤物资。李德全回归后,现成的日军指挥官马上命人搬走了物资,清理打扫了房舍,并且购置了全套的家具摆设,毕恭毕敬的把李德全给迎了进去。
那位说了,这李德全押运的粮草不是叫国军敌后游击队一把火给焚了么?粮食都叫人给烧了,按道理说这一趟李德全不仅无功反倒有过,那日本人这番操作到底是图何许呢?
却原来,此番操作是日本特务机关驻保定的一名机关长给保定大本营出的主意。这名机关长从前是伪满洲国关东军的情报官,中国通,在日本人图谋卢沟桥事变前一年就以生意人的掩护身份频繁游走于华北各地,对当地的风土民情及社会结构等等有了充分的了解。这个家伙在写给日本方面的报告中称“中国人非常注重家族关系,很尊崇家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如果我们需要从根基上巩固我们的占领,就一定要从他们当中选择这样的人为我们所用,选择的方式视具体情况而定……”
于是,看上去不但没功反倒有过的李德全在医院被抢救的那会儿,外边的日本人就已经开始围绕这位为大日本帝国呕心沥血的中国好人展开了一系列的忙活,用现在很时髦的话讲那就是包装。请那位负责押运保护的日军小队长现身说法,用近乎于肉麻的语言大赞特赞李德全先生如何临危不惧,如何带领大家突出重围,又如何被敌人重伤险些玉碎等等,各类大报小报的记者们走马灯似的往医院跑,各种虚假采访及杜撰的文章出现在日本人控制的报纸上,通篇整版,大肆渲染。当李德全被从死亡线上生拉硬拽回来时,已经完完全全的变成了中日亲善的光辉楷模,成了华北方面军大本营的座上嘉宾。
然而,对于这些背后的事情,李德全自己却一无所知。
一脑袋浆糊的李德全被日本隆重的迎进了老掌柜亲手打造的威远镖局旧舍,每天闲得发慌,无所事事。就算李德全的脑袋瓜再不够使,也被他瞧出了点不大对劲儿的地方。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丫鬟,仆人,老妈子,门房儿都是生面孔,不但面生,干起活来也是颠三倒四,手忙脚乱的,全没有大户人家的仆人们该有的眼力见儿跟机灵劲儿。最可疑的是,每当府上有日本人前来拜访时,那些仆人们一见到军服笔挺,肩章生辉的大官儿,原先迈开的腿不由自主的并拢了,正在忙活的手都垂下去贴在了身体的两边儿了,脑袋比手脚都诚实,鼻尖儿都快贴到下巴颏儿上去了。这不是士兵见到长官时才有的姿势么……难道说,这些个成天围在我身边的人都是……日本人?!
这一天,李德全闲得无聊,正在后院里提着洒水桶浇花儿,忽然有仆人来通报说,有位姓赵的先生特来拜访。
放下洒水桶,李德全随便的掸了掸衣裳,吩咐仆人前边带路,信步由僵的来到了前院儿的客厅。
还没等李德全进入客厅,迎面就有一位儒雅俊朗的青年人迎上前来,抱拳拱手道:“一别数载,李叔别来无恙啊?”
李德全连忙回礼,却满腹狐疑的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子,也没想起来跟哪儿见过这位姓赵的公子。
赵姓青年微微一笑:“李叔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敝人是城里同盛货栈赵显贵的长子赵珏。与李叔的大妹马文君是同窗,当年北方战乱时,幸蒙李婶的金针圣手,从阎王爷那儿把小生硬拉回来,李叔想起来没?”
李德全如同五雷轰顶一般,一下子全都想起来了!眼前这个家伙居然就是把文君妹妹拐带跑的那个无耻之徒!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3-11 10:09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3-30 14:12 编辑

第三十九章、原形毕露


撂下李德全跟赵珏两人如何了断恩怨情仇,咱们翻回来再说说日本人痛失粮草后的事儿。
李德全押送粮草去保定,半道儿上被国军的敌后游击队给连锅儿端了,李大会长挨了一枪,小命儿差点丢在高粱地里,重伤的李德全被侥幸生还的日军小队长跟几个日本兵护送到了保定府,日本野战医院的高手们忙活了一夜,总算把李大会长从阎罗殿门口给硬拽回了人间。随后赶到出事地点的日军沮丧的发现,六节车厢烧的只剩下了框架,至于说前线急需的军粮,都化为了灰烬,空气中满是呛鼻子的草木灰味儿……
军粮被烧,军列被阻截,还玉碎了一百多日本士兵,日军华北方面军大本营非常震怒,下令严查。大本营方面根据生还者们的描述,大致勾勒出了事发的经过,最后一致认定,是国民党政府麾下的散兵游勇做的。
各位,翻看一下历史,不难看出,抗战初期,正面战场上的国军主力还是很有战斗力的,平型关战役,忻口会战,武汉会战、长沙会战、铁血娘子关,古北口大刀会等等,都给了骄横跋扈的小日本沉重的打击,让他们明白了想要在短时间内征服一个国家实在是痴心妄想!然而到了后期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都是春秋战国的史实,这里就不多加赘述。
国民党军事统计调查局曾经向日本的大后方派出很多敌后游击纵队,类似后来崛起的八路军武装工作队,但根本性质却完全不同。国民党的敌后游击队依托的是地方上的财阀们,缺乏群众基础,加上这个党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形象欠佳,所以,搞来搞去,最后几乎都不了了之。
老马家的千金大小姐马文君指挥的就是这样一支在敌后游击的队伍。
马文君的前半生当中,两个姓戴的男人对她的影响都很大。一个是国民党元老级人物、理论思想家戴季陶,另一个则是蒋中正麾下最得力的军事情报大拿戴笠。戴季陶是扶马文君跨上党国这匹战马的人,戴笠则是挥着鞭子在后边发号施令的人。在这种熏陶下,马文君对三民主义的宗旨深以为然,于是,理论联系实际的为她追随的这个党鞍前马后,殚心竭力,很快就在同龄人当中异军突起,从一个藉藉无名者跃升为华北敌后游击纵队的司令长官。
此番回家探亲也是秉承了上峰的指令,要求她接近在这一地区驻扎的日军工兵团长桥本太郎,如果有可能,就实现一切可能。原本马文君以为,离开了日本,与桥本太郎之间的那点虚以为蛇的假招子就此了结了,却没有想到,有人不想让这段虚情假意结束,还想在这上边做些文章。无奈何,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在个人这儿,军令大过天。马文君只好故意绕道经过了大王庄,故意与日本驻军发生小摩擦,然后,顺理成章的偶遇了一别数载的桥本太郎。
这一切,桥本太郎始终被蒙在了鼓里。
丢了粮食,前方后勤吃紧,华北方面军大本营又一次给保定府周边地区的驻军下达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征用军粮,火速送到保定府。
县城的日军司令接到上峰的命令后,不敢迟疑,马上向周边村镇派出了征粮队,往陈官庄周边派出的征粮队毫无悬念的还是由闲赋在家无所事事的联村维持会长李德全。
就是这一次的征粮,让李德全彻底认清了日本人残暴丑陋的本来面目。
如果说上一次征粮是客客气气的话,这一次的征粮就是明抢明夺。不但明抢,而且对所有拼命护着家中存粮的老百姓也彻底撕下了伪善,百姓略有不从,日军举枪就打,把老百姓打死后还不解气,还要用枪刺恶狠狠的朝躺在地下的尸体连戳几刀……大惊失色的李德全想拦,随行的日本人毫不客气的把他推搡到一旁,并且恶狠狠的威胁,让他少管闲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德全悲愤欲绝的望着沿途各村发生的人间惨剧,看着凶神恶煞般的日本兵,看着这些平素里假仁假义的外国土匪,心里一千一万个悔啊!李德全就算再傻这回也看明白了,这趟征粮中发生的这一切,将来,日本人都会把账算到自己的头上,别看眼下日本人对自己还算客气,若是这样下去,自己早晚都会是日本人的替罪羊。后来发生的事情果然印证了李德全的判断,这次下乡强行征粮引发的惨案,日本方面在他们控制的新闻媒介上毫无意外的做成一顶血腥的高帽子,扣在了李德全会长的头上。
直到那时,李德全才真正理解了那位赵公子与自己见面时说过的那番话的深刻含义。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3-11 10:10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4-6 19:45 编辑

第四十章、破坏分子


日本人的公路终于竣工了。
桥本中佐原来想着工程竣工搞个仪式庆贺一下,但大本营方面听到工程竣工的报告后,一刻不停的下达了通车命令,上午才交付使用,还没到中午的饭点儿,从保定方向就开来了大批的满载守备队员的卡车,这些满载的卡车沿途散开,每隔五十米车辆停靠在路边,车上全副武装的守备队员一字长蛇阵在公路的两侧拉起了警戒线,每辆卡车的驾驶室顶部都架着一挺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虎视眈眈的对着公路。也就是才布置好警戒线后不久,从西边公路的尽头赫然出现了一长串儿的黑点儿,离近了才看清楚,那是一辆接着一辆盖着灰绿色苫布的大卡车,不知道车厢里装的是啥,那分量把卡车的轮子都压进了路面!
陈官庄离官道不算太远,官道上人来车往时发出的响动,站在围堰上的护院们几乎都能听到,也能看到。眼么前儿这一长溜看不到头尾的大卡车走马灯似的从大伙能瞧见的公路上驶过。围堰上,马文明捻着几缕胡须,一边观望,一边扭脸儿瞧了瞧四仰八叉坐在他身后的师爷马文胆道:“师爷,依您看,这日本人的车上到底装的是啥?”
马文胆把手上的旱烟杆在地上磕了磕,从烟袋中又摸出一撮烟叶儿塞进了烟锅儿,又从身边的石头桌子上拿过洋火,点燃,美美的吸了一大口,沉浸在缭绕的烟雾当中,摇头晃脑的答道:“文明哥,你瞧瞧那汽车的走向,你再听听那汽车的动静儿,拿脚后跟都能想得出,装的指定是咱们家的宝贝啊!”
马文明张了张嘴,还想问点儿啥时,身后忽然跑上来一名护院,气喘吁吁的跑到了马文胆的身边,俯身在师爷的耳边嘀咕了几句,马文胆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他立刻起身,把烟袋锅使劲的朝地下磕了磕,背着手,攥着旱烟杆儿,跟着那个报信的护院一溜小跑着下了围堰。
马文明望着师爷匆忙离去的背影,心说“这又出什么事儿了?”
话分两头,放下围堰上马文明跟众弟兄们目不转睛的看西洋景儿不提,回过头说说马文胆。
那个护院跟他咬耳朵说的是,县城飞鸽传书来了消息,日本人任命的县长刘安泰向县城里驻扎的日本军指挥部举荐了陈官庄的大管家马文明,日本人已经拟定了任命状,要任命马文明当皇协军的大队长。
马文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说这个刘安泰安的是啥心?平白无故的干啥要跟日本人推荐马文明去当什么劳什子的皇协军大队长?等等,刘安泰,刘安泰是哪个?为啥总是跟陈官庄过不去咧……
马家大院里,马文胆忧心忡忡的把飞鸽传书交给大小姐马文君,满腹心事的背着手在当院里转开了磨磨,转的一旁抱着乌骓猫的马文仙眼花缭乱,嗷嗷叫着“师爷别转了,晕咧。”马文君认真的看了消息的内容后,点燃一根洋火,把那鸽子带回来的小纸条凑上去,瞬间烧成了灰烬。
要说马文胆跟马文君不知道刘安泰是何许人是说得过去的,整个马家大院里,有一个算一个,对这个昔日的海匪知根知底的只有一位,二小姐马文仙。
马文仙听了师爷跟大姐说了消息的事儿,拧着两条不大安分的眉毛思忖了片刻,仰起漂亮的脸蛋:“大姐,师爷,还是大哥去当维持会长那个路数,干。到底怎么干,大姐拿主意。”
马文君点了点头“二妹说的有道理,眼下的局势我们不能跟日本人硬扛,如果出了事情,我们几个都能跑掉,那庄子里这几千口子乡亲们可就要遭殃了。现在我们能做的跟必须要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瞅准时机在图谋大事。文胆叔儿,劳烦您立刻给县里的眼线回个消息,告诉他们我们这边的决定,另外,叫他们多加小心。”
马文胆应了一声,赶紧进了书房,开始写回信儿。正在这当口儿,大门外跑进来俩半大小子,哦不对,是一男一女俩半大……
马文仙瞧见这俩立刻笑逐颜开:“哎呀,是大侄子大侄女回来啦!快过来,让小姑姑抱抱!”
进来的是李德全姚素馨的一对龙凤胎儿女李子易跟李子馨。
落在后边的子馨返身关上了大门,上了门闩,然后小跑着来到了马文仙的身边,随手一扒拉依偎在小姑姑怀里的乌骓猫,一头就拱进了文仙小姑姑温暖柔软的怀抱里开始各种撒娇卖萌起来,把猝不及防摔落到地下的乌骓猫给气的,本想扑上去挠一把,可转念一想,还是别了,这可是老李家的二小姐,我小主人的最爱,为了日后的饭辙,唉,退一步海阔天空哟!惹不起,喵了个咪的,惹不起,老子去开饭!哼!想着,屁股一扭,昂着黑多白少的小脑袋气呼呼的走了。
子馨在跟小姑姑撒娇卖萌,子易却走到了大姑姑跟前,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封信,交到了大姑姑的手里“姑,信,赵老师托我转交的。”
子易嘴里的赵老师就是赵珏,就是那个当初带着马文君去看世界的南洋归国华商,同时也是八路军晋察冀军区聂司令麾下的一员战将,受命潜伏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秘密的发展新成员,壮大敌后的队伍,子易跟子馨兄妹两个早就是这位赵老师的“好学生”了。
赵珏的信里说了些什么,马文君只字未提,只是读信时的表情怪怪的,让子易没来由的吃了一惊。
子易子馨兄妹的归来让马家大院再一次变得热闹起来,满院子都是兄妹两个跟二小姐马文仙的笑声。说实话,马文仙最喜欢的就是这对儿小兄妹,那可是打小看着长起来的,文仙对小兄妹的爱远胜过了姚素馨的娘亲之爱,使得小兄妹两个跟小姑姑格外的贴己。姚素馨对此也是颇为无奈,好在文仙不是外人,一来二去的,素馨也就不去吃那份干醋了,绣坊里的事儿太多,哪儿有闲工夫去吃啥子干醋哟!
吃罢晚饭,一大家子热闹到了深夜,人困马乏,打着哈欠纷纷回屋,不一会儿,马家大院的灯火相继熄灭,大院儿陷入一片沉寂。忽然,黑暗里,有几条影子从陈官庄的上空飞掠而过,几个弹跳后落到地上,很快就没入了更加深沉的夜色里。
第二天大清早,大王庄的日本驻军最高指挥官桥本太郎中佐刚刚在贾顺民的小院儿里打完一套刀术,还没来得及擦一把汗,屋里的电话就火急火燎的嚷嚷开了!
桥本拿着电话听筒的手剧烈颤抖着,额头上的汗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听筒里传来的是公路守备队大队长气急败坏的怒吼“橋本君、道路が破壊されました!帝国の緊要物資の輸送が滞れば、私もあなたも軍法会議です!【桥本君,公路被破坏了!帝国紧要的物资无法按时输送,你我都要上军事法庭!
这才通车一天。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3-14 08:38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4-9 11:45 编辑

第四十一章、扒路军

警界这条从山西往塘沽方向公路的日军守备队尽管睁大了眼睛严密监视着公路两旁,却硬是没有觉察到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好端端的路居然叫人给扒了!扒的挺不规矩的,东一个大坑,西一条路沟,而且,扒的位置并不集中,有些被毁坏的路段之间相隔了好几里地……日军守备队指挥官渡边隆一中佐非常纳闷儿,他在出事地区走了好几个来回,也没瞧出来昨天夜里到底有多少人在这条路上霍霍过,因为,满地的脚印十分杂乱,并且……并且十分的诡异,因为这些脚印竟然都是凭空出现的!除了事发地外,那些守备队员们在附近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这些脚印的出处,一大帮日本兵你看看我,我瞧瞧他,云里雾里的不知所措。
随后赶来的桥本太郎及副官小野次郎跟渡边指挥官碰了头,对这起严重的破坏大日本帝国运输补给线的事件表示了一极大地愤怒!愤怒完了,桥本跟小野听了同僚渡边的叙述,也感到不可思议。渡边皱着眉头:“桥本君,小野君,公路肯定是被人为破坏的,你们看,这里,还有那边,还有更远的地方,那些大坑和路沟都是用工兵铲给挖开的,但是,让我琢磨不透的是,这些搞破坏的家伙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现场除了混乱不堪的脚印,周边地面上竟然一个脚印都没有,难道这是见了鬼了?”
桥本沉思了片刻,斟字酌句的说出了他的看法:“渡边君,从现场看,人为破坏是笃定的,但是,我说的人为并不一定就是人为,我在东京读书的时候遇到过黑龙会的人,家父与他们交往甚密,听黑龙会的人说过,中国这片土地上,除了敌对的抗日分子外,还有很多平常见不到的东西,比如说中国人嘴里常提到的神仙跟妖怪。”
渡边聚精会神的听着,一旁的小野却粗鲁的打断了桥本的话:“一派胡言!黑龙会的那些家伙们整天就知道装神弄鬼,中国的神仙跟妖怪与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神仙妖怪有什么不同么?难道中国的神仙妖怪搞破坏还需要用工兵铲么?!”
对呀!桥本滔滔不绝的讲述被打断时,本想生个气,抡小野一个大嘴巴的,听了小野的话,也不由得一愣。
三人马上停止了讨论,桥本通过小野携带的电台命令驻扎在大王庄的工兵团迅速出动,在最短的时间内修好公路损坏的部分,以保证帝国急需的原料早日送出去。
陈官庄的围堰上,马文胆,马文君跟马文明等人正在瞧热闹。
只见远远的大王庄方向,日本人倾巢出动,满载装备跟机器的卡车接二连三的开出大王庄,朝向东面疾驰而去。
马文胆扭脸儿看了看身边的马文君:“大小姐,您确定昨天夜里没有被日本人发现?”
马文君目不转睛的看着远方,嘴里喃喃道:“我们动手时,日本人都在做梦。”
马文明点了点头:“对,我们动手时,日本人虽然都站着没动窝,睁大着眼睛,可是,我们就在他们周遭忙活,他们硬是看见跟没看见似的,挺奇怪的。”
马文明说着,也扭脸朝围堰下面正抱着猫溜达的马文仙看了一眼。
马文仙歪着脑袋接下了这一眼,大白眼翻了一翻,懒洋洋道:“本小姐可啥都没做哟,本小姐啥都没看见哟。”说完,抱着乌骓猫慢条斯理的迈着四方步,走了。
由于工兵的介入,被毁坏的路段很快就修复了。修复后的路段很快恢复了通行,那些满载华夏宝贝的日本军车浩浩荡荡的又开始从这条公路上开了过去,这让陈官庄围堰上的一些人心里非常的不爽!马文胆、马文君跟马文明互相对视了片刻,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晚上,老地方见!”
马文君回到了马家大院,径直来到了后院的小厨房,乌骓猫蹲在小厨房门口,屋里边儿传出来的是吧唧吧唧的有滋有味,甭问,马文仙又在这儿开荤了。
马文君站在小厨房门口笑道:“天天吃面鱼儿也吃不够,别吃了,留着小肚子,晚上,姐请你吃寿司。”
话音未落,马文仙嗖地一下就蹦跶出来,一头扑进文君的怀里“啊啊啊!姐姐最疼我啦!喔喔喔!又能吃好吃的喽!”
马文君乐了。这时,怀里撒娇的小妹文仙忽然抬起头问:“姐,啥叫寿司?”
深夜,大王庄村长贾顺民家的正屋里,桥本才躺下,榻榻米忽然剧烈的震动了一下,耳边隐隐传来了爆炸声,就在他吃惊发愣的当口,榻榻米又震了一下,耳边又传来爆炸的动静,桥本腾地一下坐了起来,睡意顿时跑到了北海道的水田里,他迅速起身,穿戴整齐,拔腿跑出了屋子,站在当院里大声吆喝着:“全体集合!”
当桥本带着工兵团赶赴爆炸发生的地段时,天色已经微微发白,只见公路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的日本守备队员的尸体,守备队长渡边隆一的尸体一半在左边的水沟里,另一半则高高的挂在树杈上……桥本大惊失色!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3-19 10:54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4-11 07:47 编辑

第四十二章、保定来的秫秸秆儿


日本人苦心建造的运输线接二连三的被破坏,对这条运输线负有主要维护责任的桥本太郎中佐如坐针毡,他明白,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刻呈报华北方面军大本营,眼前的这个局面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工兵团长能够应付的了,这两起破坏事件实际上已经告诉他们,中国人觉醒了,中国人开始与他们对抗了。想到这儿,桥本不由得浑身上下一激灵,马上命令用电台向大本营方面报告这里发生的一切。驻扎在保定的日本华北方面军大本营指令桥本暂时兼任守备队指挥官,迅速修复公路,等待上面派人过来处理善后。日照三竿时分,一辆挂着狗皮膏药旗的黑色小轿车卷起阵阵尘土飞速驶来,车子停稳后,下来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这人下车后马上开始四下里踅摸,好一会儿,才扭过脸看着诚惶诚恐的桥本,瘦的只剩一张皮裹着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桥本中佐,我是大野孤行,兰机关住保定机关长。请桥本君给我详细介绍一下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好吧?”大野孤行?桥本的心头顿时涌起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这位大野孤行的名号在整个华北方面军大本营中不可谓不响亮,而他身后的那个兰机关则更是令人谈虎色变。
大野孤行,日本臭名昭著的四大特务机关之二、兰机关驻华北地区机关长,陆军大佐,同时也是日本最神秘的社团组织黑龙会的重要成员,这个人背后的水很深,就连大本营最高指挥机构都对他毕恭毕敬。眼前的这位大野孤行长得很不好形容,怎么呢?用寻常的形容词都没法界定。此人长得实在是太瘦了,瘦的好像道路两边麦田中的秫秸秆儿,似乎一阵小风就能给他吹跑了似的。出身名门的桥本却不这么认为,眼前这个秫秸秆般的男人可不是什么风都能轻易吹跑的……
果然,当桥本小心翼翼的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大野孤行做了详细介绍后,大野孤行深陷在脸颊上的一对鹰眼倏地射出两道寒光:“哦?桥本君的意思是这两起事件的背后还有什么人力不可为之的东西?”
桥本顿了顿,补充了一句:“阵亡的渡边君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我的副官小野君却不这么看。小野少佐,请过来一下!”
正在不远处指挥士兵们埋土填坑的小野次郎闻言急忙小跑着过来,立正向两位指挥官敬礼。
大野孤行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小野:“小野君对这两起事件是怎么看的?”
小野看了看桥本,又看了看面前这位秫秸秆儿男人,思忖了片刻“报告长官,桥本君的意思是这两起事件的背后有怪力乱神的成分,在下不这样认为,很简单,如果真的是怪力乱神在作祟的话,还用的着工兵铲跟炸药么?”
“呦西!很好!小野君的看法,说明你很用心,很好,我很欣赏你,你去忙吧,我与桥本中佐还有事情要谈。”
小野立正敬礼,转身继续去指挥士兵忙碌。
大野孤行转过脸,认真的盯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大树粗壮的树杈上,两名士兵正小心翼翼的抱起渡边的残尸,放入防水的帆布袋,用绳索慢慢的往下放。
大野孤行沉吟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桥本君,我听说,你的未婚妻就住在附近的村子里,你的准岳父还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亲密合作者,等这里的事情忙完了,可否带着我去拜会一下马文君小姐?”
桥本愣怔了一下,他不明白眼前的这个秫秸秆儿男人为啥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并且还提出这样让人捉摸不透的请求,容不得他多想,大野孤行桀桀怪笑了两声儿:“桥本君不用紧张,哈,我就是有些好奇,我听说你们在日本时就订了婚,马文君小姐还在日本等了你一年,要不是战争的缘故,你们恐怕早就出双入对,郎情意切了吧?是啊,战争改变了很多事情,也包括人。桥本君,我希望,哦不不不,我真诚的希望,在中国的战事能够早一点结束,这样,我就能喝上你们的喜酒了,不是么?”
工兵团长桥本太郎忙不迭的点着头,陪着笑,心里却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咂摸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大野孤行朝桥本摆了摆手:“桥本君,您去忙吧,我到处走走就是了,毕竟帝国的事才是大事,帝国的运输线不能停下来,大本营方面也是这个意思,请桥本君务必在今天晚饭前恢复公路的正常运行,拜托了!”说完,朝桥本太郎深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
桥本揣着一脑门子的狐疑去指挥修路了。
望着桥本离去的背影,大野孤行阴恻恻的笑了。


历史解释:


血债累累:日本最为邪恶的四大间谍机关,名字却很清新脱俗

当年日本在侵华期间,曾建立过庞大的特务组织。他们将这些特务、间谍人员分为了华南、华北、华中、东北四个区,分别用梅、兰、竹、菊四个字为代号,当真是恬不知耻。而这其中,梅机关又是日本特务最高机构的代号。
为何会叫梅机关呢?那是因为这个机关是设立在上海虹口日本侨民聚集区内一座被称为“梅花堂”的小楼里,所以他们内部就这么叫了。其最初负责人是影佐祯昭少将,后来他被调到东北任炮兵司令后,就由柴山兼四郎中将兼任了。
日军占领南京后,梅机关就在南京开设了训练班,从宪兵队特高科抽调精英来受训,完事后全部便服,分配到汪伪政权各级部门,监视汪伪政权汉奸、特务们的一举一动。
当年,汪伪政权设在上海的“特工总部”,原是由特务丁默邨、李士群为首的一群人,在1938年直接由日本控制成立的一个特工组织,设在上海大西路67号。后来与汪伪集团合流后,特务组织扩大,人员增多,原来的地方就显得小了,所以就搬迁到了极司菲尔路76号。所以这个特务机关又叫做“76号”。
76号在汪精卫到上海组建伪政权之前,是由梅机关直接领导的,移交给汪精卫直属后,在76号内部仍驻有一支日本宪兵队,其职责就是监视76号里面的汉奸特务。
76号每次采取大的行动时,不但要实现告知日本特务机关,还要在他们派人督导的情况下方能实施。所以换句话来说,梅机关其实就是日本方面在中国大大小小的特务组织、分支机构的领导核心。
再后来,梅机关代表日本方面与汪精卫秘密签署了《日支新关系调整要纲》等文件,扶植汪伪政权上台。梅机关摇身一变,成了日本控制和操纵汪伪政权的后台老板和联系人,更名为了“最高军事顾问团”,但内部仍称梅机关。其负责人影佐祯昭则出任了汪伪政权的最高军事顾问。
实际上,此时的梅机关已经成为了汪伪政权的顶头上司。
至于当时的兰机关,则是由和知鹰二中将负责,主要任务就是策反两广的李宗仁和白崇禧,以推翻蒋介石政权。但后来传说他的贴身翻译夏文运,却神奇的被李宗仁给策反成了间谍,成了碟中谍,以至于抗战前期李宗仁用兵有如神助一般。
竹机关当时的负责人,是一位名叫岩黑秀夫的大佐课长,主要搜罗当时中国有名望的政治家和领导人出山的可能性。它也有个有意思的代号,叫做“土肥原机关”,因为直接控制领导它的正是日军间谍首脑土肥原贤二。
至于最后这个菊机关,是日本方面设在福建的一个间谍组织,主要针对曾任国民党军长兼闽粤边防军总指挥的黄大伟进行策反。
1939年,菊机关策反成功,黄大伟率部叛变投敌,组建了伪和平建国军第一集团军,自任总司令,充当日本人的走狗,成为铁杆汉奸。万幸的是,五年之后,黄大伟在上海被刺身亡,当真是一大快事。
日军的这四大特务机关,在侵华期间所犯罪行可谓罄竹难书,血债累累,吾辈定不能忘。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3-25 08:04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4-17 08:44 编辑

第四十三章、陈官庄“遭难”


1937年12月22日,日本侵华派遣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寺内寿一以华北方面军司令部的名义颁布了《日军占领地区治安维持实施要领》。
寺内寿一在“实施要领”中指出,是“土匪”的活动及经济不稳定导致了“治安”的混乱。而“对匪帮的讨伐,重点指向共军,特别对已建成的共产地区,努力尽早将其摧毁”。寺内寿一曾经向来前线视察的天皇侍从武官汇报说:“皇军威力未曾达到的山西北部及连结太行山脉的山岳地带,乃共军巢穴,其影响至今及于华北地区。因此,必须彻底扫除,以绝后患。”
为了强化所谓的治安,从心理上奴役占领区内的中国百姓,战争狂人寺内寿一还为华北建立一个“新政权”“苦心经营”,他希望建立的这个“新政权”不是地方性的,而是取代南京政府的中央政府。虽然大本营对诱降国民党政府还抱有一线希望,并不急于马上与蒋决裂。但寺内寿一强硬地一面派人游说大本营,一面着手进行“新政权”的筹备工作,1937年9月4日,根据寺内寿一拟定的纲要,北平特务机关长喜多诚一终于在9月23日建起了“平津治安维持联合会”。同年12月14日,即南京陷落的第二天,在寺内寿一的直接“关怀”下,日军以大汉奸王克敏为中心,终于拼凑了一个“中华民国临时政府”。临时政府成立后,又拼凑了警察队和保安团,作为日寇的帮手镇压人民群众的抗日运动。
这个臭名昭著的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拼凑起来还不到一年,日本东条内阁即下令调熟悉欧洲事务的寺内寿一赴德国参与历史上被称之为“邪恶轴心”的筹备工作。接替寺内寿一华北方面军司令官职务的是多田骏,抗日战争初期另一个遗臭万年的纲要“三光政策”便是出自此人之手。
在抗战初期,侵华日军华北方面军(日语:北支那方面军),自1939年秋开始,针对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根据地进行以杀戮当地居民、对粮秣房舍等物资进行彻底的抢劫、焚烧和破坏为目标的军事行动,并将这一作战方式逐渐系统化、规模化、长期化。日军这种以毁灭抗日地区人力物力、摧残抗日军民抵抗意志为目的的军事策略,简要概括为“烧光、杀光、抢光”,即“三光”。 日军在其作战命令中一般使用“烬灭作战”等术语。这一最早由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多田骏提出的策略,由其继任冈村宁次推向顶峰。
正面战场上,原先占据华北大平原的国民党两大战区在日军强大快速的攻势下土崩瓦解,不得不先后撤离了华北地区,此时此刻的华北大平原上随处可见的只有白底儿红膏药的日本旗子与黄不拉几的东洋小鬼子……
由于战略运输线两次被破坏,引起了华北方面军大本营的高度重视,大本营委派了日本兰机关驻保定特务机关的机关长大野孤行亲自前往出事地带勘验调查。大野孤行走前详细调阅了驻守在出事地区周边的日军各部队指挥官的档案后,有了一个惊人且意外的发现,工兵团长桥本太郎的未婚妻、中国籍女子马文君的家乡就在出事区域内,而且,大野孤行通过兰机关四通八达的情报网络得到了关于马文君身份更加深入的信息,这个女人不一般啊!
放下这个秫秸秆般身材的中年男人如何盘算下一步计划暂且不提。我们回过头继续讲述陈官庄这边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情。
抱着乌骓猫正在躺椅上享受冬日暖阳的马文仙二小姐忽然直起身体,两只小耳朵无来由的耸动了几下,忽然神经质般的吼了一嗓子:“大姐大姐不好了!快点出来!”
呆在马家大院正堂中正在与亲随部下们商议下一步行动的马文君闻听小妹的喊声,连忙朝部下们摆了摆手,快步走了出来,一眼就瞧见了马文仙娜急赤白咧的表情。
“哟,小妹,啥事能把你慌成这样儿啊?难不成又有上门提亲的了?”
马文仙小嘴儿一撅:“人家跟大姐说正事呢,不带这样儿的!大姐,我刚才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老是有两个男人在来回来去的晃悠,一个是大姐的那个老相好儿桥本,另外一个没见过,是个身子骨像根儿秫秸秆儿的大脑袋男人,好奇怪,小妹能看得见那个秫秸秆儿男人心里的想法,那个人很可怕,大姐,他要来了,他就要来这里了,他是来对付大姐您的,大姐,带上您的人赶紧走,去东边的赵公寺荒村暂避一时,等风头过去了,再做打算不迟。大姐,只管走,把您埋伏在这一带的队伍都带走,一个也别留下!你们走了,庄子才能周全,乡亲们才能不受连累。这样,走之前,咱们跟乡亲们演一出戏……”
马文君听了小妹的戏文,不由得笑了:“个死妮子,就你鬼点子多,难不成你还真的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不成?”
马文仙愣了一下,心里暗想“大姐不会是想起啥了吧?这可不好,我还得给她加一层禁制,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想着,朝马文君抛了个飞眼儿,马文君被唬的浑身一激灵,脑海里的一些模糊的记忆经过这一激灵竟然再也想不起来了……
陈官庄方向响了一夜的枪,周边村庄驻扎的日本军虽然听到了,但是没有命令不敢贸然出动,最近的两次运输线破坏事件让这些日本人心有余悸,因为有很多来源不明的流言在军中流传,传得最多的还是神鬼出手,神兵天降……所以,一直到日照三竿,离陈官庄最近的大王庄才有了动作。当桥本太郎带着大野孤行等人再次来到陈官庄村口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村里村外到处都是呻吟声,陈官庄里哭声震天,村子外边的野地里添了不少新坟,白幡招展,纸钱遍地,披麻戴孝的人们跪倒在坟前痛哭流涕,悲伤不已。桥本傻了,大野孤行也是一脑门子的疑惑,带着日本人过来的大王庄村长贾顺民更是一脑袋浆糊!贾顺民凑上去问东问西,还进了村子里边,好一阵儿,才带着一脸的惶恐回来跟日本主子复命。
贾顺民一边擦汗一边对桥本和大野孤行说:“打听清楚了,昨儿个夜里,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队伍,长枪短跑扛了不少,黑压压一大片,说是估摸着得有上千人,这些人见人就开枪,还抢粮食,烧房子,掠走了好几十口子女人……”贾顺民边说边胆怯的瞧了桥本一眼。“桥本先生,听说,听说您的未婚妻也被这些人抢走了。”
“八嘎!浑蛋!”桥本闻言顿时血脉贲张,怒不可遏!一旁的大野孤行却满脸狐疑的问道:“村民们说的是真的?”
贾顺民连连点头“是真的,我在村子里走了走,不少房子都烧塌了架,还有不少被打伤的村民在马家大院那边等着救治。围堰上看家护院的那些人当中有侥幸活下来的,他们都说了那支队伍的事儿。”
大野孤行吩咐随行的翻译官去喊两个护院过来问话。
两个带着伤吊着胳膊的汉子龇牙咧嘴的走过来,诚惶诚恐的站在大野孤行面前。
大野孤行问:“两位看清楚那些人的穿着?还有他们手里的武器都长得啥样子?”
护院回答:“天色暗,瞧不真着,好像有点发白,扛着的武器有这么长的大家伙,担在三条腿的铁架子上,还有这么大个儿的铁筒子。”两个护院连比划带说。
大野孤行听罢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的话“八嘎!这应该就是国民党那两个战区撤退时留下跟我们唱对台戏的袭扰部队吧?!携带武器当中有重机枪,还有迫击炮!不会有错!应该就是这样!”
望着满目疮痍的村子,日本人没有多停留,让护院们给马家大院送去慰问,并且留下一笔数目可观的钱财,随即离开。
回到了大王庄,大野孤行在自己的临时指挥部里命手下马上向大本营方面发了电报,详细告知了这边的善后情况,并且要求大本营方面另派得力部队前来接替桥本中佐的工兵团,另外,请求保定大本营派遣一个特别调查组过来。做完这一切后,大野孤行来到了院子里,看到了还在哪里余怒未消的桥本,又一次阴恻恻的笑了。






作者: 司马鸣冀    时间: 2023-3-31 15:04
欣赏学习,点赞支持!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4-1 06:05
司马鸣冀 发表于 2023-3-31 15:04
欣赏学习,点赞支持!

感谢老友支持~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4-6 19:48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4-20 07:31 编辑

第四十四章、小姑姑的忠告

得知家里突遭变故,子易子馨兄妹两个火急火燎的从县城赶来回来。一进庄子就直奔马家大院。可是,奇怪的是,马家大院这边风平浪静,门前丝毫看不出有什么遭了大灾的迹象,几只芦花鸡信步闲庭的在那儿溜达着找虫儿吃,马家的看家狗见了俩小主人也是亲热的摇着尾巴上前讨好,街坊四邻瞧见了这兄妹俩,纷纷跟他们笑着打着招呼。子易跟子馨傻眼了。
进了院门,正瞧见小姑姑抱着她那只心爱的乌骓猫坐在躺椅上悠哉悠哉的哼着小曲儿。子易迫不及待的上前就问:“小姑,我俩在县城那边都听说了,说庄子里出了大事儿,死了好些人,大姑姑还给坏人掳走了,可是,可是,可是……您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
马文仙闻声扭脸一看,见是小兄妹两个,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靥:“哎呦喂!敢情是大侄子大侄女回来了,快快快,快上小姑这儿来,叫小姑好好的瞧瞧你们,啧啧啧,瞧瞧瞧瞧,念书念的吧,都瘦了,赶紧的,王妈!王妈在呢么?赶紧吩咐厨房做一桌好吃好喝的,我大侄子大侄女回来啦!”
子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稀里糊涂的与妹妹对视了片刻,子馨也是云里雾里不明就里。明明听县城里的人传,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一伙贼人袭击了陈官庄,杀死杀伤好多村民,还抢粮食烧房子强抢民女,还把回乡省亲的大姑姑给抢走了!可是,眼么前儿的这一切,这也没有遭难的样子啊?话又说回来了,要是真遭了大难,就凭小姑姑的本事,还能叫那伙子贼人得了逞?
如果说马文君跟姚素馨加上一个李德全,对马文仙的身份讳莫如深的话,子易子馨兄妹两个可就是例外中的例外了。还是很小的时候,子易跟子馨就见识过小姑姑的本事,那时候小,不懂事儿,只觉得好玩儿,小姑姑使的那些个法子跟爹妈给灌输的神话故事一模一样,俩小小孩儿最稀罕小姑姑,因为小姑姑的口袋里永远能变出来无穷无尽的珍馐美味……后来长大了,念书了,接触到了新鲜的学问了,子易兄妹两个便开始对小姑姑身上发生过的那些个神奇神秘的事情包根问底起来,但是每一次都叫小姑姑拿着各种好吃的轻而易举的堵住了兄妹俩那求职欲望强烈的小嘴巴。尽管如此,兄妹两个还是锲而不舍得,执着的向探个究竟。
这一回,总算叫兄妹俩逮着机会了。
子易刚想张嘴,小姑姑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大侄子,你是不是想问小姑姑为什么没有用那些个‘本事’去对付那些个贼人啊?哎,实话对你说了吧!小姑姑很小的时候,我舅舅他老人家就把我送到山里的道观去了,去拜了那里的一位老道长为师,跟着师父学了些皮毛的本事,要不然,小姑姑哪儿来的那么些个好吃好喝的搁在身上啊,那不得从别处给你们两个小馋猫‘搬’过来啊?对不?这些个三脚猫的本事跟你们俩玩儿玩儿没问题,要是拿出来去对付贼人,就小姑姑这副弱不经风的身板儿,怕是连这条命都要搭上了哟!”
子易歪着头想了想,也是,从小到大,除了经常看见小姑姑凭空变出的珍馐美味,也没有别的啥不对头的。男孩子到底是粗心,于是就信了。子馨可不像哥哥那样,子馨曾经偷偷的见识过小姑姑的其他本领,比如说当年闹蝗灾那会儿,全村的人都陷入绝望之时,小子馨也被吓得跑到了小姑姑的小厨房里,蹲在灶台后边的墙角里瑟瑟发抖。忽然,她似乎听到了什么,侧耳仔细倾听,却叫她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当子馨扒着灶台的转角偷偷窥视时,正巧瞧见了小姑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大圆圈,圆圈里冒出来个周身碧绿带着翅膀的小人儿,小人儿朝小姑姑抱拳拱手,自称小神,对小姑姑则尊称仙姑,小子馨是又惊又怕,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是蝗群突然改道,庄子跟千顷良田得以保存……那次的见闻,子馨对谁都没说,那时候,她的心底里就埋下了一个大大的疑问。
眼么前,见哥哥相信了小姑姑的话,也就随声附和了几句,算是糊弄过去了。
马文仙带着小兄妹俩来到后院的小厨房,一大桌子好吃好喝的正等待着他们。饶是饿急了,兄妹两个围着桌子大快朵颐。马文仙挥挥手,让仆人们离开,又放下怀里的乌骓猫,努努嘴儿,乌骓猫心领神会,马上蹲坐在小厨房门口当起了保安。马文仙返身关上了房门,倚在门框那儿,边看兄妹俩吃边慢条斯理道:“你们不在家的这段日子里呀,发生了许多不好的大事儿,你们的大姑,我的大姐这回回家乡可不是来省亲那么简单的,你们的大姑是官家的人,跟你们小兄妹两个一样,身上都带着很大很大的使命,小日本在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土地上没少干缺德事儿,咱们是平头百姓,有多大力就出多大力,你们呢,将来要出的力甚至于流的血会比我们多得多,吃你们的,别问,听小姑说。小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不用深究,小姑想知道就一定能知道,你们在小姑这里没有秘密,但是,小姑会为你们保守所有的秘密。你们的大姑在东洋念书时认识了个日本小伙,就是大王庄那边的那个修路的日本军头头,还定了婚约,这次回来也是奔着这份婚约回来的,但是,这份婚约注定不会成功,因为前些时候,你大姑姑她们带着人连着毁了日本人修的那条公路两回,还杀了不少日本军。后来,从保定府又来了个日本人,这个人很厉害,已经看穿了你们大姑姑的身份,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把那个你大姑姑打算以身相许的日本军头头撤换掉,然后,换上一个其他的人。小姑姑洞察到了这一切,就给你们的大姑姑出了个主意,搞一出苦情戏,联合庄子里的男女老少一起演给日本人看,所以,那些个死人啦,伤人啦,烧房子抢人之类的,统统都是假的,目的就一个,就是想用这一出掩护你们的大姑姑跟她的那些手下安全撤离,同时呢,又让庄子跟百姓们免遭日本人的涂炭。就是这么个事儿。吃饱喝足了,赶紧回县城,回去以后得帮着咱们继续演戏,披麻戴孝就不用了,你爹你娘都好着咧,你爹不是在县城里给日本人当着官儿么?回去后,千万别跟我那个缺心眼的大哥多说半个字,我怕他一不留神在日本人那里说漏了嘴。记住了,回去以后,走到哪儿都要做出一副爹死娘嫁人的悲惨样儿,尤其是在那些在你爹府上做事的下人们面前,那些人都是日本人扮的。小姑姑知道你们也是官家的人,可能眼下,你们的官家还不能保你们的周全,但你们一定要记住喽,演好你们该演的戏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们官家对你们的信任。小姑姑该说的都说了,小姑姑现在跟你们说的你们也许不大明白,没事儿,等你们长大了,成家立业了,你们追随的官家能保你们周全了,到那时,你们会明白今儿个小姑姑对你们说的这些。吃饱了没?吃饱了就回吧。”
子易子馨懵懵懂懂的走出了陈官庄,坐在来时租的大车上,小兄妹越想越觉得小姑姑是一个不同凡响的人,不然呢?她是咋知道我们两个的秘密身份的?她又是咋知道我们追随的组织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呢?她的身上一定有天大的秘密……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4-13 07:28
预留了标题,慢慢更新
作者: 司马鸣冀    时间: 2023-4-13 10:24
再次粗略看了一下,此长篇小说内容厚实,史料线索错综复杂,马家及其相关人物关系也很复杂,政治层面,涉及国共及其日伪相关人物,老师驾驭小说人物关系比较纯熟,后续发展线索相比会更加精彩。重点人物马文君神秘面纱已经揭开,马文仙的角色有待下回分解。
       建议,正能量的细节必不可少,相信老师山人只有妙笔回春!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4-14 06:37
司马鸣冀 发表于 2023-4-13 10:24
再次粗略看了一下,此长篇小说内容厚实,史料线索错综复杂,马家及其相关人物关系也很复杂,政治层面,涉及 ...

感谢司马老师百忙之中抽时间阅读,并提出中肯建议。非常感谢您!我会注意主线情节,多抒发正能量,鞭笞丑恶,争取让读者们耳目一新。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4-21 06:44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4-23 09:39 编辑

第四十五章、逼宫


李德全在县城里住豪宅,吃大餐,锦衣玉食,每天身边都是忙忙碌碌的仆人家丁跟丫鬟老妈子,看上去小日子过得那是相当的不赖。其实呢?庄稼人出身的李德全自从当上了这个联村维持会长之后,每天真个就是度日如年,如坐针毡。起初,李德全想的简单,既然日本人想唱戏,那我就陪着他们唱,反正就是唱戏,又不来真的,在哪儿唱不是唱呢?然而,在国军敌后游击队截杀日军运粮军列事件之后,日本人终于明白了,要想征服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就必须在每一处人群稠密的聚居点找出一个能够服众的带头羊,并且,必须要逼着这头羊喝血吃肉,这样,这头羊才可能死心塌地的绑在大日本帝国的战车上为日本帝国在这片土地上的征服殚心竭力。于是,好人不装了,面具不戴了,獠牙露出来了,刺刀见了红,在一次下乡征粮行动中,当着李德全的面,日本押运小队对不服从不配合的中国老百姓大开杀戒,顿时,血肉横飞,哀鸿遍野,带着日本兵去征粮的李德全企图阻拦,却被日本人冷酷告知“少管闲事”。满载粮食的大车开往县城,身后留下的是一座有一座燃烧的村庄……
日本人在他们控制的媒体上大肆宣扬了这次征粮行动,并且把因此出现的伤亡一并归结到了李德全的头上,这一做法,无疑是在李德全的汉奸大帽子上又扣上了一个杀人凶手的金刚圈,日本人深知,只要这个中国人日后胆敢不服从,他们就会像西游记当中的唐三藏那样念几句紧箍咒,不怕这个中国人不屈服。
不过,李德全被日本人强加在身上的污泥浊水旁人不知道不清楚,大妹妹马文君,二妹妹马文仙那是心知肚明的,前者就是一系列针对日本人的武装行动的直接策划者与指挥者,而后者,则是给李德全出主意搞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一出儿的女诸葛。然而,这些筹划好的未来却在一个叫大野孤行的日本特务这儿差一点被终结……
陈官庄附近的日军运输线两次被袭击后,日本军情单位兰机关的资深特工大野孤行粉墨登场。
大野孤行是个行事乖张,性格阴晴不定的人,从保定大本营领受了命令后,大野孤行首调阅了与运输线被袭击时那一代地区相关村落及重点人员的信息,最后重点关注了陈官庄的村长李德全以及其妹妹马文君;之后,又重点了解了工兵团长桥本太郎以及桥本家族与皇室之间深厚的政治背景,就此发现了桥本与马文君之间奇特的姻缘关联,又通过对马文君身份的探究,大野孤行恍然大悟,却原来,马文君这个女子实在是很不简单,居然是国民党元老戴季陶的门徒!如果是这样,她接近桥本太郎的真正目的也就昭然若揭了……
事不宜迟,正当大野孤行踌躇满志打算把陈官庄上下连锅端的时候,却发生了陈官庄遇袭事件,据说事件中有大量人员伤亡,房屋被毁,还有不少女眷被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劫持带走……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搞得大野孤行有点措手不及,通过当地的大汉奸贾顺民对陈官庄村民的寻访,很自以为是的断定,这一定就是是国民党冯玉祥部仓皇撤退时留下的殿后部队,并且,这支队伍的首领也许并不了解马文君的真实身份,这才把她连同那些村妇一道劫持了。
大野孤行向保定方面拍发电报汇报了此事,之后不久,保定方面派出了一支特别调查组,同时,日本华北方面军大本营一纸调令跟着也到了,桥本太郎被调离了华北地区。新到任的工兵团长是个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待人接物温文尔雅,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并且通晓这一带的风土人情,张嘴与当地百姓交流时说的竟然是当地的方言土语!此人中等身材,细皮嫩肉,眉清目秀,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子书卷气,就连名字也是别样的雅致:云板丝弦。云板丝弦是大野孤行请示了兰机关后直接从日本挖过来的,据说此人的家世背景非常模糊,就连日本在华的四大谍报机构梅兰竹菊都无法探究云板丝弦身上的秘密,由此可见,那些记录着云板丝弦身份信息及履历的个人档案皆是虚假,纯粹就是废纸一张。
云板丝弦到任后办的第一件事不是整肃军纪,训练部队,而是西服革履,带着厚礼前往陈官庄,指名道姓的打算拜访四乡八县鼎鼎大名的姚记绣坊。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4-23 09:38
果然应了那句中国老祖宗们留下的真理“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云板丝弦被请进了姚记绣坊会客室后,还没跟姚素馨寒暄几句,便话锋一转,扯到了日本皇室中各位后妃那里,言明,如果姚老板的绣品能够为大日本帝国的天皇陛下效力,那将是陈官庄天大的荣幸……其实,这都是扯淡,云板丝弦就要这么说,他这么说的主要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逼着姚素馨挪窝儿。姚素馨可比李德全聪明多了,听话听声儿,锣鼓听音儿,对面坐着的这个油头粉面的娘娘腔日本人打得啥算盘就连姚素馨身边的丫鬟都听明白了,敢情说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废话后,正题儿却是让姚素馨去县城开分号。
云板丝弦清了清嗓子:“咳咳,夫人不必有什么顾虑,李会长在县城受到了皇军很好的优待,我们也是考虑到了李会长与夫人感情深厚,这么长时间的把您二位分开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也是很不人道的。县城毕竟要比乡野要繁华的多,各大商号云集,做起生意来相对方便快捷很多,我听说,夫人绣坊的绣品不但在华北地区,而且都远销到了海外,如果您的绣品能够到达日本,被天皇陛下赏识,那可就太好了!夫人请一定考虑下!拜托了!”说着,站起身,一躬到地……
一直躲在小厨房的马文仙竖起耳朵认真的倾听着隔着二里地绣坊中的对话,身体默默地感受着来自那个方向凶险的压力,马文仙知道,碰上硬茬子了,这个看上去娘里娘气的日本男人与自己一样,也是行内人,与自己不同的是,他来自日本,是跟中国截然不同的流派。这人的身上蕴含着很恐怖的力量,这种力量的强悍远比先前那个秫秸秆男人强悍很多……看起来,要有一场恶战了!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4-24 07:07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4-28 06:13 编辑

第四十六章、姚记分号

娘娘腔云板丝弦离开后,姚素馨回到绣坊,心神不宁的在会客厅里踱来踱去。正这当口儿,小妹妹马文仙抱着乌骓猫打外边儿蹦跶进来。原本想着忽悠一下子蹦跶进来吓吓嫂子逗个乐子,结果,姚素馨压根儿就没心思搭理她,闹了个没趣儿,马文仙倒也不生气,仍然笑嘻嘻的问:“嫂子,好嫂子,小妹馋您做的莜面鱼儿了,嗯嗯嗯,想吃。”说着一把揽住了姚素馨的胳膊,颇有一点儿死皮赖脸的架势。
要说这姚大小姐这辈子怕过谁,那只有眼么前儿这位吃货转世的二妹妹了。只要是二妹妹想吃到嘴的美味,一准儿就是这一招儿:死缠烂打。
“哎呀,妹子呀,嫂子实在是没心思进厨房,刚才来的那个日本人小妹也瞧见了吧,非逼着咱去县城里开分号。县城那是啥地界儿啊,日本鬼儿,还有帮着日本鬼儿转磨的各路小鬼儿扎堆儿的去处,哪有咱中国人立足的地方啊!再说了,我要是去了县城,就得把绣娘们都带走,这边儿的营生也不能短了能手不是?哎呀,烦死人了!”
马文仙哼哼唧唧道:“哎呀,嫂子,好嫂子,巧手的嫂子,温柔的嫂子,会做好吃的号嫂子,这有什么呀,不就是分身乏术这档子事儿么?小妹有办法,嘿嘿,但是,昂昂昂,我要吃嫂子做的莜面鱼儿!”
姚素馨被这个转世吃货缠的实在是没辙,只好强忍着郁闷,拖着挂在胳膊上的二妹妹外加一只猫进了后院的小厨房。
端着比自己脑袋还大一号的大海碗,马文仙呼噜呼噜吃的这叫一个香!旁边的乌骓猫略带嫌恶的望着自己的小主,嘟嘟囔囔道:“喵呜,饿死鬼托生的。”姚素馨差点咬了舌头,指着乌骓猫结结巴巴道:“妈耶!猫,猫,猫说人话了!”
话音未落,马文仙手里的大海碗忽地伸过来:“嫂子,还有没?还有还要!”
姚素馨满腹狐疑的又给二妹妹盛了一大碗,刚要问,却听到二妹妹自言自语道:“猫就是猫,猫说人话还能叫个猫?”
姚素馨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乌骓猫,那厮正在自己的怀里撒欢儿,露出肚子上柔软的白绒毛,这是猫儿在向主家儿示好的表现。姚素馨摩挲着乌骓肚子上的软毛,叹了一口气:“唉,我也寻思呢,猫咋个会说人话咧!唉,你要是真会说人话倒也好了!”
两大海碗面鱼儿下肚,马文仙心满意足的拍了拍小肚皮“饱啦!真好吃!谢谢嫂子,嫂子最好啦!文仙最稀罕嫂子了!”
“去去去,别老拿着一张抹了蜜的甜嘴儿填乎我,快说,有啥法子咱不去县城!”姚素馨揪住了二妹妹的脖领子着急的问。
马文仙轻轻挣脱了嫂子的钳制,嬉皮笑脸的一头扎进了嫂子的怀里,一边各种猪拱,一边絮絮叨叨着:“这还不简单,嫂子您只管带着我那些姐姐走,去县城跟我德全哥哥住一块堆儿去,省得我德全哥哥整天价对着一帮假扮下人的日本鬼儿,身边儿连个说话儿的都没有。您带着她们去城里开分号,排场能有多大就整多大,别心疼钱,钱不都是挣来花的么?陈官庄这边儿有小妹我呢,好歹我也是娘娘庙的大总管嘛,跟神仙奶奶央告央告,有啥大不了的事儿过不去呢?放心吧,咱家的绣坊既然开了,那就开下去,绣娘跟揽活这些个事儿嫂子您交给小妹还有啥不放心的呀?咱不能着了日本人的道儿,您要是不去的话,那我德全哥哥可就危险了,还有我那俩大侄子大侄女也就危险了。”
姚素馨听到这儿,心下里当时就是一惊!
“怎么?这里边还有相公跟俩孩子的安危?”马文仙浅浅的一笑:“嫂子,您忘了?咱们庄子里的娘娘庙可灵验着咧!神仙奶奶跟我都说了,她老人家说,要是嫂子您不顺着日本人的意思去弄,那我德全哥哥跟俩侄子侄女可就不好说啦。嫂子,小妹的话您可以不当回事儿,神仙奶奶的话您总不能不听吧?”
别看姚素馨也是大家闺秀,也是读过洋学堂喝过洋墨水的官家女子,可有一样儿,长期浸泡在传统家族,自幼被华夏文化熏陶的她对神鬼之说居然也是十分的笃信,听小姑子这样一说,居然就信了。毕竟,庄子里的娘娘庙彰显的种种神奇她姚素馨可是亲眼见过的……
如此,姚素馨回到绣坊,吩咐下去,收拾细软,准备拔营起寨,去县城开分号。
第二天大清早,姚素馨带着马文仙娘家请来的那群绣娘姐妹坐上大车,由十多名全副武装的护院拢着,朝向县城方向而去。
望着大车远去的方向,马文仙微微点了点头,口中喃喃道:“下边儿的事儿就看嫂子的造化了,姐姐们,多帮衬着点儿,如果遇到万一,不妨出手相救,一切的一切,由小妹兜着。”
陈官庄这边儿一动,大王庄那头马上就知道了,云板丝弦那个娘娘腔立刻向县城方面的日本驻军指挥部发去了电报,至于说电报的内容是什么,不得而知,总之,当一行人风尘仆仆的来到县城的北大门外时,却见到了一个差点儿让他们惊掉了下巴的场面……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4-24 07:08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5-3 07:53 编辑

第四十七章、意外

这几天,桥本太郎卷了铺盖,灰溜溜的,又很不舍的告别了他的工兵团,与奉命前来接替他的云板丝弦做了最后的交接。
桥本的心里非常的不忿儿,怎么呢?首先是这条战略运输线,那是他亲率部下一铲子一铲子挖出来的,一边要维护公路,一边还要配合守备部队平定周边那些中国散兵游勇们的袭扰,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然而,不但功劳苦劳统统没有,还被扣上一顶通敌嫌疑的铁帽子,身心俱疲。其次,好不容易在乱世之中与自己心爱的马文君再次重逢,二人已经打算再续前缘,公路一修好就回保定府举办隆重婚礼,却没成想,被接二连三的意外事件给搅黄了,不但搅黄了,还被那个秫秸秆般的中年人给盯上了。婚礼没办成,心上人被强人掳走,至今下落不明。现而今,夫妻双双把家还这一出唱不成了,只落得个形单影孤,悲凉上路。至于说前程,桥本又不是傻子,他明白得很,自己的前程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心里存着对家族的一丝期许,期许家族会为自己撑腰,至少不会被送去前线当炮灰,这样的结局在桥本看来,或许是最好的了。桥本太郎想到这儿,心下里多多少少还算是有了点儿安慰,可是,他哪儿知道,他那个在日本国内的家族早就打算抛弃他了,这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大野孤行完成了对袭击事件的彻查,假惺惺的安慰了一下丧魂落魄的桥本:“桥本君,不要泄气嘛,换个环境,换个活法儿,对你来说,也许结果会不一样呢?正巧,我也要回去述职,就坐我的车吧。”
大野孤行的这番话在桥本这里没有赢得一丝好感,可眼下,桥本又不得不违心的迎合着这个秫秸秆般的中年男人,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看不透的男人是他这个级别万万得罪不起的。
载着大野孤行跟桥本太郎的小轿车卷起尘土一溜烟儿的开跑了。坐在副座上的桥本扭头望着身后渐行渐远的大王庄,心里长叹了一口气:“文君,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了。如果你还活着,就好好的活下去吧。永别了。”
小轿车行至一片茂密的高粱地附近时,突然噗嗤一声,车身一歪,驾驶座上的日本特务猛踩刹车,小车堪堪的停住。日本特务骂骂咧咧的推开车门,下车查看,原来是左前轮陷到了一个土坑里,看上去好像是田鼠打的巢穴。日本特务回到车上,连踩了几下油门,挂了倒挡,打算倒出去,可折腾了半天,一点用没有,陷得有点深,无奈,车上的两个人只好下来,站在车头处帮着推车。就在这当口儿,身侧的高粱地忽然哗啦啦一片响动,数十个身手敏捷的黑衣人窜了出来,为首一人脸上蒙着黑布,但见他手起枪响,驾驶座上的日本特务额头中弹,仰面朝天就嗝屁了。听到枪响,大野孤行一个侧身儿就朝后边倒下去,边倒边伸手去掏枪,可是,对面的黑衣人哪儿能给他这个机会,抬手又是一枪,子弹跟长了眼睛似的打中了大野的下颌,从他的天灵盖飞了出去,大野孤行的身体沉重的摔在了尘土里,手脚挣吧了几下,一命呜呼!
小车跟前,只剩下桥本太郎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突如其来的袭击把他给整蒙圈了,他一时半时还没搞清楚状况,佩刀跟佩枪都还好好的呆在腰间。那黑衣人见大野孤行毙命,转身朝身边的人打了个响指儿,头略略偏了偏,这群人又像是刚才突然出现时那样,呼啦一下,复又消失在了高粱地的深处。只留下桥本太郎痴呆呆的站在小轿车的车头那里。
好半天,桥本才醒过神来,望着脚下不远处仰面朝天死不瞑目的大野孤行,桥本舔了舔嘴唇,勉强笑了笑:“没想到阁下就这么去见了中国的阎王,也好,也好。”
附近驻守的日本据点许是听到了枪声,很快就赶来了一个日军的巡逻队,问明了情况后,马上派人飞跑回据点,据点守军的指挥官立刻通过电话向县城日军报告,这一来一往折腾了大半天,桥本太郎中佐这才一脸疲惫的来到了县城。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4-24 07:08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5-4 08:03 编辑

第四十八掌、策反

惊魂未定的桥本太郎住在县城日军司令部的临时“招待所”里,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新任司令官井上健为其准备的丰盛菜肴。这位才履新不久的井上健就是当初在高粱地里舍命护着李德全逃往保定的那位押车的日军小队长。
坐在桥本对面的井上健正在不断地劝慰着桥本:“桥本君,不必沮丧,我听说,这次袭击事件与你没有任何的关系,你不过是凑巧碰上了而已。来来来,先干了这一杯,这可是我珍藏了很久都没舍得喝的清酒上品哟!”说着,起身为桥本斟满一杯,又端起自己面前的那一杯。虽然桥本太郎内心很是沮丧,但面对热情的同僚,起码的礼数还是要有的,于是,端起了酒杯,与井上健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桥本这才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自己面前的这位新任司令官的底细他还是清楚的,井上健没有任何的后台,是从士兵开始一步一步靠自己的本事走到今天的,当然了,在军列被袭击事件中,舍命搭救了维持会长李德全无疑给他的仕途又增添了一道亮色,让他的军装上又换上了新的军阶,从一个藉藉无名的中尉摇身一变,成了镇守一方的中佐指挥官。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让桥本太郎对井上健的看法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因为,井上健接下来的话在桥本太郎看来,简直就是忤逆天皇陛下,是天大的不敬!
井上健为桥本面前的小碟子里添了些菜,稍作停顿了一下,说道:“桥本君,你我虽然都是帝国军人,身上都负有重要责任,但是,有些话,作为同僚的我却不得不实言相告,我接下来的话里如果有什么对帝国不敬或者说对陛下不忠的内容,希望桥本君听完以后,再做定夺,可以么?”
桥本心里一惊,容不得他多想,井上健已经开始说了。
“桥本君,我知道你的家族在国内是那种只手遮天的存在,你家族在皇室当中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但是,据非常可靠的消息,基于你在中国战场上的表现,那个与你同行的大野孤行私下里收集了很多对你大大不利的证据,越过保定大本营,直接上报给了军部,军部据此很武断的认定你桥本君有通敌叛国的重大嫌疑,你先别打断我,这个叫大野孤行的家伙背后的势力是你我这种阶层的人惹不起的,就连你在国内的家族对他背后的势力也是有几分忌惮。所以,桥本君这次若是奉命回国,恐怕凶多吉少啊!你原先的副官小野次郎,你现在的继任云板丝弦都是那个庞大势力的走卒,这些人背后的这股势力直接影响着帝国的运势,也左右着军部乃至皇室的决定。你的家族已经做出了决定,用中国人的话讲,叫做丢卒保帅,意思就是他们要抛弃你了,回国,不会再有任何人替你说话,所以,井上今天把话挑明了,回去,死路一条,留下来,还有回旋之余地,这个余地嘛,还是请这位先生跟这位女士跟您说比较合适。”
说完,井上健起身离座,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里屋与外屋之间的推拉门开了,走出来的是一位英俊潇洒的年轻人。年轻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位低着头的女子。
年轻人微笑着望着桥本,朝他拱了拱手,道:“我叫赵珏,受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115师聂荣臻司令员委托,前来与阁下见面。这位是国民革命军敌后游击纵队华北特遣支队的马文君支队长,桥本先生一定不陌生吧?”
桥本太郎顿时呆若木鸡!
他满腹狐疑的看了看来人,又扭脸看了看站在一旁微笑的井上,忽然清醒过来,伸手就去腰间摸枪时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武器都在刚才被自己摘下来仍在一旁的榻榻米上了。
井上健走上前,轻轻的但却很有力道的攥住了桥本的胳膊“桥本君,醒醒吧!这场战争原本就是不义的,是国内那些政客跟财阀们相互勾结为了争夺利益发动的侵略战争,你我,还有我们那些同袍们说穿了,就是一群毫无意义的炮灰啊!不瞒桥本君,我早就厌倦了,我的中学同学吉川秀夫找到了我,劝我加入他们的反战同盟会,也是这位赵先生从中牵的线,我这才找到了正确的道路。桥本君,放弃抵抗,跟我们一起吧!如果你还是心存疑虑的话,不妨先别急着回答,在我这里多住几天,军部的命令就在这几天了,等军部的命令到了,我会让你彻底明白,你到底是在为谁卖命!”
桥本太郎傻了。他还没从混乱的思维中理出个头绪来,突然见到了朝思暮想的未婚妻,听到了马文君的真实身份,桥本太郎真就是如坠云里雾里,他抱着脑袋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嘴里喃喃的嘀咕着:“骗子,都是骗子,文君,枉我对你一片真心,你却隐瞒身份欺骗我,我桥本是大日本帝国的军人,绝不做辱没家族名声的事,绝不辜负天皇陛下!绝不!”
站在一旁的三个人对视了一下,赵珏跟井上健悄悄的退出了屋子,转身关上了门。这二位并没有走开,而是守在了门口。
马文君迟疑了片刻,走上前,一把搂住了桥本的脑袋,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胸前:“桥本君,文君从没想过要骗你,也不可能骗你。我对你的爱是真实的。如果说,早年我接近你是奉命行事的话,那么在漫长的相处过程中,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你的真诚,所以,当你我再次相遇时,对我说要娶我为妻,我想都没想就应承了。眼下,恰逢乱世,你的国家占我国土,杀我百姓,掠我宝藏,身为中国军人,焉有不奋起抵御之理?!桥本君,适才井上先生所言皆为事实,这些情况都是我们在日本军方内部的反战同盟会成员冒死送出来的,为求自保,你的家族已经彻底抛弃了你,而欲置你于死地的那个势力叫黑龙会。黑龙会想要用他们为你罗列的罪名跟你的死逼迫你的家族听命于他们,为侵略战争多添一枚棋子。醒醒吧!如果你能认清形势,跟我们走到一起,我马文君对天发誓,今生今世,我就是你桥本太郎的妻子,至死不渝!”
正这工夫儿,一名日本兵快步跑到了屋外的井上健面前:“报告!军部急电!”
井上健才看了一眼,立刻转身推开了屋门!
屋里,桥本太郎的情绪已经缓和了很多,正在与马文君小声的说着什么,见井上健进来,惊讶的问:“井上君,出什么事了?”
井上健把手里的译电稿纸递给了桥本:“看看吧,这就是你刚才还发誓要效忠到底的那个集团发来的命令。”
看罢译电内容,桥本太郎噗通一下又跌坐回了椅子里。电报的内容很简短:“无须遣返,就地处决!”
“桥本君,你没有后路了。跟我们干吧,让我们用自己的力量来结束这场不义之战吧!”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4-24 07:09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5-8 07:36 编辑

第四十九章、吹吹打打迎进来

当载着姚素馨等人的几辆大车风尘仆仆的来到县城北大门外时,本以为城门外边站岗的二鬼子们会狐假虎威的盘问一番,却未曾料到,北大门外,齐刷刷的竟然站着好几排全副武装的日本兵,周围还有不少的二鬼子。这些日本兵的头里,站着一个五短身材、穿着日本黄呢子制服的壮实汉子,腰间还挎着一把带穗穗的日本刀,正笑容可掬的望着一行人。
姚素馨扭头跟随车同来的姐妹们互相对视了一下,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子事。姚素馨心说“这小鬼子的葫芦里卖的是啥狗皮膏药?这也是要干啥?”
没容她多想,那个带头的日本军官紧走几步,来到了头一辆大车前,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用十分纯正的华北方言说道:“鄙人井上健,是县城驻军的指挥官,听闻李会长的夫人要来县城开设分号,特来迎接!”说完往旁边一侧身儿,摆了一个请的手势。
姚素馨想了想,问:“为啥没见俺的夫君?”
日本军官愣了一下,一拍脑袋:“哎呀呀!大意了大意了!我真是笨的可以,怎么把这么大的事情给忘记了!请夫人一定要原谅鄙人,鄙人这就差人去请李会长!”说着朝身后的一个日本兵咕噜了几句,日本兵一个立正举手敬礼,然后转身飞快的朝城门洞里跑去。
不大会儿的光景,一辆车头插着日本膏药旗的小汽车从城门洞子里冒了出来,很快便来到了近前,车子停稳,车门开处,头戴礼帽,身着长袍,脚蹬乌黑锃亮皮鞋的李德全李会长钻了出来,才直起腰杆,便看到了姚素馨跟那个叫井上健的日本军官,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来,先是给日本军官鞠了一躬,这才转向自己的老婆,嘘寒问暖起来。
一通忙活后,日本军官井上健与李德全夫妇同乘一辆车,来到了县城里李家那座阔绰宽大的宅院。在宅院门口,井上健满脸堆笑道:“李会长李夫人,鄙人军务缠身,必须回去了,等鄙人忙完一定再来拜望两位,再见,再见!”说罢,又鞠了一躬,然后转身上车,小汽车一溜烟似的开走了。之后不久,几辆大车也陆续到来,宅院里的佣人家丁们纷纷跑出来帮着卸东西,那些跟着姚素馨一起过来的绣娘们则站在一旁冷眼观瞧。
在宅院里,姚素馨一边略有些紧张的望着院子里来来回回的那些个佣人跟家丁们,一边拿眼神跟自己阔别许久的夫君心灵沟通。李德全也想跟素馨说说贴己话儿,可是,眼么前儿的这些个日本人假扮的佣人家丁们时时刻刻的在瞄着自己,自己连说个话得空间都没有,这让李德全特别的不好受。
听说娘亲来县城了,子易子馨兄妹俩一下课就早早的背上书包,一路小跑着来到了父亲的宅院。在大门口却被两名荷枪实弹的日本兵给挡住了。
“什么的干活?!良民证的有?!”
啥?良民证?我爹这是又得罪谁了?这平常我们进出这里跟走平道儿似的,也没见有谁拦着挡着的,今儿个这是咋儿地咧?
怀揣着一万个不明就里的兄妹俩只好掏出随身带着的“良民证”递给日本兵。
查验过良民证后,兄妹两个这才得以走进了父亲家的大宅。
能在县城见到久别的娘亲,还有那些个心灵手巧的绣娘姨姨们,兄妹俩别提有多开心了。但是,很快,他俩就发现,父母的表情有些局促还有些尴尬,细心的子馨马上就发现了问题的所在,她皱了皱眉头,转身看向哥哥,子易早就知道父亲这院子里的猫腻,于是兄妹交换了下眼神,分别上千拉着父母的胳膊撒开了娇:“爹,娘,跟咱们去城里最大的饭庄子吧,我们校长听说俺娘亲来了,特意在那儿订了包间儿,要给娘亲接风洗尘呢!”边说边拿朝李德全夫妇挤眉弄眼儿……
凤翔大饭庄是县城里有头有脸儿的主儿们常去的地界儿,这儿的大厨据说是早儿年间宫里御膳房的御厨后人,有不老少拿手的绝活儿,日本人之前,那些个民国的达官显贵们就是这儿的常客,日本人来了,达官显贵们换了装束,饭庄子里多了好些顶萝卜缨子小黄帽,饭庄子的大掌柜也由原先的中国人换成了日本人,如此一来,生意便愈发的红火了起来……
子易兄妹两个的校长真的在这里订了包间么?那肯定是没有的事儿了,但是,子易兄妹之所以这样说,其实就是说给窗户外边的耳朵们听的,把父母带到这里来,最起码不用担心隔墙有耳这种糟心事儿了。
于是,一行四人高高兴兴的来到了凤翔大饭庄。在他们的身后,那些个假扮的家丁佣人急的干瞪眼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毕竟主家出行,佣人家丁没经允许是不可能随意离开宅院的,这帮人只好用电话向他们的主子做了工作报告……
在大饭庄的包间里,李德全夫妇又一次见到了井上健,同时还见到了两个让他们两口子都始料未及的人……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4-24 07:09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5-20 06:07 编辑

第五十章、马文明大队长走马上任


咱们暂且放下李德全一家团聚不提。单说一说陈官庄这两天发生的一些不大不小的事儿。
姚记绣坊拔营起寨奔了县城另立山头,总店这里就成了一间空壳儿,马家二小姐马文仙一点儿都不着急,面对着纷至沓来的客户七嘴八舌的询问,马二小姐永远都是那副处变不惊的笑脸儿“大家稍安勿躁,我家大掌柜是被县城里的皇军给请去开分号,原先绣坊接下的活计都挪到了县城的分号了,放心吧各位老少爷们,我们大掌柜接下的活计绝不会拖泥带水,保证按时按期交付,各位都回去吧。”
打发走了好几拨儿登门质疑的客户,马二小姐伸了个大懒腰,扭脸对站在身后的一个俊朗的小伙儿抛了个飞眼儿道:“到底是做人好呢还是做猫好呢?”那个小伙儿一脸不屑的应道:“喵呜,要不是怕你被这帮不长眼的给欺负了,小爷才懒得装这个呢,小爷到这儿好歹也上千年了,对于这种换来换去的把戏早就烦透了,还是家乡好,不用一天到晚倒腾来倒腾去的,小爷想去哪儿眨眼就能到哪儿,这鬼地方!得得得,小爷我就是跟姐发个牢骚罢了,唉,罢了罢了,小爷还是觉得,躺在姐的大白腿上比较舒服。喵呜。”话音刚落,马文仙的腿上凭空多了一只通体乌黑,四爪儿雪白的乌骓喵。
马文仙惬意的摩挲着乌骓喵颈子上的毛发,刚想说两句感言啥的,就被门外火急火燎跑进来的师爷马文胆的大呼小叫给打断了。
“二小姐不好啦!大王庄的那个娘娘腔小日本又来了,还带着几个……几个妖怪!”
马文仙心下里就是一惊!这个娘娘腔小日本虽说她没有正面接触过,但是,那日在绣坊里,这个娘娘腔与嫂子对话时,二小姐就躲在离绣坊不远处的娘娘庙里,绣坊那边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马文仙的小心灵,马二小姐明显的感觉到绣坊那边散发出来的死亡气息,这种死亡气息十分强烈,马二小姐知道,姚素馨就是个肉体凡胎,整不出这种响动,如果不是姚素馨,那就只有坐在嫂子对面的娘娘腔小日本了。
很早很早以前,还是跟着舅舅那会儿,马文仙就知道,那个汪洋中的小岛上有个倭国,倭国里有一帮恶鬼,据说还是秦始皇时代一个叫徐福的方士在前往求仙的海路上收服的,原打算一直带在身边当个保镖啥的,却没想到很快就看到了陆地,成了一群衣不遮体的野蛮人的老大,而那群恶鬼也跟着主人一起入乡随了俗,当起了天照大神之下,万民之上的神明。作为一个方士,徐福既然能用术术收服恶鬼,自然也有后人继承衣钵,于是,一代又一代徐福的后人们继续当着倭国的天照大神,那些恶鬼也在倭国开枝散叶,渐渐形成了一股邪恶的气候。眼么前不远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娘娘腔莫非就是这群恶鬼中的一员么……
马文仙想到这儿,赶紧制止了马文胆的慌乱:“我还当时啥大不了的事儿呢,不就是个娘娘腔么?慌个啥?我去瞧瞧。”
在陈官庄的村口,新任工兵团长的日本人云板丝弦军服笔挺的站在那里,身后是一队荷枪实弹的日本兵,日本兵的身后还站着几个打扮的奇形怪状的蒙面人,这些蒙面人一身短打,腰间交错插着两把长短刀,唯有面罩上的一双眼睛露在外边,阴冷冰凉的瞪着,直勾勾的望着虚空,就仿佛面前的一切都不在他们的话下似的。
马二小姐抱着乌骓猫溜溜达达的走出来,瞧见了对面的云板丝弦,马文仙矜持的点了点头,微微欠身给对方按照华夏典仪道了个万福,轻启朱唇道:“小女子见过阁下,我哥嫂不在,庄子里的一切都由小女子做主,请问阁下今日到此有何贵干?”
马文仙临来之前,刻意的隐去了自己的那些个功夫,因此,呈现在云板丝弦面前的只是个看上去有点嫩的黄毛大丫头。
云板丝弦没接话儿,扭脸朝身后的一名随从嘀咕了几句,那随从马上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纸,用有点磕巴的中文说道:“这是大日本皇军的命令,请贵庄的马文明先生随我去县城,接受大日本帝国驻屯军的任命。任命马文明先生为皇协军大队长……”
马文仙边听那个随从念文边拿眼角瞥了对方一下,就这一下,马文仙的心里有谱了,这个随从虽然也穿着日本人的军服,可那张脸却是二小姐看一眼就不会忘的海盗头子刘安泰。
马文明早就从围堰上下来了,刚才一直站在树荫的影子里没吱声儿,听到日本人宣读的任命书,马文明就跟脚底下安了一副弹簧似的三蹦跶两蹦跶的蹦跶到了村口,一脸谄媚,点头哈腰的接过了那张纸,把围堰上的一众护院们看的目瞪口呆!其实这都是事先跟二小姐合计好的,刘安泰算计陈官庄的事儿早几个月前就有县里的眼线飞鸽传书提前告知了马文仙,那个时候,眼么前儿的这出戏文就合计好了。只不过,除了马二小姐跟师爷,谁都不知道罢了。所以,当马文明奴颜婢膝的给日本人当起了哈巴狗时,陈官庄的百姓们先是惊讶,接着就是强压在心头的愤怒……
书说简段,马文明跟着刘安泰到了县城后,立刻鸟枪换炮,走马上任,穿上了皇协军的黄马褂儿,背上了小日本的王八盒子,脑瓜顶上明晃晃的扣上一顶大檐帽……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5-8 07:39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5-22 07:17 编辑

第五十一章、求雨

庄稼人最怕的自然灾害莫过于大旱。历史上,华北地区有过多次大旱灾害,千里无雨,万顷良田皲裂,河流沟壑干涸,庄户人辛苦操劳小半年后,颗粒无收。老儿年间,人们对天要下雨这种事迷信的很,总认为这是老天爷降罪了,一定是人世间的谁谁造下了冤孽,惹得老天爷发怒,这才让世间千里干涸云云。实际上,现代科学早就证明了这纯属于封建迷信作祟,阴不阴天,下不下雨,这都是自然现象,现而今,科学昌明,技术发达,即便老天爷不给下雨,人类照样可以利用现代科学手段逼着上边那厮老老实实的行云布雨,让普降的甘霖润泽大地。然而,在现代科学时代来临以前,这一切,还得让遍布大地的神汉巫婆们掌控。
这不,说嘴打嘴,说啥啥就来了。
连着好几个月,晴空万里,别说下雨了,就连一丝云都瞧不见,道路两边的河沟都见了底,各村的水井水位降得厉害,有些地方的水井已经干涸,老百姓不得不挑着空桶往返几十里去山里接山泉水,到后来,就连山泉水的涓涓细流也变成了滴水,漫山遍野的人们舔着干裂的嘴唇,眼巴巴的盼着,啥时候才能轮到自己……
各村各乡的巫婆神汉们又开始村蠢蠢欲动,中国民间最盛行也是最普遍的求雨大戏开锣了。
陈官庄这边,娘娘庙门前,三老四少们跪了一大片,人们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供奉在香案之上,虔诚的脑袋不要命似的在干涸的地面上磕得嘣嘣作响。在陈官庄百姓们的心目中,娘娘庙是个神奇的存在,香案后正襟危坐的娘娘总是会在人们最需要的时候及时出手,救民于水火。
这会儿,娘娘的泥塑彩绘坐像后边,一墙之隔的密室里,马文仙马二小姐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小屋里转磨磨。那位说了,这马二小姐不是那啥啥么?不是说她舅妈就是前边坐着的那位娘娘的真身么?至于么?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么?犯的着这么纠结么?
这事儿吧,它要是搁在平常,还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可是,眼下,马文仙的那位舅妈愣是死活不接外甥女的下茬儿,这边都千呼万唤了,马二小姐就差给磕了,舅妈却没有在她的眼么前儿现出真身,这是咋回事?不管了,东方不亮西方亮,舅妈不应就找老舅,于是,马二小姐又开始在心底里呼唤老舅。
怪事了!老舅那边居然也是鸦雀无声,这怎么回事?难不成非要我马二小姐跑去请东海的哥们过来,不成啊,那岂不是僭越了,回头老大怪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那都在其次,搞不好姑奶奶连这一方小庙都不能住了……
左思右想了好半天,还是乌骓猫提醒了她:“喵呜,姐,这老舅跟老舅妈不吱声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了,要不然,那么稀罕你的这二位不至于的。弟弟我倒是有个法子,姐去找找我碧眼儿大侄子问问?兴许他能知道点儿啥呢?”
马文仙闻听此言,一拍大腿:“对呀!我咋把这茬儿忘了!”说着就用两只手在面前的虚空中随意的划拉了几下,虚空中陡然出现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圆圈儿,一个周身碧绿,背生双翅的小绿人儿出现在圆圈当中,小绿人一躬到地,抱拳拱手道:“仙姑唤小神何事?”
马文仙问:“大侄子,你这阵子过得可好啊?”
小绿人儿答道“托您老人家的洪福,小神过得很好。”
马文仙又问:“我老舅跟舅妈去哪儿逍遥了?怎么我这么喊都喊不来啊?”
小绿人周身一颤,声调变得有些古怪:“回仙姑的话,他们二位……他们二位……归位了。”
啊!马文仙眼前一黑,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小绿人不敢抬头,咬文爵字, 断断续续的说:“嗯,小神身份卑微,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赵公寺当地的山神爷爷说起,说那二位奉召去了白山黑水,联合五大家族跟东瀛蛮夷决战,这里边儿的事儿再多的小神也不知道了。仙姑,保重贵体,小神告退。”说完,又是深深的鞠了一躬,转眼间消失在虚空里。
马文仙跟傻了似的呆呆的跌坐在地上,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顺着脸颊哗哗的流淌……怎么办?老舅跟舅妈不在了,陈官庄的百姓们怎么办?仅凭马文仙一己之力,她能做到想做的么?马文仙抹了一把眼泪,咬牙切齿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僭越就僭越了,姑奶奶我不能眼瞅着一方的百姓遭难受苦,就算把天捅个大窟窿,姑奶奶就捅了!乌骓,你受累跑一趟东海吧,去找你小龙哥,跟他说,就算出了天大的事儿也由姐兜着,叫他用最快的速度带齐人手,过来见我。”
乌骓喵呜了一声,转瞬之间就从密室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马文仙稳了稳心神,双手结印,开始在面前的虚空中动作……
大王庄那边,娘娘腔云板丝弦正在他的指挥部里闭目养神,忽然,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似的,难言的痛楚让他倒在椅子里,有某种说不上来的危机正在他的周遭快速生成,这个平素里看上去娘里娘气的小白脸此时此刻猛然睁开了双眼!如果此时屋里还有别人的话,那这个人一定会被下个半死,因为,云板丝弦的双眼中已经没有了白色,这个日本人的双眼看上去好似一汪死气沉沉的深渊……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5-13 06:42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5-28 07:05 编辑

第五十二章、突如其来的任务【一】

井上健这些日子很忙。
这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日军反战同盟的革命同志顶着县城日军最高指挥官的头衔,暗地里却做着与日本侵略者相悖的正义之举。此前,在协助国共两党成功策反了桥本太郎中佐后,井上健马上着手于八路军的交通员赵珏及国民革命军华北敌后游击纵队的马文君队长一道,商量着要如何把反水的桥本太郎中佐安全的送出县城,送到八路军的根据地去。
之前,桥本太郎曾对井上健他们提起过,在玉米地遭遇伏击的事。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其一,袭击者出现的很突兀,并且目的性明确,只是击杀了大野孤行及其从保定府带来的特务司机,却没有伤及同车的桥本太郎;其二,在事发地,随后赶到的兰机关特工们找到的弹壳中发现了德国造的鲁格弹壳,基于上述两点,井上健与赵珏马文君对这件事做出了基本的判断:可以确定的是,袭击者绝不是马文君率领的国军游击队,也不是八路军的敌后武工队,此次袭击事件应该属于日军内部的派系倾轧,显然是大野孤行对陈官庄运输线遇袭事件的深入调查触动了某些派系势力的利益,或者是触及到了某些人的利益,这就解释了袭击事件当中为何只有大野孤行及其跟班遇刺身死,而桥本太郎却安然无恙,因为桥本太郎是局外人么?对这个分析结果,马文君跟井上健选择了默认,但八路军方面的交通员赵珏却没有轻易下结论,他认定这起袭击事件的背后大有文章。眼下,亟待解决的不是对袭击事件做出详细的分析,需要马上着手安排的是要怎么样才能把反水的桥本太郎安全的送出县城,送到八路军的根据杜去。
就在几个人商量对策时,保定方面来了一份急电。早在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日军攻陷了国民党的首府南京,在城市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孽,三十余万冤魂惨死在日寇的屠刀下!南京城陷落之后,国民党军统的一支特遣分队化装前往这座城市,从民间爱国团体的手中接纳了一批珍贵的历史文物,在城里的秘密隐蔽场所蛰伏了一段时间后,趁着日军庆祝攻克南京的所谓庆功会的当口,从防守相对薄弱的地段离开了这座人间地狱,一路保护这批文物沿长江北上。他们接到的命令很明确,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这批文物,并且转移至关外。
日本人攻陷南京后,其中一支部队离开了大部队,在城市的残垣断壁中疯狂搜寻着什么,后来得悉,因着某汉奸的出卖告密,这伙日本兵是在搜寻一批珍贵的中国文物。当时向军统特遣分队交付文物的民间团体已经尽数在南京大屠杀中罹难,这批国宝的下落遂成了一个谜。而戳破这个谜团并且提供给日本人消息的竟然还是汉奸们!
那支军统的特遣分队一路携带重宝向目的地前进,昼伏夜出,风餐露宿,个中的艰辛自不用说,还要时刻提防着来自四面八方贪婪的窥视跟觊觎。国宝出京的消息很快就被日本侵华部队的指挥机构向中国境内的各部队发送出去,在汉奸们提供的行军路线周遭,大批的日本部队尾随追踪,更有那些日本人的鹰犬爪牙们也纷纷出洞,在军统特遣分队前进的道路上窜扰伏击,形势对于这支里无粮草,外无救兵的特遣分队而言非常的严峻……
军统特遣分队不得不临时改变了行进路线,把目光放在了华北大平原,因为这里不仅土地肥沃,还有着江南水乡所不曾有的茂密的青纱帐……实际上,最叫军统特遣分队看重的是这里还活跃着一支党国的敌后游击纵队!如果能与游击纵队联系上,对于腹背受敌的特遣分队来说,将会大大缓解被追击的压力,早日完成上级托付的任务。
军统特遣分队携带着这批国之重宝一路北上,在河北境内的大山里遭遇了鬼子的伏击,伤亡惨重,好不容易摆脱了追兵,清点人数时发现,出发时的百多号人只剩下了不足几十!特遣分队的指挥官无奈之下,只得率队在山中寻觅了一处非常隐秘的洞窟,将这批国宝藏匿,之后炸塌了洞口,做好了标记,之后化整为零分散到了山下各处暂避一时。
时间一晃眼就到了一九四零年冬天,这期间,特遣分队的电台始终在寻找着那支传说中的游击纵队,却一直没得到回应。特遣分队的指挥官再一次聚拢了人马,决定起出重宝,继续北上,哪怕只剩一兵一卒,也要把这批国宝送到该去的地方。
那么,鬼子们放弃了么?
几年来,一批又一批的鬼子搜索部队在那片山区游荡,却始终找不到藏宝的所在,埋伏在附近的军统暗哨时刻关注着国宝的安危。终于,到了该启程的日子,特遣分队的残部重新聚集,找到了藏宝地,挖开了洞口,起出了国宝,打算继续前进时,四面八方突然就响起了枪声……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5-28 07:07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6-18 06:42 编辑

第五十三章、突如其来的任务【二】


放下国军护宝队的遭遇,回过头咱们再说说陈官庄最近发生的事情。
持续的旱情让陈官庄以及周边的庄稼地遭受着百年以来难得一遇的烤验。这叫陈官庄的大管家马文仙心急如焚。唯今之计只有假借娘娘庙的名头搞一场求雨祭祀。
求雨这档子事搁在老儿年间就是各路牛鬼蛇神假借此事与民间大肆敛财的一种营生。您要说这帮子神棍巫婆真有那个本事请四海龙王再本地上空行云布雨那纯粹就是瞎扯淡!偶尔给他们撞上了,刚摆好祭坛,还没咋地呢,忽然天降大雨,老百姓哪儿知道这里边儿的事儿啊,于是乎,各路神棍巫婆马上就神光加身,愈发的猖獗起来。
马文仙走的可不是这个路数,这位来历颇为神秘的小女子自出道以来,发生在她身上的种种神奇之事让很多见证人在心底里非常肯定了这位神奇二小姐的本领,也愈发的让陈官庄的百姓们认定,马二小姐出马,玉皇大帝一定能指派四海龙王向下界降下甘霖,润泽一方。于是乎,在这样的氛围的烘托下,马文仙带着马文胆一干人等吆五喝六,装模作样的开始在娘娘庙前的小空场上摆设祭坛。摆设祭坛之前,马文仙留了个心眼,吩咐手下给四面八方的村落都捎去了口信,言明陈官庄要大开道场,拜天求雨,届时还望三老四少们到庄子里一聚,大家一同见证一下奇迹。
马文仙一边捯饬,一边在心里默念:“乌骓你这家伙到底有没有见到小龙那厮啊,麻利儿的,赶紧的啊,不然我这儿一开始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马文仙让乌骓去寻的那位小龙,前文书中咱们说起过,就是大小姐马文君接手威远镖局后走的那趟水路货运时,遇到了海匪刘安泰,结果,原本是跟着大姐跑来凑热闹蹭吃喝的马文仙不知道用了啥法子从深海之中唤出来的巨大的海龙。
其实,海龙没那么巨大,平凡人一眼看过去看到的不过是一个虚影……
咱们中国民间传说当中行云布雨的神祗就是东西南北四海龙君,既然剧本老祖宗都已经安排好了,不照着剧本演是不行的,至少老百姓那一关就过不去不是……
马文仙这儿正忙活呢,庄子那边跑来一个护院,气喘吁吁边跑边喊:“二小姐二小姐!大王庄的那个娘娘腔又来了!”
四乡八县的头脸们还没露面儿,反倒是这个娘娘腔小日本先出现了。
云板丝弦身着宽袍大袖的和服,脚蹬着木屐,脸上抹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白不呲咧的跟个女鬼一般,跟在马文仙身边,一边拧着小碎步,一边不停地鞠躬,嘴里叽里呱啦的絮叨着什么。在他的身后不远处,依旧是几名浑身上下都裹在黑色紧身衣中的神秘刀客,刻意跟云板丝弦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马文仙的心里跟明镜似的,心说,我管你啥来头,今儿个姑奶奶求雨,懂规矩的就老老实实看戏,要是跑过来是打算坏规矩的,那就别怪本姑奶奶手下无情了。说也奇怪,马文仙心里这样想着,跟在身边的娘娘腔云板丝弦居然用流利的中国官话小声儿的附和着:“规矩我懂,规矩我懂,我是来领略华夏文化精髓地,二小姐多多关照!”
哎呀?!马文仙倒吸一口凉气!我操!我就是想了想,难道这小日子会读心术不成?
拧着小碎步的云板丝弦倒是没再吭声,只是拿眼角瞥了马文仙一下,就这一下,马文仙的心头登时就好像被什么冰冷的东西划拉了一下似的,拔凉拔凉的……
一切准备就绪,马文胆装腔作势的看了看手里的罗盘,又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太阳放射出万道灼炙的光箭打在大地上,缕缕青烟从干涸开裂的土地中渺渺飞升,坐在娘娘庙对面凉棚中的人们虽然躲在荫凉里,却也是无法回避滚滚的热浪。更不用说那些早早就匍匐在娘娘庙前的陈官庄百姓们了,此时已然是大汗淋漓!
正在此时,马文胆伸手从面前的祭台上抓起一把小蓝旗,用力的掷向空中,口中念念有词道:道君昔於三天之上,以观世界。伏见诸天诸地,疫气流行,人多疾病。国土炎旱,五谷不熟。两两三三,莫知何计。尔时,天尊乘五色云,来临国土。大作神通,变见光明。与诸天龙王,仙童玉女,七千二百余人,宣扬正法,普救众生。大注洪流,应时甘润……
马文胆念的是道家的求雨神咒《太上洞渊说请雨龙王经》,这段咒语很长,大概意思就是高调颂扬四海龙君的盛名,乞求各路神仙为下界百姓降甘霖,布雨水,润泽一方云云。马文胆念的是有板有眼,抑扬顿挫,一个磕巴都不带打的,这家伙当年跟着师父学艺时,像这等经文那是必修之课,必须要倒背如流……不远处的凉棚里,小日本云板丝弦起初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到后来,居然也不由得跟着马文胆的语调摇头晃脑起来。
经书念罢,马文胆又抓起面前祭台上的一把小黄旗,用手指头在小黄旗上指指点点了一番,用力朝面前的虚空中一掷!众人只听耳畔传来一声炸雷,之前还是碧空如洗的高天,转眼之间竟然乌云密布,电光闪烁起来,隐隐的,从浓密的黑云当中还传来由远而近的响亮的长鸣!
坐在凉棚下的人们顿时来了精神头,纷纷起身离席,跑到了凉棚外边,抻脖子朝空中望去。
只见半空里,原本连城一片的乌云骤然炸裂,从中现出五彩祥云,紧接着,祥云下,四个模糊的身影赫然显现,每个身影都是身披金色战甲,在这四个身影的一侧,还有几个更加模糊的身影,在对方连贯的动作下,天上雷鸣电闪,狂风大作!
早就被先前的景象吓坏的陈官庄百姓们趴在地下谁都不敢抬头,有几个孩子偷偷的躲在大人身边,透过手指缝儿朝天上看,却看到了他们这辈子最惊心动魄的景象……
云板丝弦见众人的精神头都集中在天上,偷摸用右手在宽大的袍袖里掐了一个诀,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念叨着啥,与此同时,从云板丝弦宽大的和服下摆竟然无声无息的滑出来一张人形的纸片……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6-10 06:24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6-19 12:35 编辑

第五十四章、突如其来的任务【三】

被邀请到陈官庄见证奇迹的人们抻长了脖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半空中匪夷所思的“神迹”!
只见半空中的黑云之上,四位身披金甲的身影正在各自忙活着,身边更加模糊的几个影子或垂首或仰天或急促的挥舞着双手,伴随着这些模糊身影的动作,深空之中雷声隆隆,电光闪烁,猛然间,一道巨大的霹雳从金甲们中间激射而出,重重的砸在了大地上,众人的眼前顿时腾起一片白光,耳畔则是连绵不绝的咆哮……
趴在地上的老百姓们吓得瑟瑟发抖,几个熊孩子本想再多看两眼,却被身边的大人恶狠狠的按住了跃跃欲试的小脑袋瓜儿,正在这时,天空中的金甲们身边忽然间又多出了一个影子,一个身材硕大的影子。
既然凡夫俗子们都瞧见了,正在娘娘庙里掐诀念咒的马文仙也瞧见了,她身边同样在持咒的马文胆也瞧见了。凡夫俗子们自然是吓得七荤八素,马文仙站在娘娘庙的神像背后,暗下里念叨了几句,面前的虚空中瞬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环,圆环中央站着一个浑身长者鳞片的小孩儿!
“太姑奶奶,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个怪物,在我们四周围来回乱窜,那东西长得忒寒碜,一张大脸上抹得跟死人似的,我手下正在播撒降雨剂,被这东西一搅和,阵脚都乱了。这什么玩意儿啊?”
马文仙眼角的余光在庙门前的空场前那么一扫,马上就瞧见了那帮凡夫俗子当中贼眉鼠眼的云板丝弦。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6-13 07:04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6-19 13:35 编辑

马文仙的嘴角露出一丝顽皮的笑意,扭脸儿对那孩子道:“他那么想跟咱们玩儿,那就陪他玩儿会儿,忒差不多该降雨时,把他丢到里边去,顺便送他个全身马萨给!”巨大圆环里的孩子咯咯笑着:“太姑奶奶您太逗了,得嘞,就这么地,重孙儿接茬儿忙活了,您就请好吧!”
半空里,金甲们仍在忙碌,周围的身影也在忙碌,那个多出来的大脑袋身影则上窜下跳,地面上瞧得不是很真着,但能感觉得出,够热闹的。
马文仙估摸着差不大离了,于是示意马文胆,后者心领神会的伸手把祭台上余下的几面小旗一股脑的抄在右手里,左手则抄起祭台上的一只装满烈酒的大海碗,一仰脖,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紧接着朝那几面小旗上那么一喷!轰地一声炸响,半空中的金甲们刹那间隐入了黑云之中,黄豆粒大小的雨点犹如天神撒豆一般从半空中倾泻而下,接着就变成了瓢泼大雨,大概是上界的神祗们嫌不够过瘾,拿瓢泼水太小气,瓢泼了没多久,就改了倾盆,就好像天河决口,天堤崩塌,干涸的大地如饥似渴的吮吸着这天降甘霖!原本还匍匐在地的百姓们也不绷着了,纷纷在大雨当中又蹦又跳,哭着,喊着,笑着!
那帮四乡八县有头有脸的人们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浇成了落汤鸡,纷纷四散奔逃去找避雨之所,那个娘娘腔云板丝弦没动窝,仍旧站在大雨当中,痴痴呆呆的凝望着天际,嘴里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念着什么,两只手时而交叉于胸前,时而倒背在身后,后来干脆也不装了,手舞足蹈的在滂沱的暴雨中又哭又笑!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他的感染,那几个与他保持一定距离的黑衣人竟然也鼻涕一把泪一坨的在大雨中疯疯癫癫的蹦跶着,让人看了不明就里。
暴雨下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清晨,雨势才渐渐地减小,四乡八县见证了“神迹”的头脸们都各回各家了,唯有娘娘腔云板丝弦跟他带来的黑衣人们如同泥塑木雕般的戳在泥水里。云板丝弦的上半截身体变得乌漆嘛黑,脑袋的位置上赫然只剩下一截脖腔子,僵硬的手臂停留在虚空里,昨天夜里,电闪雷鸣之际,庄子里有人瞧见,一道狂暴的雷电从天空直直的劈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仍旧于暴雨当中群魔乱舞的那群日本人的身上……
头晌午时分,雨过天晴,阵阵凉风温柔的吹拂着大地,人们纷纷奔向田间地头开始忙活,有个孩子大约是吃坏了肚子,跑到了一处洼地方便,放完了肚子里的腌臜之物,系上裤带刚要离开,忽然觉得头顶上落下个啥东西,拿手一抓,居然是一个画的惟妙惟肖的纸片人,孩子隐约想起爹妈说过的,纸人是出殡时才扎的,不吉利,于是,纸片人被孩子随手丢到了那堆还冒着热乎气的腌臜之物上,抖了两抖,砰地一下竟然烧了起来,三两下便化为了灰烬。目睹此景的孩子吓得撒腿就跑,用不了多久,孩子就会把这事忘到脑后去……
云板丝弦的残尸被大王庄的日本兵抬走了,同时被抬走的还有那几个状若呆傻的黑衣人。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6-19 13:36
倭寇的狗屁式神还想跟俺们斗!哼!反噬了吧~~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6-20 07:42
第五十五章、突如其来的任务【续】


雨过天晴,大地复苏,万象更新。
娘娘庙又一次颠覆了劳苦大众的认知,也奠定了一方地仙扶危助困,润泽万民的高大上形象,一时间,娘娘庙门前的香客们络绎不绝,陈官庄本村的百姓那自不用说,更多的是来自四乡八村的人们。这场及时雨算是把他们给救了,有神仙娘娘的庇护,这一年总算是没白忙活。眼瞅着大秋即将来临,各村的庄户人都期盼着今年又是一个五谷丰登的好年景。
咱们翻回头再说说那支再度复活的军统护宝队。
那日,当幸存的护宝队成员们从四面八方重又聚拢到一处,起出了国之重宝,正准备拔营起寨,继续他们的护宝使命时,四面八方忽然就响起了爆豆般的枪声……
护宝队的指挥官大惊失色!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起出国宝马上开拔就万无一失呢,谁成想,还是没能逃过小鬼子的眼睛。正在焦虑时,一名护宝队的成员竖起耳朵听了听,满脸狐疑道:“不对啊,队长,听这动静,不像是发现了我们,倒像是……像是另外两支队伍在对打。您听听,汉阳造,老套筒子,花机关……这不能是国军的装备,倒像是那些盘踞山林的土匪的家伙什儿。另一方是小鬼子没跑儿了,一水儿的三八大盖,中间还有几下王八盒子的响动,想是鬼子的指挥官吧……”
护宝队长凝神静气的听了一会儿,点点头,扭头吩咐道:“弟兄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气神儿,这许是老天爷在帮咱们呢,趁着他们打的热闹,咱们赶紧离开 !快!”
一行人忙收拾好装备,背上装有国宝物事的背包,借着大清早山里的晨雾匆忙忙的朝山脚下跑去。
这一口气就跑出去十多里地,一群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大汗淋漓。总算是到了山脚下,打量了一下四周围,眼前除了茂密的高粱地外,不远处还隐约有座小村子,炊烟渺渺,鸡鸣犬吠。队长吩咐两名手下卸掉装备,揣上短枪,到村子那边打探下消息,其余队员原地警戒休息。
山上的枪炮声渐渐停息,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就见到一群残兵败将蔫头耷脑的从他们藏身处不远的山道上走了过去,打头的小鬼子吊着一只胳膊,后边的小鬼子抬着担架,倒拖着大枪,步履蹒跚,有气无力。
队长身边有队员拿眼神瞧着他,那意思是干脆打了吧。队长摇了摇头,嘴巴无声无息的闭合着,队员们看懂了队长的嘴型,只好紧握武器,隐藏在草丛中,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群败兵逐渐远去。
大约一盏茶的光景,去村里打探消息的队员回来了,带回来不少吃的喝的,还带来了一位村民。村民告诉队长,这一片是鬼子的治安区,早几年,小鬼子在这一带派了重兵,把这座山围得水泄不通。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6-20 08:40
鬼子围了山,又派了不少的兵去搜山,来来回回折腾了小一年的光景,也没找到啥。听村里的保长说,鬼子进山是搜什么宝贝,说是有一支队伍带着宝贝进了大山,就再没出来啥的。”村民连比划带描述的,才说了一半,忽然醒过闷儿来“啊呀,鬼子要找的难不成就是您几位吧?!”护宝队长简明扼要的跟这位明事理的村民讲了一下他们的使命,话还没说完,村民就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不成!你们这个走法指定不成!从我们这里过去,除了一条直道,两边都是河道,沿途都有日本鬼子把守,鬼子的小火轮隔三差五就沿着河道转上一圈,你们这种走法走不出两里地就得碰上小鬼子的巡逻车,要是打起来,临近的鬼子半袋烟的工夫就能撵过来,到时候,你们可就是插翅难飞了!不成不成不成!”村民边说边把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护宝队长听了村民的话,显得有些一筹莫展。
可不嘛,这刚脱离了虎穴,前路上却尽是狼窝,难不成我们就得困死在这里么?
那位村民显然是瞧出了几位国军长官的忧虑,赶紧收住了否定,话锋一转,道:“办法嘛,也不是没有。”
护宝队长闻言立马来了精神,忙从上衣口袋里摸出来几块大洋钱,不由分说就硬塞到了村民的手里:“老乡,快说说,到底有啥好办法?!”
村民跟护宝队在山脚下的这一处隐蔽之所一直熬到了日落西山,队员们吃饱喝足,又美美的睡了一个囫囵觉,等到村子里敲梆子的也打样后,村民领着护宝队悄悄的进了村。村民并没有带着护宝队去他家,而是带着众人来到了村南头的一座土地庙,在土地庙的后身儿,村民东张西望了片刻,在土地庙后身儿的一棵歪脖树上轻轻的叩了三长一短四下,土地庙后身儿的墙面竟然慢慢的朝两边分开了……
【历史溯源】1939年初,日军侵占了冀中河北省保定市蠡县后,经常包围村镇,制造了一次又一次血案。蠡县的抗日军民不得不想个好办法,以躲避敌人的突然袭击。受野外挖洞藏身的启发,当时河北省保定市蠡县的县委书记王夫指示,选基础好的村,在偏僻院落挖多条秘密地道,且院院相通、家家相连、敌人来时便于躲避。后来在河北省保定市蠡县的各抗日村镇发展起了网络地道,即各家相通、各街相通、各洞相通、各村相通。有的村还发明了连环洞,即洞下有洞、洞中有洞、有真洞、有假洞,令人眼花缭乱。在战斗中,这种被改进的地道很快发挥了它的威力。


1941年春天,蠡县辛桥据点有30多名日伪军出动“五一大扫荡”。当敌人来到时,埋伏在村口的游击队一阵排子枪和手榴弹打倒了七八个,敌人措手不及,待拉开架势要进攻时,游击队员已经钻入地道无影无踪。当敌人撤退时,游击队员又从野外的地道钻出,在背后又是一阵猛打,包括一名日军小队长在内的这股敌人几乎全部被歼灭。这一仗打得神出鬼没,一时间,当地抗日军民士气大振,昔日大摇大摆地出来扫荡的日伪军的气焰也不再嚣张了。
不久,冀中根据地领导黄敬、吕正操把河北省保定市蠡县地道战这个新生事物向刘少奇同志作了汇报。少奇同志对地道战很感兴趣,指示他们要从当地的实际出发,把地道战的战术发扬光大。于是,冀中军区司令员吕正操和政委程子华决定将这一经验向整个根据地推广。1942年“五一大扫荡”后,冀中根据地的抗战形势空前严峻,地道战便在各个抗日村镇广泛展开,清苑县冉庄村的地道战就是在这次扫荡中打出了名的。
地道的分布范围大概是北起北京南郊,西到河北省保定中部偏南,东到沧州以西廊坊偏南,南至石家庄北部及衡水中北部地区。面积大概是以保定中东部为中心方圆直径为130公里。后面引伸出了地雷战麻雀战等新生战役法。
军统护宝队眼下所在的这条一眼望不到头的地道正是纵横交错的地下长城的一部分,而这条地下隧道的守护者们此时此刻正表情严肃的望着护宝队员们。为首的一名身着灰色土布军服,头戴缀有青天白日徽军帽的青年人露齿一笑,向军统护宝队长伸出了右手:“国民政府军事统计调查局夏如斌队长,你好!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冀东军区侦察大队李子易在此等候多时了!”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6-23 07:05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6-23 11:52 编辑

第五十六章、完璧归赵

国共两军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大环境下会师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尽快制定一个计划,把这批国之重宝安全的送到它们该去的地方。按照军统原有的计划,这批国宝本来是要被送到关外某地,但是,从八路军现有掌握的情报分析,此去关外路途遥远,且沿途皆有日伪顽重兵把守,军统护宝队从南京出发时的百多号人到现在就只剩下十几号,每人的身上都分摊了不少的国宝,负重行军是个强体力活,还要时刻防备日伪顽的袭扰,如果还继续依照军统总部最初的命令继续前进,恐怕走不到路程的一半,这批护宝队员就得全军覆灭,更不用说将国宝安全送达了。为此,军统护宝队长夏如斌中校通过电台向总部做了汇报,但却未能得到总部的回复,时间不等人,眼下的时局,多耽搁一天就是一天的变数,怎么办呢?
八路军冀东军区的这支侦察队原本是外出执行侦察任务,在藏宝的那座山上意外的发现了国军护宝队的行踪,为了掩护国军护宝队顺利取出国宝,八路军侦察队有意暴露了自己,在队长李子易的指挥下吸引了山上巡逻的鬼子小队,并与之发生了激烈的交火……
得知了这一切的原委后,军统护宝队的乘员们非常感动,在大是民族利益的大是大非面前,一切的党派芥蒂都不复存在,于是,李子易借用了友军的电台向军区首长做了请示,军区首长们经过慎重的考量,决定由侦察队护送军统的护宝队从地道中穿过鬼子设在附近的据点,到指定地点与军区派出的特务连汇合,把国宝暂时放到根据地,待时机成熟后,再通过特殊渠道送出去。
事不宜迟,说干就干。一行人在八路军侦察队的引领下,顺着综合交错的地下长城很快的来到了一个出口。在这里,那位先前带路的村民与国共两军依依话别。趁着夜色浓郁,两支兵合一处的特殊队伍离开隐蔽的地道出口,一路小跑着穿过一片又一片高粱地,有惊无险的穿过了鬼子的公路跟铁路线。
就在这支特殊队伍即将到达预定的汇合地点时,在一条平常走过无数遍的田间小路上突然遭遇了大批的日本鬼子!
由于事出突然,李子易当机立断,马上吩咐一个班的战士保护护宝队员,自己带着余下的侦察员们迅速占据了有利地形,先发制人的朝鬼子就开了火!也是因为事发突然,这批刚从原有部队换防下来的鬼子一点都没有防备,因为他们的最高长官冈村宁次说过,在大日本帝国的铁壁合围中,土八路里无粮草,外无救兵,已经是强弩之末,那些国民党的散兵游勇更加称不了气候,你们就算是唱着歌行军都会非常的安全……
所以这帮小日本才如此的懈怠,懈怠到遭遇了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时还稀里糊涂的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枪……
尽管李子易队长他们搞的是突然袭击,但对面的鬼子部队人数实在是太多,在大平原地区与敌人的大部队打遭遇战,这样的敌我态势,八路军在人数及武器装备上都处在劣势,更不用说,他们还担负着保护友军及那批国宝的重任。如果遭遇战打成胶着战,很快就会把周边地区的鬼子援军吸引过来,到那时,可就是腹背受敌,首尾不能相顾了!情势万分危急,
正在此刻,从那支鬼子部队的侧后方突然传来激烈的枪声,侧耳倾听,偷袭鬼子的人使用的武器居然是百式冲锋枪!还有一些武器发射的动静却是他从未听到过的……百式冲锋枪在抗战时期的华北派遣军种都不多见,基本上是盘踞东三省的日本关东军的配置。这是什么部队,居然全员装备了这么多的百式冲锋枪?!
就在子易略感欣慰的时候,从那支鬼子部队的左翼又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轻武器的发射声,这回,子易笑了,甭问啊,这一准儿是吕司令的特务连听到动静赶过来做接应了,因为左翼传来的枪声是德国造的博格曼冲锋枪发出的,这种武器还是当初德国赠送给国民政府的,有个恰如其分的绰号叫做“花机关”。
形势马上急转直下,刚刚整肃队伍摆开队形准备包八路军饺子的日本鬼子顿时乱了阵脚!在自动武器整齐划一的怒吼中如同被收割的麦子那样,纷纷跌倒尘埃,惨叫哀嚎不绝于耳!
正在此时,军统护宝队的夏如斌队长赶了过来:“李队长,不能恋战,我们偷听到了鬼子电台的消息,鬼子方面出动了两个联队朝这个方向来了,离这里最近的铁甲列车队也出动了,我们没有重武器,抵挡不了鬼子铁甲列车上的重炮,赶紧撤吧!”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6-23 12:27
话音才落,夏队长的身体忽然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子易的身边!一颗流弹打中了他的右胸,鲜血瞬间洇湿了他身上的军服!子易仓皇四顾,这种情形下,上哪儿去找卫生员……
夏如斌呼吸急促,双手紧紧的抓着李子易的衣襟:“不成了,我怕是走不成了,下边的路交给八路兄弟了,我……我那班兄弟都是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拜……拜托了!国宝万万不能丢!”接着剧烈的咳嗽了几声,鲜血从他的嘴里鼻腔里喷涌而出,头一歪,就此去了,一双手还死死的攥着李子易的衣襟……
八路军侦察队与军区派来的特务连护着友军跟国宝迅速撤离了战场,李子易背着已经阵亡的夏中校,步履沉重。在他们的身后,溃不成军的鬼子们仍旧被猛烈的弹雨收割着,李子易的心里虽然也很疑惑,那支出现在小日本鬼子侧后方的天降神兵究竟是什么部队?但眼下的形势容不得他有半点的迟滞,他必须完成夏队长临终的嘱托,必须把大家安全的带回到根据地去!
身后的战场渐行渐远,激烈的枪声也渐行渐远,这支特殊的小部队终于突出了日本鬼子即将形成的合围,胜利的回到了根据地。
根据地军民为友军阵亡的军官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并且秘密的安葬在某地,做了记号,方便有朝一日由他的战友们接他回家。
那批国之重宝则被妥善的秘藏在某个极为安全隐蔽的所在,十多年后终于重见天日!
做完这些后,尊重了友军的意见,这些军统护宝队余下的队员们与八路军官兵洒泪告别,回总部述职。
至于那支突然出现在日军侧后方的神秘部队到底是何方神圣,却成了李子易心中一个长久的谜团,这个谜团直到很多年以后,才得以昭然若揭……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6-24 05:38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7-6 10:01 编辑

第五十七章、李会长抱恙,刘安泰使坏


陈官庄求雨,日本上忍命丧黄泉;军统护宝队全军覆没,八路军护国宝完璧归赵。
远在县城的李德全会长这阵子贵体欠安,连着好些个日子都没去参加日本驻军司令部的大会小会,好在时任司令官井上健揣着明白装糊涂,非但没有责怪,反倒差遣手下隔三差五的过府探望。李德全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对皇军的大恩大德感激涕零的样子,每每都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在仆人的搀扶下把前来探望的日本人礼送到大门口。
别人不知道李德全这纯粹就是在装病,井上健知道,马文明知道,赵珏知道,俩孩子知道,除了这几位,还有一个人好像也知道,这个人就是昔日的海匪,如今的日占区伪县长兼汉奸特务队长刘安泰。
前文书咱们说过,这个刘安泰自打当上日本人的一条狗之后,真个就是殚心竭虑的为新主子鞍前马后,任劳任怨,坏点子一筐一筐的往上递,在井上健到任之前,前任日本驻军司令官对这条忠诚的走狗可以说非常之信任。也正是因为日本鬼子的信任,导致了民间百姓们对刘安泰从里到外的痛恨。对此,刘安泰很是坦然,坏人么,不坏到骨子里那还能叫坏人么?
井上健履职前的那个月里,刘安泰的一肚子坏水儿又开始泛滥,给主子出了一个绝顶的坏点子,让主子给陈官庄去了公函,要求陈官庄的民团头目马文明到县城当皇协军大队长,明面上是大日本皇军对李德全会长及其手下的T恤,实际上,傻子都看明白了,那就是要让李德全脑瓜顶上的汉奸名头彻底坐实,刘安泰一心想着报那当年在海上被羞辱的大仇,咬牙跺脚发毒誓,不把陈官庄祸害完了誓不罢休。
这一回,也不例外。当刘安泰听闻李德全会长病了的消息,第一个反应就是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病了?早不病晚不病,赶上皇军新官上任他就病了?我咋这么不相信咧?!师爷,去,多派点人去李府打探消息,我倒要看看咱们的李大会长到底得的是个啥子病!”
刘安泰手下的师爷也是从前跟着他干海匪的伙伴,论起坏来,这位师爷的坏比刘安泰更胜一筹。主家吩咐了,马上挑选了一票人马,走马灯似的撒下去,在李德全的府邸周边摆开了地摊儿。卖啥的都有,目的就一个,到底要看看这位李德全会长病成了啥样。
井上健接手了县城防务后,表面上对那些为日军卖力卖命的大小汉奸们褒奖有加,该封官的封官,该给钱的给钱,让一票汉奸卖国贼们诚惶诚恐,感激涕零。
其实,井上健早就收到了从秘密渠道转过来的反战同盟会的消息,说这些个大小汉奸当中,只有李德全是个如假包换的徐庶,而李德全的大妹妹则是国民革命军敌后游击纵队的司令官,同时,反战同盟会还带给井上健一个更加重磅的消息,日本华北派遣军内部与黑龙会有着揪扯不断地内耗,在不久的将来某个时间段,这种内耗会加剧,会有很重要的大人物因此丧命,还有可能把与皇室走的很近的某人卷入其中……这才有了后边的兰机关大特务大野孤行之死与桥本太郎被家族抛弃的那些个事……
眼下,早就有李府内部的假仆人用电话给指挥部发来消息说,在李府的周边出现了很多的陌生面孔……
井上健正在为怎么才能把临阵反水的桥本太郎安全的送出县城发愁,因为他的另一条内线报告说,大野孤行之死在黑龙会那边引起轩然大波,虽然日本军部打算先下手为强直接杀掉唯一活着的目击证人,但黑龙会方面的意思却是无论如何要见到桥本太郎的活人,并且很快就会派出高手前来与井上健接洽。
联想到李府周边的异常,又接到了内线的通报,倒让井上健跟马文君及八路军冀中军区的赵珏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起……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7-5 05:15
本帖最后由 茶炉 于 2023-7-7 07:26 编辑

第五十八章、鬼打墙

刘安泰这小子千算万算就是没能算到自己派出去的手下竟然会栽在日本人的手里。
要说起来,这个昔日的海匪行为做事太过我行我素,向来是他自己说了算,平日里在主子面前摇尾乞怜,卑躬屈膝,日本人指东他绝不奔西,但就是这么个哈巴狗却在人事调动上出了大纰漏。师爷按照他的吩咐把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们都派到了维持会长的府邸周围,这些汉奸特务队员们化身各种小摊小贩呈扇形分布在李府周围,嘴上吆喝的要多卖力有多卖力,贼溜溜的眼睛却始终盯着李府的大门洞儿。
大户人家的宅子外边永远都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尤其是李德全这号儿在百姓们眼里的大汉奸,在那些趋炎附势的小官小吏们眼里,若是能攀上李府这棵大树,对他们日后的生计那都是有大收获的,最起码,人家李大会长吃肉,他们还能分的一杯羹呢!
这会儿,那些刘安泰的手下们丝毫没有觉察到,危险正悄然的向他们猛扑过来!
日军司令部门前,全副武装的日军小队整装待发,一旁还站着十多个皇协军跟他们的队长马文明。井上健司令官正有说有笑的陪着一名满脸络腮胡,带着金丝边儿圆眼镜的高个日本中佐从会议室走出来。井上健表情严厉的向日军小队长介绍说:“近藤大尉,这位是方面军派驻晋南的桥本中佐,途径此地,希望能参加今天的特别行动,从旁观摩。我们接到内线通报,在李德全会长的府邸周围发现了可疑的人,人数不详,我们怀疑是土八路混进城里企图谋害李会长,我命令,近藤小队立刻出发,消灭这些土八路,不留活口!皇协军的这个排也归你调配,你的明白?!”
身材五短硕壮的北海道农民近藤猛踢军靴的后跟大声应道:“嗨!全体向后转,跑步前进!”整齐划一的日军小队在近藤的带领下迅速离开了指挥部,身后,马文明狐假虎威的带着他那一票歪瓜裂枣们也乱哄哄的尾随而去。日军小队长近藤没有觉察到,小队在他的带领下开始出发时,在皇协军队伍的末尾,悄悄的跟上来两个人……
李德全正在书房里闭目养神,身边站着小女儿子馨。
子馨有一阵子没见着哥哥子易了,一个多月前,文明叔被上任皇协军大队长,哥哥子易便从县城的学校中消失了。哥哥去哪儿了,干啥去了,这些子馨从不多问,也不能问,基于组织原则,潜伏在敌后的人彼此之间即便是亲属关系,不该打听的也绝不会打听,这样对彼此都好。
子馨依照上级的指示整日里泡在老爹身边,悉心照料,端水倒茶的活儿都叫这个小闺女包了,就连下厨房这等粗鄙的活计也被小子馨承揽下来,这位往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站在灶台前颠大勺的样子,让原先的日本人派来的厨子们看的那叫一个瞠目结舌……
这会儿,子馨就站在老父亲的身边,竖起耳朵聆听着大宅外边的动静,她知道宅院外边来了不少的狗腿子,但她不知道的是,马上,这群狗腿子的腿子就要被他们的主子给撅折了……
突然间,宅院外边传来爆豆般的枪声!其间还夹杂着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儿,宅院里的那些个平素里人模狗样的仆人老妈子包括丫鬟在内的日本人都已经把手按在了腰眼上,一旦大门被攻破,这些人便会图穷匕见!
外边的枪声犹如疾风暴雨,子馨慢条斯理的从腰里拔出了德国造的克鲁格手枪,枪口指向书房的门,打开保险,子弹上膛。自打从哥哥那里领到这支小手枪,这还是第一回握在手里,子馨轻轻咬着嘴唇,她从内心里希望着,不要逼她扣动扳机……
外边,刘安泰的那些个手下压根儿连对手长啥样都没看真着就劈头盖脸的挨了一顿打,有几个没长眼反应慢一拍的家伙当即就被打成了马蜂窝,其余人纷纷找寻着掩体,并且迅速构成了反击的火力网,向四面八方猛烈还击!
街上顿时乱了营!原本还在边儿上瞧热闹的老百姓听见枪响,看到血光,顿时一哄而散,家家关门,户户关窗,人们瑟瑟发抖的躲在屋角,这可真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要说起来,刘安泰的这帮手下从前那也是刀尖上舔血的海盗出身,个顶个的骁勇善战,枪法奇准,一时间,对面的近藤小队竟然无法前进寸步,这让近藤十分的恼火。蹲在近藤身边的那个戴眼镜的络腮胡中佐贴在近藤的耳边大声道:“近藤君,司令官阁下有令,不留活口!”
近藤听罢立刻命令手下投掷手雷!
只见前排的十几名日军拔出日式小甜瓜,拧掉保险帽,在钢盔上猛地一磕,扬手便扔了出去!
轰轰轰!浓烟火光之中,对面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战斗持续了十分钟左右,对面的枪声渐渐停止,日军小队走出临时掩体,呈搜索队形来到了对面,刘安泰的那伙子手下基本上都死的不能再死,有个略显肥胖的家伙肚子上挨了两枪,脑袋瓜给手雷的破片削下去一块肉,血呼啦子的躺在地下哼唧着,这家伙的命也是够硬,努力的睁着被血糊了半拉的眼皮儿,这才看明白从四下里围拢过来的竟然是……皇军……还没等他张嘴,其中一名日军猛地高举起了三八大盖,明晃晃的军刺在正午的太阳下反射出死亡的寒光……
等到刘安泰得着消息,跌跌撞撞的带着剩余的手下赶奔现场时,现场已经被清理干净,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残尸被堆在一处,五花八门的武器也归拢在一旁,好家伙,还真是五花八门,什么落后来什么,汉阳造,老套筒,花机关,居然还有没来得及使用的边造手榴弹……就冲这些个武器,您能不承认这些横尸街头的家伙不是土八路?
望着昔日刀山火海一起闯荡的兄弟们横尸街头,刘安泰是真的难过了。可这又能怨谁呢?谁叫他自己自作聪明的安排了这一出苦情戏,还让手下带着这些个只有土八路才带着的、土的掉渣儿的军火咧……汉奸真他妈不是人当的,到这会儿了,刘安泰总算是整明白了,给人家当狗,人家看你却觉得你连条狗都不如……
刘安泰虽说心里恨得咬牙,但脸上却还是那副哈巴狗的谄媚相,什么大日本帝国威武,皇军神勇,土八路不堪一击之类的阿谀奉承,给日本人的马屁都要拍上天了……
桥本十分满意的锤了一下近藤结实的胸膛:“近藤君辛苦了!今日之战,桥本大开眼界,井上君有近藤君这样的忠勇军人辅佐,大日本帝国的最后胜利指日可待!我这就告辞了,还要去晋南履职,那么就再见了!近藤君多保重!”说罢,退后一步,向近藤小队长敬了一个军礼,转身离去。
桥本中佐离开后,皇协军的那个排的人才在马文明的带领下从大街的各个角落里灰头土脸的钻出来,对此,近藤也只是撇了撇嘴,在他的眼里,皇协军就是一群尸位素餐的乌合之众,这等街垒巷战根本就指望不上他们……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7-8 11:58
第五十九章、分道扬镳


一九四五年,世界反法西斯的各条战线捷报频传。先是法西斯轴心国之一的意大利起了内讧,巴姓元帅揭竿而起,与英美法联军通力合作,在亚平宁半岛上摆出一副阵前起义的架势,大有要跟纳粹德国分道扬镳的劲头,纳粹德国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于是派出了精锐中的精锐、武装党卫队前往镇压弹劾,无奈何,落花流水东流去,法西斯在亚平宁半岛的败局已定。意大利褐衫党首墨索里尼被反水的部队软禁在亚平宁半岛的大萨索山顶,纳粹德国派出了伞兵突击队,在一个脸上有疤痕的大个子的带领下对软禁之地发动了突然袭击,成功救出了墨索里尼。墨索里尼在纳粹德国的庇护下苟延残喘了几个月后,纳粹德国在欧洲战场上也开始了大败退……这个现代法西斯党的创始人带着情妇跟小舅子等一帮亲信跑路,打算越境去瑞士避风头,半道上让游击队截了胡,最终被悬挂在罗马的广场上受万民唾骂……
纳粹德国的败局比意大利晚了差不多几个月的光景,最终以无条件投降画上了一个休止符。纳粹党魁希特勒以下多人畏罪自杀,残余的十多万军队向盟军缴械……
至此,法西斯轴心国就剩下了日本还在穷兵黩武,妄图依仗着盘踞东三省数年的关东军负隅顽抗。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7-18 05:39
眼瞅着法西斯侵略者日薄西山,小日本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华北大地上的国共双方都在紧锣密鼓的谋划着要如何给这伙入侵者来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这一天晌午,陈官庄的村口走来了几个人。
站在碉堡里的护院打眼观瞧,却是一个都不认得,一直到打头的那位摘掉了破草帽,露出本来面目时,护院这才激动了起来,忙不迭的吩咐手下赶紧把围堰的大门打开,因为这位打头的破草帽不是旁人,正是陈官庄庄主李德全的长子李子易。
子易这一趟是奉了根据地首长的指派,前来庄子里跟他大姑姑马文君碰头的,也就是前文书中提到过的那位国军华北游击纵队的指挥官、陈官庄已故老庄主马德兴的独生女马文君。这位马大小姐还有一层身份秘不外宣:国民党军统华北行动队特派专员。随着亚洲战场的胜负已成定论,盘踞在北方大部地区的日伪顽却仍在负隅顽抗,正是基于这种事态,国共双方的最高层都憋着一股劲儿,打算干一票大的,以策应亚洲及太平洋地区的其他反法西斯战场,让日军的有生力量首尾不能相顾,从而彻底打破他们的那个破圈圈。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7-24 05:31
陈官庄外围的那条从山西往天津卫方向的战略运输线现而今基本上瞧不见什么车辆或者车队经过,曾经重兵驻扎于公路两侧的日军守备队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却是那些衣冠不整,吊儿郎当的二鬼子皇协军,而这帮皇协军的大当家叫马文明。

作者: 茶炉    时间: 2023-8-4 06:38
马文明表面上积极迎合着他的日本主子,背地里却干了不少的可圈可点的好事儿。就拿去年那档子事儿说吧,八年抗战历史上发生在这一带的一件前所未有的稀罕事儿,当然了,这件稀罕事儿也是后来新中国建国以后,被挖掘整理文史档案的人们从浩如烟海的首长回忆中找出来的。那么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事儿呢?这还得从八路军那儿说起……
去年深秋的一个傍黑天儿,陈官庄外的土路上来了一驾马车,赶车的是个小个子老汉,车上拿被褥严严实实的裹着个人形,因为是傍晚,围堰上的护院们看不真切,赶车的老汉来到了围堰下,收了手里的马鞭,仰头朝围堰上喊了一嗓子:“喊你们当家的来,有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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